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想多了,问这做什么,我看还是回去再睡一觉好了。”她越发觉得心慌,捏紧佛珠,径直回房间去了。
?
青梧坐在床沿,心有余悸,胸口起伏不平,任由谣华抓着她的手腕看。
适才一场混乱吓傻了一众侍女,这新房之中乱成一片。说来,经昨夜一闹,平陵伽邺未露出一点不悦之色,该是值得庆幸的了。偏生青梧不领情,自己不吃饭,还一手打飞了他夹菜过来的筷子。
“你放了我吧,我不是她!”
此举此话,惊的一旁侍女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平陵伽邺霎时阴沉了脸,握着筷子的手僵住了:“再说半句你不是!”
“我本就不是,堂堂螺月门门主,竟然做这种逼迫之事。”她倏地站起来,像吃了豹子胆似的直视他的眼睛。
“若再说你不是,我定杀了你。”他唇齿微张憋出这句话,唇上须髯轻轻颤动,似乎在努力忍下火气。
青梧一听此话,却无半点畏惧之色,随手抓起白瓷碗“哗啦”一声摔在地上:“不用你杀,我自己了断!”说罢,捡起一块碎片,毫不犹豫地在手腕割下一道口子。
“你!”平陵伽邺怒火中烧,盯着流了一地的血,咬牙狠狠道:“把大夫给我找来!”言罢,摔门离去。
闹了这么一场过后,青梧手上被包了厚厚的纱布,极不灵活。
谣华看了看,轻轻哼笑了一声:“要做样子,也不用这么激烈。我看,没个十天八天的,这伤口好不了。”
“我越是想反抗,越是求他,他越是放心。我越安静,他越会怀疑我想找其他法子逃跑。”青梧耸耸肩,无奈道,“做个样子也得做像。”
“没看出来啊,你脑子还挺灵活的。”
青梧没理她不知真假的夸赞,瞥了一眼伤口,随口问道:“对了,你说他又被我气了,会去哪儿消气?”
“还能去哪儿,去找那真正的陆纪影述衷肠呗。”
“真正的陆纪影?你是说她的……坟地?”
“勉强算是吧,那女人也挺惨的,死后也不能入土为安。”
“不、不能入土为安?”
“看你什么反应,有那么惊奇么?那女人死之后就被他放进附近一个山洞里,用冰棺封起来。据说尸身完好,不过具体是个什么样子,除了门主自己谁也不知道。”
?
江远祯收到茗香阁的回信,略看了看便放在一边。
如他所料,乔连云答应接下此事,决定找个时间秘密发出帖子,号召有意对抗螺月门的帮派齐聚茗香阁,共商对策。
此信收到,暂时没有其他打算,只待看看茗香阁的行动。他抬起头,随口问了身旁的弟子:“青梧的行踪还没有找到?”
“掌门,您都问了二遍了,这……确实没有找到。”
江远祯“嗯”了一声,眯起眼睛,眉头又皱了皱。
为了找她,乌山已经派出百号人马,竟全无音信。她并不十分聪明,要说刻意躲避,不可能躲这么久。
除非出了什么事。
“把这封信给沧浪帮主看看,另告诉他一声,我短短闭关十日暂不出来。记住,时刻注意他的行踪,不得有误。门中事务就暂由你打理,看你的能力了。”
“属下定当办好此事。”
“你退下吧。”
“是。”
那叫赵胜的弟子得令,恭敬退了下去。
景枭突然离世,此事谁也没有预料到,着实叫人措手不及。不过乌山教众很多,不乏精英,景枭不也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故而,再提拔一个只是时间问题。
那叫赵胜的弟子他注意了一段时间,是个不错的苗子。
可惜寻找青梧的事交到他手上却没有结果,这让江远祯越想越难安。犹豫了片刻,他索性假以闭关之名,亲自寻去了。
?
