项链上了脖子,果然温凉无比,又不觉得冰得沁人,是上品。
“原是打算等到你及笄那日送的,当是成人礼。”是赵相宜眼花了还是如何,竟觉得裴子君那极温柔的笑容下,掩藏了一丝无奈与悲伤。
“衍泽,为什么你给了我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赵相宜心一突,手触着冰玉项链,连嘴唇都是颤抖着的。
裴子君却突然敛了笑。
动作很慢,看得连赵相宜都心疼了。
“唔。”他很是沉闷地发出了一个声响,似在思考该怎么说,也似在难过。
“江宁县那边的铺子出了点问题,我要暂时回去一段日子,清河镇这边的铺子……暂时就无需我打理了。”过了很久,他突然静静地说,双眼离不开赵相宜,生怕错过了她的任何一丝表情。
结果,他看不到赵相宜眼里的难过,只看到了几分浓重的心疼。
“对不起,因为我,让你活得很累了。”赵相宜仰头这么一句。
裴子君却慌忙地解释了起来:“不是不是,不是因为你啦,是家里的生意真的出了问题要我处理。”
“其实我都知道了。”赵相宜装不下去,红了眼眶,“裴伯母因为我生母的关系,不满意我做儿媳……这厢你又要离开清河镇,我大致也就猜到了是个什么结果了。”
“别多想,好么?”裴子君突然抓过赵相宜的手,“我今天来,不是跟你告别的,是跟你许下将来的。你且等我,待你及笄之后,我定来你家提亲,给足你风光和脸面,你一定要等我”
“在我及笄之前,从此,都不再来清河镇了么?”赵相宜突然觉得无力。
裴子君的脸色也暗了暗,尔后点头:“不管是你,还是裴家的责任,我两样都想要,哪样都想保。所以,势必会很为难,很累。我暂且答应了母亲,等收拾好了后,这几日就回江宁县。不过你放心,我绝不会答应母亲,迎娶其余女子过门的,我心里只有你一个。我回去后,会尽力化解母亲对你的误会和偏见的,相信她会明白我们之间的……你,也不要去怨我母亲,她是个温婉伟大的女人,正因为在乎我才会如此,她对你本身并无厌意,只是碍于你的生母……”
裴子君没有继续说下去。
赵相宜点了点头:“我懂。”
“委屈你了。”
“不委屈。”赵相宜舒心地笑笑,手执着项链,“我等你回来。”
将近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赵相宜光是想到,就苦笑连连。
裴子君动情地把赵相宜一把抱住了,搂得很紧很紧:“若我能勇敢些,早点向你表明心迹,早点让母亲定下我们的亲事,如今也不必走到这步田地。”
“你已经很努力了,也为我做了很多,别怪自己,我会心疼的。”赵相宜伏在裴子君的肩上,语气静静的,似很累。
裴子君听得心里难受,只得又搂紧了些:“我不在的时候,要多多照顾自己,上回碧纹说你老犯头疼病,记得要补补,少练字,多走动就好的。还有不要穿少了衣裳,你体寒,受了凉就更严重了。染翠斋虽不在我手下打理了,却也不会关门歇业的,我爹另派了人过来打理,我已跟上下打好了招呼,你日后闲来无事就尽管过去玩,想要自己做主打理也好,想要随意挑些胭脂膏子一类的也可,他们都不会对你说一个‘不’字的,在他们眼里,你就是裴家未来的少夫人了。还有……”
赵相宜偎在裴子君的怀里,泪水打湿了裴子君的夏衫。
她从不知道,裴子君竟了解自己这么多。
若在平时,她定要嘲笑裴子君,怎么跟莫少祈那家伙也似,唠唠叨叨个不停。
可此时此刻,除了掉眼泪,心痛,她找不出其他感觉来应付。
“我会寄信给你,元书在那边接应,你堂姐赵相莲会亲自转交给你的,无碍。”嘱咐完一大堆之后,裴子君突然这么说,尔后又轻轻地放开赵相宜,为其慢慢拭泪道,“你一定要回我,看不到你的回信,我会没心情继续那边的日子的。”
“嗯,我会。”赵相宜哽咽着。
“傻瓜,干嘛哭?只是离开一阵子罢了,不会很久的,等我回来时,一切都好了。”裴子君终于帮赵相宜擦净了眼泪。
赵相宜平了平情绪:“你为我做这么多,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她明明知道裴子君很累,明明知道裴子君肩负着很多东西,可她真的什么也做不了。去翁氏面前哭诉么?做尽好事,讨好她,让她对自己的家庭改观?
无用,翁氏根本不吃那套,她何尝不知道自己其实是个好的,但她却还是坚持不让自己进裴家的门,作为一个大户人家的主母,她也有她的难处。所以,怎会因为自己的刻意表现,转而就成全了自己与裴子君?
