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我知道了,我会乖乖喝干净的。”苏碧不情愿的应承下来,她总觉得自从父亲死后,姐姐就有一点奇怪,但具体是哪里奇怪,她又说不上来。苏凝只有在苏青竹刚死的时候,哭得凄然,过后却再没有哭过,而且她现在说话也四平八稳的,十分有条理。
苏碧观察了好几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她只能归咎于是自己过于敏感,以致出现了错觉。
这夜,苏碧迷迷糊糊的醒来,望见苏凝竟然只着单衣,站在窗前发呆!夜风徐徐,打在人身上直泛凉。
“姐,大晚上的,你不睡觉做什么呢?”苏碧起了身,走到苏凝身边。
苏凝赶紧关了窗,怕妹妹吹了风着凉,她转头嗔怪道:“我不过是起夜喝口水,见月色好,所以看了一会。你起来做什么?还不快躺回去,当心受寒。”
苏碧上前拉住姐姐的手,被她指尖的凉意一激,当即起了鸡皮疙瘩,明显苏凝受夜风侵袭不是一时半会了。苏碧心一紧,面上却没表露分毫,嘟哝道:“我刚梦到我们出嫁前一个被窝说话的场景了,姐姐,我要去你床上挽着你的胳膊睡。”
此后苏碧每天都缠着苏凝,为了不打扰到妹妹,苏凝果然没有再起夜,可到底有没有睡好,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三个月下来,两姐妹都廋了一大圈,也只有大妹看在眼里。
第六十二章 当归
这次离家之前;苏凝把屋里大件的东西都收了起来;一些值钱的物件儿分成了两份;让苏碧和自己分别带走。
其实说是值钱的;也不过是苏青竹留下来的一点书籍罢了,金银之类;苏青竹在嫁女时;就尽数给了两个女儿。
“姐姐;东西都装上马车了,姐夫在外面等你良久;别磨蹭了和他早点回家吧。”苏碧倚在门上,看着苏凝坐在空荡荡的屋内;依依不舍的摩挲那个苏青竹生前惯用的物件儿,她眼圈一红,心里又酸又涩。
苏凝一身白色衣裙,发髻上也只有一朵小小的白花,素净的打扮衬着她的脸白得几近透明,她呢喃:“这里才是我的家,可是,我也终归要弃它而去了。”
“姐姐你清醒点!爹已经不在了,没有了亲人,这里也只不过是一座空屋而已。”苏碧认真地说,她搞不懂苏凝为什么没把婆家当成家,就好像把自己从宋家剥离开来一样,“还记得爹去世时候的样子吗?他是带着笑走的。能和娘团聚了,他不知道有多开心呢。他肯定不会想我们一直为他难过。”
“我不过是略看了会,你就哭着说了一通的道理。”苏凝放下手中的东西,掏了帕子给妹妹擦眼泪,“别哭了,姐姐不看了,这就出去,你这个样子让妹夫看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苏碧这才发现自己说着说着又忍不住流泪了,她有几分赧然,这段时间她总是容易情绪波动,她没顾上擦眼泪就抱住苏凝,轻声道:“姐姐,我只希望你开开心心的,不要什么事都憋在心里。”
苏凝心头一暖,她摸了摸苏碧的头发,掩饰道:“我真的没事,不过是看到这些旧物,只觉父亲生前的场景历历在目,一时难以自控,感怀罢了。”现在她心上最重的,估计就是这个一手带大的妹妹了,就连丈夫也是远远及不上她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她不愿让妹妹为自己担忧。
半夜不睡,对着月亮发呆,也是一时的?苏碧把问题在心里过了一边,没问出口。有些事剥开来了又如何?人要是能控制七情六欲,不为俗情所扰,就不会有那么多悲欢离合了。姐姐对父亲的依恋之情,比自己深厚多了。只有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
苏家院门外,青山无聊地揪了一把地上新生的嫩草,挑了一根最鲜嫩的含在嘴里,不时看看院子,期望出现自己少夫人的身影,他和少爷门前等半响了,怎么少夫人还没出来?青山瞅了瞅身边眼观鼻鼻观心的主子,心里暗笑,这段时间少夫人不在,少爷就跟丢了魂儿似得,连最爱的书也看不进去了。
今早天没亮就催着他唤了马夫要来接少夫人,地里干活的庄稼老汉也没他们起得早。好不容易快到了吧,又担心去早了打扰到人休息,停了下来在路上呆坐到天亮,才摆出不慌不忙的样子让他去叩门。这会儿装出云淡风轻的模样,谁信呀?
“少爷,你去屋里请少夫人出来?咱们干等着也不是个事呀。”青山把嘴里叼着的草根吐了,向宋子期提议道。
宋子期瞟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怎么?等得不耐烦了?”
