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尔衮回头看着我,面色缓和了许多,继续刚才的话题:“你的身子娇弱,以后要将养着,该吃的便吃,不要顽皮了。”
我看看他,他一副关心的模样,可是眼睛里却有些心不在焉,似是在挂念绿沫,我了然,笑道:“奴婢知道了,只是爷,姑姑也不是故意将奴婢推下湖的,现下她也领了罚,罪不至死,爷还是去看看她吧。”
没想到多尔衮脸色一沉,道:“你就这么不愿意我陪着你?”
我被他一噎,说不出话来,有些气结,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我沉默了下来,多尔衮看着我,许久之后才缓和下语气,叹了一声,似是回忆般的道:“绿沫待我不同,三年前,我去城外狩猎,不想遇到埋伏,险些丧命,是绿沫的阿玛出手相救,我活了下来,可是绿沫的阿玛却因此丧命,她阿玛就她一个女儿,我自然是要照顾她,所以将她带回府里来,平日里无论她做什么,只要不过火,我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今日她竟然伤了你,我自然不会再姑息她。”
多尔衮一番话,不像是在说谎,看着我的眼睛里都是真真切切的关心,我却没由来的一阵心惊,在多尔衮灼热的目光中,低下了头,装作镇定的开口:“越是这样,爷就越是要去看她,你既然答应了要照顾她,就要守诺,莫要为了奴婢坏了名声,奴婢担当不起。”
“苏??????敏若?”多尔衮叫着我,还险些叫错了。
我抬头看着他,莞尔一笑,道:“爷去看看吧,免得落了话柄,奴婢这里没事,爷去看一下就回来,可好?”
多尔衮怔了一下,然后释然一笑,道:“好,你等我回来。”
我恩了一声,多尔衮在我额头亲吻了一记,起身离开了。
他出去没多久,我用头摸了摸额头,他亲过的地方还留有温度,我的心里泛起了一阵怅然,不知道接下来自己做的,对他来说,是不是太残忍了。
昭月进来了,手里端着药,走到床边,见我发呆,出声叫了一句,“姐姐。”
我回过神来,看着她,“你来了。”
“姐姐,”昭月端着药,神色犹疑,欲言又止。
我奇怪的看着她,问道:“怎么了,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昭月摇头,可是很快又点头了,“是。”
我看着她,示意她继续。
昭月犹豫了好一会,才嗫嚅着开口:“你今天是不是故意激怒绿沫姑姑的,让她推你下水?”
我愣了愣,但还是点头,“是。”
昭月虽然早就猜到了,但是乍听我这么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瞪大眼睛,问道:“为什么?”
我叹了一声气,悠悠回答:“我若不这么做,这府里就永远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今天绿沫将我推下湖,让爷瞧见了,爷自然是对我多生几分怜惜,日后也自然会多加照拂我,昭月,我自知卑鄙,可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不该对绿沫步步相逼,可是我若不这么做,那么今天跳湖的人就是我,而不是绿沫,你我本是一体,我若是有事,你又怎逃的了干系,所以不单是为了我,为了你,我也不得不这么做了。”
昭月被我一提,身子抖了抖,却是看着我,目光中带着心疼与坚定,有些懊悔的道:“姐姐,我并非是要怪你,只是觉得心疼姐姐而已,姐姐做得对,我恨的是自己这么笨,不及姐姐一半聪明,都不能帮姐姐什么,还给姐姐添了许多乱子,姐姐,对不起!”
我也是叹气,怜惜的看着昭月,心疼的道:“傻瓜,我是姐姐,我怎么会怪你?”
我伸手拉着昭月,坐在床边,她的眼里蓄着泪水,好像是一个受惊的孩子般,让人着实心疼,我有些不忍心,但仍是硬下心肠的道:“昭月,天真固然是好,只是有时天真是要了人命的毒药,你要明白才是。”
昭月微怔,却是点头,带着哭腔道:“我知道了。”
说着,昭月靠在我的肩头,抽泣了两声,用委屈的嗓音道:“姐姐,我不喜欢这里,这里的人都好复杂,人心好毒,我想回家。”
我的心跳了一下,好像想起曾几何时有人也是这样依着我,说她想回家。
我的心头一痛,看着昭月就像是看着大玉儿,曾经那么亲密的两人,到最后却是反目成仇,这世上还有什么情意能相信?
思及此,我的眸子一冷,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安慰昭月。
作者有话要说:
☆、深夜造访
昭月兀自哭了一会,抬起头来看我,见我脸色阴沉,出声试探般叫了一句,“姐姐?”
我回过神来,低头看昭月,她的眸子里都是泪水,心中动了动,看着她,道:“昭月,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害人又如何,你若不害人,那就会被人害,你可明白?”
