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络罗氏哼道:“现在承认了?仗势欺人,品性太坏。”
玉儿翘起嘴角:“在堂弟妹眼里,有几个好人呢?想来堂弟妹是极懂推已及人的道理的。”
十阿哥捂眼,他看不下去了,这两人,又吵上了!他很为难呀!
皇帝开口道:“有事儿说事儿!”
玉儿冲皇帝一乐,闭口不说了。
郭络罗氏哼一声,回身对太后道:“皇玛姆,堂嫂到我姑家仗势把人家的儿媳抢走了,还敢说什么有能耐就告到太后这儿来。皇玛姆,您说,她是不是太欺负人了。”
太后问玉儿:“老八家的说的可是真的?”
玉儿蹲一礼,起身道:“太后,您说,这宠妾灭妻的人,可恼不可恼!”
太后握着佛珠的手紧了紧:“宠妾灭妻?”
玉儿点头:“是呀,让明媒正娶的嫡妻如丫头一般侍候他的小妾,打骂是常事,还不给饭吃,用着嫡室操持劳累,视之为贱役,这样的人家,太后,这样的人家,可恨不可恨?”
慈宁宫里的气氛一下沉重起来,这整个宫里站的,几个不是嫡室?有几人没因为小妾嗝应过?可是,她们不能怨,不能反对,埋怨就是嫉妒,反对更是没用,她们要守着《女诫》并以之为行为准则,她们即使不得夫君疼爱也得操持家务,挣来的银钱,还得供那些狐媚子买胭脂首饰打扮得个个娇艳欲滴的勾搭她们的男人……
谁个心里真的无怨?谁个真的无恨?
太后闭眼转着佛珠,念着经文,她需要平静一下心绪。
皇帝皱着眉:“伊拉哩丫头,萨克达家的宠妾灭妻?”
玉儿点头:“两年时间,就一直这般使唤着嫡室,原本一个花儿一样的孩子,被折磨得形销骨立,命都快没了。”玉儿说着,眼眶便湿了,那孩子,哪是个十几岁的呀,看着,比三十岁的人还老态。
皇帝看看太后,太后睁眼:“你把她带来了吗?”
玉儿点头:“太后着侄孙媳妇把她带上,我便带上了。现在外面等着太后的召见。”
太后吸口气:“传进来。”
众人屏息看着那个被太监领进来的女子进来,见她端端庄庄行礼,恭恭谨谨起身站在一旁,不乱瞄,不张惶。
太后就喜欢这样有规矩的有气度的,点了点头:“抬起头来哀家看看。”
萨娜在来的路上就得了玉儿不少吩咐,此时慢慢抬头,微垂着眼皮让太后打量。
太后看了一眼,皱皱眉:“玉儿,这是你外祖家的表姐?不是说是你表姐的女儿嫁了萨克达家?”
玉儿听着太后这话,眼泪籁籁的就落了下来,走过去拉着萨娜往太后身边又走了几步。
“太后,这是我表姐的女儿,今年十六岁。”
慈宁宫里一片吸气声。
太后的手也抖了一下,招招手:“孩子,过来,哀家看看。”
萨娜走近两步,由着太后抓着她的手,太后一摸,全是骨头,再一打量,肤色晦暗呈病态的枯黄之色,脸颊深陷,除了眉目间还有一些长期教养形成的端庄之气,这孩子就像个长年没吃着饭的。太后的手无意间碰到萨娜的胳膊,萨娜打了个哆嗦,太后怔了怔,自己没这么可怕吧?
玉儿看着太后脸色,走过来把萨娜的袖子往上挽了挽,太后一看,倒吸口气,一条细瘦的胳膊上,掐伤,拧伤,鞭子抽打的伤,层层重叠,惨不忍睹。这孩子是怎么走进宫来的?
玉儿道:“太后,这孩子身上没几块儿是完好的。”
太后愠怒道:“畜牲!”
