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妹在一旁紧张的看着她,她本就面黑,面上泛红也不太看得出来,她小声说道:“我绣得不好。”
苏碧指着她做的荷花边线说:“你这个缝得太紧了,勉强做出来也不能用,拆了吧,我教你重新做。”说实话大妹在荷包上绣的花样她仔细瞧了也没认出是什么,这样做出来也太丑了,到时候更打击人。
大妹看过苏家姐妹的绣活,端是精美无比,出嫁时她们的嫁衣还是她帮着穿的,她第一次见到那么漂亮的衣服,心里早有欣羡,听苏碧要教,她喜道:“谢谢二姑娘。”
不过是教些粗浅的针法就把她乐成这样,苏碧失笑,也拿出认真的劲头准备教她,还是第一次看大妹不是那样木讷的样子,表情生动双目晶莹透亮,苏碧恍惚,忽然意识到大妹也是青春年华的女子,她不是一个在角落毫无存在感的影子,再过两年,也该给她物色丈夫之类的了……
苏碧首先看了大妹的工具,她摇摇头,这针一看就不合格,肯定是挑了货郎那里最次的,绣针应挑选有细长尖锐的针尖,椭圆形的针鼻,针体一定要光滑。苏凝技艺高超绣花针就各色各样,苏碧还见过她有一种极细的羊毛针。
大妹篓子里的布料也是东拼西凑五颜六色的,一整块的稍微大点的碎布都没有。所幸苏凝以前刺绣的工具并没有全部拿走,苏碧挑了点出来赠与她,并嘱咐她下次货郎来了她可以自己买点绣线什么的。
苏碧没教别的,先教为针法基础的齐针,给大妹画出小花瓣小叶子的轮廓,让她自己先练习,能把这个绣得平整均匀了再谈其他。现今的绣花技艺并不像苏碧想象中的都是自家自学,乡下的姑娘先不论,镇上的小姑娘到了年岁就会被娘亲送到绣楼去学习,等略大了才会根据自身条件学些其他东西,比如学厨学琴之类的。所以绣活花样子也不是一成不变的,民间流传的也是花样百出,只不过并不像那些习得诗书的大家闺秀所构思的分外有意境罢了。
“二姑娘,你绣活那么好,怎么没见你给姑爷做个荷包香囊之类的东西啊?”大妹问道,倒把苏碧问愣住了,石远长期在军队,在那穿的都是统一发的衣服,他穿不惯繁琐的衣服,回到家也多半是一身劲装。她可想象不到在上面套个香囊是个什么样的场景。
苏碧回道:“你姑爷又用不上,你怎么想到问这个?”
大妹理所当然地说:“戏文里不都是这么写的吗?要送郎君亲手做的信物。你给姑爷做了他肯定高兴。”从她有限的几次看的戏文里,里面都是这么演的。
“是吗?”好像是有这么个说法,她以前怎么从来没想到过呢,苏碧忍不住自我怀疑起来,难道大妹木木呆呆的其实比她懂情趣?
“恩,当然啦。”大妹用力点头。
苏碧意动了,她面上不显淡淡地说:“做一个也不妨,我本来就要教你,也可以给你示范一下。”
等大妹粗略的做出了荷包的样子,也该到了做晚饭的时间,苏碧对她说,下次继续教她,她喜滋滋的应了,把东西一收,去厨房的路上还欢快的忍不住蹦跶了一下。
大妹简简单单真容易满足,苏碧看她高兴也跟着笑,这才是知足者常乐,以前她整天闲得想东想西,烦恼反而多了去。
石远这次得了假不用着急赶回去,时间相对充裕,苏青竹身体又不大好的样子,苏碧就想干脆在娘家住个十天半个月的。苏青竹听了女儿的打算笑呵呵的说,快过年了她一个出嫁女儿不能在娘家呆久了,还是住上个两三天后就和石远回去吧。
苏碧只得应了,这两天她没干别的,就陪苏青竹看看书,等他休息的时候就串串门子,教教大妹,日子很是悠哉,唯一的小烦恼就是狗子见了她就问着她要糖……
等苏碧和石远家去的时候,估计最不舍的不是早有心理准备的苏青竹,反而是大妹了,她的绣活不过跟苏碧学了几针,私心里还想让苏碧多教教她,但是她根本没有任何立场去说什么,只好眼巴巴的看着人走了。
“这么舍不得,过段时间让你到碧儿家去伺候她去。”苏青竹看大妹的样子笑道。
她还要照顾老爷,怎么可能跟着二姑娘走?大妹只当苏青竹取笑她,低着头没说话。
回了西来镇,石远第一时间去雇车的地方还了车,他当时没说要雇几天,租得久了终归不好,且马车的租金本就比牛车贵上许多,再拖下去可不便宜,快过年了花销本就大。
苏碧先提着小包东西回了巷子,她特意左右看了看,不少人家已经把那显眼的辟邪物从门口取了下来,大约是因为快过年了整条巷子挂着这些东西不好看,也或许是风头已经过去了,人们就没那么怕了。
进门前苏碧望了望巷尾,阴天没什么光线那里幽深幽深的只隐约看得到一个轮廓,她叹了口气,如真有来生,但愿林二娘投个好人家吧。
一段时间没住人,屋里已经薄薄的积了一层灰了,苏碧先去升了炉子,把热水烧上,开始打扫,擦洗一阵,石远还没有回来,苏碧有些奇怪,还个车不至于这么久吧?
