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络罗氏的眼中漫上了泪花,玉儿在一边看得惊奇不已,她这是感动是委屈?
皇帝看看自己的儿媳妇,又看看惊奇地看着儿媳妇的玉儿。
“伊拉哩丫头,你这性子,没点子心胸,可真够呛的。”
玉儿转回头,冲着皇帝就乐:“嗯嗯,皇上说得对,玉儿这直肠直肚的直性子,没有点儿肚量,可还真受不了,玉儿也知道,所以,一般情况下,玉儿都不说话。”
皇帝失笑:“你今儿说得还少了?”
玉儿想了想:“玉儿是被气着了。平日我在家就顾着服侍我们爷并养育四个孩子,也不大出门走动,前几个月才听娘家人说,八爷夫人不遗余力地大肆为我张帜呢。我就纳闷儿了,这夫妻情深,举案齐眉没错呀,怎么八爷夫人自己做得,别人就做不得?”
郭络罗氏恨道:“我怎么你了?我也就是说了你夫妻情深呀。”
玉儿冲她一吡牙:“郭络罗夫人,你还嘴硬,这整个慈宁宫里,可就我最傻,我这么傻的都明白你的意思,你说,大家是不是也全都明白?”
郭络罗氏道:“我本意是要赞你的,别人要怎么想,难道是我能管得了的?”
玉儿冲她不屑一笑:“但凡行事,不可有不可与人言道者,我在皇上太后面前,从来有什么说什么,便是自己不好的,也从不掩着藏着,夫人既不敢承认,想来是自知理屈吧,明知不对,还要做出来,不知夫人以后还当如何?
我也不与你于口舌上多较劲儿,当日咱们定赌时说的话今尤在耳,今儿皇上太后当面,咱们就把约签了吧,无论是输是赢,我只求夫人以后不要再到处夸我能拢住夫婿这类的话了。爷们儿自有他们行事的原则,我一个内宅妇人,能做什么?今儿我当着大伙儿的面就说了,但凡我们爷要往家纳人,我伊拉哩氏绝不拦着挡着。”
雅尔哈齐摇头,媳妇儿太笨。
玉儿回头冲郭络罗氏道:“八爷纳人,夫人拦是不拦?”
郭络罗氏被逼无奈:“我怎么会拦。”
玉儿冲她乐道:“言出必行,是为人之道。夫人也是出身高贵的,我也就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看热闹的人是从不会嫌事儿大的,皇帝的儿子儿媳们在下面津津有味儿地看了这么一出,都觉得很尽兴。便是有那与两人交好的,也只能在下面摇头,却是没人插话。
皇帝被吵得头痛,他前朝的文武大臣在乾清宫吵,这回了后宫,这女人们争风吃醋得很隐晦也就罢了,现在,这些晚辈儿也不消停。
皇帝不耐烦再听,一挥手:“你们两家子自己到一边儿寻摸法子去。一会儿报上来与朕知道。”
皇帝的手一撤,腿上的弘英往后仰了仰,皇帝挥到半途的手赶紧又回去扶住。气闷地瞪了那地上站着的几个不省心的。
“滚!”
雅尔哈齐是滚习惯了的,也不以为意。八阿哥平日少见自己阿玛这样,倒是愣了愣,见雅尔哈齐携了伊拉哩氏退到了一个角落,领着郭络罗氏也跟了过去。
郭络罗氏早憋了一肚子火,此时退了下来,压低声音道:“伊拉哩氏,你别欺人太甚。”
玉儿看她一眼:“郭络罗夫人,你敢做,还怕人说?本来以前我还敬你敢做敢当,谁知道,你倒气虚了。你恋慕自家的男人又没错,想要独宠也无可厚非,可你怎么倒要拉上我,我又不欠你的。”
郭络罗氏眼圈一红:“我要是生下孩子了,我也敢像你似的理直气壮。”
玉儿摇头:“你第一次见我就欺负我,那也是因为孩子?可别在这儿装相了,我比你可怜多了,你在京里四处传我的不是,我还没装可怜呢。”
郭络罗氏哼道:“我讨厌你,凭什么好东西你都占全了。”如今撕破了脸,郭络罗氏说话也没了顾忌。
玉儿冲她一翻白眼儿:“我也不见得喜欢你,不过,我就算不喜欢你,我也没到处去说你的不是,这一点,我可比你德行好。”
郭络罗氏道:“那是你自己笨。”
玉儿看她一眼:“我是笨,我居然想着和你讲理!”
