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甚的?素妍不以为然,她娘生她时可就不小了,她爹都有四十岁了。整个皇城,就连百姓们都知道,她是她父亲四十岁那年才生的幼女,她的年纪可不比大房的传嗣、传业都还小么,传嗣就比她大了好几岁呢。
素妍问:“这事儿。婆母与父王商量过了?”
凌薇点头,“他要孩子,自有姚妃她们给他生,我是不能生了。”
她丢不起这人,还是老老实实地当祖母、带孩子,这一辈子,她就要宇文琰一个儿子够了。就算是为了宇文琰也不能再给他添一个同母的小弟妹,怎么想这事怎么窝心。
既是商量好的,她开个方子也没什么。
素妍令人取了纸笔,写方子,“在癸信之前三五天抓一副,喝两天。”叮嘱完毕。给了凌薇,心下因此觉得好笑,低声道:“我屋里还有两瓶快活油,是阿琰配的,原是用来讨好我爹和父王的。”
凌薇整个人呆住。“那是什么?”
快活油,听着有些耳熟,可她还真不知是什么。
想了一阵,垂首更不好意思,“都一大把年纪了,谁还用这东西,不是要被人骂老不正经。”
“婆母以为这是什么?”
“不是春药的么?”
素妍怔了片刻,一个忍俊不住笑了起来,“不是春/药,这是前朝留下来的秘方药,是专给上了年纪的夫妻用的。这油是涂抹在男人命根上,女人上了年纪,体内滋液少,若再房事,就会干痛……”
凌薇一脸惊诧地看着素妍,“你一个女孩儿家,怎么能说……说这种话?”
“婆母忘了,我是郎中,难道我还和你一样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
她就说了,任凌薇怎么想,她总不能支吾半晌道不出这快活油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吧。
凌薇将头埋得更低了。
素妍只觉有趣,多大的岁数,与她说话,还这般害涩,活脱脱像个刚成亲的新娘子。
凌薇想:昨晚之后,今儿还疼着,难不成是因为没了素妍口里所说的滋液。既然她那儿有这东西,要不要讨上一瓶用。
素妍忍住笑,“回头我让青嬷嬷给婆母送一瓶过来。我爹就一直用着呢,上回我大嫂也派人过来讨了一瓶去,说是比外面花钱买的还好,这可是阿琰特意配的,用的药材都是最好的,可不比外面的好使。”
凌薇又是好奇,又是羞愧,“你爹还用……这个?”
素妍一脸淡定,“是啊!我爹又不老,还没满六十呢。”
真是个老不正经的!年近六十了,还不老,照着她的话说,多大才算老。
凌薇在心里暗骂:多大的岁数了,还做这种事。还有那虞氏,也一大把年纪了呢。她转着眸子,越想心里越犯疑。
快六十了,还不老?
再不老成妖怪了。
凌薇遣了乔嬷嬷去抓药,抓了两副,搁在自己的内室里,想着到了时间再令丫头们煎了服下。
*
今儿要出门,素妍特意打扮了一番,尽量得体,又不过太过招摇。
六福楼内,崔珊带了金钗、翠嬷嬷早早候着了。
宇文琰不让素妍与崔珊往来,崔珊这几月也尽量少找素妍,她又认识了几个新朋友,或守寡的年轻太太、奶奶,或是失宠的夫人,没事时,几个人约在一处打打叶子牌,闲聊吃茶,但遇大事,她第一个想到的还是素妍。
金钗到外面打探了一番,急急进了雅间:“县主,贵客到了!”
崔珊倏然起身,目怔怔地望着门口方向,只见素妍衣着粉色的夏衫,头上的珠钗首饰不多不少,多一支嫌多,少一支太素,打扮得体,就如同寻常官宦人家的年轻奶奶一般。
素妍却一眼瞧出:崔珊瘦了。
彼此莞尔一笑,崔珊迎上素妍,拉她在一边坐下,金钗急着添了茶水。
素妍道:“上回原是要来的,结果二皇子染疾,就急急入宫了。”
崔珊打趣着,“你快成活菩萨了,谁有个难处都寻上你了。”
“你呀!”她捧了茶水,浅抿一口,只打湿了唇瓣,“是我自个不放心,想入宫瞧瞧的。”
二人寒喧了几句。
屋子只留了金钗、翠嬷嬷,又有白燕、白茱二人服侍着。
崔珊一脸难色。
素妍道:“有什么话,只管说就是。”
崔珊犹豫一番,道:“素妍,你与我说实话。皇城的百姓都说,我祖父、父亲是被……被叛贼所害,他的目的就是要借皇上之手,除去反对他的朝臣,可直接对付这些人恐怕难成大事,所以……就第一个选了我祖父下手?”
