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禾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一旁的陈自晴,见她也担心地看着她就明白只怕之前她又表情外露,被陈自晴看出了端倪。思及此她略微往后靠了些,看着宁卿翻身下马走上前来才跟着秦舒兰她们一起下车。而另外一辆马车上等消息的秦玉兰此时也跑了过来,见到一路风尘的宁卿先是一愣下一秒就红着脸站在最前面行礼。
“诸位不用多礼。”宁卿沉声说,声音中透着疲累的嘶哑,听得林秋禾眉头直皱。他不会是从昨天苏晓宁遇刺之后就一直没有休息,熬到了现在吧?
宁卿却顾不上这么说,冰冷的目光一扫,沉声道:“如今京中混乱,在下受摄政王之命前来接林大夫入京。至于其他人,最好是先别入京城。”
“这怎么行!”秦舒兰却急了,根本顾不上宁卿的身份上前一步就反驳,“昨日我们就已经送了信给家中说要回去的。”这样突然停留在京外,怎么能行?她越想越急,转头就看向身后的林秋禾迟疑了一下去没有开口让林秋禾帮忙。在她看来,林秋禾也是无能为力,如果贸然开口只会让她为难。
“本王自会让人给秦府捎信。”宁卿皱着眉头,回头看了一眼,“黑雾,你带着林大夫入京。我们在这里耽搁的时间已经太久了。”
“是。”一个清亮的女声响起,然后宁卿身后两个一直没有扯下面巾黑雾上前一步请出了林秋禾,“林大夫请上马。”
林秋禾根本就不会骑马,这会儿在黑雾的帮助下上马等到黑雾也上来时她才反应过来,低头对秦舒兰和陈自晴劝道:“你们还是先回庄子吧,只怕这会儿京城里面也乱,你们回去也不见得是好事。”
这话说得颇为大胆,但是林秋禾也顾不上这许多,“放心,我会让人给秦府捎信的。”她说着接过黑雾递的面纱拦住口鼻。
宁卿见她准备好,这才低头看了一眼秦家姐妹和陈自晴,只留下一句:“好自为之。”就回身过去翻身上马,挥手下令:“走!”
看着远去的马匹,秦舒兰脸色变了几次想要跟上前却又没有勇气。最终还是一旁的陈自晴上前拦住了她。“我们还是先回庄子吧,不然按照现在的情况,只怕天黑也不见得能入城。若是晚上露宿在外面,凭借我们带的家丁和丫鬟只怕会不安全。”
秦玉兰听闻天黑不安全,连忙跟着上去劝秦舒兰:“二姐姐,咱们还是先回去吧,不然入城的人越来越多,只怕咱们想回去都晚了。”
秦舒兰无奈,只得留下了两个小厮试着如今给秦府捎信,然而和大家一起掉头回了庄子中。
而林秋禾这边一路马匹颠婆,等到入京换马车的时候忍不住松了一口气。黑雾在一旁照顾她,投了帕子给她擦脸洗手,又把先前准备好的外衫给她换了,这才退出去。她刚出去宁卿就弯身进了马车。
“遇刺的不止是苏晓宁,还有同行的皇上。”宁卿进来第一句话石破天惊,让林秋禾一时间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她隐隐意识到肯定不止苏晓宁遇刺了,然而怎么也没有想到另外一位能够影响到京城局势的遇刺者竟然是宁邵哲。
这么说,宁卿急着让她回京是为了宁邵哲的伤势了?
她想着一双眼睛就看了过去,宁卿脸色阴沉地点了下头,“皇上伤势颇重,虽然苏晓宁当时一力护着皇上,不过对方人多又早有准备,等到侍卫赶到的时候……”他说着摇头,“皇上如今还昏迷不醒,父亲虽然把消息给一力压了下去,可是要是一直这么耽搁下去,皇上再不露面只怕有些人就真的蠢蠢欲动了。”
本来想要谋杀摄政王失散多年的女儿,最后竟然杀了条大鱼。那些人要是知道真相,只怕能乐死了吧?
