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尔衮先是一愣,然后点头:“随你。”
“谢十四爷,”我又是行了一礼,看着外头的天色差不多了,起身拿着包袱,向着门外走去。
经过多尔衮身边时,他突然伸手将我拉住,用力的圈在怀里,贴着我的耳际,似是忏悔的道:“苏麻,对不起。”
我的身子一僵,愣了许久,突然反应过来,冷笑几声,用力一把推开了多尔衮,看着他,笑意不改,讽刺的道:“现在终于肯承认了,可惜太晚了,我已经是皇太极的人了,你还是决定将我送出去,即便知道我就是苏麻喇姑,或是说你还在心存侥幸,认为我不是苏麻喇姑而是假冒的,多尔衮你可曾记得,当初在贝勒府中我与你决裂时,我曾说过什么?”
多尔衮的脸色一白,讷讷的问道:“什么?”
我嗤笑道:“我记得,我说的是,‘十四阿哥,从今以后,我苏麻喇姑与你恩断义绝,再无瓜葛,如若来日真的交手,我绝不会手下留情!’,十四爷,你可还记得?”
多尔衮的身子踉跄了几下,指着我,瞪着眼有些惊讶的道:“你??????”
“你还不信吗?用不用我再说一些事情,来证明我就是苏麻喇姑?”我看着他,仍旧是讽刺的道。
“不用了,”多尔衮摆手,有气无力的道:“我信你。”
他抬起头来,看着我,眸子里都是自嘲,懊悔,伸手便要来拉我,我侧身躲过,他的手落空,看着我,很是悲戚的道:“对不起,我并非是故意的,苏麻,你不要怪我,昨儿的情形你也瞧见了,我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够了,”我低喝一声,打断了多尔衮的忏悔,看着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鄙薄,很是瞧不起的道:“不要再拿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恶心我,你若是痴心我,就不会一次一次的算计我,而是想尽一切的将我留在身边,多尔衮,我给过你机会的,可惜你都没有珍惜,如果我没有说错的话,豪格身边就有你的眼线,而昨天皇太极之所以会横插一脚,皆是因为你透露的消息,得亏你有如此好的演技,连我也险些被你骗了。”
“不是的,你误会我了,”多尔衮急于解释,伸手又要来拉我。
可我却不想再和他多言了,侧身躲过后,背对着他,冷声道:“多尔衮,做了就要付出代价的,今日我以苏麻喇姑的名义告诉你,从此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他日交手,绝对没有回转的余地!”
说着,我没有回头看多尔衮的反应,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屋子,出了府,径自进了皇太极派来的轿子。
谢过恩后,我抬起头,正对上阿巴亥的眼睛,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她的脸色哪里是一个难看了得,凌厉的眸子盯着我,恨不得要在我身上戳出几个洞来。
努尔哈赤的脸色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好好地寿宴被弄的乌烟瘴气,虽说赐了婚,脸上挂着笑容,可是眼睛里仍是阴沉一片,对身边的阿巴亥也是冷脸相对,阿巴亥自然是不敢再多言,只是静静的坐着。
和皇太极各回了自个的座位,刚坐下,就看见豪格投过来的目光,似是怀疑,似是疑惑,我的心也是乱的很,半路杀出个皇太极让人措手不及,一时之间无法周旋,只好是冲他摇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豪格会意,转开了目光,望向了别处。
多尔衮坐在我身边,身体始终僵硬着,自我入座起,就没有说话,也没有看我一眼,沉着脸,自顾自的倒酒,再一口喝下。
我瞧瞧他,却没出声阻拦,由着他去了。
阿巴亥似乎是在等着什么,可是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她的眉头皱的更紧,目光越过人群,朝多铎看去,似在传递什么讯息。
多铎也是皱着眉,表情困惑,朝阿巴亥摇了摇头。
我瞥见豪格也在看他们之间的眼神交流,抿唇一笑后,听见他道:“奇怪,都这会子了,竟没有人前来助兴,大妃莫非只安排了前头那几支歌舞?”
殿里顿时寂静一片,所有人都在看豪格,作为一个小辈,豪格竟敢出言讽刺,他的胆子着实大得很,我无奈的摇头,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是最直接最好的办法。
努尔哈赤被这么一提,也注意到了,侧头问阿巴亥,“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还有惊喜来着?”
