熏馆的二公子,哪成想却是——
“你,你摘花就摘花,打扮成这样想做什么?莫非是想做贼!”阮妈妈强作镇定问道。
“哼!”甄钰瞪了阮妈妈一眼,笑道:“怎么?是我让锦绣这么打扮的,不行么?”甄钰说着扭头向甄夫人笑道:“今儿女儿和锦绣姐姐、莲子在哥哥那里,因说到木兰从军的故事,女儿想要瞧瞧这女子扮起男装来究竟是什么模样,恰好哥哥那里有新送来的小厮衣裳,于是女儿便向哥哥要了一套,让锦绣姐姐扮上瞧瞧。不想锦绣姐姐穿了这么好看,呵呵,她自己也舍不得换下来呢!后来我让她去采摘一束芙蓉花回来插瓶,谁知她竟一去不返,我还以为她先回来了,谁知道啊,她的确是先回来了!”
甄钰说完,意味深长的凝了阮妈妈一眼。
“你呀,也真是胡闹!”甄夫人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随即凛然吩咐道:“还不快给锦绣松绑!扶她两人起来!”
祝二婶等慌忙答应,陪着笑脸殷勤上前松绑的松绑扶的扶,将锦心、锦绣扶了起来。
“既然,既然是一场误会,呵呵,那么奴才等也不打扰夫人和姑娘休息了!奴才们告退,请夫人和姑娘安置吧!”阮妈妈一看情形不对,一边陪着笑脸一边挪动着想往门外走去。
众媳妇婆子们还没来得及响应,只听得甄夫人冷喝道:“站在!一边老老实实给我站着,这事可没这么轻易完!好啊,连我身边的人也敢算计了!我看你们一个个是吃了豹子胆了!”
“夫人恕罪,夫人恕罪!”祝二婶等暗自心惊,一个个扑通扑通的跪了下去,阮妈妈抖了抖,也忙跪了下去,伏地不语,心里却是一片声的叫苦。
“祝二婶,平日里你们巡夜是从哪儿开始?顺次经过哪儿都是什么时辰?”甄夫人冷声问道。
“回夫人话,”祝二婶急忙回神,理了理思绪忙道:“平日里巡夜自夫人正院这儿开始,随后往西,经过大厨房和下人区一带,再折向北上玉玲珑馆、小桂轩,再折向东,经过梅林中的绿萼轩、清园,随后自正院后边的假山长廊绕而向东,经会芳台至南熏馆,再由南熏馆向东北方,穿过小花园和玉溪,将玉带湖畔由南向北的玉兰苑、涵晖楼、畅绿轩等处逐一巡查,一并顺势检查各处角门二门穿堂门,最后在映霞阁收尾。不过,”祝二婶犹豫了一下,终于说道:“因沈姨娘卧病,特意派人传了话说是怕吵闹,故而这几日巡查都绕过了玉玲珑馆一带连带着小桂轩都不曾过去,因此,因此在玉玲珑馆往后各处巡查的时间比平日都早了两刻有余。”
甄夫人听了,连连冷笑数声。祝二婶心中一动,敛神垂首不语,心中隐隐猜到,自己八成是被人当枪使了。
“看来,沈姨娘真的是太仁慈了,巡夜的规矩,是说改就能改的吗?”甄夫人语气十分凌厉,盯着祝二婶一群人冷声道:“锦心无缘无故就被人打晕,还被居心叵测弄到了山洞中,竟然还闹出这么荒唐的事来!你们巡夜是怎么巡的?任由着魑魅小人在府里胡闹,你们眼里,还有没有规矩!”
想到今晚这件事若不是侥幸被甄钰反过来设计——这一点甄夫人虽不知其中缘由却仍可肯定,正院的脸面真是丢到家了,她不由得又是怒火中烧!
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垂着头一个也不敢吱声,祝二婶此时也明白自己平白被人耍了一回,在甄夫人面前大大丢脸不由恼羞成怒,咬着牙道:“真正岂有此理!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大的胆子,连夫人身边的人都敢算计!夫人,此事是老奴失职了,老奴认罚!求夫人给老奴一个机会,老奴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将那背后恶人揪出来,给夫人一个交代!”
甄夫人瞟了她一眼,心想此人倒还上道,事已至此,她就是不主动提,她也会让她去查,她提了那更好。
“既如此,三日之内,将此事查明。今儿当值所有人罚俸三月,你是领头的,罚俸半年,往后你们巡夜都注意着些,同样的事情我不希望发生第二次!”甄夫人一点头,语气转厉。
“是,夫人。”祝二婶躬身领命,领着手底下几个媳妇婆子正要出去办事,甄夫人却又轻喝一声“站住!”。
第78章 锦心的婚约
“是,夫人。”祝二婶躬身领命,领着手底下几个媳妇婆子正要出去办事,甄夫人却又轻喝一声“站住!”。
“夫人还有何吩咐!”祝二婶慌忙上前一步,双手交叠在身前垂着头躬声听令。
甄夫人冷冷的盯了阮妈妈半响,方开口说道:“既然阮妈妈对巡夜这么有兴趣,那么从今晚起,阮妈妈就加入巡夜的差事吧!祝二婶,人我可就交给你了,你可得好好‘提点提点’阮妈妈!”