“哎哟,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呀。我这不是怕您等急了嘛。”青山把自己撇清了,对着宋子期挤眉弄眼。
不料宋子期把眉头一皱,斥道:“岳父仙去,你家少夫人心情不佳,她一会儿出来了,你可别在她面前嘻皮笑脸的,惹她心烦。”
“我的好少爷,知道您心疼少夫人呢。少夫人出来了,我肯定不笑,一定哭丧着脸。”青山一本正经道。
“你这滑头,平常的样子就行了,别搞怪。”宋子期失笑摇头,知道青山是给他逗趣解闷,也不和他瞎扯了,他叹道,“我见这段时间,你家少夫人日益消瘦,只盼着她能重展欢颜,多等一会儿又算得了什么?”
大妹在守在门边,她提着两个包裹,一个是她自己的东西,一个是苏碧的。这会儿石远还没到,苏碧就让她在外面等着。她听见宋子期的话,只觉心弦一动,原来也有愿意迁就妻子的男人。不像她爹对她娘,喝了点酒就爱打人,没事还要吼老婆两嗓子。
也只有大姑娘那么美的女子,才能遇到这样的好郎君吧。大妹年纪小,心神未开,她不懂现在她这种心理,叫做羡慕。她鼓起勇气,主动和宋子期搭话:“大姑爷,姑娘喝了三个月的清粥白水了,等她和你回了宋家,你要记得提醒她要多吃点东西。”
苏凝和苏碧正巧一块出来了,她俩正好把大妹的话听个清楚。苏碧一笑,扬声道:“我说大妹,你顾着姐姐去了,把我给忘了?”
几人的目光都转了过来,大妹挪了挪脚尖,不好意思的低着头,不肯说话了。等宋子期和苏凝相携走了,她才走到苏碧跟前,小声说:“我不是不关心二姑娘,是二姑娘情况不一样呢,你是有身子的人,等过段时间不吐了,肯定能吃下饭,到时候,减下去的肉就长回来了。”
苏碧没想到大妹把她的玩笑话当真了,这会还认真的和她解释。不过她对于长肉什么的,真心不稀罕啊……
“大妹,听你好像对生孩子的事很了解似得,你一个小姑娘,从哪听得这些?”苏碧问,难道以前大妹也喜欢凑三姑六婆跟前说闲话?看着不像呀。
“不用听呀,我娘生了好几个孩子,我看得多了,自然就知道了。”大妹憨笑道。
“你娘到底生了几个呀?好像没听你提过你家的事。”苏碧也是无聊,想和大妹拉拉家常打发时间,姐夫早早的把姐姐接走了,石远却是从隔壁镇上赶过来,估摸着还要等上一等。
大妹苦笑,她家的事又有什么好提的?左右一个乡下的贫困人家,每日能吃饱饭就要谢天谢地了,跟苏家的日子一个天一地,比都无从比较,她声音低了下来:“我娘生了八个,但只有我五个弟弟一直养在身边。听说我的两个妹妹,刚生下来就被抱走了,而我是家里的第一个孩子,才没第一时间被送走,不过后来家里吃紧,我娘还是卖了我。”
话题忽然变得沉重,苏碧懊恼,她提大妹家里做什么?能把她卖掉的爹娘,料想也不会给她什么好的回忆。
“二姑娘,不怕你笑话,我不止一次的想着,我要是能有你和大姑娘一半的福气就好了,哦,不对,不用一半那么多,能一点点就好了。”大妹比了比自己的小指头,示意只要那么一点点。
苏碧听了不好受,她自嘲:“我和姐姐自幼丧母,如今又丧父,可真应了父母俱无的话了,我们这样的福气,你不要也罢。”
“老爷虽然去了,可他生前多疼你们啊。”大妹觉得她爹要是这么疼她,她做梦都会笑醒的,她想了想,偏过头又加了一句“两位姑爷也对你们那么好。”
“等你岁数到了,我就给你找个夫君,他也会对你这么好的。”
大妹没多想就问:“能找个大姑爷那样的吗?”
不是吧?大妹还对姐夫有了少女之思?苏碧一惊,这是什么时候有的事,她干笑:“大妹怎么想到找姐夫那样的?”
大妹没像其他一提到婚嫁之事就脸红忸怩的姑娘,她把刚才宋子期的话复述一边,表示自己就想找个那样的。
苏碧松了一口气,是她多虑了,大妹这傻妞,是希望有个把她放在心上,疼爱她的人罢了。
过后苏碧没再和大妹说话,她的肚子已经微微凸起,站了一会儿就觉得疲惫,又被六月初的日光一晒,更有几分昏昏欲睡。
石远要是再来得迟些,没准苏碧真就睡着了。她边被石远扶上马车,边抱怨道:“早先说了不要你来接,我能自己回去,你又不许。姐夫都接走姐姐好半天了,我等了你好久。”
“你有了身子,我能放心你去挤牛车吗?”石远让小媳妇进了马车内,回头看见提着包裹怯生生的站在马车边的大妹,脸一沉,问道:“她怎么还在这?没让她跟你姐姐走?”