先不论这孩子有错没错,这般虐待着实没有人性。
一边郭络罗氏拿出早准备好的把柄:“皇玛姆,孙媳妇听小姑说,这萨娜惯会装可怜,其实是个最没妇德的,她婚前就失贞了!”
伊拦哩氏,你家出了婚前失贞这样的丑事,我看你以后还怎么挺直了腰板儿,这事儿闹到了慈宁宫里,就相当于全京城都知道了,以后,看谁还会说瓜尔佳家的女儿好的。哼,你成日在皇阿玛跟前卖乖,哄着他以为你多乖巧,他老人家也日渐看我不顺眼,我得让他知道,你也没那么好,你平日一样的好强,一样的仗势欺人,什么憨直纯善不过是你装出来的。
郭络罗氏想着自家输掉的几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心脏狠狠抽了一下,那本是她们家爷有大用的呀,却全被这伊拉哩氏破坏了,她不治了这伊拉哩氏,如何出这口气?以后,岂不是但凡是个人都要跳出来和她对着干?这样她还如何帮着她家爷降服人!
作者有话要说:嗷,二更。
☆、翻盘
婚前失贞!
丑闻啊!
慈宁宫里这一下骚动起来了,失贞这样的事儿也闹出来了,这戏,这一下可更热闹了!
玉儿看看得意的郭络罗氏冷笑道:“失贞?若真是失了贞,我表姐宁愿自己打死了,也不会让失贞的女儿嫁为人妇!”
玉儿的声音不大,可在一片窃窃私语中这冰冷的声音却显得格外清晰。
郭络罗氏不屑道:“这话谁都会说,可这事就摆在这儿呢,我小姑说,儿媳妇新婚夜不见落红却是实打实的没错。”
玉儿挑眉:“没有洞房,何来落红!”
哗!!
又一个惊爆猛料!
皇帝看看全无形象的一干人等,咳了一声。
皇帝一声咳,众人全都闭上了嘴不敢再动了。
郭络罗氏瞪大眼:“怎么没洞房,你怎么就知道没洞房?人家夫妻洞房没洞房你能知道?”
几个接触过刑部案例的阿哥却都若有所思,这种不洞房的事儿,大清也是出过的,只是,那大抵是嫌弃娶回去的是个丑女,或是新嫁娘有什么缺陷,再或者夫家发达了嫌弃新娘家贫……之后夫家以失贞没见红为名,第二日就退亲的。不过,这个萨克达明安怎么没退亲?
太后看看郭络罗氏:“老八家的!”
郭络罗氏狠狠拽一下手帕子:“皇玛姆,小姑说,明安新婚夜一直在新房,第二日明安很是愁苦,可那孩子有孝心,说是他额娘亲去钮钴禄家求来的,想着两家结了亲,最好不要再弄成仇人,只要这个女人以后不再做什么丑事儿,便不退亲了,毕竟,把这事儿闹大了,于钮祜禄家名声影响很大的,而且这个萨娜一辈子也就毁了,那孩子,心性纯善,全没想自己多委屈,多体贴孝顺呀。
可是,那孩子肯定再没想到,因为一时心善他当年忍下这么大的屈辱,今儿堂嫂居然仗势欺上门去了。大家只看到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身上的一些伤,可是,谁看到我们家明安的委屈呀?娶了这样一个无德的女人,便是教她规矩时偶有失手伤了她,也不算大错吧!当年我们学规矩,谁个没挨过教养嬷嬷的打呢?”
玉儿挑眉:“成日毒打,由着小妾欺辱嫡妻,这是哪家的规矩?堂弟妹也不想想,这世间的男人,谁能忍着当王八?难道是要靠妻家的权势吃软饭?除了这样无用的男人,妻子婚前失贞,谁个会真愿忍着?”
郭络罗氏火了:“你家的女儿自己不清白,赖得谁来?”