那么动员其他人劝翁氏么?
这么做只会弄巧成拙,在这样的时代下,她一个女儿家,为了婚事主动而疯狂,到了翁氏跟前,只会让翁氏觉得自己愈发像吕氏那般不知检点……
想来想去,脑海里有多种办法,都不得用,苦恼死了赵相宜。
“那么,亲我,可以么?”裴子君突然凝视着赵相宜。
赵相宜心一颤,望着眼里透着悲伤,嘴角却牵着一抹邪魅的裴子君,情不自禁地就靠近了他。
既然那些都不能做,那么就主动地吻吻他好了。
她吻得很仔细,很缠绵,眼泪一滴一滴不受控制地落在裴子君的脸上,力道很轻,却弄疼了他的心。
他搂着赵相宜,由一开始的被动变为主动。
因为赵相宜的动作太轻,已满足不了此刻他对她的情意,他甚至想把赵相宜整个吞进自己的身体里,从此不分离。
忘情地温着,彼此气息相互交缠,沉迷于这临别的伤痛里。
第240章所谓悲剧
第240章所谓悲剧
两日后,裴子君走了。
走前,不明所以的赵弘林差点把他拎起来打了一顿,嘴上扬言:“你难道想做第二个我么”丝毫不忌讳提及自己曾犯下的错误。
赵相宜见状拦住了,也是有点哭笑不得。
长辈们以为裴子君与赵相宜之间的事要黄了,有些难受与慌张,大家一直很看好两个孩子的。任氏最为清楚里头的缘由,拉着赵相宜安慰了一遍,赵相宜想了想,还是把内情告诉了任氏。
任氏听后非但不觉得高兴欣慰,反而担忧起来。
“并非我不信子君的人品,只是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你现在正值妙龄,正是相人家的最佳时段,倘若错过了,等个一年再说人家,从提亲到定亲,最后过门,又接着耽误个三两年,届时,你岂不要落得跟你嫂子一样?亏得你哥跟你嫂子最终还是修成了正果,暂且不说了,那你呢?万一子君他……”说到最后,任氏都有些不忍。
世间炎凉百态她经历得多了,故而在面对这桩事上,也不得不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赵相宜捏着自己脖颈上的项链,久久不说话。
任氏只当她是在犹豫了,也不再说什么,只摸摸她的头叹息着。
可赵相宜却突然抬起头来笑道:“娘,我信他。”
任氏心一突,转而又爱怜地摸了摸赵相宜的脸颊:“不管怎么样,娘不会让你受苦受委屈的。”
正说着,文珠却是挑帘进来了,此时夏日,屋里清凉无比,文珠这一进门,倒是带来了不少闷热。
“回夫人,照看吕氏的婆子来了。”文珠面上的表情不是很好看,话语刚落,赵相宜与任氏的表情也变得难看起来。
毕竟,造成如今这种局面的,全凭吕氏一人。
再听她的消息事迹,赵相宜只觉得是无奈与悲哀。
“还是让她自个进来说罢?”文珠脸色白了几分。
“带她进来。”任氏口气不善,语气也冷冷的。不过侧脸再看赵相宜的时候,又是一副温柔模样,还顺带帮她理了理额前的刘海碎发。
那个婆子正是不服气被调到那边照看吕氏的那一个,随夫姓周,大家都唤她周婆子的。
周婆子一进了屋,先是被屋里那清凉的感觉激得浑身一颤,好一阵喟叹,尔后又立马想起正经事,扑通一声给任氏大家跪下,支吾道:“那边,那边出事了”
任氏眉头微皱,赵相宜也是直起身子来嘲笑了一下,吕氏看来真是不得安生呐,不管她人在与不在,都始终能影响到大家。
“什么事大惊小怪的,这么没规矩。”任氏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老奴不敢,是真的出大事了”周婆子紧接着慌张道。
“说,细细地说。”任氏的声音在一分一分地变冷。
“我们调过去的时候,老爷夫人只让我们看紧她,别让她到处跑,我们也就没怎么在意……各自守在门外,伺候一日三餐的……没,没想到,她居然想不开拿瓷片割了腕子……”
“人怎么样了,可还活着?”赵相宜真是头疼女人常耍的“一哭二闹三上吊”。
任氏听闻是人命关天的事,也有些挂心,立马盯着周婆子不放了,要她继续细细地说。
“幸好及时请了郎中来,血是止住了,人也没死成……但是,但是……”周婆子说到这儿,眉头却微微地皱了起来。
“接着说,别吞吐。”任氏的声音倍加严厉了起来。
