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普也累得直喘:“我发现,你这力气,长得不少呀,那年你大病时,那力气,哈,跟小猫似的。”
弘晖恼道:“小猫?胡说,我那时只是病后体虚。”
弘普取笑道:“可是,那年我们回京后,你和四堂伯四堂伯母来我们府里玩儿,那时,你力气也没我大呢,怎么现在倒超过我了?”
弘晖嘿嘿笑道:“因为我很努力在吃饭,以后我也要比你力气大才行,若不然,作为兄长,也太没面子了。”
一个小太监轻声劝道:“主子,地上湿气重,别躺着了,先起来吧。”
弘普哼道:“佑桑,你真烦,一边儿去,这样躺着舒服,而且,这样看天,倒仿佛我在天幕之上,而天幕在我身下似的,这般奇异,爷不起来。”
弘晖道,“嗯,你这般说,我也觉得很像,只是,这感觉让人有点儿心惊胆战,你说,若真掉到天幕之上,这天可会像幕布一样承不住重,而随着我们掉落的方向落到什么地方?”
弘普道:“额娘说,那些没星星的地方,是一片空,若掉在星星上,就脚踏实地了,不须担心。”
“如同嫦娥奔月一般?”
“是呀,额娘说月亮离得我们近,所以看着大,别的星太远,看着就小,其实,星星本是和月亮一般大,甚至更大。月亮上有广寒宫,别的星上自也有宫殿,若能去看看,不知多好。”
“这样说来,其实那些星,是仙人所居之处?”
“不知道,若是,便好了……”
兄弟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中,天已黑尽了,远处的营地上,也早已灯火通明,更有篝火燃起。一切,显得生动而有意味,让人心暖而望之欲归。
“星星也看了,可要回去?”
弘普道:“再看会儿,我发现,这样的感觉真好,你看这天上闪烁的群星,还有那条银河,多漂亮,不知织女与牛郎,是否还隔河相望。我像是飞在星星上面一般,脑子都仿佛有点晕眩了。”
弘晖撑起上身,挡住了弘普的视线,笑道:“现在还在飞吗?”
弘普恼道:“一边儿去,别挡在我和星星之间,你一挡,那感觉全没了。”
弘晖呵呵笑道:“你若飞了,我拿什么给堂叔交差。”
弘普正要回话,却听一群马蹄踏地之声,地动山摇一般传来,由远及近,飞快接近,越近,声音越大,甚至还有金戈之声,远远听着,又有救驾的喊声传了过来。
弘普弘晖一个激凌,从地上跳起。
“怎么啦?怎么是救驾之声?”
“弘普,别去。”弘晖一把拉住往营地跑去的弘普。
“别去,你看,那些奔马把营动围住了。”
果然,一条火龙围着营地奔跑,很快把营地全部围住,再无一处缺口。
“晖堂兄,是怎么回事?叛乱吗?”
弘晖紧紧抓住弘普,力气大得弘普觉着手腕生痛。
“那些人喊的是救驾。”
“可是,营地里一切太平,哪需他们救驾。”
弘普智商虽高,却到底只有八岁,事起突然,又这般大事,一时声音里已带上了哭音:“晖堂兄,咱们,咱们该怎么办?”
弘晖回头看看几个下人,却见众人都惊惧地看着他,一时沉吟道:“若是救驾之人,则误会解开即可,若是叛乱之人……”
弘普的心一紧,阿玛,汗玛法,他们在营地,营地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弘晖咬着牙:“御前那‘个人形盾牌’也在,还有你阿玛,还有许多御前侍卫,还有守卫营地的几千军兵……”
只是,便是再如何,站在小土坡上的众人,心里仍然惶恐不安、惊惧不宁,那远处营地里杂乱喧哗的人声,轰隆隆踏地的马蹄之声,兵器交击的金戈之声,更是加重了小土坡上众人的恐慌……
作者有话要说:肥肥一章,更晚了一小会儿,表示歉意。
☆、波涛
雅尔哈齐的差事很杂。
玉儿曾经笑谑;雅尔哈齐是大清的一个螺丝钉;哪儿需要,就往哪里钉。
雅尔哈齐婚前在六部的最下层去滚过;皇帝满意后,开始交付他重要的差事;不过;他从来不固定地负责朝廷的某一块儿,即使婚后。也素来是皇帝想起来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因此,有时很闲,有时;则会很忙,有时可能就跑跑腿儿;有时,却会身担重任,权柄赫赫,威凌众臣。一句话概括,雅尔哈齐是个万精油,哪儿都能用。他唯一一个固定的差事,是宗人府的左宗人,这还是把八阿哥的人弄下去后,皇帝把他弄上去的。
此次出塞,雅尔哈齐是皇帝身边的亲信侍卫头领。
雅尔哈齐精神很好,自打和玉儿成婚后,他基本上没多少时候精神不好。当然不是因为采阴补阳,他是个好丈夫,他从来不干对妻子不利的事儿,他只是鱼水和谐,阴阳和合双修,所以才会精力充沛异于常人。
雅尔哈齐想着在京城里带孩子的妻子,唇角挑起了一抹轻笑。
在皇帝的御帐周围转了一圈儿,看各个位置的人都很警醒,又去外围看了看,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天也黑了,雅尔哈齐便又转身去了御帐门前。
“雅贝勒爷,皇上传您进去。”
雅尔哈齐在御帐前守卫了不大会儿,李德全便出来传他。
雅尔哈齐看看几个侍卫,很好,眼睛都睁得很大,放心地跟着李德全进了御帐。
“给皇上请安。”
皇帝笑骂:“滚起来。”
雅尔哈齐嘻笑着把马蹄袖挽好:“皇上堂叔,叫侄儿进来嘛事儿呀。”
皇帝抬手就拿了个物件儿扔到雅尔哈齐脸上,雅尔哈齐一把接住,塞到嘴里嚼巴。
李德全看着这叔侄俩一来一往,笑眯了眼。
皇帝抬头看一眼这个没几时庄重的侄儿,摇头道:“没事儿不能叫你进来?看你那样子,怎么,朕吃的点心入不得你的眼?难不成你那儿还有玉儿做的点心?”
