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克善原本不信,却不知不觉被甄钰的叙述所打动,面上不由得也显出了几分认真和深思。
“哥哥。原因就是这样!”甄钰长长舒了口气,说道:“其实,萱娘姐姐真的很可怜的!她这么做也是为了早日逃出牢笼而已,哥哥你就不要误会她了!”
“她说的,真的是真的?”甄克善虽然被打动了,但心底的疑虑仍未彻底消除。不由将信将疑问道。
“这还能有假!”甄钰说道:“哥哥,我且问你,在这件事之前,你觉得萱娘姐姐是个怎样的人?”
甄克善神色略微一滞,想了想,有点儿不自然勉强承认道:“唔,温柔善良,举止娴淑,是个,是个标准的大家闺秀!”
“那不就得了!”甄钰拍手笑道:“若萱娘姐姐真的是那等不堪之人,言行举止之中岂能不带出一星半点的?我就不信她那么厉害,咱们这些人都被她给骗了过去!别人不敢说,我哥哥是谁呀?哪儿那么容易叫人的外表给迷惑住了!”
甄克善不由得“扑哧”一笑,瞅着她笑道:“钰儿,我竟不知你戴高帽儿的本事是越来越好了!”
甄钰一本正经道:“人家说的都是真话,哥哥难道连真话假话都分辨不出来不成?”
瞧着甄钰一脸的老实憨厚,这话又是不着痕迹的将他夸了一把,甄克善真正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指着她笑道:“你呀,鬼精灵丫头!我刚刚说过,你便要表现表现让我看!”
他忽然想起前段时间在玉霞记发生的事,脸上的笑容也黯了下去。左宰府一个车夫对萱娘都敢那么老实不客气,而萱娘明明受了伤,为了防止嫡母说一句“不够端庄、失礼人前”非但不敢在外头瞧大夫,连药都不敢上,可见她平日的日子的确不会好过!如果说那时候她就在做戏,那么这份心机也太可怕了!可是妹妹说的也没有错,大家都不是傻子,如果她真的是那种人,接触的时间长了,不可能半点儿端倪都没露出来,而萱娘给人的感觉,始终没有半点儿别扭或者做作。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甄克善说道:“那么她接下来会怎么办?”自己拒绝了她,嫁入甄府她是不用想了,到时候,辛夫人还能没有其他的打算?若真是这样,萱娘也算是红颜薄命了!
甄钰皱皱眉头,偏着头半真半假说道:“还能怎么办呢?当然是任由辛夫人安排了!辛夫人栽培她又不是为了好看!不过哥哥,其实我觉得她蛮好的嘛,不如,哥哥你索性娶了她吧,嘻嘻!”
“你瞎说什么!”甄克善身体下意识往后躲了躲,瞪了甄钰一眼。娶一个娇滴滴温柔似水的美貌女子做妻,换做旁人或者会认为是齐人之福笑得嘴巴咧到耳朵根,可是他甄克善可不这么想。将来娶什么样的媳妇对他来说还是一件很遥远压根还不需要考虑的事。不过他却很清楚,他喜欢的绝不是萱娘这样的女子。
“她不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甄克善看了妹妹一眼认真的说道:“不过,如果她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只要能做到,我可以帮她!”
“呵呵!”甄钰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细细的眉毛弯了弯,眼眸亮晶晶的闪了闪,她就知道哥哥一定会这么说的。
“你笑什么?小丫头!”甄克善瞪了她一眼。
甄钰忙笑道:“哥哥,我会转告给萱娘姐姐的,只要你不误会她,她就会很开心了!”毕竟,那么女孩子愿意旁人对她有这般误解呢?
甄克善有些不好意思,勉强笑了笑,有些别扭的说道:“唔,替我跟她说声对不起吧!”
“我知道了,萱娘姐姐不会那么小气的!”甄钰嫣然一笑。
晚间歇息时,明明该是槐叶值夜,秋心却找了个借口替换了下来,她见甄钰仿佛完全忘记了白天那说到一半的话欲要就寝,不得不硬着头皮陪笑上前道:“姑娘,今儿在书房姑娘说是有事吩咐奴婢去办——”
秋心说着垂下了头,双手交叠握在面前,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
“你不提我差点忘了!”甄钰一笑,停了停,说道:“我有件事想叫你去查查,应该是十一年前的一件往事,你只需要找寿阳王府的老人确认就好……”
听甄钰说完,秋心微微错愕与纳闷,十一年前,十一年前甄钰才多大啊!
“是,姑娘,奴婢明白了。这事想必也不是什么秘密,最多两天功夫,奴婢定当回禀姑娘!”秋心躬声答应。既然甄钰不说,她自然也不会追问。想必,这是有人托她查询的吧?秋心如此跟自己解释。
甄钰轻轻“嗯”了一声,在秋心退下去时轻轻说道:“这件事,除了我,我不希望还有其他任何一个人知道!”
秋心心头一沉,心知甄钰是想到了什么,她忙上前福身垂首道:“是,奴婢明白!主子的话,奴婢定当遵从!”