昭月睁着如同小鹿受惊般的眼睛看着我,许久才茫然的点点头,“我,我明白。”
看着她似懂非懂的模样,明明不甚了解,却还是装作明白的模样,我有点不忍和内疚,心中泛起生生的自责,昭月本性单纯,继续呆在我身边,只怕很多事情不像以前,变得有心计,变得阴狠,已不再是那个善良无害的马尔泰昭月。
我胸口一紧,有些沉重,看着昭月,有点不敢看她的眼睛,只道:“你能明白便好。”
昭月点点头,恩了一声,沉默半晌后,昭月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开口道:“姐姐,有件事我想问你。”
我点头示意她问下去。
昭月迟疑了一下,慢慢的道:“我只是奇怪,那天你唱歌给我听,我出去的时候,看见爷躲在门后头,阴着脸,我吓了一跳,叫了出来,本想行礼,只是被他拦住,挥手让我出去,自从那日后,爷对姐姐更是关心,我,我”
昭月嗫嚅了,我轻笑一声,替她接了下去,“你是怀疑我唱的那只曲是不是与爷有关系?或是说我思慕的人就是爷?”
昭月立即点头,回道:“是,我只是怀疑,没有其他的意思。”
我笑意不改,摇摇头道:“那有什么关系,不过是一只简单的曲子,至于爷为何突然待我这般好,这是他的事,我哪里晓得?”
“可是?”昭月还想说什么,却还是止住了,只是看着我,最后静默了。
我自然知道她心里有疑窦,却没有点破,而是道:“我的药怕是凉了,你去热热。”
昭月这才想起自己手里端着药,呀了一声,一摸碗,立即露出懊恼的神色,歉意的看着我道:“对不起,姐姐。”
“算了,去热热便好,”我柔和的道。
昭月恩了一声,起身走出了房门,我看着她走出去,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我的眸子一沉,微眯着眼睛,笑容变得有些冷淡。
翻身躺下,我伸手掏出藏在枕头内芯里的东西,是豪格那晚给我的书信,上头写着苏麻喇姑与多尔衮相恋时的一些点滴,包括那首歌,也是苏麻喇姑所创,可以说是苏麻喇姑与多尔衮之间的定情曲,知道的人很少,难为豪格居然能查到,也不知要耗费多少人力财力,为达目的,他还真是不惜下血本。
当日我故意拉着昭月要给她唱歌,实则是唱给门外的多尔衮听,如今看来,显然效果还不错。
我淡淡勾唇,捏着那封书信将它撕成了几片,如今它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留着只会是个隐患。
正坐在床边看书时,只听见一声刺耳的划纸声,烛火被灭,屋子里顿时变得漆黑一片。
窗户发出一声轻吱,有人影窜入,径自向着床边走来。
我仍是抓着书,静静的坐在床边,看着人影向我这边走来,最后在我的面前站定,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我亦是回视着他,却没有说话。
“有人入室,你还能这般淡定,这世上除了你,怕是找不到第二个人了。”黑影发出一声轻嗤,语气里略带戏谑的说道。
我哼了一声,将手里的书一扔,掀被下床,走到桌子边上,坐在那里去,替自己倒了一杯茶,淡淡的饮了一口后才道:“你若是真对我有歹意,何必免了烛火,以你的功力,大可直接将我致昏,或是直接杀了我,你说呢,大阿哥?”
被点名的豪格又是一声轻笑,走过来,用火石点亮了烛火,屋子里顿时变得亮堂。
豪格扔下火石,坐在了我的对面,伸手也为自己倒了一杯茶,饮了两口后放下,微带笑意的道:“听说你今儿个又将自个设计落水了?”
闻言,我只是一声冷笑,“阿哥的消息真是灵通,这府里怕是没少安插眼线吧。”
豪格只笑却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岔开话题,看着我道:“不过是个小小的绿沫,值得你这般大手笔,甚至不惜将自己设计在内?”
我略略蹙眉,也是笑道:“除掉一个小小的绿沫,自然不值得我这般牺牲,我自有打算。”
豪格哦了一声,挑着眉头问道:“是什么?”
我收回了笑容,收回了放在豪格身上的视线,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茶盏,装作是不经意的转开话题,道:“你胆子也真是大,竟敢闯入我的闺房,不怕被人发现吗?”
豪格的神色有些失望,却是了然,没有追问下去,而是顺着我的话题说下去,“我既然敢来,就不怕被人发现。”
我颌首道:“原来如此。”
只是心里却是讽刺一笑,这般大胆,怕是有人在周旋,至于是谁,我却不想提,只是愤怒自己险些又被骗了,抬眼看了看坐在对面的豪格,我又是冷笑,他总归不信我,为了安插人到我的身边监视我,着实费了一番心血。
我并没有点出来,而是对他道:“明儿府里会办小宴,到时定会邀请多铎,我们需得安排一番。”
豪格自是点头,“这个我知道,我要做什么?”