祝二婶一怔,慌忙应道:“是,夫人!”
“夫人,这,这——”阮妈妈目瞪口呆,被甄夫人一道冰冷若刀剑的目光震慑,吓得硬生生吞下反对的话,垂头丧气上前福了福身:“是,老奴遵命!”
众人正要退下,甄钰忽然又道:“各位妈妈婶子这样就想走了吗?锦心、锦绣两位姐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妈妈们一句话都没有?”锦心、锦绣是甄夫人身边的人,甄夫人不便太护着她们令众人寒心,却暗地里给甄钰使了个眼色,甄钰会意,当即开口。
锦心、锦绣闻言,不由得又满脸怒色瞪着罪魁祸首阮妈妈。尤其锦心,死死咬着唇,沾满泪痕的苍白脸上羞愤交加,恨不得扑上去扇阮妈妈几个耳光。虽然此事最后被证实是一场闹剧,可是先前所受的嘲讽羞辱却是真真切切的,对一个未婚女子来说,她的名声,终究有了抹不去的污点痕迹,平白遭受一场羞辱。她岂能无怨?
对上锦心几欲喷出火来的怨恨目光,阮妈妈有点心虚的别过眼光。
阮妈妈悄悄睨了甄夫人一眼,本想甄夫人会出声给她个台阶下,不料甄夫人根本只当没看见。见她许久没有反应脸色反而更沉了两分。
“是老奴错了,请两位姑娘见谅,老奴在这给两位姑娘赔不是!”祝二婶忙陪笑上前向锦心、锦绣深深鞠躬。众媳妇们也慌忙跟上一齐陪笑道歉。祝二婶羞愧得满脸通红,她和丈夫是最早进入甄府的下人之一,性情耿直甚得甄老爷信任,在府上一向来有头有脸,整个后院的安全都是她在负责,不想今日闹了这么大一个乌龙,真是什么脸面都丢尽了!想到此不由恼恨的瞪了阮妈妈一眼。
阮妈妈只好也上前致歉。心里却委屈不已。她可是管家娘子,又有年纪在这儿,锦心、锦绣再怎么样也是个丫头,如今却要她来给她们道歉!
“哼!”锦心扭过脸冷哼一声,锦绣也白了她们一眼不语。
“好了。今日之事,到此为止,若让我听到半个字的闲言碎语,无论是谁,先打三十板子再卖出去,有不信的,只管试试!祝二婶,往后再有这种荒唐事,你的差事也就到头了!都下去吧!”甄夫人冷冷扫过众人。
“是。夫人!”祝二婶心里一紧。
“都听见了吗?还不下去!”王妈妈目光一扫淡淡吩咐。
众人诺诺,都退了下去,刘姨娘待众人退后见无事可帮得上忙便也告退。
锦心早被锦言等扶了起来,替她理了理衣裳,抿了抿松散的发髻,那苍白的脸也恢复了几分颜色。无神的双眸亦渐渐有了两三分神采。
“奴婢谢夫人恩典,谢姑娘恩典!”锦心想起这一场无妄之灾,忍不住又掉下了眼泪。
甄夫人有些疲倦的挥了挥手,温言道:“好了,别哭了!你和锦绣都下去好好收拾收拾吧!就要嫁人了,还动不动就哭什么呢!以后,你们都小心些,不要再着了旁人的道!”
“是,夫人!”
提起婚事,锦心心中一宽,复又跪下磕头道:“奴婢谢夫人和姑娘相救!否则,否则——”锦心也不笨,当然也猜到被抓来的“小厮”变成了锦绣绝对跟甄钰有关系。
“好了好了,快起来吧!”甄夫人抬抬手,小丫头们便扶了锦心起来,小声劝慰着。
锦心怎么能不感激?如果不是这样,她的名声可就真的毁了,这辈子除了将错就错的嫁给那个“小厮”还能嫁给谁?未婚夫白延曲还能要她吗?就算他肯娶,她又有什么脸面去嫁?
白延曲不是甄府中人,原本乃是外头一个走街窜巷贩卖布匹的小小生意人。
甄夫人犹记得,三年前,锦心才十四岁,一个叫白延曲的人莫名其妙的突然辗转托人向甄夫人求娶锦心,乍一听之下,甄夫人和正院上下都当成一场笑话,锦心自己也是羞怒不已:一个街头巷尾叫卖贩货的小货郎居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妄想求娶户部尚书府正室夫人身边有头有脸的一等大丫鬟?简直做梦!
甄夫人当时聊以一笑,笑过之后左右无事亦半是好奇便命人将那白延曲带进来见了一见,甄夫人见他二十二三出头,长得还算端正,气质也还沉稳,对他便不觉讨厌,于是戏称只要白延曲拿得出五百两银子做聘礼,她便考虑将锦心嫁给他!