雅尔哈齐皱着眉头咽下去:“侄儿那儿也吃完了,不知道那只大雕是不是遇到只漂亮母鹰,耽搁了行程了,这一趟还没送来。”
皇帝失笑:“就不能是别的原因?”遇见母雕?这个促狭的小子。
雅尔哈齐想了想:“迷路?分明可不会迷路,那家伙,精着呢,居然迟了一天了。难不成被人射下来了?”
皇帝也不理他的胡诌,坐在桌前写字,写完每天的份额,皇帝放下笔,转了转手腕。
“那个补神水,很好!”
“啊?哦,就是难制了些,先前侄儿和您侄孙用了一段儿时间,看着没什么不好,这才敢献给您老人家用。嘿嘿。配方也给您了,太医院制出来了?”
皇帝站起身在御帐内走了几圈儿活动活动坐了许久的腿脚。
“制出来了,不过,还是没玉儿制的效果好呀,玉儿制的,只是那颜色看着就舒服。”
雅尔哈齐得意地笑:“玉儿熟悉呀,嘿嘿,得着这个古方可是好些年了,还是她成婚前就得着的,替换了几味找不着的药草,又拿了许多老鼠试药效,唉,居然用老鼠试药效,当初,侄儿就想着,这试验老鼠用了就让侄儿用,怎么着不像回事儿呀,就有点儿不乐意用。”
皇帝笑眯了眼:“嗯,老鼠替你先用了,你则替朕先试了,你试用过了,朕用着,乐意。朕没你那么多讲究。”
李德全的肩膀抽了抽,脑袋埋了下去。
雅尔哈齐的脸则皱巴成了一团,“侄儿是皇上的试验老鼠?这世上有侄儿这么大号的老鼠?再怎么说,侄儿比老鼠强不是,侄儿比老鼠有追求多了,他们一辈子就图个吃了,侄儿至少还能干点儿别的更有意义的事儿。”
皇帝哈哈大笑,笑完了,伸手抹抹眼角笑出的眼花:“更有意义的事儿?你跟朕说说,你还能做些什么事儿来?”
雅尔哈齐想了想:“比如,吃得更讲究一些!”
皇帝扶着桌子站稳,笑骂道:“你就这点儿出息?”
雅尔哈齐又想了想:“给皇上堂叔您守个门儿什么的。”
皇帝的胸腔振动了几下,抬手指着雅尔哈齐:“守门儿,朕看你守门儿也不好使,见过老鼠守门儿的?”
雅尔哈齐不乐意了:“侄儿比老鼠有用。”
皇帝乐一阵儿后,瞥一眼这个侄儿:“所幸是朕家里的人,若不然,你就要得个谄媚惑主的佞臣之名。”
雅尔哈齐摇头晃脑:“谁叫侄儿命好,投了爱新觉罗家的胎呢。”
叔侄二人在御帐里正说笑,却猛不丁感觉所踩地面开始震动,叔侄二人对视一眼,停了说笑,皱起了眉。二人皆是战场上下来的,自是很快明白这不是地震,而是至少几千匹马一起奔跑才会产生的震动。
叔侄二人脸上再见不着一丝笑意,雅尔哈齐想了想,转身走到御帐前,“库尔秦,进来。”
二十多岁的库尔秦几步跑过来。
雅尔哈齐转身对皇帝道:“皇上,这小子,先给您老人家当个盾牌,侄儿去看看情况。”
皇帝张嘴想叫住这个堂侄儿让他别犯险,别人去探情况也使得,可雅尔哈齐已跑了出去。
皇帝低头在帐里踱了几个来回,猛然抬头看向帐外,不知想到什么,眼中闪着寒光,一张脸也冷得几乎能刮下一层冰沫子来,库尔秦站在那儿一动没动,李德全也屏息敛气,放轻了呼吸声。
很快,一**侍卫进来通禀情况。
“皇上,统领着奴才等守卫御帐,随行所有御前侍卫均已到位。”
“皇上,随行护卫军俱已到位,在营地外布阵。”
“皇上,随行大臣俱在各自帐内,无惊乱者。“
“皇上,雅贝勒爷一个人出去了,他说要去看看到底是谁,谁他娘胆儿肥。”侍卫显然觉着贝勒爷这话有些粗,不免结巴了一下。
皇帝听着这话,啪,把东西砸了:“胡闹!”两军阵前,岂能儿戏?这是不要命了还是怎么的?
