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出几分高贵,小姐若是这样去街头走上一圈,恐怕也立时就要京城布贵呢。”
少安拼命点头表示赞同,君霐噗哧一声喷笑出来,亲自动手盛了碗粥递给太平:“好,我们的太平大小姐,吃饱了街头卖布去。”
粥是普通的白粥,配上精细小菜,让人胃口大开。仔细看那些盘子碟子杯子筷子,碗啊勺啊的,竟没有一个同样的,颜色各异,花样各异,形状各异,工艺说不上绝顶的好,有的甚至还刻意笨拙,简单粗糙得连普通人家的粗瓷都不如,好好歹歹琳琅的摆满了一桌子,看着说不出的怪异,竟貌似单个做出来的手工之物。
和往常一样,一家人总是开开心心的,仔细看却还是能挑出异样来:粥虽然是平日常吃的,小菜却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桌,盘子碟子算起来足有十七八个;太平一个人吃,三个人看,一个垂头不语,一个趁人不注意就转身擦眼泪,一个看着太平眼也不眨,时不时的夹上一筷子菜,脸上带着笑,却让人看着难受;再看屋里,架子上,桌子上,都空了一大半。
行李是前几日就收拾好了的,昨日行冠礼时,王府里便来人给接走了,吃完这顿饭,太平就该动身了。
君霐昨日忙了一天,晚上又一夜没合眼,想多留些东西自己看着有个念想,又怕女儿外面东西用不惯,收收拣拣又给理出两大箱子。
可怜天下父母心,那么点小婴儿十七年一手抱大,今天要走了,就像剜他心一样的疼。
太平笑眯眯的吃了两碗粥,又把碗递给父亲,要了第三碗。
吃完饭,又洗洗漱漱好一会儿,脱了便鞋换上靴子。君霐亲自动手帮女儿把外套脱了下来,递给少安抱着,取过榕叔手里的斗篷给她披上,扣上搭扣,理理头发扯扯袖子,又退后两步仔细打量了一番,这才牵着她的手出了屋子,榕叔眼睛一红,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
一眼看见院子的两个大箱子,太平拍了拍,笑道:“放下吧,都搬光了,我回来用什么?”
转身抱抱父亲:“爹,我的宝贝窑交给你了,嫌和尚念经太吵了,就去捏捏泥巴,放心,那里隔音做得很好。”
又用自己的衣袖给榕叔擦干眼泪:“榕叔,别忘了给我寄泡菜酱菜,三天吃不到,我会没命的!”
榕叔失笑,忙把太平的手打开。
太平提溜着鼻子一耸一耸的少安,挥挥手,头也不回的上了车:“我玩儿去了。”
不正经的样子,让君霐等人看得哭笑不得。
眼看着车队去得没影了,君霐才带着榕叔转回屋去,屋里空荡荡的,心里也空荡荡的,好半天呆呆的坐着,游魂一样。记得她在襁褓里仿佛还只是昨天的事,摸摸了眉间,还记得那么点的小娃儿,口口声声说什么和尚们一对天眉最好看了,用不着画,画了难看,又想出什么夹子来给他修眉,自此,多少年了,他再没有如寻常公子郎君般剃眉画眉了,就这么一对天眉,日子久了自己也觉得顺眼了,不合礼数什么的也不在意了,对于这个自小就怪异的女儿,他总是说不出的宠爱纵容,十七年呀,眨眼就这么过去了。
午饭端了上来,主仆两个谁也没胃口。
好一会儿,榕叔擦干了眼泪安慰少爷道:“少爷你别太担心了,小姐性子是懒散了点,但聪明着呢,不是能吃亏的主,何况还有钗嬷嬷她们看护着,没事的。”
君霐轻声一叹,他哪里是怕女儿吃亏了,太平什么性子,谁能比他这个当爹的更明白?他看了十七年尚不过摸着六分,还是女儿对他不设防的情况下,平日里觉得女儿未免太过淡漠,想着女儿入世多点人气儿,又担心世俗情怨真让女儿上心了又伤着她,世间父母的心想必都是这样矛盾的。
不自觉君霐又摸进太平屋子里,愣愣的出神,好一会儿,不经意间瞥见梳妆台前端端正正放着的东西,一愣,然后“哎呀”一声惊叫起来,二龙戏珠的金冠!他让女儿就这么扎着一条麻花辫上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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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车里看到闭目打坐的明缘和尚,太平诧异的挑起了眉,了不起的和尚呀~~把她当成修心之物了么?
年轻和尚的跟着一个年轻女子到处乱跑,这样也可以吗?没有人管吗?他师父都干嘛吃的?没头发的家伙果然一个比一个麻烦!