五百两银子,白延曲不吃不喝攒二十年也不一定攒的够,甄夫人这么说除了戏耍也是劝他知难而退的意思。
不料白延曲想了想竟郑重的答应了下来,并且主动说了以三年为限,说是三年之内,一定带着五百两银子请媒人上门提亲,如果三年之内他办不到,也不敢耽误锦心姑娘终身,此事就此作罢!只是三年之内,恳求甄夫人一定不要将锦心姑娘许配他人。
甄夫人听他说的这样认真一时倒有些怔住了,王妈妈也怔住了,躲在屏风后的锦心、锦言等也都怔住了,各人心头一时各有各的滋味。
甄夫人若有所思的多看了白延曲两眼,当时便决定,三年之后。无论白延曲拿不拿得出五百两银子,她都可以考虑将锦心嫁给他,因为仅凭这一点便可断定,这个男人不是个轻浮的。而是可以让人依靠终生的,既然如此,她为何不成全?
王妈妈忍不住问白延曲为何如此执着要娶锦心?又是从哪里知道锦心这个人的?白延曲当时只是笑了笑。说是将来若有机会,自会告知。
两年后,也就是去年甄钰出事前几日,当甄夫人等所有人都已经渐渐淡忘了此事,白延曲竟真的请了媒人上门提亲!
原来这两年,白延曲南下随人出海跑船远洋,省吃俭用、出生入死几番拼搏下来。最后结账赚了八百多两银子,除去作为聘礼的五百两,他又将宅子修葺一新,添置家具,又租了间小小的铺子。俨然一副准备娶媳妇过日子的架势。
甄夫人唏嘘不已,此时此刻还有什么不答应的?便是锦心,也羞得满心幸福甜如蜜糖。
两年前那时情窦初开,青涩少女之心最易被打动,有那么一个相貌端正、气质沉稳的人痴心求娶说不动心是不可能的。
这两年来,也许人人都忘了这件事、这个人,但是她一直没有忘,闲暇时不自禁的便会想他,想他还记不记得自己?会不会真的前来求娶?可是锦心想归想。其实也没有当真,只不过在心底感到有一点点的怅然而已。五百两银子,不是一个小数目。哪怕他当时答应得很郑重,哪怕他当时真的有心,然而世界上许多事不是有心就能做得到的!
谁也没有想到,他回来了!带着当初的承诺回来了!锦心内心那份惊喜简直非言语所能形容!
一时间。锦心成为甄府后院所有姑娘羡慕的对象。
甄夫人那时方知,原来两年前某日,主仆几个去广恩寺进香,白延曲无意中瞥见了锦心一眼,从此便认定了她!
这一番缘故解说出来之后,屏风后的锦心欢喜得心里酸酸涩涩的差点滴下泪来,众姐妹羡慕、打趣的目光令她的脸红得要滴出血来。
那时甄夫人和甄老爷已经相敬如冰,对白延曲这样痴情、迎难而上、锲而不舍而又有实力达到目标的男子大有好感,不但当即拍板定下锦心的亲事,还表示会大操大办,风风光光的将锦心嫁出去。
只是主仆这么多年,突然之间说到一朝离别两下都不舍,便将婚期定在锦心十八岁那年。白延曲也觉得自己刚刚出海回来,又无父母兄弟帮衬,家中诸事少不得亲自打点,生意也要从头做起,也情愿等生活稳定了、步入正轨了再迎娶锦心。于是事情就此定下。
今年此时,还有四个多月,就是锦心出嫁的大喜之日,火红的嫁衣已经绣好,孰料偏偏在这个时候发生了这种事情,如果此事为真,怎么不让锦心痛断肝肠!便是甄夫人和王妈妈,也会束手无策。世上哪个男子会不在乎自己妻子的清白?
“锦心姐姐,先不说这个了,先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了!”甄钰突然轻轻说道。
甄夫人关切的瞧了女儿一眼,目光瞬间温柔了下去:“钰儿累了是么?锦言、桂圆、莲子,伺候姑娘回房休息去吧!钰儿说的是,大家都散了吧,锦心,你也回去休息吧!” 虽然她还有许多话想问女儿,但也不必急在一时。
甄钰乖巧的答应着,在锦言和桂圆莲子伺候下乖乖回房。
第二日傍晚,祝二婶便命人押了四名中年媳妇婆子来到正院,说是已经审问明白,陷害锦心的就是这四人。四人招供平日里受过锦心、锦言等正院大丫头的盘查刁难,故而伺机报复,倒并不是针对锦心,只不过恰巧是她撞上而已。
甄夫人心中冷笑:也真难为她了,恰好便说动安排了这四个与正院有嫌隙的人动手,连败露后的退路都想好了!
甄夫人一句话也懒得问,直接命打三十大板灌了哑药卖出去。幕后主使这四个字更是提都没提——反正提不提都一样,针对正院行事的,这幕后主使还能是谁?大家心知肚明就好,她越是不往下细查,甄老爷才越会觉得她委屈、识大体!这个女人妄自以为精明,却不知后院这点子小手段。甄老爷岂会不懂?他一出门,府中便出了这么多针对正院的事,是个人都能想到其中必有问题!她这回,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当然。如果锦心真的出了什么事,那就另当别论了。
此事于是就此终结。
至于沈姨娘那边,是继续病下去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