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我自己来吧。”苏凝伸出手要接过碗碟。
“你刚醒来,手腕子哪有力气?还是我来喂你。”宋子期避开的她手,依然坚定的要给她喂食。
苏凝没办法,只能饭来张口喝完一碗粥。她躺了几天,发热发汗的,缓过劲来就觉得身上黏腻,她一开口说要沐浴,宋子期又主动说要帮忙。
这下苏凝说什么都不肯了,她嗔怪的看了丈夫一眼,温声道:“我还没见过夫君这等邋遢的模样,你不先去把自己打理干净,闹着要给我梳洗作甚?”
宋子期素来喜洁,每日沐浴从不间断。宋家就他的房间设有浴室。但这几天只顾着照顾妻子,他压根没想起打理自己这回事。
苏凝刚刚醒来的时候,发现胡子拉碴,发丝凌乱的宋子期,还呆了一响才认出这是自己的丈夫。
宋子期被苏凝一说,想到自己好几天没进过浴室没换过衣服,袖口上还有沾上药沫子的污迹,他也觉得周身发痒了。
“你不宜挪动,我让丫鬟把浴桶搬到内室来,让她们伺候你沐浴,我也去浴室清洗一下。”宋子期郝然,意识到自己衣裳不洁净,他在苏凝面前不自在起来,竟没再坚持下去,也没管热水是否已备好,一刻也没耽搁就往浴室去了。
苏凝想到可以逃脱一番窘境,松了口气。在一旁立着的秋红却在宋子期走后,噗嗤笑了出来,说:“少夫人,在你昏睡这几日,我可算把咱们家少爷不常见的模样,都见了个遍。”
“我昏睡了几日?”苏凝茫然。她只觉得一觉醒来,腹中空空,身子软绵绵的,没想到竟然已经过去好几天了。
秋红叹息一声,边收拾东西腾地方,等会好放下浴桶,边道:“是啊,都好几天了,你回家当晚就发起了高热,那晚又是雷雨阵阵,青山跑了好几家医馆,才请来了一位大夫。你这一病可把我们吓坏了,别看少爷现在没事人似得,你睡了多久,他就没合眼在你床边守了多久。”
苏凝呆愣,她模糊的记忆中……那个温柔的声音,温暖的怀抱,莫非不是出自她的臆想,而是一直守在她身边的丈夫所为吗?可怜她沉浸其中,只当是一场美梦,不愿醒来。
“少夫人?”
“恩?”苏凝回过神,掩下复杂的心绪。
“不是奴婢多嘴,亲家老爷去世了,我们也知道你心里难过,但大夫说你郁结在心,这次忽发疾病,有身体受凉的原因,但更多的是心里搁着事放不下,才会这么一发不可收拾。这几日,少爷衣不解带的照顾你,可见真把你放在心上的,去的人是回不来了,你也要为活在世上的人想想。”秋红越说越控制不住情绪,说到后面,那语气倒添了几分埋怨在里面。苏凝没吭声,一直听她絮叨,她说完才发现自己这话逾矩,惴惴不安的窥了苏凝一眼,怕她生气。
苏凝沉默半响,抬起头对秋红笑了笑,说:“你说得对,是我……入了迷障了。”在有妹妹相陪的三个月,她是硬撑着一股气,回到了宋家,她不用再怕有人为她担忧难过了,也不再紧绷着那根弦儿了。
妹妹有了孩子,有一个让她提起来就轻松愉悦的小家。但她呢?宋家从来没有给她这样的感受,公婆面前谨守本分、丈夫面前温柔体贴、下人面前冷静自持。
苏凝低头轻笑,她回到了宋家,就要压抑着自己,又如何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呢?一分愁绪,到了婆家,也硬生生添成三分。爹爹去世,她固然伤怀,但爹爹早说过,他能陪伴娘亲,才是得偿所愿。
她真正伤心的是,再也没有一个能让她安心的家。
“子期……”
“少夫人你说什么?”