她的清白名声呀~~这个变态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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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太平入世,青衣素发,随身,丫头一个,和尚一位,有人笑寒酸,有人骂荒唐,不管怎样,她来了。
王府
康擎派来接她的,依照她的身份出行所允许的最高规格,派足了12骑侍卫,一辆四匹马拉的四轮马车,外加一个车夫。
侍卫都是高挑健美的青年女子,车夫沉默利落,一看就知道是个行家老手,马车车身上堂堂正正的纹着家徽,外面够华丽里面也够舒服,连那四匹拉车的马也像是四胞胎,一模一样的通体雪白高大神气。总得说来,算是中规中距,不曾刻意曲着她。不过,侍女管家之类能办事的却没有跟一个过来帮忙招呼,不知是疏忽,还是刻意的忘了周全。
上车前,榕叔嘴里还就这个嘀咕来着,太平和父亲听过,也就相视一笑,丢一边了。倒是这辆马车,引起了太平一点兴趣。据她所知,中国历史上从来没有四轮马车,这主要是因为中国古代从来没有解决四轮马车的前轮驱动和转向问题,但很明显,她现在坐的就是一辆货真价实的四轮马车……
就某些细节方面,这个时空还比中国古代还要先进些,她们也有三皇五帝,她们也号称炎黄子孙,而且颠倒的只有人,换句话说,就是只有男人才会生孩子,动物里面还是公的是公的,母的是母的,有乳房的那个母的负责生育,会下蛋还是母鸡,按照这边书上的解释,这也是高等人和低等动物之间的区别……
第一次在书上看到的时候,太平愣了半天,然后狂笑了半天,捂着肚子乐得只打滚,吓得她爹榕叔和少安都不知道她怎么回事,只当她一天一抽又开始了……
所以,这四匹马绝对是名副其实的公马……
每每看到一些小地方,太平总是犯糊涂,越来越搞不清楚自己是投胎转世了还是正在做梦,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闭上眼,趴到明缘身上打算先睡一觉再说。
有什么合理不合理的,入乡随俗,人家说合理就合理吧,男人都能生孩子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从京城到护国寺,单人快马要半个时辰,坐马车,如果赶路的话,差不多一个时辰。太平坐的马车,车夫明显技术纯熟,速度不特别快也不特别慢,有点颠但也没有让人太难受,到底走了多久,太平也不知道,一个是因为她向来没有时间观念,在这个没有表的时代,她更是睁眼一摸瞎,完全没有时间这个概念,每日里什么时辰什么点到了,全得指望少安;还有一个就是她睡着了。
康擎王府中门大开,王府管家秦嬷嬷领着两个侍僮,四五个仆妇等在台阶下。
只见远远的,前六后六的十二骑簇拥着一辆马车来到府前,12侍卫下马,在马车前列好队。
知道这就是小主子来了,秦嬷嬷忙支使着仆妇们把下马车用的脚踏放好,自己也候在车前准备行礼,谁知好一会儿,迟迟不见马车有动静,众人皆疑惑,不自觉都伸长了脖子盯着马车门看。
对于这个十七年来连王妃太君都没见过的小主子,说不好奇,那绝对是骗人的!事实上,府里上上下下,自从知道这个小主子要回来后,都明里暗里的议论好长时间了。从头到脚,什么样的猜测都有,有说小主子是觉慧大师青睐的弟子,一定是一脸佛相的,有说小主子跟王妃一样冷得吓人的,还有那资历老点的,十分肯定的说,小主子一定和同样十七年不曾见的王君一样,是个竹样气质的美丽轩昂的女儿!
君家女儿呀,提起这四个字,众人不管老的少的都是一脸仰慕的花痴相……
又过片刻后,车门终于打开,一个头梳双鬟簪珊瑚宝钿系红色飘带,身穿白底绣红梅的丝缎半袄,腰系红色绸缎罗裙的美貌少女当先走了下来,只见她扫了一眼府前众人,立时又转身去打起车帘,一个梳长辫子,披着青色大氅的布衣女子睡眼惺忪的搭着她的手下了车,随后,马车里又走出一位身着白色僧衣,胸挂佛珠,手捏念珠,目沉如水,容颜如玉,气宇不凡的青年和尚。
这……这是什么状况?