林秋禾心中吐槽了下,近距离看着宁卿干涩到已经裂开了细缝,连忙倒了杯茶递给他,“先喝些茶润润,然后再说皇上如今的情形。这里距离皇宫还是有断距离的。”
宁卿接过茶杯却没有喝,而是给出了另外一个消息。
“皇上如今还在摄政王府。”他说完才喝了一口茶水,温热的茶水顺着干涩已久的喉咙下去,宁卿这才觉得精神了些,接着给林秋禾讲目前的状况。
“因为苏晓宁拼死护驾,皇上身边除了一处致命伤之外其他的伤势不是特别严重。然而腹部的那一道伤口大约有三到四寸长,且伤及内腹,御医们束手无策。张章说你的针灸之术或许还有一线希望……”他说着叹了一口气,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放就疲惫地靠在了马车侧壁上,担忧地看着林秋禾。
“除此之外,其他情况御医都已经稳住,而皇上如今略微发热,内腹依然在渗血不断。”也正是因为血一直没有被止住,所以无奈之下张章才提议了让林秋禾试试。他认真地看着林秋禾,“禾禾,若是你没有把握的话,就……”话说到一半,他又停了下来,“放心,无论如何我会确保你的安全的。”
林秋禾一愣,脑子里乱乱的甚至一时没有意识到宁卿没有说出口的话还有另外一种暗示。她现在所想的是,皇上的伤势真的就那么严重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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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京城摄政王府里面在不安和焦急中等待的御医们来说,林秋禾这个屡次打御医院的御医们脸的人,实在是又可恨又……让人期待。最起码这一次,每个人都真心的期盼着她能够回来打脸的。因为这次如果皇上因为腹部的伤势而驾崩的话,依照摄政王的性格绝对会在推举大皇子登基之前杀了他们。而大皇子为了表达孝道说不定还会牵连他们家人……
林大夫,求打脸!求赶紧回京城打脸!
林秋禾就是在这样的期盼中回到京城,并且一路顺利地进入了摄政王府的。马车一路行驶到了名为泰安堂的院子门口才停下,宁卿先下车然后伸手扶住林秋禾下来。
两个人身后跟着黑雾和黑田,一路顺利地进到了房间里。
林秋禾敏锐地闻到了血腥味,外间的御医们看到他们立刻站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看向她。林秋禾被吓了一跳略微一扫,问道:“我师伯呢?”
“在内屋。”对她印象颇好的白院判说,“你……”
林秋禾举起手打断了他的话,注意到了一旁背着药箱的青黛,对着她点头,“用线绳帮我卷起袖子,另外,所有的银针都带了吗?”
“甲字号到丁字号的全部在里面。”青黛过去动作利索地把林秋禾的衣袖都绑了起来,然后把药箱交给她,“止血药我也放进去了一些。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
“很好。”林秋禾点头,伸手接过药箱然后拦住了宁卿,“你要进去就要先先换洗衣服。”宁卿一路风尘,而她最起码在车上已经换过了外衫。
她朝着那些御医点了下头,然后走近内屋。
内屋的血腥味更重了一些,事到临头林秋禾反而没了之前一路的紧张和不安,那些曾经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的注意事项如今大部分都被她抛诸脑后。她快步向前,甩开了跟她一起进来的白院判。
“师伯。”林秋禾看着神色凝重的张章,把药箱放在一旁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副干净地手套,然后才是针囊。她做这一切的同时跟张章交流看法,“皇上如今怎么样?”
“腹部还在渗血,体热在持续上升……”张章快速把现在的情况说清楚,林秋禾闻言拿着最长的丁字号的银针过去,张章和白院判一起帮她解开了宁邵哲腹部的包扎,露出狰狞的伤口。
林秋禾深呼吸着准备一只手探过去寻找穴位,而另外一只手调整着力度寻找下一针的手感。
“你带着手套,真的能够准确下针吗?”白院判微微皱眉,担忧地看着林秋禾的手提出质疑。林秋禾扬眉看了他一眼,手中的银针在一瞬间落了下去,几乎完全没入了宁邵哲的腹部,只留下一点点的针尾在皮肤上面。
她这才对着白院判点头,然后捻起其余的针,动作一次比一次快。张章在一旁拿着帕子给她擦拭额头的汗水,而白院判则不时地给宁邵哲把脉,确认他的情况或者是检查伤口。
“内出血的状态减轻了。”他惊喜地说,看向林秋禾的眼神更加震惊。林秋禾却没有理会这些,在最后一针落下去之后才后退了一步长长舒了一口气。
实际上,她利用了所知道的西医知识和中医针灸所结合,暂时止住了宁邵哲的失血状态。
“麻沸散,师伯?”