宇文琮是崔珊的亲舅,在她小时候,宇文琮和宇文理都抱过她,更是宠爱她,只因她是云河大长公主唯一的女儿。
新皇要除崔家,就算没有那事,早晚也会除去的,崔家敛聚了太多的财富,足可以诱惑皇帝对付崔家,得到那些财物。
但,素妍不能照实说,她选择的是沉默。
崔府怎会有通敌的证据?
素妍道:“不是曹玉臻做的么?”
崔珊勾唇一笑,她落胎坐小月,许是对外面的事还不晓呢,道:“从秦豫传来消息,曹玉臻投靠了判贼,颇得器重……就要做判贼的女婿了。”
素妍惊愕。
这在前世,可是没有的事。
曹玉臻和宇文琮的女儿好上了,他那副皮囊的确可以诱惑无知少女,曾经的她不就是被他的好相貌可迷惑了么。
崔珊面含苦涩,“为什么会这样?我娘最是倚重两个舅舅,一个图谋不轨,一个心怀叵测,为了自个儿的宏图霸业,竟害得我们崔家家破人亡。”
素妍想到了云河大长公主,“你娘近来可好?”
“好?”崔珊想到母亲的变化,就觉得陌生,“好!她如今过得很好,她不愿与我同住,买下了被官府收没的大公主府,而今我住到了原来的地方。与崔瑶姐妹同住,日子不好不坏,就这样过着呗。”
素妍不问崔珊,只扭头看着翠嬷嬷。
翠嬷嬷知有些话崔珊不愿说,道:“大长公主如今像变了一个人。以前,最疼我们县主的,现下竟……”她停了一下,崔珊没有制止,这才壮着胆子道,“她看上了池锐,又花重金买了一个美男相伴,几个人整日腻在一处。前不久,结识了一位皖地富商,人也年轻,长得还不错,拿了二十万两银子给那人经商;池公子瞧在眼里,也说要经商,前儿也给了池公子二十万两银子。”
崔家不是被抄没了么,云河从哪儿来这么多钱。
崔珊嘴角含苦,“她倒是个聪明的,一早就猜到崔家要出事,郊外有家尼姑庵,庵主是与我娘一起长大的宫娥,我娘在她那儿搁了三百万两银票。给我买了宅邸,又另给了五十万两银子,就把我打发出来,还说往后再不管我的事。”
那一场生死之变,又有几人能依如从前。
便是素妍,亲见的前世惨烈的一幕,也有了彻底的悔悟和改变。
翠嬷嬷道:“县主得了钱后,便通过牙行重新置备了一份家业,店铺、田庄倒有不少,只要打理好了,倒不愁她们姐妹吃用。早前唐家和二小姐的婚事退了,又与唐家赔了六千两银子的聘礼钱。”
899 报复
素妍心头一沉,她赏识闻雅云虽然年少时性子刁钻,但到底是个有情有义的,闻家败亡后,她拿了自己的陪嫁给姐妹,就凭这一点就让人喜欢。“你还有妹妹要照应,好歹都是崔左相的孙女儿,如今长辈不在,你就得撑起这个家。我瞧崔瑶是个知事的,也让她帮衬着你些,还得替她们几个置份嫁妆,不算太丰厚,总得过得去。”
翠嬷嬷道:“王妃说得是,我家县主也有此打算。二小姐原是嫡子嫡孙,自得备份像样的,嫁妆不能少了三万两。三小姐原是庶子庶孙,也得备上一万两银子的嫁妆。只是父祖新丧,再不好议亲,也只能再等等。”
遭逢巨变,崔珊脸上再没了昔日的笑容,就算被曹玉臻和胡香灵算计,她还是骄傲,可如今的变故,让她身上少了那份犀厉的傲气,更多的则是一份沉稳。“我现下担心我娘,她那样大手花钱,又只云阳一县的沐食邑,如何过活。我劝说了两回,她竟不高兴,还赶我出来。”
崔珊想过做二大长公主那样的人,不再相信男人,只图自个快活,但到底她还是做不到,没想云河大长公主竟做到了,也学着二大长公主的样,整日醉心男色,近来与二大长公主竟是一副姐妹情长的样子,不是她去二大长公主府,便是二大长公主上云阳大长公主府。
素妍道:“你瞧二大长公主,这么些年了,在男倌身上最是舍得花钱的,可她不照样有钱使,你又何必再为你娘的事忧心。你过好自个的日子,偶尔过去瞧瞧她就是。”
崔家姐妹都已到婚嫁之龄,如今祖父、父亲新丧,她们的婚事只怕就此耽搁了,崔珊已经不小。待她守孝三载,已是大姑娘了。
崔珊回过神来,“早前与郑小姐说过,要在皇城开花仙子脂粉铺的。结果也没能给她送钱去。”
素妍一直以为,那钱后来崔珊是给了郑晗的。
翠嬷嬷轻叹一声,“冷玉公子身中剧毒,原备了二十万两银子,县主一古脑儿地给了他。听说花仙子脂粉在江南一带卖得极好,县主就想把这铺子开起来。”
那日,崔珊带冷玉回府,想到素妍所言的那些药材,她更闻所未闻,冷玉身上的冷傲是与生俱来的。崔珊于心不忍。找大长公主借了银子。银票握在手里,原打算次日就送到郑家去。却看到站在月光下的冷玉,披着月光,一身落漠。
他还这样的年轻,却中了难解之毒。
也不知是谁。竟下得这样的手段,用药物控住冷玉的武功,将他困于倌楼,任人践踏。
崔珊看着手里的银票,心下不忍,移步出了阁楼。
“冷玉。”
他听到轻唤声,悠悠回过头来。
一开始。他是鄙夷崔珊的,但后来崔珊并没有对他们几个做什么,相反的,给予了应有的尊重。
崔珊吐了口气,“我已经尽力了,我这儿有二十万两银票。你都拿去吧,该吃的吃,该花的花,莫要委屈了自个。我会吩咐府里,你可以离开。去做你想做的事。”
他就要死了,至少在他死前,应该让他得到自由、洒脱,让他再无遗憾。
崔珊并不是良善之辈,经历了毁容事件,她似变了一个人。
更多的是素妍说过的话,心存善意。
一说出口,她又懊悔了。
这可是二十万两银票呢,不少了!
