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珠奉侍等人离开时,把住的院子摆件瓶子都拾掇走了,这回子,紫霞郡主行事也是如此,风过无痕,将所住的院落吹刮得干干净净的,但凡院里值钱的、好些的物件,都被她拾掇走了。连带着把院子里的案几、绣杌也一并带了去。
宇文琰微微皱眉:“嫁出门的女儿不带这样的,你的东西可以拿,你到了新院子里,我另给你一千两银子置备。”
听了他的话,紫霞郡主才下令将案几、绣杌和摆件放回原处,片刻之间,偌大的怜星院里一片狼藉。
紫霞郡主领了儿女坐在马车上,穿街过巷间到了城西雪花胡同,三进院子大门前没有牌匾,门前有一对石狮。有一对老夫妻仆人迎了过来。
宇文琰笑问:“五伯。如今这宅邸给紫霞郡主了。你们一家愿意留在这儿,还是去别苑?”
紫霞郡主自然希望多一房下人。
老头儿道:“我们还是去别苑看守吧,那边正需要人手。”
宇文琰道:“收拾一下,回头随我去别苑。”
叶卿卿好奇地跳下马车。前院后院地跑了个遍,一进大院里有一座大房子,是用来会见宾朋的,又有二仪门,里面有大厨房、绣房、花木房等,三进门里才是主子住的三座院落,有凉亭、有假山,也布设得雅致。
紫霞郡主想着自己在皇城也算有家了,心下欢喜。当即去三座院落里转了一圈,虽说这里只留了一家子下人看守,倒还算干净。
领了自己的丫头、下人打扫了一整天,才将大厨房和她住的上房给清扫干净。
卫州城时,原也陪嫁了两处别苑。全都被姚妃给拿走了,说那两处别苑是嫁妆单子上没有的,不是她的东西。
卫州的院子没了,皇城却有了一处。
紫霞郡主乐呵呵地收拾新家,青霞郡主却被乳母嬷嬷的话惊呆了。
“你说什么?那一箱子里虽还是十二个盒子,却不是原来的东西?”
她给威远候夫妇敬完茶回来,听到的便是这个消息。
进了新房院子,看着堆满了小库房的嫁妆,每每望见摆得满满的屋子,她都喜上眉头,大木箱不是原来的木箱,里面装贵重珍宝的盒子也不是原来的盒子,启开一个,是鸭蛋大小的琥珀珠子;再启一个,是一顶寻常的蝉翼绡帐……
一切的一切,都不是原来的。
可礼单上写的还是原来的名字。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就这样,被人给换了呢。
乳母嬷嬷惊道:“可不奇了么?两把钥匙都在郡主这儿,郡主生怕有人使坏,背着我们换了,还特意备了三把锁,每次瞧过之后就换上一把,是谁能悄无声息地换了东西?”
难道是撞邪了?
她是十五日早上再写了单子送去的,没人知道大木箱里有什么东西?
对了,珍宝库和大库房的管事。
十五日晚上王府来了客人,静苑也住了几位女眷,谁也没有这等本事能换走。
到底是什么时候被换走的呢?
“两个管事找到没有?”
乳母嬷嬷摇了摇头,“没找到人。”
青霞郡主蹲下身子,看着盒子里东西,虽能值点银子,却与之前是天壤之别。
她冒着与兄长闹翻的危险,几个月才谋划一局,为的就是让自己往后的日子过得富足无忧。紧要的时候,可以拿夜明珠变卖,得了银就能坐着吃上好多年。
现在,夜明珠没了!
这可是先帝赏赐之物,弄丢皇帝御赐宝物,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想到大罪,她蓦地忆起,紧要关头,这夜明珠是不能变换成钱的。
她最终得到的,不过是个拥有丰厚嫁妆的郡主美名。
一大箱子的宝物,说没就没了。
韩绍进了院子,一如她初识那样的丰神俊逸。
青霞郡主一入门,所有人都说她的嫁妆丰厚,居然有夜明珠做嫁妆,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威远候府虽是钟鸣鼎食之家,拿夜明珠做嫁妆还真是头次遇到。
他往小库房望了一眼,“郡主这是怎了?”