“人虽然还活着……可因失血过多,仅仅就剩下半条命吊着了……”周婆子艰难道,又因任氏叮嘱过不能吞吐,便立马接着道,“而且,郎中给她包扎的时候,一把脉,却发现大事不妙……郎中说,说她得了肺痨……怪道这些日子,她整日咳个不停,我们只当她是受了凉……”
“当真?”任氏的震惊不止一点点。
“该不会又是她在耍花招吧?她给了你什么好处?”赵相宜却反而这么问。
任氏抓住了赵相宜的手,摇摇头:“吕氏不会这么笨,已经尝到了苦头,怎还会再犯。”也就是说,周婆子之言,很可能是真的
周婆子一听赵相宜言语,立马伏首叩头:“老奴哪里敢背着主子收外人的好处?老奴可是忠心耿耿的呀,哪里敢胳膊肘往外拐呐还请夫人,二小姐明鉴”
“那边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赵相宜蹙眉。
“吕氏失血过多,等于是去了半条命,加上她竟染上了肺痨,更是奄奄一息了。大夫断言,她也就这几日了,我们几个想了想,还是决定要立马过来禀报一句临走前,她,她要老奴帮着求求老爷少爷们,过去看看她最后一眼”周婆子说着,立马又叩起了头来,碍于赵相宜先前的话,更是自撇清白道,“老奴真没受她好处,这些俱属实情,老奴断不敢扯谎的,夫人二小姐若是不信,大可过去一辨究竟。”
“行了,你先下去等候消息。”任氏挥了挥手,待众人退下后,方拉着赵相宜的手凝眉道,“我琢磨着不似作假,你们去看看她吧。”
赵相宜咬着唇:“终于要结束了么?时至今日,还有什么好恨的?”
“孩子,倒是委屈你了。”任氏拍拍赵相宜的肩。
赵相宜只一个劲地苦笑。
赵信良和赵弘林先后知道了这个消息,两人的表情也是慢慢地凉了下来,对吕氏已没了什么感情在了,不过这会子乍一听她就快死了,心里也着实不怎么好过。
于赵信良,吕氏曾是妻子,为他育有两个孩子,就算不看她的脸子,看在两个聪颖乖巧的孩子面上,知道这个消息,他多少还是有些黯然的。
于赵弘林,吕氏曾是母亲,更是他恨了许久的人,如今她就要死了,他竟品不出一丝的快感来,反而觉得无尽的凄凉。
这则消息,是瞒着赵家二老的。
他们年事已高,先前吕氏在府上,就让方氏气得半死,还大病了一场,忧心忡忡的,如今赵相宜的事一闹,更是让二老恨透了吕氏。
此番大家实在不忍心再给二老一个冲击,只默默地隐瞒了。
打点好一切后,众人当日就来到了吕氏所处的乡野之地。
任氏也一起来了,并非是来嘲讽吕氏的。
几个婆子面色不好地守在屋外,当看见了赵府的马车后,立马腾地刷刷站直了,一副毕恭毕敬模样。
赵相宜端坐在马车上,心情很是复杂。
何为悲剧?
所谓最惨的悲剧,最可笑的悲剧,就是当你发现,你精心蒙骗大家的绝症,有一天,竟真的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吕氏这样,真是有点害人害己。
马车停了,一众衣着光鲜的主子们都下了马车来,面对这简陋而穷苦的环境,各自心里好一阵的感慨,也有缅怀的。
门被恭敬地打开了,赵弘林带着齐宛瑶走在最前头,赵信良反而是走在最后头的。
他突然牵起了任氏的手,感动道:“谢谢你体谅我。”
“去看看吧,此时她需要你们。”任氏淡淡一笑,话里真心坦然,并无任何深意。
屋里,充斥着一股子血腥味。
想必是婆子们还未清理现场,众人几不可见地皱了眉。
婆子们这下子立马慌了,拿起工具就要清理,她们没想到大家会真的过来看吕氏,故而也就没理会这些,哪想这时候就出乱子了。
任氏怒道:“这会子再作表面功夫有何用?”
婆子们的手一凝,各自心里跳得七上八下的。
但转而,任氏就没了声音,大家却更加害怕了,因为以任氏的性子来说,这绝不是要放了她们的征兆,反而像是要秋后算账
吕氏正躺在床上,屋里的光线很是晦暗。
有一个婆子立马麻利地打开了窗户,光线刷地亮了一屋,吕氏不适应,呢喃了一句。
见到众人后,她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眼泪簌簌地掉。
“娘……”齐宛瑶不忍去看吕氏的惨样,也顾不得赵弘林的立场了,当即情不自禁地叫了吕氏一句“娘亲”。
吕氏微愕,再细细地去看大家,心里却惊如波涛那般汹涌,他们,他们真的来看自己了
赵相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