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句话交代了今天晚上我的去向,皇太极并未太惊讶,而是更加拥紧了我,贴近我的脖颈,带着几分心疼的道:“不后悔吗?”
我既没摇头也没点头,只是带着几分疲惫的回道:“对不起,原谅我走了那么多的弯路,我现在明白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可以做什么,希望不会太晚。”
他低低一笑,如同鹅毛般轻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只要你愿意,什么时候都不晚。”
…可耻的分割线…
番外之昭月
她出生在一个鲜花怒放,春意满堂的时节,彼时山上开满姹紫嫣红的花儿,蝴蝶纷飞,小鹿儿越溪,山林中的一切静谧美好。
父亲是个普通的猎户,不识得一个字,自然也取不出好看的名字,只能是叫着她丫丫,她对儿时的记忆便是父亲和母亲那一声声殷切的丫丫,在山林里回荡,她觉得那比时间所有的乐器发出的声音都要好看。
若是当初没有遇见那个人,或许她的生活将会是另外一种情况,没有杀戮,没有心惊,所有都是平平淡淡的,无悲无喜。
那日父亲在门前磨刀,她在屋里头帮着母亲生火做饭,突然听见外头传来父亲的惨叫声,母亲脸色一变,丢下手上的菜,匆忙跑出去,她跟了出去,顿时吓了一跳,父亲的胸口中了一箭,直挺挺的倒在地上,胸口血流不止。
母亲一声哀嚎,冲过去,扶着父亲的肩膀,无措的嚎哭着。
她吓得惊叫一声,脸色苍白,手脚阵阵发凉,险些坐倒在地上,抬眼去看,发现栅栏围着几个骑马的人,看他们衣着光鲜,不像是山里人,正当中的男子手上握着弓箭,十五六岁的模样,眉眼俊俏,是少见的美男,可是眼睛却带着鲜有的恨意,只见他脸上带着冷笑,盯着她与母亲。
“大阿哥,想来这一家子都是汉人,杀了也不可惜,”靠近男子身边的一个像是随从的人出声道。
那名被唤作是大阿哥的男子闻言,嘴角的笑意越发显得残忍了,看了看趴伏在父亲身上的母亲,缓缓的搭起弓箭。
她脑子一片空白,想不了太多,快步冲到母亲的面前,展开双手像母鸡护犊般挡在母亲的面前,因为害怕,她甚至闭上了眼睛,静静等待着羽箭穿透她的身体。
只是事情没有她预想的那么坏,只听得一声嗤笑,她睁开眼睛,便看见了那个搭弓的男子放下了箭,冷冷的目光放在她的身上,笑了几声,道:“有胆量,你不怕死?”
她看着他,大大的瞳眸了盛满了恐惧,却不得不升起几分勇气,对他点头:“怕。”
他的眼睛里有几分失望,笑容也垮下了几分,但很快就有扬起笑容,弯下身子,盯着她道:“你想保护你母亲?”
她迟疑了一会,愣愣的点头,身后的母亲停止了哀嚎,听出了端倪,回过身来,将她护在了身后,警惕的看着马上的人,明明害怕却是硬气的道:“有什么冲着我,不许动我女儿!”
可是他恍若未闻,扬鞭驱逐着马儿冲破栅栏,一路向她而来,在她的面前停下,对着她伸手,“如果你愿意,我带你走,保你衣食无忧,母女平安,你若是不愿意,我不介意为你和你母亲修一座坟墓。”
小小年纪的她听出了他语气里的威胁之意,僵住了身子,看看母亲,又看看他,颤抖着身子答应了。
她向他伸出了手,却被母亲按回,母亲恨恨的看着马上的人,可是她不顾母亲满心满眼的恨意,再次向他伸出了手,他也伸出了手,拽住了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扯上马背,横放着,也不管她是否难受,自顾自扬带她鞭离开待了十四年的家。
自那以后,她便有了新的名字,昭月,只有名没有姓。
很难想象,她竟会为自己杀父仇人做事,可是她没有办法,母亲在他的手上,她就像是只傀儡,由着人操纵,是生是死都是由别人决定。
更让她难以想象的是,她竟是毫无怨言,没有愤怒,没有埋怨,一切理所当然般,身为棋子,训练时吃尽苦头,可是只要他投来一眼,便是如沐春风,所有的痛楚都无影无踪。
她想,她是中了什么毒,无药可解。
她训练的很出色,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的,第一次接到命令的那日,她第一次看见他脸上露出的微笑,那一刻她怦然心动,心情如坠花海般绚丽多姿。
她接到的命令就是潜伏到瓜尔佳敏若身边,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必要时,杀了她。
初次见她时,她正在收拾东西,听见有人进来,瓜尔佳敏若起身回头来看,笑面如花,明眸皓齿,可是眼睛里却如深井般沉静,完全不似她这个年纪应有的成熟,少了该有的活泼,站在瓜尔佳敏若面前,她就觉得自己像是个透明人,瞬间被看透。
待在瓜尔佳敏若身边,她尽力扮演好一个单纯妹妹的角色,没有忧愁,没有戒心,而瓜尔佳敏若也像是真的相信她,处处护着她,时间久了,她真的以为自己有个姐姐,处处都护着自己,让着自己的亲人。
瓜尔佳敏若身上似乎总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她刚毅果断,尽管手段残忍,却让人无从质疑,她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也说太单纯只会是别人捏在手里的把柄。
字字珠玑,叫她不得反驳,她很想开口辩白,告诉瓜尔佳敏若她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她只能是沉默的点头,装作是吸取了她的教诲。
可是当她明白她们是同道人,她的心有些冷,原来她也是他的人,看着他与瓜尔佳敏若偶然露出的亲昵,她就觉得心酸,可是她不能说出来,因为她是马尔泰昭月,她是棋子,她不能有任何太多的情绪。
可是对于瓜尔佳敏若,她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既信服又嫉妒,她发现自己心里的平衡渐渐倾向了瓜尔佳敏若,等她全然发现时,却已是来不及,因为她接到了豪格下得命令,杀了瓜尔佳敏若。
将毒药接到手里时,她阵阵发凉,愣愣的站着,不知所措。
回去的时候,瓜尔佳敏若正坐在榻上休息,见她进来,朝她笑笑,柔声道:“天气这么冷,怎么不多加一件衣裳?”