说罢也不理郭络罗氏,走到雅尔哈齐身边。郭络罗氏听了这话,本想反驳,却见人都走了,气闷地狠狠婉了玉儿一眼。
俩男人看俩女人吵嘴,谁也没出声阻止,见这会儿吵完了,雅尔哈齐道:“媳妇儿闯的祸,还是得我们这些男人来收拾烂摊子。”
八阿哥道:“我嫡妻确有不是,堂兄见谅。”
雅尔哈齐冲八阿哥乐道:“你这性子,还真让人讨厌不起来,我知道,你疼你媳妇儿,不过,我也不能让我媳妇儿受委屈。现在她俩人对上了,咱也只能这么着了。你那银子跟兄弟那儿借的?嘿嘿,你知道,我媳妇儿这银子来得松快,输了也不影响过日子,你那银子,万一输了,可得挣好些年呢。”
八阿哥温文一笑:“堂兄方才说得对,这自己媳妇儿捅了漏子,咱们这些爷们儿就得擅后,便是输了,也就罢了。只是,堂兄,你夫人也是千娇百惯长大的吧?你就不怕她坚持不了几天?”
雅尔哈齐道:“她既要赌,我也没办法。再说,那银子,也是她自己的不是。”
八阿哥笑道:“堂兄这是畏妻?”
雅尔哈齐乐了:“是畏是怕,是宠是爱,我们大家心里各自有数。说出来也没什么意思。”
两个男人相视一笑,继而开始低头讨论。
雅尔哈齐跟玉儿不一样,玉儿总是直接把底限开出来,之后一步不让;雅尔哈齐则到最后也很少让人知道自己的底牌,就这样一直与八阿哥慢慢较劲儿。玉儿在一边看了直打呵欠,想了想,从袖里拿出一卷薄书册子看。郭络罗氏在一边看得直瘪嘴。看了几行,玉儿从袖里又掏出一个瓶儿递给雅尔哈齐:“爷,润喉。”
雅尔哈齐正觉嗓子有些不舒服,接过小瓶儿一口全倒进嘴里,一时满嘴芬芳,精神瞬时好了许多。
郭络罗氏愧疚地看看八阿哥,八阿哥笑着冲她摇摇头示意没关系。只是,空气里散溢的一丝半点儿香气让八阿哥也忍不住叹息,这伊拉哩氏是有些毛病,可这照顾人的本事,还真是没得挑。
郭络罗氏咬着唇看伊拉哩氏又低头看书去了,恨得不行,本来没什么的,她这一个举动,一下显出自己为妻的不周到来。这伊拉哩氏,太可恶了。
“你那是什么?”
玉儿愣了愣,抬头看郭络罗氏:“嗯?夫人问我?”
郭络罗氏咬牙:“这还有别人吗?”
玉儿想了想:“我以为你问我们爷或者你们爷呢。”
郭络罗氏气道:“你别装傻,问的就是你,你那小瓶子里装的什么?”
玉儿冲着郭络罗氏一笑:“装的呀……”看郭络罗氏很认真听的样子,调皮一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郭络罗氏气道:“肯定不是啥好东西。”
玉儿敷衍地点点头,“随你怎么想。”
郭络罗氏忍住气:“你怎么随身带着那个?”