我沉吟了一会,道:“保证额齐的女儿阿纳木到场,若是她在场,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她?”豪格有些奇怪,但马上就明白了,露出了然的笑容,“我明白了。”
我诡秘的一笑,启唇道:“希望过了明天,再过不久,绿沫这颗棋子就能派上用场,否则真是枉费我精心培养了这么久。”
豪格顿了顿,挑着凤眼,略带几分愉悦道:“你要有心动了?”
我没有迟疑,点头恩了一声。
豪格的笑意渐开,“我等这一天很久了,拭目以待。”
我亦是回他一笑,却未说话,等了一会,就听见豪格说:“我发现自从与你联手,我事事要过问你,听你安排,这是何道理,按理说,我才是你的主子。”
我微楞,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然后笑道:“刘备当年也算是明主,不也是事事听命于诸葛亮,阿哥既信我,自然会听我的安排,为何又要有此一问。”
豪格走后没多久,昭月便推门进来,手里端着洗脸水,笑吟吟的看着我道:“姐姐,擦把脸再睡觉吧。”
我恩了一声,从桌子边上起身,走到梳妆台边上,接过她递过来的绢布擦脸。
昭月挽了袖子,走向桌子边上,收拾了杯子,再走到床铺边上收拾好了被褥,我冷眼看她收拾好了后,转过身来对着我笑,面上波澜不惊的道:“姐姐好好休息,我先退下了,有事再吩咐我。”
我恩了一声,,目送她出去后,向着床边走去,经过桌子边上时,我看了看上头摆放着的茶具,浅浅的发出一声嗤笑。
多尔衮宴请宾客,本是想让我也前去,我却因为身子不爽,他只好作罢。
我待在屋子里看了会书后,觉得有些乏味,唤来昭月,一起出了门,到外头走走。
因着有宴会,府里热闹许多,很多人来来回回,昭月一直护在我身边,唯恐我被人撞到了。
我慢慢走,经过上次落水的小柳湖时停住了脚步,站在湖边,看着对面岸边走着一行人,走在最前头的人我一时险些没认出来,仔细一瞧才认出她是阿纳木,一年多未见,她出落更漂亮了,大大的眸子配上娇俏的樱唇,梳着轻巧的发髻,有着说不出的韵味,身子也极是匀称,与大玉儿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不厚道的想怕是多铎见此,早已忘了成为一颗废棋,早已移情于阿纳木了。
而跟在阿纳木身边,陪着笑脸说话的人不是绿沫是谁,她跟着阿纳木的脚步,笑容带着明显的讨好,不知说了什么,逗得阿纳木直掩嘴笑。
这其中的含义最明显不过,多铎欲与额齐联手,势必要结成姻亲,阿纳木自然是最好的人选,而多铎与多尔衮是亲兄弟,阿纳木也算是弟妹了,绿沫为了讨得多尔衮的欢心,势必要巴结这位未来的弟妹,可怜了这个愚蠢的女人,目光如此浅陋,多尔衮与多铎明面上虽然是兄弟,只是暗地里早已是暗潮汹涌了,即便巴结了这位未来弟妹,只怕是会让多尔衮更加厌恶。
“那位是阿纳木格格,听说大汗有意给十五阿哥与阿纳木格格赐婚呢,”昭月指着阿纳木,眯着眼睛,笑着解释道。
我哦了一声,却没有多加过问,只是掉头向着另外一个方向走了。
沿着花园的小路走,昭月跟在我的身后,慢慢的走,我一路都在想心事,惊觉过来时,发现身后的脚步声变了,不像是昭月的。
我顿了顿,回头去看,发现竟是皇太极,他负着手跟在我的背后,慢悠悠的走,放佛是闲庭信步,见我停下,他也停下脚步,唇角微勾,露出几分促狭的笑容。
“不走了?”皇太极站在我的不远处,戏谑的出声问道。
我微楞,呆站在了许久才猛地回过神来,屈膝对着他行礼,“奴婢见过四贝勒爷,四贝勒爷吉祥。”
皇太极恩了一声,却未动,只是上下打量了我一会,才道:“上次落水,你可好些了?”
我顿了顿,然后低头答道:“奴婢无恙,劳贝勒爷惦记,奴婢不敢当。”
“瓜尔佳敏若,”皇太极叫着我的名字,我是了一声,他没有立即说话,而是等了好久才开口:“你可是在怕我?”
我立即摇头,“奴婢不敢。”
“你不敢?”皇太极哼了一声,道:“你若不是不怕我,为何上次一见我,你就吓得失足落了湖?”
“奴婢??????”我噎了一下,斟酌着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