谣华觉得自己肯定跟着那丫头疯了,竟然答应“不小心”让她逃掉,“不小心”误入放冰棺的山洞。
她弄不清楚青梧到底要干嘛,但很清楚,如果不摆平这个女子,逃跑这事儿实在很难。不过说来,天性使然,她对那洞中的东西也很好奇。
“门主去了书房,看样子今晚会呆在那儿。”
青梧一听,急不可耐:“那我现在就走。”
“你真想好了?死人有什么好看的。”
“这个你不用管。”
谣华噎住,干笑了一声:“那行,我不问了,你也最好别告诉我为什么。我可是个胆小鬼,你出事儿别指望我给你打掩护。”
“自然不会给你添麻烦。”青梧笑起来,话语间又靠近了她几分,忽然手上一用力,谣华便白眼一翻倒在地上。
“这样才真的不给你添麻烦。”
她说着,放下手里的白瓷壶。
这样背后突袭,不知道谣华醒了之后,会不会骂死她。青梧也管不了那么多,急急忙忙换上谣华的衣服,从正门混了出去。
夜色很沉,青梧隐匿之中还算安全。
谣华说得很清楚,山洞就在这里右后方三百米远。她疾步走了不多时,便能看清楚那山洞是何模样。
那山洞不仅没有守卫看守,连石门都未设。远远一看,洞口垂下一层水晶帘,周遭清幽,好似房间一般。
尽管没有阻拦,想必这些年却从来没有人敢进来。
不多时,她便在洞口立定。寒气直直逼出来,如此冬日夜晚叫人打起冷颤。里面是冰窖,娘亲就在那里。
青梧回头看了看身后,确定没人跟来,才战战兢兢地往里走。
洞里并不黑,两边石壁甚至点有火把,挂有山水书画。撇开山洞本身的阴沉之气不看,这便是个精心布置的房间。
没有守卫,不设石门,看得出平陵伽邺努力把这一切伪装得美好而幸福。可惜,如果娘亲生前能有这般自由,也不会被逼自尽。
她想着,鼻尖酸楚。
洞里曲折回旋,向下蜿蜒,庆幸的是没有岔道。青梧走得不慢,却走了近一盏茶的时间才看到她盼了许久的地方——冰窖。
冰棺一定就放在那里。
青梧不由加快脚步,撩开垂在面前的最后一道水晶帘。薄薄的冰雾铺了一地,在脚下蔓延开来,人站在这里呵气成霜。
那冰棺放置在一处高台之上,下有七八级台阶,皆是冰砖堆砌。但那四周并不全是冰,反倒摆了许多女儿家闺房中用的东西,妆台、衣衫一应俱全。
她无心看这些,只将眼光投射向那冰棺之处。那棺中隐约躺着一个人,从这个高度看,并不能看分明。
青梧踩上台阶,胸腔里那颗心扑扑直跳。她的娘亲,是否就真的睡在那棺中?
走上最后一级台阶,她惴惴探头看向冰棺里面。但见里面躺了一个人,清秀眉目,面若幽兰,青丝发绕配上珠玉簪子,挽成个简单的发髻。
如此容颜,妒煞月里嫦娥。但若仔细看,便可发现这女子面色带了隐约的乌青,是属于死人的脸色。
八分相似,八分相似……
青梧自己下了个判断,惊得一时忘了呼吸。良久,她口中颤抖着终于挤出了一声“娘……”。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滴在冰棺之上,凝成小小冰晶。
“……我是阿梧,我来看您了。”她说着,眼泪越发汹涌,“我一定想办法出去,和哥哥来一起带你走,离开这个鬼地方……”
棺中之人依旧静静躺着,早已听不见,看不见。
“娘,如果您能应我一声,多好。”
她说了些话,不敢多留,却渐渐便盯着娘亲发了呆。等到回神,手脚已经冷透,几无知觉,不知自己在这里跪了多久。
“娘……”青梧指尖抚过冰棺,把棺中之人的样貌努力刻在心中;然后努力笑了笑,“我得走了。”
谣华那边拖不了多久,她必须赶快离开。岂料才刚走下台阶,便听一个怒不可遏的声音响起:“哪只手碰过她,我就砍了哪只手。”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终于搞定更新任务了,言子已经元气大伤了。今天还要走亲戚= =姑娘们,出来给我顺顺毛。PS:让我休息两天……
☆、用计
平陵伽邺站在身后,浑身带火,眼中却寒若冰霜。青梧吃了一惊,愣在原地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被他发现,不知还能否有活路。
如此一个愣神儿,平陵伽邺便冲了上来,单手掐住她的脖子,双目瞪圆喝问道:“说!你都干了些什么!”
青筋暴起的手掐在白皙的脖子上,勒出隐约青紫。
青梧被掐得眼冒金星,哪还说得出话,双手一个劲儿地扒那只手。怎奈动不了他分毫,不消片刻,人便晕了过去。
?
且说先前,谣华被打晕在地,醒来的时候平陵伽邺刚刚到。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猛地拎了起来。
“夫人呢,去了哪里?”他阴沉着一张脸,扫了一眼内室,齿缝间挤出一句话。
“夫人?”谣华陡然清醒了,“我,我不知道,夫人……她趁我不备把我打晕了。”
平陵伽邺一听,神色顿时暗了下来,立时喝道:“传令下去,马上封锁所有出口!谁找到夫人,重重有赏。时限半个时辰,若找不到,各方守卫提头来见。”说罢盯了她一眼,补上一句,“尤其是你。”
谣华浑身一哆嗦,真想抽自己两耳光,何故要跟着青梧趟这趟浑水。兀自埋怨着,她也只好赶紧传了命令下去。
螺月门一时间又乱作一团,听命之人个个神色紧张。可惜众人搜了一阵,无果,哪一个都是急得头冒冷汗。
最急的当属谣华了。
她负责照看青梧,如今人不见了,依照他的脾气,不知会怎样狠狠罚她。现在是保命要紧,哪还管得了青梧的死活。
当第三只茶碗被平陵伽邺狠狠砸坏之时,谣华终于忍不住,试探着说道:“门主,我猜夫人会不会去了那里……”
“哪里?”