苏碧掀开帘子,探出个脑袋来,说:“我忘了告诉你了,大妹以后就到咱们家住了。有她照顾我,你在营里也能放心了吧。”
“她不是你花了姐姐的聘礼钱买的吗?跟我们回去,算个什么事?”石远沉声问。
苏碧被他的样子弄的一头雾水,前段时间还固执得要买人陪她,也不该为了家里多口人吃饭而不高兴啊。大妹知根知底的,照顾她不是很好嘛,他不高兴个什么劲?
“大妹,快提了包裹上来,再耽搁下去,赶不上回家吃午饭了。”苏碧不理他,自顾自的喊人上车。
石远虽不愿像个吃白食的,白白受了妻子娘家姐姐的好处,但看着苏碧瘦成尖的下巴,又想到她有身子的事,到底没说什么了。
从苏碧有限的几次坐马车经历来说,她是不晕马车的,但现在身体不同以往,在半道上她没忍住呕意,急急喊石远停了车,到路边吐了个昏天黑地。
石远被唬了一跳,他当即要调转马头,带苏碧去医馆看大夫去。苏碧不肯,她不过是有些犯恶心,这种感觉她在三个月来,早就习惯了。
“我隐约记得,别的妇人怀孕,都会圆润些,就你反倒廋了不少,还是去医馆看看,让大夫开个安胎的方子。”
“这三个月来,不止我廋了,姐姐消瘦得比我还厉害。”苏碧说完见石远还要再劝,她不耐烦道,“你爹爹去得早,那会你还不懂事呢,自然不能明白我的难过了。”
话一出口,苏碧就发觉自己失言了,她一看,石远果然是面沉如水。
第六十三章 口角
马车慢悠悠到了西来镇;石远不发一言的扶了苏碧下车;转身又上了马车,就要驾车而走,苏碧咬了咬唇;心一慌下意识的就喊他:“石远;你要去哪儿?”
石远撇了她一眼,不咸不淡道:“还马车去。”
好嘛;她知道自己固执的不肯去医馆;说话又口不择言提到了他的伤心事,惹得他不高兴了,但说白了不过一件极小的事情;用得着对她用这样冷冰冰的态度嘛?
苏碧也气上心头,不理会他提脚就准备进屋,这时一个声音插了进来:“都好几个月了,石家的小媳妇终于舍得回来了,真是可喜可贺呀。”
这语调阴阳怪气的,不像是寒暄。苏碧定睛一看,是个穿得还算体面的婆子,略微有几分面熟,隐约记得好像是在陈寡妇家的遇到过,没说上几句话,平日素无往来的。
苏碧佯笑道:“大娘与我不相熟,竟还惦记着我几日去几日回的,真是有闲情。”这话就差明摆着说人不务正业了。
那婆子笑脸一僵,没说什么就甩袖走了。苏碧被弄得莫名其妙,她注意到自从进了巷子,擦身而过的几个邻里竟然都没和她打声招呼,装作没看见她就疾步走了,难道她离家这几月,巷子又发生了什么事?她一疑惑,又忘记了和石远赌气的事,抬头问:“这段时间,咱们这又出了什么事了?”
提前这个,石远才真是头疼了,他看着一脸疑惑无辜的妻子,没好声气道:“这还不是你惹出来的,我那日一回来就听见附近都在传,说你跟个野男人跑了。”而且是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要不是他事先知道是因为岳父出了事,苏碧才慌慌张张的跑回了娘家,他也得半信半疑,“这几日,你别出家门了,免得又沾染什么流言蜚语。”
“我又没真跟人跑了,干嘛要在屋里躲羞?我还要去打听打听,到底是谁那么嘴碎无聊,传这样的闲话?”苏碧气呼呼的。
“你都是要做娘的人了,不要这么不知事了,还要去瞎胡闹。”石远不愿多提这个,既然苏碧都好好的回来了,流言自然不攻自破,没必要再去做无谓的纠缠,反而为别人徒增笑料。
“胡闹?难道你觉得我以前的所作所为都是胡闹吗?”苏碧无名火起,“我这不过是流言罢了,你以前却不知道是不是真和人牵扯不清。”
石远被这样一指控,只觉得头更疼了,他不愿意在家门口和苏碧争吵,明儿又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笑话了,他决定息事宁人,说:“捕风捉影的闲话,我们不说了,你进屋去吧,我还车去了。”
苏碧见他不争辩,却觉得一直以来自己心里隐隐的猜测是真的,她眼圈一红,瞪着丈夫道:“你别以为我会一直被蒙在鼓里,你上司嫁女的时候为什么不让我去?我问庄大嫂她们,她们也都遮遮掩掩的……那个唐家小姐,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石远只觉百口莫辩,他能说他和唐家交恶,不想苏碧上门去受委屈吗?这事的前因却是因为他拒绝做人上门女婿。石远丢下一句“没有的事。”就甩鞭驾车走了。
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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