闻言,她握着毒药包的手阵阵发紧,犹豫了许久,她将袖子里的药包藏起,对瓜尔佳敏若笑道:“不冷,热着呢,姐姐要注意保暖才是。”
她对豪格谎称任务失败,豪格并未大发雷霆,只是挥手让她离开了,可是她明白豪格绝对不会就此罢手,可是豪格并没有告诉她下一步要做什么,她总觉得心里不安,她故意寻了一个理由在他的私宅里逗留了一会子。
四处闲逛时,她逛到了一处偏院,她一时好奇,推门而入,却看见了一幅让她痛心到难以呼吸的场景,母亲被铁链锁着,锁在角落里,身形枯瘦,目光浑浊,听见人的脚步声响起,却是如同傻子般,呆坐着无声无息。
她冲过去,摇着母亲的身子,喊着她,可是母亲都没有反应,如同蜡像般,任由她大哭大嚎。
她的哭声引来了人,豪格最先冲进来,看见她在,眼里竟是惊愕,脸上闪过几丝慌乱,但很快就冷静下来,指着她带着命令的语气道:“出去!”
她被吼的立即安静下来,看着他,眼中闪过几丝恨意,却什么都没有,只是擦干了眼泪,替母亲理了理头发,起身离开了屋子。
豪格似乎很不安般,吩咐了几句,也跟了出来,他跑的很快,上前拉住她的手臂,想解释,可是她并不打算给她机会,反手给了他一个巴掌。
那一巴掌激怒了豪格,他身份尊贵,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他扛起她,带回屋子,扔在床上,俯身压上。
她正值情窦初开的年纪,自然知道他要做什么,拼命挣扎,可是终是敌不过他,在撕扯间被彻底占有。
一夕之间,她失去了所有,贞洁,亲情,她一无所有的在这世间行走,万念俱灰。
她忘了自己是怎样离开的,只记得自己跳进水里,用力的搓洗着自己肮脏的身体,一遍,两遍,二十遍。
一个月后,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她知道若是被人发现会是什么后果,她想过要打掉,可是却始终下不了那个狠心,那是他的骨肉,纵是有恨,也曾有爱。
只是她没想到他也发现了,再次见到他时,他还是那么意气风发,只是眼里的冷意比以往更甚,他什么都没做,只是递给她一包药材,她明白了他的意思了,惨然一笑,什么都没有说,当晚便喝了药堕了那个孩子,也断了和他的关系,恩怨两清。
豪格要杀瓜尔佳敏若的计划并未搁置,那晚刺客闯入瓜尔佳敏若的屋子,她恰好经过,身子尚且虚弱的她顾不得许多,跑着到前院去,大喊有刺客,引来了皇太极等人,瓜尔佳敏若获救了,她却因为运动过大,下体流血不止。
第一次刺杀搁浅,豪格自然不会就此罢手,第二次计划接踵而来,她跟随在瓜尔佳敏若马车身边,被埋伏的人马袭击,她一猜就知道是谁。
那些刺客似乎是认得她,刀剑像是长了眼睛般纷纷避过她,眼见着一个刺客提剑向着马车而来,目标很明显是瓜尔佳敏若,她一时心惊,顾不得多想,挡在了马车面前,挥剑的刺客似是受了惊吓,急于勒马,可是已来不及,马蹄将她掀翻在地,险些就将她踏伤,幸好刺客及时策马绕过她,她没事,只是手臂受了伤。
瓜尔佳敏若坠崖了,对于她来说,宛若晴天霹雳,她不相信瓜尔佳敏若就这么死了,可是又不得不信,这么高的悬崖,哪里有生还的希望?