传消息的侍卫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雅尔哈齐穿着贝勒服负手站在营门前,眯着眼对着那滚动的火龙,熊熊的火光照得他纤毫毕现,他头未戴盔,身上未穿甲,腰间无刀,背上无箭,手上无弓,可他就站在那儿,仰着头,对着千军万马,让每一个经过的人,都看得见他,看得很清楚。
场景很诡异,杀气腾腾的两群军士中间,站着一个手无寸铁,毫无防备的贝勒,面对着刀兵,他脸上神情平静无波,有一种泰山崩于面前而不变色的沉稳风范。
雅尔哈齐为什么站在这儿?因为那些兵马口口声声喊的是救驾,是真救?还是假救?
雅尔哈齐当然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儿开玩笑,他知道自己的命连着妻子的命,但是,同时,他是一个男人,一个从战场上滚过来的军人,是皇帝的堂侄儿,也是皇帝的护卫,还是一个懂得政治的男人,他得尽力让事态平息下来。
雅尔哈齐看着身畔一块儿铁皮,弯身捡了一起,双手一使力,合成一个喇叭,妻子说,这样能使声音变大,也能传得更远……
雅尔哈齐把卷好的铁喇叭举至眼前,深吸口气,一声暴喝:“老子是御前侍卫统领,老子的差事就是护着皇上,谁他娘的想抢老子的差事!”
声音真的很大,即使在如此的兵吼马嘶中,也足有半片儿营地都听得一清二楚,当然,那火龙中的人,也听得很清楚!
皇帝在御帐内也听到了,呆了呆,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李德全看了一眼,就低下了头:皇上,仪态,您得注意您的威仪。
雅尔哈齐喊完话,也呆了呆,放下喇叭,打量片刻,嘿,这玩意儿,还真能让声音变大?
奔跑的火龙被这一声大喝喊得一滞,之后,速度开始变慢,正在此时,却听天空传来一声高亢的鹰唳,鹰唳之声,传于整个营地,一只巨大的雄鹰循着雅尔哈齐的声音而来,在营帐上空盘旋一圈后,落在他的身畔。
鹰,在草原上被一些部落视为有神灵的主神,更有蒙古人认为鹰是自己的祖先,蒙古族将雄鹰作为民族英雄的象征,是许多部落的图腾。
熊熊的火光照得营地如同白日,因此,当一只异于常鹰的巨鹰落在那个发出巨吼的人身畔后,火龙缓缓停了下来。
雅尔哈齐抬手摸了摸分明的脑袋,“你小子,来得还真是时候啊,这一下,风光了?”
分明侧头看一眼男主人,抬起爪子。
雅尔哈齐蹲□,从分明爪子上解下包裹,拿在手里。
雅尔哈齐身后的护卫军人人刀出鞘,箭上弦,瞪大了眼睛看着各自的目标,神情紧张,不敢有一点疏忽,于是,这个在两军阵前拿着一个小花布包的男人,就显得尤为突兀。
一骑马缓缓从火龙中驰出来,站在十几丈外,扬声问:“我们接到谕令前来救驾,皇上可有差池。”
雅尔哈齐一听,蒙古语!
一手拿小花布包,一手将铁喇叭举起来:“我是多罗贝勒雅尔哈齐,皇上身边的御前侍卫统领,庄亲王之子,皇上的堂侄儿,他娘的,皇上在御帐内正吃点心呢,你们跑来救的什么驾,哪个部落的?”
听着这话,火龙中传来一阵骚动,很快又有几骑马跑了出来,其中一人跑得最近,看清火光中雅尔哈齐的脸后,惊叫一声:“真是皇上身边的人。”
说罢,翻身下了马。
雅尔哈齐看着走近的人:“阿必达,你不是朝见后便回科尔沁了吗?怎么带了一大群人来围营地?”
阿必达擦着头上的汗:“皇上真没事儿?”
雅尔哈齐把小花布包扔给阿必达:“你把这点心送到御帐内,亲见皇上吧,嗯,你他娘的这刀得留下。”
阿必达想了想,解下刀,后面一个蒙古人喊道:“小心有诈。”
雅尔哈齐看一眼那人,“阿必达是贝勒,爷也是贝勒,爷就赤手空拳站在这儿呢,瞎叫唤什么。”
阿必达也回头道:“木扎尔,我要进去看看天可汗是否无恙,若两刻钟我没出来,你们就冲进去救驾。”
雅尔哈齐叫来身后一个兵士:“搜他身,见驾身上不能有利器。”
☆、掷马
雅尔哈齐正与阿必达说着话;从火龙阵中驰出一骑;到了两人不远处,从马上跳下一个魁梧的汉子;对着阿必达行礼道:“主人,无论您去到哪儿;察哈都会追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