传扬出去,让她情何以堪。
郡主回过神来,答道:“没什么。”离了小库房,与韩绍一道回到花厅。
韩绍接过大丫头会来的茶水,浅酌一口,“母亲问。明儿回门,给你兄嫂准备什么礼物。你兄嫂待你不薄,我们的回礼也不能轻了。”
青霞郡主到现在都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明明是一箱子的珍宝,怎的就变成寻常东西,一尺多高的汉白玉观音能值几个钱,但凡是大富人家,轻易就能买上好几尊。
“左肩王府自有好东西,我兄嫂不计较这些的,相公看着准备就是。”
韩绍微愣。“不是我准备。得你来准备。你才知道王爷、王妃喜好些什么?”
青霞郡主回了一抹心不在蔫的笑。
韩绍瞧了一眼。
昨夜。他很不想到洞房,他一阖上眼就能忆起程小姐来,她眼泪汪汪地望着他“阿绍,我不求做你的妻。做你的妾也行。只求与你在一起……”
然而,他却连这个也不能答应。
韩太太给了程小姐主仆一笔钱,让她们远走高飞。她却把钱给了贴身服侍的丫头,在客栈里留了一封信,自己就此失踪。
待下人寻到她时,只在护城河畔发现了她的绣鞋。
有附近的渔民证实,早前却是有人看到一个年轻女子跳到护城河里。
捧着她的遗书,他才知晓,她已经有了他的骨血。
她无法承受这样的变故。又不能回转北疆边城见她的父兄,她选择了这样的方式。
程小姐,本是北疆定北大将军之女,因父兄常年守在北疆,她自小就在威远候府长大。威远候府的候爷与定北大将军原是结义兄弟。
程家、韩家自开国太祖皇帝时两家就多有交往,如今到了这一代,算是世交。
韩绍只将自己灌醉,唯有醉了,把青霞郡主当成自己挚爱的程小姐,成就夫妻之实。
今晨,母亲与嫂嫂又叮嘱他“你得善待青霞郡主,瞧这次的嫁妆丰厚,只怕青霞郡主深得左肩王夫妇之心。”
韩绍道:“瞧你是累了,先歇会吧。明儿还得去左肩王府拜见。”他与嬷嬷道:“你帮着准备一份厚礼,不能让人小瞧了我们威远候府。”
威远候爵位临到韩绍的大哥韩纶身上时,已是第五代候爵,再下一辈再不能袭爵。靖南候府还没到五代就因犯过被掳夺爵位。左肩王是皇帝跟前的红人,左肩王妃与皇后交好,又是义结金兰的姐妹,皇后得了好东西总不忘给左肩王妃留上一份,可见二人如亲姐妹一般友好。因为这个缘故,也是韩家执意赞同与左肩王府联姻的原因。韩家需要继续袭爵,而程小姐帮不了韩家。
十七日一早,素妍坐在偏厅里,听各位管事站在珠帘外面回禀各房的事务,主要是说这次办喜宴花了多少上好的食材,哪些食材又要补充了,还有各房如今都是如何状况。
素妍想到无名子给的那本簿子,“往后,各房的人小事请二管家做主;不大不小的事,让大管家的和青嬷嬷一起拿主意。大事禀我知道,由我来拿主意。像这种小事,往后告诉二管家安排。”
她顿了一下,“我准备加了各房管事的月例银子,各位管事每月二两银子,但前提时在那一月之不能出现差错,要出了差错,便扣掉一月的例银……”
令白芷取了个盒子来,打开盒子,里面有本小轧子。白芷照着小轧子给花厅的管事们念了一遍,这是素妍用几日时间整理出来的章程。
众人听着,倒也新奇,但凡用心就能多得银子。
各房管事也是听人说过的,王府家底厚,田庄若干,店铺数百家,就是素妍的嫁妆也很是丰厚,主子不怕打赏,就怕没个尽心人。
“回头着账房先生抄上几份,各房、各院各发一份,无论是管事还是下人、丫头,都照着这上面的做。差事办得好,可以赏一月的例银,要是办砸了,便相应处罚。”
712 罚错仆
往后不用每日往琴瑟堂跑,只需每至日曜日来这里参加例会,主要是向素妍回报各房这几日的情况。
管事们小声议论了一回,多是持赞同态度。