阿巴亥的脸色一白,往起身请罪道:“是妾身的疏忽,本来是安排了歌舞,可是不知为何到现在还未上来,妾身这就让人去催催。”
努尔哈赤恩了一声,脸色一暗,沉着声音道:“这些人做事是越发的不利落了,你要好好管教。”
阿巴亥的身子一僵,却是强颜欢笑的道:“大汗说的是,妾身会好好管教。”
阿巴亥立即派人去催,可是等了好久,还是没有人上来,殿里的气氛变得更加怪异了,阿巴亥也是着急,左等右等都没来,眼见着努尔哈赤的不悦渐生,她一咬牙,只好对着她身后的一位嬷嬷挥手,嬷嬷会意,立即下去,嬷嬷走后没多久,立即就有歌舞上来表演了。
可是阿巴亥并未就此作罢,脸色虽好看了些,可是眼神却又朝多铎的方向看去了。
我顺着她的视线去看,发现她并未看着多铎,而是看着他身边的额齐,额齐与她对视一眼,似是心领神会般,对着身后的人挥了挥手,站在他身后的一个婢女领命,听他吩咐几句,立马跑出了大殿。
没多时,婢女便回来了,对着额齐的耳朵耳语了几乎,额齐的脸色微变,微微诧异后,挥手让婢女退回去了。
待歌舞表演完毕,努尔哈赤的眼皮抬都没抬,只是自己给自己倒了酒,慢慢的饮着,脸色不霁,似是很不满意阿巴亥的安排。
我静静的看着表演的舞女退场,这歌舞着实寻常,根本谈不上什么惊艳,难怪努尔哈赤不满意。
待歌舞退尽,额齐起身,拱手对着努尔哈赤道:“大汗恕罪,这歌舞本因是由小女阿纳木表演,只应阿纳木突然身子突然不爽,这才耽搁了,不得不换人,不想败了大汗的雅兴,又累了大妃,额齐有罪。”
说着,额齐突然对着努尔哈赤屈膝跪下,恭敬的态度让人跳不出一点刺。
努尔哈赤的心情一二再而三的被破坏,再好的忍耐也禁不住这般挑衅,只听得他重重的哼了一声,冷冷的道:“既然额齐将军知罪,那我也不好不成全,自领三十军棍去吧。”
“大汗!”阿巴亥惊叫一声,开口就欲为额齐求情,却被努尔哈赤一记瞪眼吓得将话噎回去。
努尔哈赤说完,扔了手里的酒杯,愤怒的起身,甩袖去了。
额齐也被人架着出了殿外领罚去了,留在殿里的人有些尴尬,阿巴亥还没走,也不知是走还是留?
阿巴亥一个人呆呆的坐在位子上,低着头也不知在想着什么,突然抬头,望了望皇太极,豪格,多尔衮,最后落在了我的身上,眼神里有几分迷茫,似乎是有什么理不清。
可是阿巴亥总归是经历过风雨的人,很快她便冷静下来,眼神也恢复了清明,凌厉的眸子冷冷的盯着我,拂袖起身,开口道:“今儿个就到这吧。”
说完,她便仪表端庄的出了位子,向着殿外走去。
经过我身边时,她微微驻足,对我诡异一笑,我微楞,并没有闪躲,而是迎上,回了她一记挑衅的笑容。
阿巴亥并未被我激怒,轻挑了唇,优雅的施施然离开了。
出宫时我仍是与多尔衮一同,只是各自乘着不同的马车,这样也好,免了许多的尴尬,今天的事情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我仍有些不敢确信,一切放佛是在做梦般,不过顷刻间,我从多尔衮的女人变成了皇太极的女人,这根本不在我的算计范围。
我不由得皱了眉头,回想着今日的事情,只觉得很是蹊跷,皇太极如何得知我衣裳上的秘密,又为何要将我纳入他的府中,他这么做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我想的脑仁都疼了,用手捶捶额头才舒服些。
正想着,马车突然停下,我没坐稳,险些就撞到了车壁上,前头一阵喧哗,我奇怪的掀开了车帘,问昭月:“发生什么事了?”
昭月摇摇头,也是一脸的疑惑。
多尔衮的马车在前头,有人策马停在车子旁,跳下马,直接上了马车,也不知说了什么,只见没多会,多尔衮就下了马车,让人牵了一匹马来,又往宫里头去了。
斋约从前头过来,站在我的车前,笑着道:“姑娘受惊了,宫里头出了事,爷要赶回去处理,让姑娘先行回去。“
我哦了一声,好奇的问道:“出什么事了?”
斋约只是笑笑,狡猾的回道:“这我哪里晓得,估摸着爷今儿个是回不去了,姑娘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
我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仍是笑笑道:“也好,继续走吧。”
回去洗漱过后,一天下来,我身心俱疲,趴在床上,昏昏欲睡,昭月见此,也不打扰,熄了灯便退了出去。
而我却没有马上睡着,似是在等着什么?
等了许久,听见有一声细微的动作,我睁开眼睛,便瞧见床边站着一个人,借着外头的光亮,可以看见他正负着手看我。
我撑着手从床上起来,懒懒的一句:“来了?”
起身正欲坐到桌子边上,手腕却被一扯,豪格看着我,冷声道:“今天的事,你不该给我个解释吗?”
我先是一愣,然后冷笑道:“解释什么,解释你老子为什么会突然出来横插一脚,还将你我精心策划的计谋破坏的一干二净?”