“……没什么,夫君这几日受累了。等我痊愈了,还要好好给他补上一补。”
“我就知道,少夫人心里也是惦记着少爷的。你们就是那话本里的才子佳人、神仙眷侣。”
苏凝掩嘴笑了,神仙眷侣?或可一试。
按理说几日没睡,宋子期怎么也该是困倦难当,沾枕即睡。但熄灯后,他辗转反侧,良久也没有睡着,他瞪着一双疲惫的眼,望着床顶。他怕自己一觉醒来,苏凝还是在昏迷不醒……
守着苏凝的时候,他脑子了转了许多乱七八糟的念头,要不是她遽然病倒,他还不能知晓,她在自己心目中,早已如此重要。
“凝儿,你睡了吗?”安静的屋里响起宋子期的声音,他忍了忍,还是没控制住,把目光转向枕边人。
苏凝轻笑,答道:“可能是睡得太多,现在反而是睡不着了。”
“那……我们说说话吧。”宋子期侧过身子,试探的往苏凝身边靠了靠。以往两人更亲密的事都做了,也不是没有一个被窝入睡过,但不知为何,此刻他往妻子身边靠近,莫名的却有些紧张。
“子期想说什么?”苏凝从善如流。
宋子期咳了咳,道:“夜深了,我们说话隔得太远不好,还是靠近点再说吧。”
他们之间的距离不及一臂,苏凝听他胡扯的理由正哭笑不得,忽地感到身上的被子被掀开,宋子期温热的躯体挤了进来。
这也太近了,他的的灼热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刺得脸颊痒痒的。又不是冬日,还要抱在一起取暖,苏凝往内侧挪了挪,想拉开点空隙出来。
宋子期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意图,手臂一伸,把她揽进自己的怀里,抱得紧紧的,嘴里满足喃喃:“凝儿……”
他一连喊了几声,苏凝轻轻嗯了一声,回道:“我在这呢。”
结果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的下文,苏凝疑惑的偏过头,去看他的脸,就着微弱的月光,发现他嘴角微扬,双目紧闭,短短的工夫,竟已经熟睡过去了。
想到秋红说他守着她,几夜没有睡过好觉了,苏凝心头一软,闭上眼睛,老实的窝在他的怀中,只觉分外安心。她忽然明白,父亲留给她的话里深藏的含义了,做个……有心人吗?
经过苏凝这一病,夫妻俩的感觉反而更好了,苏凝休养这几日,宋子期也没转头有跑回书房,他和妻子两个闲话家常,甚至饶有兴致的听苏凝说起,怎样分辨绣品好坏。下人们也松了口气,主子心情好,他们也不用战战兢兢了。
把这两人的相处模式一见,私底下秋红还是暗笑不已,她和青山说:“少爷就会说些各地稀奇古怪的风俗来逗少夫人开心,他怎么就不会嘴甜点,说点甜言蜜语之类的。”她这话也暗指了青山。
青山听了不乐意,嚷道:“对待自己媳妇,说几句轻飘飘的话就是好?没看见少爷寸步不离的陪着少夫人,连自己心爱的书都抛之脑后了吗?我告诉你,少爷书房里有样东西,你带少夫人见了,保管比什么话都管用。”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放心,不会出现什么正妻斗小三的情节,本文主调温馨。不过生活嘛有点波折那是肯定的。o(︶︿︶)o唉,爱潜水的妹子,偶尔也冒个泡透透气嘛。
第六十七章 执笔
青山说得信誓旦旦;但就是不肯告诉秋红书房藏得具体是啥。秋红被引起了好奇心,连番追问之下;青山也只肯告诉她东西放在书柜的第二层;少爷宝贝得跟什么似得,不许别人碰。他们做下人的再有脸面,也不敢冒冒然去翻主子的东西,秋红这才作罢了。
时至盛夏;天气愈发燥热起来;被丈夫搂着歇午觉的苏凝,没一会儿就汗津津的醒了过来。她撑起身子,掏帕子给自己擦了擦汗,忍不住小小的推了身边人一把,谁让他非要跟自己挤一个被窝,腻歪极了。
宋子期似有所觉,他皱了皱眉,手下意识的往旁边摸索,一把抓住了苏凝的手,才舒展了眉目翻身又睡过去了。
苏凝心头一软,她空余的那只手,不自觉的抚上丈夫的脸庞,指尖轻轻的滑过他的眉毛、眼睛、鼻梁……还有紧抿住的嘴唇。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他这么耐看。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直到秋红前来叩门,苏凝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她面色嫣红,把手轻轻抽了出来,小心的避开宋子期下了塌,才扬声喊道:“进来吧。”
秋红推开门手持托盘进来了,苏凝看着托盘里那碗漆黑的药,还是忍不住皱眉。她觉得自己身子骨已无碍了,但宋子期听信大夫的话,拘着她不许她出房门,说怕她吹了风又病情复发,虽然现在的天气想吹风受凉,委实不易。
这也就罢了,治风寒的药吃完了,他又不间断的让她吃固本培元的药。苏凝不是苏碧,虽觉不愿,但大夫开了药,熬好了端到她面前,她也不会使小性子不喝。
“少夫人,这是最后一帖药了。”秋红给苏凝倒了一杯白水,让她去去口中的苦味,“最近院里不少花都开了,特别是芍药开得极美,凤仙花也不错,捣成汁做个指甲,别提多漂亮了。你要不要去院子里转转?”
“看看就罢了,我可不喜欢做什么指甲。”苏凝摇头,她喜欢手指干净的样子。
“做指甲不用,采了颜色正的花朵,做个胭脂倒也有趣。”不知什么时候醒来的宋子期从帘子里走了出来说道,他也知道这段时间苏凝闷坏了,遂想方设法给她解闷。
“怎么?你终于让我到外面去走走了?”苏凝站了起来,笑吟吟的走到宋子期面前给他理了理衣襟,“而且,我竟不知道,夫君还会做女儿家用的胭脂?”