刚念着人就听见大门有响动,是石远回来了。他进门看见苏碧在忙活,也二话不说就撸起袖子帮忙了,两人合力把屋子弄得洁净,相视而笑。
苏碧把被子什么都换了新的,她笑着讨好说:“石远,你再去把浴桶刷刷吧?”那玩意儿死沉,她每次抬都非常费劲。
“你要沐浴?那你先去烧水吧,我给你刷去。”小媳妇爱洁净的小毛病石远有清晰的认知,他也没推诿,爽快的应了。
“早烧上了,等我洗完了,你再去啊。”苏碧伸了伸懒腰,好心情的环顾了下干净的屋子,不错不错,一尘不染。
到了晚上石远本有意说他去另外个房间睡,但一看到苏碧略有惊慌的眼神他就说不出口了,回到家她不更怕,为了让她睡个好觉,他也只有继续锻炼自制力了。
夜风渐起,石远凝神细听,似乎真有呜咽之声隐隐传来,苏碧往他怀里缩了缩,小声道:“你听,真的有声音。”
“哪有什么声音?你安心睡。”石远还是不信,他坚信万事有因有果,那林二娘自己选择一了百了,她要作怪也不该在这,冤有头债有主她要闹也该去闹那姓冯的。好不容易把苏碧安抚住了,待她睡沉了石远怎么也睡不着,他干脆起身去了外面,找找那个声音是从哪传出来的,已是深夜了,除了房子后头有几排树木什么都没有,也无人躲在后头哭。
正好一阵风拂过,石远站在树下,终于被他找到了原因,这排树没什么人管过,有些树干还有虫洞,分明是风拂过树木发出声响,这本是平常的声音,只是最近巷尾出了事,那些在林二娘生前说过她坏话的人心虚了,传来传去就变了样,人云亦云,最终闹得人心惶惶。
第二天石远把原因讲了,苏碧是欲哭无泪啊,为啥是石远这个古人去寻找真相,而她反而是被傻傻的吓到呢?更让她不忿的是后来因为这事石远没少笑她。
第四十章 同游
“碰~!”
茶杯混着滚烫的茶水在地上摔成两半,几滴茶水溅起,苏凝的裙角也被沾上,她微微向后退了一小步,忽然觉得十分倦怠,甚至不想去理会还在盛怒中的云氏。
自从宋子愈带回了那来历不明的女子,宋家就没安生过。云氏先是打算趁小儿子养伤昏睡时将人赶出去,不想那名叫挽月的女子寸步不离跟在宋子愈身边,一拉她走她就惊醒宋子愈,拿话哄她也不奏效,死活不肯挪步出了院子。
云氏是恨得牙痒痒,天天思虑着怎么把人赶出去,她开始是找宋老爹说,后来宋老爹被她烦得开始早出晚归,她找不到人就拉着苏碧说。
刚才云氏甚至亲自去小儿子的小院去拿人,也未成行。气冲冲的回来后她就坐下生闷气,一直跟着她的婆子泡了热茶递给她,让她消消气,她接过茶杯就往地上摔,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六次了。
“婆婆何至于此?您将其中利害细细说与二弟,他要拧着性子这样下去,哪里还会有好人家的女儿愿意嫁他?”苏凝耐着性子轻声劝到,在她看来,宋子愈纯粹是被宠坏了,拖得越久越不好,要是她是云氏,直接使人把挽月嘴堵上绑了撵出去,要是宋子愈还闹腾不争气也不拦着他,不予分文让他和那女子出门去,吃了几日苦头他便知道好歹了。
“我这说得还少了?没人愿意嫁他,没准那不知事的傻儿子还要高兴。你也不知道想想辙每日只会说这些空话。”云氏哭丧着脸,听了苏凝的建议迁怒的瞪了她一眼,怨她也想不出个实在法子,好解了自己的心头之忧。
苏凝头疼了,小儿子是云氏的心头肉,她原先提的意见云氏压根听不进去,她除了说这些还能说什么?