仔细想想,我不禁一阵的惋惜,明知今日进宫,凶多吉少,阿纳木他们必定会联合绿沫来对付我,我心知肚明,却故意将计就计,顺着他们的意思将身上的衣裳换了,可是换上的并不是阿翠给我的,而是豪格早就准备在里头的,彼时我故意支开阿翠,就是因为如此,阿翠之所以没有发现我衣裳上的端倪,不过是因为她想的理所当然,以及心虚。
倘若今日真的被阿巴亥他们得逞,多尔衮保不住我,势必会与多铎他们反目成仇,到时豪格便可坐享渔翁之利。
今日若是没有皇太极,豪格便可继续发挥,到时加上我这一记催化剂,被拉下水的何止是多铎?
不想今日事出有变,只挫了阿巴亥他们的锐气,却未伤及他们的根本,想来真是一阵的懊恼。
“难道你不是??????”
豪格的话没说完,就被我冷笑着打断了,我挥开了他的手,继续向着桌子边上走去,边走边说:“我若是与他联手,就是要出卖你,真是这样,你以为你还能完好的站在这里吗?”
豪格被我一通话噎的说不上来,许久之后才嗫嚅着道:“那他又是如何得知那些端倪的?”
“你问我,我问谁?”我为自己倒了一杯水,似是不经心的道:“我还想问你,没曾想你到先来兴师问罪了,大阿哥,你要知道,我做事最不喜人怀疑,若有下一次,你我之间的合作可以结束了。”
闻言,豪格周身的寒气骤起,盯着我,阴寒的道:“你威胁我?”
我轻轻的放下水杯,看着他,淡笑着道:“是有如何?阿哥,你要杀了我吗?”
“你!”豪格气的咬牙,被我傲慢的态度气的有些口不择言,我不禁摇头叹息,到底是和多铎一样,年轻气盛,禁不起一点的刺激。
听我叹息,豪格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等了一会子,隐忍着怒气的道:“现在怎么办?如今你被赐婚,不日便要到阿玛的府上,你下面的计划又该如何?”
我沉默了一会后,却答非所问:“宫里头发生了什么事?”
豪格没想到我的话题跳的这么快,愣了一下后,回道:“阿纳木被当众抓到在御花园与男子行苟且之事,大汗也在场,很是生气,将额齐与阿纳木暂时拘了起来。”
闻言,我满意的展颜一笑,颌首道:“总算有一件事是按着计划走了,我记得你说过,前些日子,阿巴亥便和大汗提过多铎与阿纳木之间的婚事,如此一来,莫说是为多铎与阿纳木赐婚了,只怕多铎在努尔哈赤面前也损了几分颜面,不可能再像从前那般了。”
豪格的设计很是精妙,趁着阿纳木离殿去准备歌舞时,让人掳了她,待到努尔哈赤经过御花园时,再给她下迷药,迷迷糊糊中与人行苟且之事,本来男欢女爱实属正常,只是今日努尔哈赤的兴致一再的被破坏,本就是怒火中烧,偏偏阿纳木竟敢在宫外私自秽乱,而额齐竟敢谎称她身子不爽,这般一来,更是火上浇油,努尔哈赤自然是不会轻易的就放过他们。
豪格也是满意的点点头,道:“我岂能让他如此顺心的就娶了阿纳木?”
我摇了摇头,叹息着道:“也不尽然,不过是匹胭脂马,送他又如何,让他娶了阿纳木才是最大的不幸。”
沉默了一会后,我又说道:“如今我已被赐婚,入贝勒府是不得已的事情,只是目的已经差不多达到了,去哪里都是一样。”
“也是,十五叔的意图,十四叔怎会不知,今日一事后,只怕两人日后也是做不到什么兄友弟恭了,”豪格讽刺的说道。
我并未接话,只是沉默了好久才道:“如今我最想不通的是你阿玛为何要参与其中?”
豪格的身子一僵,似乎在想什么,最后摇着头,略有些苦恼的道:“我也不知,他是如何得知那些消息的,难道我身边有他的眼线?”
我闭着眼想了想,似是有些怅然,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直愣愣的盯着豪格,豪格被我一瞧,有些惊到,奇怪的问道:“怎么了?”
“我想,我们都猜错了一个人,”我淡淡的开口,语气有些嘲讽。
豪格更是奇怪了,好奇的问道:“谁?”
“多尔衮。”
翌日,我正在屋里收拾着东西,皇太极明日会派来轿子,我需得收拾妥当了才能走,突然听见动静,回头看,发现是昭月,她站在门口,踯躅了好一会,却不肯进来。
我看着她,奇怪的问道:“有事吗?”
“我??????”昭月犹豫了好一会,似乎是在考虑着什么,许久后她才下定了决心,跨入门槛,站在我的面前问道:“姐姐明日就要走吗?”
我点点头,看着她,询问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