“咳~这个,曾在书上看到过,还未动手做过。”宋子期尴尬的笑了,他的本意是让婢女去做着供苏凝赏玩,调胭脂什么的,他还真没这样的经验。
夏衫轻薄,宋子期给苏凝加了一件外衣,才带着她出了屋子。最后两人也没真去做胭脂,但花园就那么大,不一会儿他们就走完了一遍。苏凝不愿又回到房中无所事事,两人干脆在园中那个小小的凉亭坐了下来,秋红识趣的洗了水蜜桃端了上来,两人就边吃桃边赏花。
“这时候,镇上的荷花都开了遍了吧。”苏凝对着一院子争奇斗艳的花朵,却想到了娘家附近那个大大的荷花池,“每逢夏季,我记得整个村子都弥满着荷花若有似无的馨香味,尤其是下了雨,水气氤氲的更加好闻。”
宋家是没有荷花池的,按照宋老爹的说法,镇上的荷花池子随处可见,不算稀罕的东西,何必还要费力在自家挖池塘。
“娘子可不要厚此薄彼,身处花丛,却要去思慕荷花,你身边不就有一株香气浮动花卉吗?”宋子期笑着说。
“哦?”苏凝细闻,真闻到了一股清香,她环顾四周,发现亭外一株茉莉开得正好,洁白娇小的花朵零星点缀在绿叶之上,十分喜人,“刚才匆匆而过,竟没发现这一株茉莉花。”
“少夫人喜欢?那我去折了,拿回房中插瓶。”站在一旁的秋红笑道。
茉莉花的香味闻着让人放松,苏凝笑着点了点头,让秋红去了。
经过几日吃了就睡、睡了就吃的生活,苏凝的身影虽还显得单薄,但气色却明显好了许多,此时粲然一笑,端是玉面芙蓉、明眸生辉。让一直注视他的宋子期失神片刻才回过神来。
“要我说,百花再娇艳,也不及娘子一笑。”宋子期低喃。他从秋红采来的一束花中,挑了一朵最好看的,别在苏凝的鬓边。
这样亲昵的动作,他竟在园子里就做了出来,苏凝却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先不说时有零散经过的下人,他们身边,也还有个秋红呢。
宋子期重新坐了下来,他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的杰作,对妻子的嗔怪不以为意。
秋红虽然不知道电灯为何物,但此时此刻,她也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站在两人身边,颇有些煞风景。
“少夫人,我先回房把花插瓶了,一会再过来。”秋红找了个理由就要抽身退去,忽然想到青山和她提过的东西,她又凑到苏凝身边,悄声的向她说了几句,才捧着花转身走了。
眼看秋红说了什么,苏凝脸上的笑意加深,一双美目转到他身上,带上了几分探究。宋子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疑道:“凝儿?”
“花也赏了,天色还早,不如,我们去书房看看吧。”苏凝提议道。
宋子期自然无所不从,说起来,他也好几日没去了,去了书房两人还能下下棋什么的。
却不想苏凝进了书房,走到书柜边,似做不经意的打量起来,她见书柜二层整齐对着一些画卷,一目了然,并没有秋红所说的她看了就会欢喜的东西。
难道秋红是诳她的?苏凝觉得不可能,她想了想取出一卷,欲展开看看。宋子期疾步走了过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抽回她手里的画,道:“凝儿若想看画,那边架子上有我收集了一些名家仿品,虽不比真迹,却也能凑合着看看。而这边堆的俱是我涂鸦之作,难登大雅之堂,就不必看了。”
“既是子期所做,我更应该看看了。”他不说还好,他一说,反而让苏凝真正好奇起来,非看不可了。
宋子期窘迫难当,但也阻止不了苏凝又抽了一幅画出来。
“这……”苏凝惊讶了,她随手取出的画,画得是一副美人图。笔法细腻,画中人嘴角微扬、眼波流转,笑意盈盈的神态跃然纸上,绝不是宋子期所说的涂鸦之作,“我竟不知道我笑起来是这个样子,子期把我画的过于美丽了。”
“是我笔力不及,不能描绘出你真切的模样。”宋子期面红耳赤,他有一种把自己隐晦的心思曝光,与之表白的错觉。
这些画从他见过苏凝的第一面起,就开始画了。有初见时她含羞的模样、有陪她出游是她侧面的模样、有她睡着时安然的模样……但让他懊恼的是,即使眉眼身形描绘不差,但比起苏凝本人,画中人总是少了一股灵气,显得呆板。叠在一起,也有十来幅了。这还是他稍稍满意的画作,还有大半因他觉得画得不好,而沦为废纸。
青山大约就是从扔的那些废纸中,才发现了他的秘密。
苏凝自然要看其他的,既已看过一幅,剩下的宋子期就未阻拦了,他索性抱起所有画,放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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