云氏摆了摆手说:“罢了罢了,你回你院子去吧,全家就没一个对子愈上心的,你们都自顾着自个。”
苏凝沉默的转身出去了,小小的老子娘上前给她掀了帘子,赔笑道:“老夫人最近气性大,少夫人您听了别往心里去,她也是焦急。”
苏凝没说什么对她笑了笑就领着秋红走了。待她出了门,云氏对小小的老子娘嗔怪道:“你和她说什么?近日我也算看出来了,到底不是和我一条心。我这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嫁了个靠不住的夫君,年轻的时候苦于生不出儿子,好不容易熬到如今,临老了还不能享享清福。”
近日云氏看什么都不顺眼,她房里刚才给她递茶的婆子劝慰道:“夫人快别说这丧气话,二少爷人年轻,他一向聪明伶俐,现在不过是被个狐媚子暂时迷住了而已,等日后你给他说个好姑娘,定能把他拉回正途。”
小小的老子娘也跟上来附和道:“您觉得现在这个儿媳不和您同一条心,干嘛不去寻个和您一条心的二媳妇?到时婆媳两个齐心协力。教书的先生不也说二少爷会读书,不定哪日就给夫人您挣个凤冠霞帔,让你做了有品级的诰命夫人,谁能说您没有福气?好日子都是在后头呢。”
不得不说跟了云氏半辈子的两个婆子会揣摩她的心意,苏凝提起这事只会说小儿子不懂事该教训这样的话来,哪有两个婆子连吹带捧的话听得顺耳?
云氏终于镇定下来,儿子是好的,只是没遇上个合适的女子,那狐媚子就先放过,现在她要好好寻思寻思附近哪家有适龄的待嫁少女了。
苏凝心中烦闷,她径自往园子里去了。其实园子地方小,冬天开的花就那么两三株,过了新鲜劲哪还有什么看头?只是只有这里鲜有人来,苏凝一个人坐亭子里吹吹风想想心事罢了。秋红默默跟在主子身后,发生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夜里她和青山埋怨:最近云氏没少把气撒在少夫人身上,大少爷倒好,不理乱糟糟的一屋子事,自个在书房躲清静。
青山是站在宋子期这一边的,他直说大少爷不是躲闲,历来后院的事都是妇人在管,没听说谁家后院主事的是男人。在媳妇面前大义凛然,第二天青山还是把这事和宋子期略提了提。
宋子期听了青山这话,作画的手一停,想到妻子最近确实有些郁郁寡欢,她似乎也很少到书房来陪他了,或许他该带她出去散散心?念头一起宋子期越想越觉得可行,也静不下来心来作画了,他索性把笔一搁,对青山说:“你把书房收拾了,去向老夫人那里说声我要带少夫人去街上转转,有什么事都明个再说。”
“哎,我知道了,少爷也带上我和秋红一块吧,好伺候你们不是。”青山笑嘻嘻的应了,老爷夫人从二少爷回来就围着他团团转,二少爷的行径他这个做下人的都看不过眼了,那些下三烂的手段,也只有二少爷这种只能在家里横的起来的娇少爷才会上当了。闷在家中好多天,下人没少说这事,青山听得腻歪,他也早想出去看看了,现在街上肯定很热闹。
宋子期调侃:“想伺候我们是假,想跟出去玩是真吧?”
“我是什么心思都瞒不过您的慧眼。”青山嘿嘿笑。
云氏听青山说大儿子夫妇要出门玩耍,她又暗自生了闷气,这会她把宋子期也埋怨上了,弟弟还在床上躺着,做哥哥嫂嫂的竟然还有心思玩。子期以往可不爱出门,怎么偏偏在她才说了苏凝几句之后一反常态?难道是苏凝回去挑唆了丈夫?真是两个儿子都不让她省心,临近年关杂事繁多,看来她也要给大儿媳找点事做了才是,免得她天天闲着不干点正事。
苏凝不知道婆婆起了折腾她的心思,一听丈夫说要带她出门散心,她亦是欣喜的,整日关在宅院闷得发慌。回门过后云氏就把她喊到身边说是让她学习管家,但只让她看着,一丝半点也没让她沾手,这跟出嫁前充实的生活比起来,差的太远了。
已至腊月,各家商户进足了货物,好接待办年货的客人。这时候的小贩比什么时候都多,他们在官府允许的地方集结在一起,有些不合规矩摆摊到界外的,巡视的差役在此时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街上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交相呼应,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既然有意好好逛街,宋子期就没喊车夫跟着,主仆四人徒步出了府。青山把秋红拉到身旁,不远不近的跟着,秋红不明所以,离得远了主子说个什么还听不清,青山笑着指了指主子的方向,冲秋红挤眉弄眼道:“咱离得远点,让他们好好说话。我们私底下也能逛逛。”
秋红娇嗔道:“就你心眼多。”她到底也放慢了步子,和青山一个频率,有空也四处望望,时不时看下主子的方向就行了。
苏凝和宋子期自然是注意到了身后的情况,宋子期笑道:“他们跟我们顺带出来,兴致却比我们高多了。”
“这点,我们可不如他们。”做了妇人打扮又是跟着丈夫出来的,苏凝没带帷帽,她饶有兴致也表现得含蓄许多,并不四处张望,目光始终在正前方。
宋子期笑问:“凝儿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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