秦嬷嬷诧异,却一点没露在表面上,连忙领着众人跪下:“奴婢秦良见过世女。”
罗裙少女又弯腰从马车里拿出一件水青面子的长衣,整整齐齐的搭在手臂上,与那白衣和尚后半步一左一右的站着。
当中那个披大氅的女子笑道:“秦嬷嬷是吗?麻烦您了,不用多礼,都起来吧。”声音有点低沉,淡淡懒懒的,第一感觉是平淡,再仔细去回味竟越想越觉得迷惑。
“谢世女。”秦嬷嬷起身抬头,正好对上女子一双浅色凤眼,心突滴几下乱跳,竟是一呆。
“不必,叫我太平就好。”那女子神色平淡,姿态悠闲痞懒,虽是一身布衣,给人感觉却说不出的尊贵,也没有丝毫不搭的感觉,好像这衣服就是衣服,穿她身上就没有什么锦缎与棉布的区别。
“奴婢不敢,请小姐入府。”秦良低头伸手虚引,心下暗赞,却也没有太过诧异,这佛门净地长大的人,气质就是脱俗些,况且依照君家少爷的为人秉性,养出来的孩子,怎么差也差不到哪里去,格外出众些也是理所当然的。
太平不语,只浅浅一笑,顺着秦良的引导,移步入府。
见太平面有悦色,秦良也些许开心,不自觉也眼带几分柔和,然后心头突地一惊,猛然发觉,这女子从露面那一刻起,寥寥不过数语,也不曾特别如何的亲切,但所有人的心思无一例外的竟都围着她转了,她身边的两人也都不是寻常人物,尤其那青年和尚,可自己竟然半分心思都没有旁顾!自己身为康擎王府的管家,什么贵人不曾见过?就是自家的王妃和几位小姐主子也都是出类拔萃的人物,但这位小主子给人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只觉得和旁人不同,却又说不出不同在哪里,举手投足皆能如画一般,放哪里都觉得合适,好像周围环境就是依着她配的,让人怎么看怎么舒坦。
秦良倒抽一口气,心里暗暗一叹,不见时,众人千般万般的想像她,见了放知,她合该就是这样的,合该这才叫做“太平”。
这就要上演一出“黛玉进府”吗?
太平心中暗笑,要不要学学那林妹妹,从现在开始,步步留心,时时在意,别轻易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以免让人耻笑了去?
“院子早收拾好了,小姐是先去梳洗一番,还是先去内园拜见太君?”
“怎么?祖父他老人家等着吗?”
“知道小姐今日回来,太妃一早就盼着呢,都打发人出来问过好几道了。”
“劳祖父惦记了,太平之罪,自当先去给祖父请安。”
秦良领着众人向左拐弯,穿过一道拱门,进入回廊,往后院内眷园子里走去。
走过一段长廊,路过一个亭子,看见一个头带玉冠,身着紫色丝罗锦裙,个子高挑容貌俊美的中年女子立在亭子里,秦良微感诧异,忙躬身行礼:“王妃。”
康擎王妃颔首,目光放在太平身上,还是冷俊的眉目,眸色间却又有几分复杂。
太平从善如流的弯腰行礼:“太平见过母亲。”
康擎王妃看着这个姿态慵懒,青衣飘飘的风华女子,心里暗然一叹,几分骄傲却也有几分无奈,这是她的女儿,她十七年只在情报上认识的女儿,虽只是第二次见,但母女天性,她却很清楚她的几分秉性呢。
康擎王妃虽然心思百转,神态上却不露半分,她半天不说话,秦良一干人等也静悄悄的透口大气都不敢。唯独太平一行三人仿若没有感觉到空气的凝重,太平泰然自若的摆出一副你随便看,看够为止的神态;少安守礼的低头看足,心里却满不是那么回事,她一向对这个康擎王妃没好感,哪怕对方气质再怎么和风霁月,在她看来都是不可原谅的人物;明缘和尚更是手捏念珠,一脸雷打不动的安详。
良久,康擎王妃说不出什么意味的将视线从太平身上移开,却意外的看到了太平身后的明缘和尚,一愣,道:“明缘禅师?”
明缘合掌一礼:“王妃有礼。”却依旧只站在太平身后,不曾迈步出来。
康擎王妃看看风清云淡的太平又看看神色安详的明缘和尚,眉头微皱了皱,转头吩咐她身边一个侍女,让她领着明缘和尚去兰芷园中歇息,自己带了太平往内眷园子中走去。
“走前可曾去拜别过觉慧大师?”康擎王妃边走边问道。
“去了。”太平跟在王妃身后,轻声应道。
康擎王妃点头不语。
这才几个照面间,看着风平浪静,事实上,世女随身带着一个和尚,世女正要去给老太妃请安等等这类的消息,一个传一个的,就像一阵风刮过般隐秘又迅速的在全府蔓延了开来,顿时,整个王府都笼罩在一种诡异的紧张气氛中,众人具都放轻了手脚,连说话声音都不自觉的带上了几分小心翼翼。
一把玉梳狠狠的砸在半人高的铜镜上,坐在锦凳上的美丽男子一脸愤恨的大声道:“她算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连爹都要去拜她?该她过来给爹见礼才是!”
“小弟,轻声些!”卫汀筗听着皱起了眉头。
“怕她什么!姐,你也听见了,居然把护国寺的和尚带下了山,可不跟她狐媚子的爹一样!这传出去,不是让我们康擎王府被人耻笑吗?我们以后还怎么有脸见人!”
“明缘师傅是修为有道的禅师,你不知道情况不要乱说,不管怎么样,她都是世女,娘的孩子,我们的妹妹。”弟弟如此不知轻重,卫汀筗有几分怒了。
卫汀筀冷笑两声,道:“这样的妹妹,我可要不起,不足七月生的,谁知道是个什么野种。”
“汀筀!”
“卫汀筀!”
周氏官人和卫汀筗同时厉声喝住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