玉儿抬头看看她:“孩子们小,不耐渴。”
郭络罗氏问:“你给雅堂兄喝了,一会你的孩子怎么办?”
玉儿一抬下颔,示意郭络罗氏看那在皇帝太后身边吃喝得无限快乐的四个孩子,“他们自己找着吃食了。”
郭络罗氏羡慕道:“你真好命,这才成婚三四年,这孩子都四个了。”
玉儿看她一眼,不接话。羡慕与嫉妒并不能成为她破坏别人名誉的理由。她不去看自己拥有的,只盯着自己没有的,最后迁怒于人还有理了?别人也没那个义务顺着她不是,就算她把自己说得有多不得已,玉儿也没想过要去安慰她。
郭络罗氏见伊拉哩氏不搭理她,这才想起来,这个伊拉哩氏可不是一般人——就算肚里恨得不行,面上也会一团和气。自己拿着对别人的处事方法来对她,却是无用。郭络罗氏知道伊拉哩氏不会与自己维持表面的和睦,这才消停了去听八阿哥与雅尔哈齐的商谈。
两个男人商谈其间,玉儿给雅尔哈齐递了一小瓶喝的,在雅尔哈齐扯袖子的时候给他挽了挽有些拘着他的袖子,在他皱眉转动脖子的时候挡着众人的视线给他正了正领子。八阿哥与郭络罗氏在一边看着那夫妻俩默契的互动,一时有些不知该作何反应。
几人商谈停当,旁边早备了纸笔,八阿哥提笔写了详细条目。临了,看着玉儿道:“堂嫂低头看书,怎知道堂兄衣裳束缚?”
对于八阿哥的问题玉儿呆了呆:“就是知道呀,我看书,也没道理不管他不是。”她早习惯了把灵觉罩在家人的身上,自然知道的。
八阿哥算是明白了,无怪雅尔哈齐宠着她,她不论做什么事儿,总留了一份儿心神在丈夫孩子们身上,以至能把他们照顾得妥妥当当的。看看手上的约书,一时有些拿不准,自己这赌,仿似没多大赢的机率啊!
皇帝拿着约书看了一遍。
“行了,你们自己去安排吧,朕懒得理你们。”
玉儿想了想,从袖里掏出几张大额银票:“皇上,银票放您这儿。”
皇帝一时愣了愣:“你一直随身带着?”
玉儿点头。
皇帝扶额:“当年,你带了十万满草原跑,现在,你带着五十万,满京城跑。你这么些年,倒真是没变啊。”
玉冲着皇帝傻笑。皇帝这话不像赞,又不像骂,她除了傻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
皇帝想了想,冲一边的老四招手,四阿哥几步走了过来。
“老四,这是他们的银子,你拿着,你现在户部,有那紧急需银的地上,就拿去用,反正,他们还得一年才能出结果。银子放那儿也白白占地儿,不如做点儿利国利民的事儿。”
玉儿冲着皇帝乐:“嗯嗯,满好。”
皇帝与四阿哥都不希得理她,四阿哥接过那五十万,方才看到玉儿拿银票出来自然知道这全是玉儿的,转头看八阿哥。
八阿哥笑道:“弟弟可没这随身携带大宗银票的习惯,回府后差人送到四哥府里。”
四阿哥点头,瞪了一眼那个只能让人生气的多事儿女人,退了回去。
玉儿看着四阿哥的表情,吐了吐舌,皇帝看到了,问她:“怎么啦?”
