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刚要说话,那帘子却被撩开,一人探身出来,诧异“阿月”。
声如天籁,阿月蓦地抬头看去,差点感动落泪:“陆哥哥救我!”
闹不清为什么陆泽坐的不是陆家马车,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出现在这。只是他应了一声“好”,阿月就觉得有铜墙铁壁给她遮风挡雨了。这腿还没往上迈,车里伸出一双大手,径直将她捞了上来。陆泽也立刻将帘子放下,让马夫继续赶车。
阿月惊异的看着这一手将她捞起的人,只见是个中年人,留着黑色长胡子,面貌俊朗白净,很是和善。
男子笑道:“吓傻了?”
阿月笑笑:“叔叔跟我爹爹很像,一眼看去就是饱读诗书,满是书生气的人。”
男子朗声笑笑,陆泽在旁说道:“阿月,这位是东林先生。”
阿月不知什么东林先生,不过陆泽说起他时,十分敬佩。这神色,她还从来没在他提起别人时见过,那定是个让人很是尊敬的人吧。正说着话,外头已喧闹起来。
陆泽示意她别出声,身子微侧,将她挡了半个人,撩了帘子一角往外看去。见为首一人已到了车前,怒声:“老子知道那小鬼跑这来了,速速将她交出来,否则我给你的马放血!”
车夫冷笑:“你可知道这车上坐的是何人?竟口出狂言。”
赵元跋扈惯了,哪里肯听他废话,伸手要去扯帘子。手一伸,掌上却多了个金灿灿的东西,拿来一瞧,方才的狂妄顿时只剩一脸死灰,手上重如千金。他好歹是见过世面的人,作为商人去巴结官员的事也做的不少。这金牌,可是写了“御赐”二字,后头的他没敢翻看是刻了什么。
随从没见着他的脸色,想要从另一侧去掀帘子,赵元一看,大喝:“住手!瞎了眼了!”
随从还没回过神,又被他骂了一顿。赵元讪讪将令牌递回车内,赶紧领人走了。
阿月从缝隙那看他们灰头土脸跑远,感慨道:“看坏人夹着尾巴跑真是不能更欢喜。”
陆泽笑笑,要往回收令牌时,见她直勾勾盯着,知她心思,说道:“这不能拿来随便玩,如果给了你,可是要杀头的。”
阿月忙收回视线,比起玩来,脑袋才是最重要的。
陆泽等她气彻底喘顺当了,才问道:“阿月又做什么匡扶正义的事了?”
阿月笑看他,果真还是陆哥哥懂她。一五一十将翠蝉的事说给他听,陆泽恍然点头:“原来翠蝉姑娘是被那人所伤。可你胆子也太大了,这样捉弄他,万一被抓住了怎么办?”
阿月吐吐舌头:“那我只好报上我的大名和家世了。听说我们慕家还是挺厉害的。”
东林先生微顿:“慕家?可是慕大将军?”
阿月当即更是得意,笑吟吟:“嗯嗯,陆哥哥看,我就说祖父可是很有名气的。”
闻言,两人都是笑笑,东林先生说道:“无怪乎这样胆大,原来是慕大将军的孙女。”
阿月叹气:“我就是担心翠蝉回去给她二叔看铺子,又被那人欺负。”
陆泽想了想:“翠蝉可会养鱼养荷花?”
阿月笑道:“陆哥哥可记得我上回跟你说的胖叔?”
“那个挖藕很厉害的?”
“嗯,翠蝉就是胖叔的女儿。胖叔家本来就有荷塘,荷塘还有鱼和很多泥鳅,翠蝉也会跑去帮忙。所以陆哥哥你找对人啦。”阿月忽然想她找母亲要翠蝉常陪不许,要翠蝉做丫鬟她可以名正言顺护着她,也被否决。还不许翠蝉在家里帮忙,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要是在隔壁陆家做个养荷人,想一想似乎不错。
陆泽微点了头:“那劳烦阿月问问翠蝉姑娘,可愿来陆家做个养花人。吃住和月钱都有。”
阿月笑眼弯弯:“给多一些好不好?”
陆泽笑笑:“好。”末了皱眉,想起件事来,“有莲花有鱼……阿月你难道是念念不忘你胖叔家的荷塘,才跟我唠叨弄个荷塘?”
阿月顿时脸红:“被看穿了。”见他笑,才说道,“爹娘不会弄那些,胖叔家种的可好看了,然后心念念了很久。可家里的荷塘不养鱼,只种荷花。”
她这一说,陆泽想的更是明白:“所以你常过来,是为了赏花看鱼?”