玉儿怒道:“我家的女儿现在仍是完璧之身,谁敢说我家的女儿不清白,你家的才不清白。”
回头蹲身一礼:“太后娘娘,这是否完璧宫里嬷嬷一验便知。”
太后皱着眉,“你俩不许吵,吵得哀家头痛。”
两人互相瞪视一眼,郭络罗氏转开头,玉儿则走到太后身边给她揉手心。
“皇玛姆头痛,你却揉手,你这殷勒献错地方了吧?”郭络罗氏讥讽道。
玉儿不屑道:“我真奇怪,你平日怎么服侍八堂弟的?八堂弟头痛你是不是就只蛮横地揉揉头了事儿?”
“头痛当然揉头了。”
玉儿不屑:“无知不可怕,可怕的是无知的人还总是自以为是!太后这是晚上没睡好,加上你一直吵吵,才会头痛,当然要揉手的。”
上了年纪,失眠很正常,玉儿把生气透出体外给太后揉了一小会儿,太后就觉得舒服多了。
“你这丫头,总这么贴心。”
玉儿笑道:“太后,今儿这事儿,也有玉儿的不是,惹得您烦心了。”
太后空着的手拍拍玉儿:“这事儿呀,也确实不能委屈了孩子,谁是谁非先不说,只是这孩子现在这身子骨儿,可太让人心惊了,比我这老太婆还瘦。”
玉儿手上不停:“玉儿要请太后做主,若验证了我这苦命的外甥女的清白,侄孙媳妇求太后到时为她挑一个好人家,也不求家势如何,只求一个家风好,懂得敬重嫡妻的忠厚之人就好,哪怕是白身也没关系的。可怜她无辜遭了这样的罪,一般人却只当她有错,若有太后的安排,却是再没人会说她闲话的!”
太后想了想,“桂嬷嬷,茹嬷嬷,你们领着这孩子去后面验身。如果孩子还是完璧,那萨克达家就是说上天去,都是错。如果已非完璧……”
玉儿抬头轻声道:“太后,当年孩子太小不懂事,今儿我表姐问得清清楚楚的,确实没有洞房。”
太后叹口气:“这怎么说的,这做额娘的怎么连这个也没跟孩子说清楚?”
玉儿苦笑:“当日萨克达夫人亲去求的亲,我表姐想着孩子到了那边必是好的,含糊着说新婚夜听夫君的就成,谁知遇上这样一个狠心无德的呢。唉——,咱们女人,苦啊,若没嫁到好男人,毁的就是一辈子啊!。”
众人支楞着耳朵,却见这祖孙俩居然说起了悄悄话,都好奇不已。
太后点头,“桂嬷嬷,茹嬷嬷,你们去吧。”
玉儿回头看看萨娜,点点头,萨娜紧握着拳头跟了下去。
玉儿给太后揉了一阵儿,太后觉得头呀,身子呀都轻了许多,舒服极了,忍不住笑道:“宫里的人也都给哀家按揉,可从没你做得这般好。好了,哀家现在轻松多了,你且歇歇吧。”
玉儿笑道:“太后以后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只管叫了侄孙媳妇来就成,这都是我们这些晚辈该尽的孝心。”
太后笑得极适意,回头对皇帝身边的雅尔哈齐道:“以后,我常叫了你媳妇进宫,你可不许舍不得。”
雅尔哈齐痞痞一笑:“侄孙不会舍不得,孙儿到时跟着一起来太后这儿蹭吃蹭喝,不知道多美。太后您到时可别嫌我吃得多!”
太后开怀大笑,皇帝身边的阿哥们则集体鄙视雅尔哈齐的没脸没皮,既然说舍得,舍得还跟着?
皇帝见太后心情变好了,便与太后说话逗乐,身边的晚辈也时不时插两句嘴,一时慈宁宫里一幅安享天伦的和睦景象。如此过了半个时辰后,桂嬷嬷与茹嬷嬷领着低垂着头的萨娜出来,慈宁宫里一时静了下来。
桂嬷嬷与茹嬷嬷对视一眼,桂嬷嬷禀道:“奴才们试了多种法子,这钮钴禄氏如今还是处子。”桂嬷嬷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钮钴禄氏全身都是各种陈旧伤痕!”