“好了,你下去吧!”甄钰点点头。毕竟是别人调教的人,能够对她做到这一步她已经很满足了。除了她特别交代需要封口的事,其他的,她爱禀报谁便禀报谁去吧!
秋心的消息果然灵通,第二天晚饭后,便为甄钰带回了消息。事实证明,甄钰的猜测没错,谷郡王夏见源六岁那年的确在西湖畔走丢被人救下。
秋心回禀完毕,垂首站在一侧,悄悄打量了甄钰一眼,见甄钰只是点点头“嗯”了一声并无多言不禁有些诧异。
第152章 不堪回首的往事
秋心回禀完毕,垂首站在一侧,悄悄打量了甄钰一眼,见甄钰只是点点头“嗯”了一声并无多言不禁有些诧异。
她哪儿知道,甄钰让她去办这件事,不过是借此考验考验她的能力脾性罢了,其实对此事心里早已有数。提前完成任务,说明她能力不错且果然在认真办事;满心疑惑却没有胡乱打听询问仍能保持平静说明她的嘴比较牢靠,很懂规矩。
甄钰心里暗赞一声,计世宜找来的人果然不同寻常!那小子在忠勇侯府韬光养晦这些年想必本就不是个善茬,自己当初只是那么一说,可没想到他会同意跟自己联手。不过,他若是知道自己的目的是报复忠勇侯也不知会是何感想。当然,能够把庶子逼迫到这一步,想那计夫人也不是个善茬,看在他肯帮自己的份上,如有机会她不介意顺便摆计夫人两道作为对他的回报。
“去过湖北宜州吗?”甄钰忽然抬起头向秋朗微笑道。
“呃?”秋心诧异的抬起头,漂亮的双眸盛满措手不及的错愕,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忙敛神垂眸陪笑道:“回姑娘话,奴婢,没有去过。”秋朗不禁暗汗,心说姑娘您的思维,也太跳跃了!
甄钰轻轻道:“你和秋朗去一趟,保护一个人。如果她有危险,务必要保护她的安全,如果她没有危险,不必让她知道你们的存在。无论她需不需要保护,都不要让她看到你们的真面目。”
“是,姑娘!”秋心精神一振。忙问:“敢问姑娘,奴婢姐妹要保护的人是——”
甄钰眸光微沉,悠悠的望了前方一眼,眼波轻转。片刻,才向她微笑轻轻说道:“这个人,叫做郑宝儿。是一位年方十六七的漂亮姐姐。这是她的地址。”
秋心忙上前双手接过甄钰递来的纸条,笑道:“姑娘放心,奴婢姐妹必定不辱使命!”秋心心底愈发纳罕,不明白甄钰何时又与什么宜州郑宝儿扯上关系了。但身在军营多年,早就养成了服从命令的习惯,主子不说,她只会装作不知道。
不料甄钰却主动向她微笑道:“此事不要掉以轻心。务必要百分百保证——你可知,这个郑宝儿是什么人?”
秋心见问正中下怀,饶是她素来沉着冷静眼睛也不由得亮了亮,忙道:“请姑娘明示!”
甄钰眸中一凛,长而密的眼睫毛轻轻眨了眨。覆住了眸中那抹含义不明的眸光,忽然抬头向秋心淡淡说道:“这个郑宝儿,是忠勇侯的私生女!”
“姑娘!”秋心身心大震,瞳孔大睁吃惊的瞪着甄钰,饶是她素来稳重,也禁不住满脸的惊讶之色。
“姑娘,此事,此事是真的吗?姑娘又是从何得知?”秋心强按住内心的震撼和胸口逆袭而上的阵阵憋闷之感略带喘息问道。
此事太过震惊和意外,她不能不问清楚!
甄钰对她的反应不甚在意。只微笑了笑,说道:“这事自然是真的。至于我从何得知,这个嘛,暂时保密。”
秋心不语,半响点了点头,轻轻道:“是。既是姑娘如此吩咐,奴婢听命便是。姑娘放心,若是这位郑姑娘遇到危险,奴婢姐妹必定会出手相救、保她平安。”
甄钰笑道:“你们是九姨身边的人,本事我还是信得过的!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儿你们便启程吧,快马加鞭,赶去宜州!我累了,要休息,你们下去准备吧!”
“是,姑娘!”秋心神色一凛,躬身垂首答应,欲上前服侍甄钰躺下,甄钰挥了挥手示意她就此退下。秋心屈膝轻轻福了福,将房中的灯火吹灭,仅留角落里一盏灯火,小心翼翼的罩上薄纱灯罩,这才瞧了甄钰一眼,缓缓倒退着出去了。
光线蓦地昏暗下来,卧室的门被轻轻带上,屋子里顿时陷入一片无边的宁静中。甄钰靠坐在床头,拥了拥杏子红的绣花锦被,目光落在那白皙细嫩而娇小的手上,滞了滞,眼角不知不觉浮起一层湿意。她缓缓抬头扬起下巴,轻轻笑了笑,眸中嘴角,却是一抹绝美的凄然。
郑宝儿,自然不是她这个郑宝儿,是她前身的表姐邵琬清,那个,亲手设局害死了郑宝儿的人。
“宝儿,啧啧,你的命可真大,那么高的山崖掉下来居然只是断了腿!”