东林先生打趣道:“看来入冬荷谢,阿月姑娘有好长一段时日不会去你荷塘里了。”
阿月笑的开怀:“陆哥哥在那阿月还会去的。”
陆泽在旁笑笑,他是缺个养花人,但还不至于找个小姑娘来。只是这是阿月的烦心事,举手之劳罢了:“我送你回去。”
阿月偏头看他:“送?你我是隔壁人,那就是说不是顺路了。我在这下就好,陆哥哥和东林叔叔去忙吧。”
陆泽迟疑,要是待会那些人追来怎么办。正想着和东林先生商量先把阿月送回去,阿月忽然似想起了什么:“完了,我把嬷嬷他们丢在林子里了。”
见多她丢东西的陆泽头一回听她把一堆人丢了,顿觉好笑,果真是个爱丢东西的迷糊人。
东林先生笑道:“我让车夫去告知他们一声,说你和陆家七公子去万家屯了。这马车我来赶。”
陆泽意外道:“带阿月一起去?”
阿月看了一会他,又看东林先生,那万家屯是什么地方?
东林先生点点头:“阿月可去。”
听起来似乎是个好玩的地方,又有人去告诉嬷嬷,阿月顿时安心又期待。东林先生去外头赶车后,见陆泽坐的比往日更直,歪头看他:“陆哥哥很紧张么?”
陆泽答道:“东林先生做车夫,实属荣幸。”他终于是忍不住问她,“阿月还不知东林先生是何人吧?”
阿月笑笑:“阿月只知道东郭先生。”
陆泽差点被她逗乐:“东林先生是名满天下的智者。”
阿月恍然,看来连皇伯伯宫宴都敢拒绝的神童哥哥只敬佩一种人——聪明绝顶的人,不由一副老夫子模样:“还好阿月没陆哥哥聪明,不然陆哥哥这样紧绷绷的跟我说话,可教人难受了。”
陆泽再忍不住,面露笑意,除了阿月,想必再不会有人庆幸这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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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月从万家屯和陆泽回来,困的在车上打盹。在陆家门口阿月就下车了,同范大道谢,陆泽才知是谁在帮她。等阿月走了,陆泽说道:“范叔叔竟也会帮别人。”
范大笑道:“在小的眼里,阿月姑娘可不算别人。夫人割脉老爷说,日后要将阿月姑娘求来给少爷做媳妇,那自然就是未来的七少奶奶了。早早献殷勤,才是我这下人该做的。”
陆泽蓦地一顿,已是面红耳赤。他这年纪本该什么都不懂的,可偏看多了书,见的多想的多,便什么都懂了。他忽然明白阿月白昼感慨的那话,果然还是不要太聪明的好。
阿月刚进家门,就被管家请去老太太屋里。一听曾祖母要见自己,心跳就快了:“祖父呢?”她知道在曾祖母面前,爹娘就是使木枪的,祖父才是拿盾牌的。
管家一板一眼答道:“已经在老太太房里了。”
阿月一听,完了,这早早的就把祖父叫去,看样子是护不住自己。
进了老祖宗屋里,众人刚用过饭,和老太太说话。倒不是刻意要责怪她。只是老太太见她光鲜的衣裳上染了脏东西,发也乱了,沉声:“随随便便丢下下人跑了,没有慕家小姐的模样,倒是更像个野姑娘。”
慕宣当即出来打圆场:“阿月性子活泼,好动,这才像将军家的姑娘。”
阿月立刻朝祖父笑笑,可老祖宗的眼一瞪,她就蔫了。慕韶华和方巧巧在旁看着,总是这样不长心,让她挨个骂也好。他们夫妻俩已经拿阿月没办法,她一撒娇就心软,这一心软就毫无作用了。要是老祖宗要动鞭子,他们再去求情吧。
丁氏温和问道:“阿月好好的怎会在郦林那边碰见陆家公子?可是有什么急事?”
阿月摇摇头:“我和陆哥哥还有一个叔叔一起去万家屯了。”
话落,屋里静悄悄的。不敢抬头的阿月小心看去,见众人面面相觑,也奇怪了。那万家屯果真是个不简单的地方?
慕宣问道:“谁领你去万家屯的?”
“是个叫东林先生的叔叔。”
慕韶华已按捺不住:“阿月确定他是东林先生?”
见爹爹终于肯理自己,不生气的模样,阿月笑道:“嗯,跟爹爹可像了,满满书卷气。我还这么跟东林叔叔说,他笑的可开心了。”
她说的大声,慕韶华可烧红了脸:“阿月又皮了,爹爹怎能跟东林先生相提并论。”
阿月皱眉:“东林叔叔人很好,但是爹爹更好,谁也比不过。”末了见着母亲在一旁,忙添了一句,“除了娘亲。”
方巧巧强忍笑意,女儿没白疼。
慕长善憋不住好奇心,问道:“东林先生是谁?”