慈宁宫里响起一片惊噫之声。先前虽想着雅尔哈齐家的媳妇敢说出来,必是有依仗的,只是,当事实摆在众人面前时,大家仍然觉得不可思议!是呀,成婚两年,还是处子,做为嫡妻,这是何等的耻辱!何况,这两年时间,萨娜被夫家虐待的理由就是失贞,如今,事实真相却是这般。这萨克达家可实在没规矩。以后,谁家的女儿敢嫁到她家?嫁去还有个活路吗?
太后皱着眉:“太不像话了,岂有此理!”
玉儿叹口气:“是呀,这样的事儿,大清可没几件儿,自打知道这事儿,侄孙媳妇就百思不得其解,既不中意我家的孩子,当初何必上门求亲!既求了回去却又为何百般虐待?后来,才知道,萨克达太太想为儿子娶一个善持家的媳妇,便求娶了我表姐的大女儿。
可怜我这外甥女侍候婆婆夫君后,平日还要经营铺面不能有亏损,若有,就发挨打受饿,这也就罢了,做为主母,却还要颠倒纲常侍候一个贱妾。萨克达太太训斥我外甥女不能生育,萨克达明安的小妾羞辱自己的主母,说她不该嫁入萨克达家。太后,您说,这婚姻大事,我这苦命的外甥女做得什么主,怎么嫁人倒是她的错了?”
太后冷哼一声道:“婚姻大事,要嘛上面指婚,那撂了牌子的也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那个妾是说长辈的做错了不成!”
玉儿叹道:“可不就是嘛!可是,那个萨克达明安听着小妾这样说我外甥女,却坐在一边喝茶冷眼旁观,倒仿佛认可小妾的话似的,太后,您说,这是个孝顺孩子会做出的事儿吗?他这是不满自己的母亲为自己选中的亲事还是怎么着?而且,这个明安还对着母亲阳奉阴违,甚至欺瞒长辈,太后,这样不孝的儿子,怎会是个好的?毕竟,连含辛茹苦养育自己的寡母也会欺骗的人,他的道德品性怎么会是个好的呢?百善孝为先,一个不孝的男人,居然还蒙骗了不少人,居然还做了官儿!”
玉儿吸口气:“他宠纵着小妾不敬主母,使唤我家的孩子如贱役,让我家的女儿为他的小妾洗脚洗衣,平日更是由着他的小妾对我家的女儿谩骂羞辱不断。那个明安,把我家孩子身边的人找着借口都打发走了后,从此便不让这孩子见外人,我表姐要见,他们也拦着,那个妾对明安说,且折磨得我家的孩子自尽了或是身子垮了病死了,到时让明安扶了她做正室。太后,这样狠毒心肠的,谁个好人家的女儿落到他们手里,都落不着好啊!”
一宫的人听着玉儿的述说听得心惊,这般明目张胆,真是嚣张,这个小妾也不可谓不毒辣。那家里有小妾得宠的,已经开始自危了。
郭络罗氏没想到事情发展到现在,倒成了自己家小姑的不是了,吱唔半天道:“若真是这样,确实过分,可是,现在也全是你一家之言。”
玉儿都懒得再搭理她,回头对皇帝道:“皇上,这些事儿,一查便知的,萨克达家的下人奴才总有知道实情的,本来这些小事不应该劳烦皇上,只是这事儿都已经被八堂弟妹闹到慈宁宫了,侄儿媳妇求皇上还这孩子一个清白,给这孩子一条活路,要知道,这两年她在夫家侍候婆婆夫君可一直没差的。”
皇帝皱着眉,这不过是个小官儿的家事,可这小官儿有几门亲戚,这亲戚有些个权势,因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