豪格很开心,心情好到甚至纡尊降贵前来寻她,而她却不愿在见他,关上门,让他吃了闭门羹,悻悻离去。
没想到瓜尔佳敏若命不该绝,居然毫发无伤的回来了,她很开心,心里头又升起了希望,只是没曾想,瓜尔佳敏若的回归之期,就是她的死期。
那晚她被抓起来,那一刻她便明白瓜尔佳敏若什么都知道,也不知道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她不可能还有生还的机会。
她不恨也不怨,只是临终前告诉瓜尔佳敏若两句话,希望她能明白他的含义,替她报仇,杀了那个误她一身的男子,了结此生的孽缘,来世永不相见。
夜里的雪下得更大了,纷纷扬扬的如洒鹅毛般,在院子里没走多久,披风上就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雪,如有千斤重般,压得我的脚步移动的有些困难。
九篱提着灯笼在前头引路,走了许久,才将我引导一个偏僻的小屋前,伸手吱呀一声推开了小屋的门,屋子点着一盏昏暗的灯,照着里头的人分外憔悴,我站在台阶处,抬眼望去时,里头的人也看着我,眼神很平静,并没有太多的惊讶,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一切般。
我拾阶而上,入了门槛,站在门口处,看着自己眼前的人,她坐在地上,脚上和手上被铁链铐着,显得极为狼狈,我转开了目光,望向了前方,语气没有丝毫的波澜,淡淡的问道:“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昭月没有再看着我,而是低下了头,露出一截修长的脖颈,透着几分叹息与无奈,道:“你都知道了?”
我没有立即回话,而是走近她,绕过她,站在她的面前,她也抬头看着我,惨笑道:“我早该知道无论如何都瞒不过你的,还以为我演得很好呢。”
我嗤笑一声,嗓音仍是平淡的道:“其实你演的很好,没有丝毫的错处,你可知我为何会怀疑你?”
她抬起头,看着我好一会子后,茫然的摇摇头,“不知。”
我收回了笑容,冷声道:“不怪你的演技,说起来你的演技的确很好,就是这么好,让我都有些不敢相信了。”
说着,我顿了顿,低下身子看着昭月,不经意迸出几丝冷意,启唇悠悠的道:“只是你要知道,我从来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人会良善至此,纵是单纯也是装的,昭月,你知道吗?当初绿沫陷害我时,你出声愿意一力担下所有的责任时,我就开始怀疑你了,我在想,你可是多尔衮派到我身边来监视我的人,只是我猜错了,你不是,你是豪格的人!”
昭月的眸子微微放大,却没有说话,只是将唇线抿的更紧,死死的盯着我,黝黑的瞳孔里看不出是悲还是惊?
我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用手撩了撩额前的鬓发,又道:“不知你可还记得,那晚豪格前来寻我,破窗而入,那么大的动静都没惊动你,待他走后,你分明不在场,可是你进来后,看见桌子上放着两个杯子,你不仅不奇怪,而是很平静的收拾了,说明你早知豪格来过,而且你也并未走远,就在院子里,为他周旋,防止有人前来打搅,对吗?”
一番话说完,我盯着昭月,她的脸色变得有些灰白,可是并无震惊,只是发出两声悲凉的笑声,自嘲般的说道:“原来是这样,姐姐真是细心,这点小纰漏都让姐姐看在眼里,是呢,当初就是大阿哥派我潜伏到姐姐的身边去,监视姐姐,主子说了,若姐姐有异动,就下手杀了姐姐。”
她说着,就仰头望着我,往常灵动的眼睛此刻死灰一片,没有丝毫的生机,唇角微勾,透出几分讽刺之意,“就连前些的刺杀,都是我透的口风,为了不让姐姐怀疑,我不得不假装受伤骗过所有人,现在看来,只怕骗不了姐姐,早知如此,我何须自讨苦吃,姐姐不知道那剑割在我的手臂上,是何等的痛楚,我哭了好久,才缓了过来。”
她望着我,眼睫一动,溢出了两行泪,顺着脸颊流下,滴在她的手上,她好像被什么烫到一般,猛地惊醒过来,用手拿擦着眼泪,带着哭腔道:“还记得当初出十四爷府时,姐姐曾问我,可是真心要与你离开?想必那时姐姐是在给我机会,在等我坦白,可惜我没有明白过来,生生给浪费了,真是对不住姐姐的苦心。”
昭月苦笑着摇头,眼角的泪水却越溢越多,最后是泣不成声。
我看着她,说起来她也不过是十四岁的小丫头,作为一枚棋子,她身不由己,很多事情不是她想做的,却不得不做,若是可以,她何尝不愿像个正经人家的女儿,每日骑马涉猎,无忧无虑?
我心头一软,取下帕子,送到她面前。
昭月停了哭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