对于寻常的五口之家,得吃好几辈了。
他一贯冰冷的面容里,多了一分戏谑,“给一个将死之人二十万两银子,值么?”
一句“值么”,崔珊也在思忖,素妍视金钱若粪土,舍了那么多的金银,是否和她一样,也会心痛,也会不舍,难道她就没有这样心痛的感觉?
素妍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她很好奇。
总不能真的返悔吧?
崔珊掏出银票,“拿去吧!做你想做的事。我能做的,也就这些了。”她回过头,往自己的阁楼而去,“你明儿就离开吧,不用与我打招呼了。”
当断则断,给就给了。对于一个将死之人,她不愿连他最后的心愿都剥夺。
二十万都给他,她心疼呢,这么多钱可以买好多个冷玉。
可她记忆里的冷玉,那个总是不苟言笑的人,再无第二个了。
改日,我再找娘要二十万!
崔珊如此想着,反正是找大长公主要来的,她就当被小偷窃了,意外弄丢了。
只是还没等到她再次找大长公主要钱,崔家就遭难了。
回忆归来,崔珊垂首,面露愧色,“素妍,我一遇事就要你搭手,我……我都不知道如何开口了。也不晓得郑小姐愿不愿意。”
素妍惊蓦之中,才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见到郑晗,去岁年底皇城瘟疫横行,今春也再没听到郑晗的些许消息,“不瞒你说,我已好久没她的消息。”事过一载余,素妍才知道崔珊没给郑晗入份子的钱,而且是将二十万两银子都给了冷玉。“我的县主大人,那可是二十万两银子,你倒舍得?”
“舍得?”崔珊一脸愕色,“这几年,你拿了那么多钱出来,杏林书院的一百万两,义济医馆也给了朝廷。你可真舍得!”
从她重生再来时,就一直在小心地选择,在钱财和家人之间,她执著的选择了后者。“崔珊,我是迫不得已,谁让我发了财被人盯上,不拿出来都不成啊。”
崔珊淡淡一笑,翠嬷嬷与金钗已经很久没瞧见她笑了。
银簪一路快奔,进了雅间,欲言又止。
翠嬷嬷道:“王妃不是外人。府里可是出了什么事?”
银簪低声道:“县主,胡氏的孩子没了。”
金钗一惊,胡香灵半个多月前在府里产下一名男婴,瞧着眉眼很像曹玉臻,“前儿不是都好好的,怎的突然就没了。”
银簪低垂着头,“确实没了。奴婢细细地查看过,脖子上还有掐痕,听看守她的婆子说,今儿早上那孩子都好的。后来几个婆子议论曹爷的事,许是被她听见了。”
金钗怒骂一声“这个毒妇!”
翠嬷嬷很是意外,现在她越发相信,当年胡香灵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崔珊用棍子打掉的,根本就是她自个弄掉了,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崔珊失宠,助她自己上位。“都说虎毒不食子,竟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下得狠手。”
素妍问:“胡氏……”
翠嬷嬷道:“是曹玉臻的侍妾胡氏,早前怀了身孕。我家县主将她养在府里,没想竟生生把自个儿亲儿子给掐死。”
崔珊想到过往,恨意还在。
素妍扬了扬头,“此等恶妇,如何对她都不为过!”
金钗道:“县主。崔家的事,只怕与姓曹的也有关联,怎么他一到秦豫就要娶判贼之女了?这也太奇怪了吧?”
崔珊怀疑,曹玉臻一早就和宇文琮有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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