玉儿想了想:“四堂兄瞪我了,那嫌弃的样子仿佛我做了什么错事儿似的。”
皇帝无语,你当你今儿做的是好事儿?看看一边的弘普,放心了,还好,当年这孩子自己带了一段儿时间,性子看着还靠谱,现在看着也没跟他额娘学得脑子里缺根儿弦似的。皇帝有些担心地想,以后是不是也得时常看着点儿,可别让孩子被养拧了来给自己添堵!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紫悠云扔了一个地雷、书猫猫扔了一个地雷。么,昨儿缺的一更,今儿补上了哈哈。
☆、子孙
皇帝在慈宁宫看着满堂儿孙道:“言出必行!你们日后言行当谨慎!”说罢瞟一眼玉儿,言下之意,一家子精英自是心内有数。
“天下人的目光都看着我们爱新觉罗家,皇室重赌,则天下必仿效之!”
玉儿低头吡吡牙,唉呀,自己居然成反面教材了!
“今儿慈宁宫的事儿不许外传!”
玉儿哭丧着脸,这是说今儿自己丢脸了?
皇帝抓着机会教育了一通儿孙,玉儿很不幸成了典型事例。不过,想想郭络罗氏比自己更黑的脸色,玉儿平衡了。
坐在马车里,雅尔哈齐颇有兴致地看着妻子先是一脸晦色,继而皱巴着小脸,最后却又舒展眉嘿嘿傻笑出了声儿……
弘普淡定地看着额娘表演变脸。他额娘有些傻乎乎的,他早知道,所以,他才拼命地看书习武,想着快点儿长大,免得缺心眼儿的额娘被人嚼巴着吃了。
“阿玛,辛苦了!”
雅尔哈齐挑着眉看儿子:“儿子,这是阿玛应该应份的!”
弘普看看阿玛的脸色,确实没有一点儿嫌弃的样子,很严肃地点头:“儿子会快点儿长大的!”玉儿醒过神来时听到的就是大儿子的宣言,一下子心疼了,抱着儿子蹭了蹭:“儿子,不急,你可以慢慢长,童年的时光是美好的,应该是无忧无虑的,你可以放开了玩儿,将来,长大了,才不会有遗憾。”
弘普被额娘蹭得眯了眯眼,“额娘,儿子现在就过得很好!”
比起别家的孩子,他们幸福太多了,想着弘晖只言片语间带出的内宅争宠,想着别的那许多堂兄弟目光里的点点阴暗,言谈间不经意流露出的晦涩心情,弘普很明白,自己一家子的幸福有多么奢侈。
弘普也弄懂了额娘为什么总说:有比较才会有鉴别。
有了堂兄弟们的对比,他才知道自己认为理所当然的日子有多难得、多幸福。从小被教导惜福的他,自然对自己这样的家庭倍加珍惜。看看一边坐在阿玛怀里的妹妹,妹妹也是懂的。
弘芝弘英一点一点钻到大人怀里,睡着了,他们今儿都累了,弘普看看自己怀里的弘英,看看额娘怀里的弘芝,对于他们今儿的表现很满意,决定背着额娘进行的教育可以继续。
额娘说他们四人的智商比别的孩子高很多,让他们要珍惜自己的能力。弘普最初是不懂额娘说的智商是什么的,后来,常与同龄的堂兄弟、表兄弟们来往,他才知道,原来,别的同龄的孩子们,居然大多还没开始读书习字,而他,在一岁时听额娘念的是《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两岁时常听的是《说文解字》,第三年记下了四书五经,能拿笔后,他开始把自己听过的书,一本一本找出来对着字儿写……对于自己和妹妹过目不忘的本领,额娘再三声明不许他们泄漏出去,跟他们讲木秀于林风必催之的道理。
出头的檐子先烂,弘普决定接下来要把这个道理和两个弟弟说清楚。
玉儿对于雅尔哈齐只抱女儿不抱儿子的行为早已无感了,“普儿,手累不累?”
弘普看看睡得很香的弟弟:“额娘,儿子不累,儿子的手劲儿比晖堂兄还大呢。”
玉儿看看大儿子:“儿子,你晖堂兄知道了?”
弘普想了想:“应该知道一点儿吧,上次他来我们家做客,我们在花园儿里玩儿,他差点儿滑倒的时候,儿子扶了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