“第二次用是在两个时辰之前。”张章说,虽然宁邵哲一直昏迷不醒,但是麻沸散还是需要使用,不然的话只怕再之前宁邵哲就会因为疼痛和自身肌体的本能反应而死去。
林秋禾点了下头,看着腹部那道伤口发呆。她迟疑地时间太久了,以至于就连白院判都意识到了她可能不知道该怎么做了。白院判心中涌起一阵恐慌,下意识地看向张章。
张章示意他耐心等待。
而林秋禾的心中则进行着剧烈的争斗。她知道如果再拖下去,宁邵哲最多能够再活个两天就到头了,然而如果想要救治他的话,她也没有把握。
或者说,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够做到哪一点。而唯一可以确信的是,如果皇帝死了……她的手紧握了一下,心中十分确信摄政王妃和宁卿是不会放弃她的。
想到这里,她的手缓缓放开。
“我需要跟摄政王和晋王殿下谈谈。”
“这个时候?”张章一愣,下意识地看向林秋禾跟她确认,“秋禾,什么事情不能等到……”
“必须是这个时候。”林秋禾坚持,“我需要跟他们谈谈。”
“林大夫,如果你有办法救治皇上的话,我想不需要跟任何谈,取得任何人的同意。”白院判此时开口,对于林秋禾坚持要跟摄政王和晋王谈的决定产生了怀疑。
林秋禾一愣,然后点头。
“我明白,但是我还是需要跟他们谈一谈。”她说,神色坦然地看着白院判和张章。“有银针的止血作用,还有麻沸散的辅助,我想这点谈话的时间应该没问题。”
她态度温和,但是格外的坚持。说话间还把用过的手套取下来丢在了一旁的脏物篓中,一边朝着外面走一边解开捆着衣袖的线绳。到了外间,一群正在低声讨论的御医连忙看了过来,见林秋禾不说话就把目光投向了跟出来的张章。
“情况暂时稳定住,内出血已经停了。”张章对所有人点头,示意他们进去两个人帮白院判照顾宁邵哲,然后跟上林秋禾示意人去请摄政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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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秋禾要见我?”正在书房中处理紧急事件,想要这次刺杀的影响降低到最小程度的摄政王听了来人的传话立刻就皱起了眉头。他抬手示意书房中的其他人不要说话。“有关西宁干旱的事情,退后再议。我先离开一下,你们商讨如何抓住被困在京城的刺客。”
摄政王转身离开,那些正在议事的大臣们左右看看,等到外面脚步声消失才忍不住议论起那位“林秋禾”。
“是那个之前治疗过皇后的林秋禾?”其中一个人问道,而他身旁的人则看向了坐在一旁的周阁老,“听闻之前府上小公子高烧不退,就是找了这位林秋禾姑娘给治好的?”
周大人摸着花白的胡子笑着,想起如今那健康,抱起来就双脚乱踢的小孙子,点了下头:“正是这位林大夫。之后,宫中六皇子的高热也是她治好的。”
在场的几位大人都露出了原来如此的表情,“如今摄政王连她都请来,那皇上……”
此话一说,在场的人都愣住了。最后还是周阁老摆摆手,“这些应该是御医们操心的事情,咱们如今是要把朝政稳住,绝对不能出乱子。”
有周阁老坐镇,众官员不过略微讨论就又回到了正题,而每个人心中都存着一个疑惑——那林秋禾究竟能救下皇上不能?
而摄政王快步走到了泰安堂的一个小房间中,里面宁卿、张章和林秋禾已经等在里面。见他进去,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摄政王眉头紧皱随意他们随意坐,然后一双眼直接就看向了林秋禾。
“不知道,你要见我有什么事?”
林秋禾看着摄政王面对她时出现的一些迟疑,笑了下:“我想师伯可以为我接下来的话作证。如果再没有办法治疗皇上腹部内部的伤势的话,他最多只能撑上三天。”
林秋禾说到这里特意停顿了一下,看向摄政王等待着他的反应。然而,摄政王根本就没有看向张章,反而对着她点头示意,“继续。”
她见状才继续往下说:“我有个办法,配合麻沸散把皇上腹部的伤口打开,然后治疗内腹的伤势。”
“你有办法?”摄政王皱眉,而林秋禾点头,“不过我不确定是否能成功。”
“若是不成功……”摄政王露出沉思的神色,而林秋禾直白地道:“那一样是死。”真想让病者家属签一个术前保证书,林秋禾实际上也是一点把握都没有。她毕竟只是医学院的学生,当年走关系进过手术室、急诊室实习,当过实习助手,可是要是让她主刀,她还真怕自己手一抖就把病床上的皇帝给捅死了。
想到这点,林秋禾心中一紧目光下意识地就转向了宁卿,“王爷若是不信,到时候可以让晋王殿下一起,由我说,晋王殿下做。”
宁卿虽然因为身中多种毒素,身体不好,但是也是跟着摄政王和他府中的供奉从小习武的,想来手应当很稳才是。
“我?”宁卿一愣,错愕地看向林秋禾,“我能帮你做什么?穴位我虽然认得,可是针灸……”
“不是针灸,而是把皇上内腹中破损腐坏的伤口腐肉清理掉,然后重新缝合起来。”林秋禾大着胆子说,“这样才能够真正止血,并且让伤口愈合。”
清理腐□□合伤口这些外伤的处理,本朝早有先例,然而内腹……
“你有几成把握?”摄政王沉吟片刻,就果断地做出了决定。林秋禾想了一下,“这个我要先检查伤口,之前白院判在屋中,我没敢检查内腹的伤势。”
“好。”摄政王沉声说,“先去检查伤势。”
然而,林秋禾却坐在原地没有动。摄政王回头看向她,“还有什么事?”
“我想要摄政王一句话,若是最后不成,保我一条性命。”林秋禾起身看向摄政王,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