“就是……就是夫人呆的地方。”
平陵伽邺本就阴沉的脸,这下可谓黑了下来:“谁告诉她那个地方的?”
谣华又一心颤,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是、是我……我说漏嘴了。可是夫人,她、她说想看看究竟是因为谁,她才受此待遇。我劝了,结果……”
话未听完,他便直冲冲往山洞而去。
?
青梧终于恢复的神志。
没有死?她捏着身上的衣袍打了个冷颤。这、这是平陵伽邺的衣服,自己竟还在好好活在冰窖里?
“醒了?”
声音听不出情绪,和这里的冰块一样。
青梧不语,站起身,怔怔盯着站在面前的这个疯子。她心里结了一团气,却又很清楚,此时最好不要惹他生气。
“很好,你不需要说话。”见她半晌没开口,平陵伽邺突然钳住她的肩胛,“你只需要记住我说的话,做好你要做的事。”
言罢,手上一用力将她往冰棺那儿拖。
“给我看好了,你就是她,你就是陆纪影!一样的模样,一样的倔脾气,一样就算死也想要离开我!”
青梧的头被狠狠压低,几乎贴在冰棺上面。娘沉睡着,近在咫尺,看不见自己的女儿正忍受着他的折磨。
“可是就算死,你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他继续咆哮着,如同一头暴怒的虎,“他叫叶伯游是吧,最后不也消失得无影无踪?!连给你报仇都没想过。”
爹是急火攻心,一念成魔,失了心智。成名江湖的名号是鬼侯,平陵伽邺自然不知道鬼侯就是叶伯游。
好好的一个家就这样被毁了,到头来还要被这个始作俑者奚落嘲笑。纵然是娘悔婚对不起他,他的所作所为却完全失去人性。
“疯子!”青梧被逼急了,终于开了口,“睁大的你眼睛看看,她是陆纪影,我是沙青梧!不是同一个人,不是一样的长相!”
其实她想叫自己叶青梧,但是如何敢。当日小屋中平陵伽邺肯定看见了那两个摇篮,郁流霜抱着他们兄妹逃亡,怀中的孩子也很有可能被发现了。
姓叶,相像,他一定会猜出什么。
此话不出意料地再次激怒了他。
“我说你是,你就是!”
“我不……”
一巴掌打了过来,青梧吃痛,身子一晃未能稳住,往后一仰便从台上摔了下去。台阶很硬,头不小心磕在上面,她便又一次晕了过去。
?
江远祯离开乌山之后左右没个方向,纵马找了几处地方却一无所获。
这日依然未果,他心中越发急躁,无名火冲着身下马匹发了几回。马鞭狠狠在马身抽了几道,激得那马嘶鸣不断。
眼看天色渐晚,马上就要入山了。山林之中不安分,他也就就近找了家客栈。照例问了掌柜的是否有年轻姑娘来投宿,掌柜的又是手一摊:“我这里往来的都是江湖人士,来的姑娘家少,这几日都没有。”
又没她的消息。江远祯悻悻点了两味菜,正打算寻张桌子坐下,却听一旁几个闲聊的汉子,声音突然高了起来。
“这事儿多无趣,罢了罢了,我看还是猜猜平陵伽邺那顶轿子里装得是谁吧。”
“啥,什么轿子?他排场可大,出来还坐轿子!?”
“看看,啊!看看,你们都只知道他调头回去了,就不注意一下这来回的变化!”那彪形大汉冲桌子一拍,又道,“老|子可是亲眼所见。”
“行,别卖关子了,赶紧说!”那瘦些的汉子掩了掩嘴,“可得小声点儿。”
“得,我说了啊。”那汉子一笑,又坐了下去,贼贼道,“平陵伽邺离开天池谷的时候坐的是轿子,回去的时候骑的是马!”
这话江远祯听了进去,不声不响挑了个靠近的桌子坐下,又听那几人继续说。
“原来是这样!我还真没注意。”
“这个是次要的。”那汉子声音低了下来,神神秘秘又道,“我晃见那轿子里坐了个姑娘,长得那叫一个水灵儿,真想捏上两把。可惜老|子当时被螺月门吓地趴在草丛里没敢动,要不然定能再看清楚一点。”
“他不会是为了这女的突然回去的吧!”
“嘿!说不定啊。”
“你小子够熊的,有种别趴草丛里。”
“…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