“宝儿,呵呵,你瞧瞧,这些珠宝真漂亮!只有我这样的美人才配得上是不是?”
“宝儿,其实我真的把你当成我的亲妹妹来疼爱,可是你为什么却不能够把我当成亲姐姐呢?这些珠宝价值千金,你明明知道我和爹需要钱,为什么就是不肯分给我们一点儿呢!姐妹之间,不是应该分享一切的好东西吗!”
“哦对了,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我就跟你实话实说了吧!你娘不是失足落水,而是被人逼着跳下去的。唉,其实也怪她自己想不开,我爹给她找的那么好的姻缘,她为什么非要拒绝呢!白白搭上一条命,真是可怜!那赵老爷虽然年纪大了点,相貌没有丁郎那么英俊,虽然她嫁过去只是做妾,可人家毕竟是财主老爷呀,吃香的喝辣的,有什么不好!呵呵,说起丁郎,你很意外是不是?其实丁郎他喜欢的人呀,其实是我呢!”
“……”
“不、不、不!”甄钰双手抱着头下意识的摇着,哽咽的泪水早已簌簌而下滑过脸颊,表姐那尖酸刻薄却又温柔婉转的话语一句句在耳际回响,如钝刀划过心上,一下一下,那么痛,那么痛!
听到这一切她伤痛得几欲发狂,双目欲裂,而那个只知道赌博吃喝的无赖舅舅呢?张惶着双手在旁边呆呆的站着,闪烁的目光中划过一道歉意和不忍,却仍然只是那么看着,看着她被他的女儿打击、羞辱、刺激、最后不顾一切的反击而丧命!
而他们这么做,仅仅为了那盒价值千金的珠宝!所谓的血脉亲情,在金钱面前,竟是如此的冷酷与凉薄。
可是那盒珠宝,娘亲说,那是计秉毅那个混蛋送给她的聘礼,他那么绝情,她便是饿死也断断不会动用一分一毫,又怎么可能随便送人呢?不想却因如此而招来了他们父女的忌恨!
“邵琬清,邵有德,我一定叫你们付出代价!”甄钰苍白的手紧紧的抵在胸口,一字一字的轻轻说道。
她猛的抬起头,长长的呼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强迫一切悲愤的记忆跑出脑海,强迫自己定下心来冷静的分析眼前的情形。
想起白延曲回报自己的情况,甄钰唇畔不禁勾出一抹讥诮的冷笑。
那狼心狗肺的父女俩害了自己母女、吞了千金之后做贼心虚,反而隐埋了自己的死讯,打着为自己治病的旗号离开了柳河镇在外过活。邵有德恐怕做梦也想不到吧,他亲生的女儿为了将珠宝真正的“据为己有”离开柳河镇之后竟然甩下他偷偷的一个人跑了!倒叫白延曲多番打听方才探到她的下落。
她既然贪财,又怎会放过一步登天的机会?果然,白延曲向人打听郑宝儿,在她面前装作无意漏了几句关于郑宝儿生世的话给她听,她立刻就动了心,迫不及待的表白自己就是郑宝儿!呵呵,这倒省了自己许多的事了。
宜州那个假墓前,只要见到计秉毅,甄钰一点儿也不怀疑邵琬清必定能够让他认下自己这个便宜女儿!而对于计秉毅来说,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看到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儿孤苦伶仃站在面前,他纵是再狠的心,也无法拒绝吧?
那么,她们父女痛哭相认之后,这台好戏就真正拉开了序幕了!
甄钰挑了挑眉,眸中划过一丝快意。
次日,秋心、秋朗拜别甄钰,乘着骏马风驰电掣赶往湖北宜州,按照甄钰的吩咐行事。上京中的甄钰,日子如常的过着,只是每天都会想一想秋心姐妹的行程和计秉毅那边的行程。
清明之后第五天,甄钰接到了秋心姐妹的传信,见信之后心中大定,便发信召回她们姐妹。她之所以派秋心、秋朗跟过去暗中保护邵琬清,是怕万一计秉毅心思不改,仍如当年那样非要置她们母女于死地般而对邵琬清痛下杀手,那样,她的一片苦心岂不是白费了?
邵琬清可不能死得那么没有价值。她既然已经认下了郑宝儿的身份,甄钰是无论如何都会想法子将她塞进忠勇侯府的,计秉毅纵然不主动认,她也会想法子逼他认。
四月中旬末,秋心、秋朗回到了甄府,姐妹二人不顾风尘仆仆,换了衣裳一番梳洗之后,便来至甄钰面前复命。
甄钰倒也不显得多么热络,只笑问了几句便打发她二人下去休息,秋心心中却明白,甄钰是想等到了晚间再细问她。
果然,晚饭后,甄钰便命秋心进书房伺候。秋心心中有数,进了书房便轻轻带上了门,上前向甄钰屈膝福了福请安问好,礼数一如既往的周到。
甄钰抬头打量了几眼,眼前的女子穿着银白小朵菊花青领对襟褙子,露出浅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