慕宣自领了他入武学堂,每日都要教习一个时辰,同这孙儿的感情倒比其他孙辈更好。见他勤学好问,也更上心,说道:“东林先生是天下最负盛名的的智者,游历五国,并不常住一处。此次来大琴国,暂居万家屯,圣上设宴款待被婉拒,派了大学士过去也闭门不见。没想到阿月竟有这福气,果真是慕家福星。”
阿月这才知道那东林先生是有多大的来头。也无怪乎她随他进那屋子,会有那么多人面露诧异和羡慕。陆泽和她在最后面坐着,他们说的话自己十句能听懂一句就不错了。看着众人雄辩其实也好玩,一点也不犯困——虽然到最后也没记住什么。只是国、家、分、合、攻、防之类的话出现的最多,也隐约只记得这些短词。
耳边长辈都在夸自己,连平日舍不得多夸人的老祖宗也说她是福星。阿月默默想,看来,好人真的是有好报的。她刚教训完那个坏人,结果就得了其他夸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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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明珠美玉无瑕无疵
第五十章明珠美玉无瑕无疵
夜里阿月和爹娘说了可否让翠蝉去隔壁家养花的事;连同到了冬日陆泽要请胖叔去清理荷塘也一并说了。方巧巧隐约觉得这事是托了阿月的福,是陆泽有意帮她。偏她还觉得陆家是真缺人了。
慕韶华思量片刻;说道:“翠蝉做这些确实也不错,胖叔家的荷塘不就打理的很好。”挖藕是个辛苦活;一般人做不来。一家子都是可靠人,陆家也是个好地方,他们夫妻又能照看;也动了心;“巧巧,明日你和胖婶说说;阿月也问问翠蝉。”
阿月立刻得令,趁着明早来临之前,要回房和翠蝉说。方巧巧见她已然将白昼的事抛之脑后,一把将她拦住,揽回身边,正色问道:“今日你领朱嬷嬷他们去郦林做什么了?”
阿月骗又不是,说又不是,最后只是笑看母亲——这样温和,是不气的。
方巧巧皱眉摇头,问不出什么,撒手让她回房。等女儿走了,叹道:“阿月都琢磨透我们了,软硬不吃。”
慕韶华笑道:“倒也没做什么错事,就是随性了些。阿月平日都不去那玩的吧?那定是有什么事。而且能巧遇东林先生,也是歪打正着。”
方巧巧横竖听这逻辑奇怪的很,直直瞅他:“无怪乎阿月不怕你这做爹的,怕我责骂她,你还帮着找借口。”
慕韶华笑笑,末了声音低沉,略微感慨:“以前母亲带着我过活,十分辛苦。我自小要帮着养家,做完活还得悬梁刺股挑灯夜读,哪里像长善阿月那样好好玩闹过。所以如今,并不想太过管束他们,到底还是应当有年少模样,否则老天爷又何必让我们历经少中老,瓜熟蒂落,直接成人就好。”
方巧巧少听他说起往事,孤儿寡母要过的很好怎会容易,只是平日不说,今天却说了很长的话,瞬时明白为何丈夫会那样惯着孩子。
见妻子满眸心疼,慕韶华握了她的手,笑道:“已是过往,如今不是衣食无忧了。虽然这些并非我所得……”
方巧巧懂他心思,笑道:“本来今年也要考科举,即便身份是他们给的,但难不成学识也是他们给的?所以即便你依然叫董韶华,也是货真价实的董榜眼。”
慕韶华微点了头,小声同她说:“一般完成国史后,会升官。”没有把握的事他一般不说,况且这种话被人听见肯定要被问责,只是他信妻子不是个长舌人。
方巧巧立刻同他一块轻声:“那你好好做,我等着做大官夫人。”
慕韶华失声笑起,方巧巧开始还忍笑,目光一对,都笑不能停。
外头守着的下人对视一眼,每日都这样,倒是不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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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月回到屋里就看见翠蝉收拾在桌上的包袱,坐在窗前瞧着外头弯月,忧心忡忡。
“翠蝉。”
翠蝉见着她,有些不愿意理她,偏头不瞧。阿月坐在一旁往她身上靠:“生气啦?”
“没有。”
阿月摆摆她的手:“我不是故意要丢下你的,我用一个好消息来换你的不生气好不好?”
翠蝉想了半会,才斜乜她:“什么?”
阿月挪挪凳子,靠近了说道:“陆哥哥说他正好要找人照料荷塘,我举荐你去,陆哥哥很爽快的答应了。而且还会给你月钱,吃住都不愁。所以你不用回铺子了,而且陆家很有权势,没人欺负得了。还能自己做活赚银子。”
翠蝉愣了愣,试探道:“果真?”
阿月笑眼弯弯,翠蝉欢喜的差点跳起,什么苦闷都散在脑后了:“所以你今日出去是为了我的事?”
明知道她指的定是“你给我找活去了,所以才丢下我”,可阿月不能说呀,只是按照语句意思……确实如此,干脆大方点头:“嗯。”一字落下,耳根子都红了。说谎果然要不得。
翠蝉鼻子一酸,捂脸哭出声:“不用去二叔那了,不会挨打了。”
阿月拿帕子给她拭泪:“翠蝉不哭,以后我们可以常见面,一块玩。明天我娘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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