白芷继续念叨:“但凡王府老仆在王府服侍三十年以上又年过五十五者,未出大错,可脱奴籍,赐赏自由身,另在王府名下的忠义田庄上,再赏二十亩良田、三间砖瓦正房养老,并允其名下子孙一人跟前服侍敬孝,得享天伦。”
众位管事一个个眼睛晶亮,第一次听说这样的好事。
珠帘后,素妍坐在贵妃椅上,神态懒懒的。“王府让你们老有所依,不受贫寒,不受饥饿,但唯一的要求,就是要你们用心办差。良田、房契会在你们离开王府前往忠义田庄时安置妥当,虽不是你们的名字,但你们可在那儿养老送踪,安度老年。”
白芷念完了上面的章程,从位管事个个觉得热血沸腾。
“往后这府里,有功者赏,有过者罚。二管家回头拟定细致的章程给我。”
二管家应声,各公候世家、王府多是几代家奴,父母是奴婢,生了儿女也是服侍主子的奴婢。脱奴籍,赏养老田地、住房,还能准允一位子孙在跟前服侍敬孝,这无疑是天大的恩赐。二管家听着也是满心的欢喜,这样大家都有个盼头,不用老了动不了就落个凄惨下场。
白芷看着素妍,敬待着素妍的吩咐。
她打了散去的手势。
白芷将小轧递给了账房管事,着他抄写几份,各房、各院都发上一份,上至管事,下至粗使小厮,务必做到人人知晓。
素妍又道:“回头着人刻到静堂的内仪门边的石墙上。”
白芷应声。
众管事散去,二管家却依旧站在珠帘后,勾着腰身道:“原珍宝库、大库房的管事如何处置?”
素妍没答。
白莺这会有了说话的机会,问道:“王妃问。按例如何处置?”
“打杀!贱卖!”
敢合着青霞郡主拿了珍宝库的东西,胆子当真不小。
素妍想了一阵,好歹是条命,“将他们两家人贱卖西北。”说完,又停了一下,“就卖给长平伯夫人。”
柳飞飞!
想到柳飞飞要去西北,正想寻几个忠心的奴仆呢。
就也算是她给这两家人的一条生路。
二管家微愣,“王妃的处罚是不是太轻了?”
“与其卖给旁人,让他们胡言乱语,倒不如卖给长平伯夫人。在长平伯西北的府上。他们也不敢乱说。你回头着人寻寻长平伯夫人。就说是我说的,让她瞧着给些银子。”
青嬷嬷此刻走了进来,低声道:“王妃,当罚则罚。否则难以立威。”
二管家也赞同这话,他们是当奴婢的,自然得全心为主子尽忠。“纪管事有两个女儿,长得如花似玉,要是卖出去还能得些银子,早前便有青楼老鸨瞧上,愿出六十两银子买一个。靳管事的儿子倒是不错的,要是卖到小倌院能得个好价。”
素妍觉得这太残忍了!
然,若是前世在曹家的她。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她怀孕了,要做母亲,不想误人子女。
没有父母愿意看到自家的儿女堕落风尘。
她垂眸想了一想,“年轻女孩子去西北着实苦了些,你们找牙行问问。可有人家要买小妾?若是可以,卖出去做妾。至于靳管事的儿子,一并贱卖给长平伯。”
二管家应下,去办靳管事与纪管事的事。
刚出琴瑟堂,青嬷嬷就来了,大管家的女人也立在一边。
三人偶然碰面,竟似一早就约好似的,就处罚二位管事一家的事又商议起来。
青嬷嬷道:“大管家的,你且说说,王妃要把纪家两个漂亮丫头卖去做妾呢,且不便宜了他们?”
大管家的女人一早就看不过纪管事一家,仗着深得老王妃的心,不把大管家、二管家放在眼里,这回被他们抓了机会,还不得狠狠地报复一回。
大管家的女人道:“着实太轻了。我瞧着这事我们三个定了就是,到时候由青嬷嬷回了王妃,就说卖给远方富商为妾去了。卖到青楼去,一个能得六十两银子,卖去做妾最多能得五十两,多得的二十两银子,又能买五六个半大丫头,先在府里调养着,过上几年,也能服侍主子不是。”
三个人一路商议了一阵,最后私下决定把纪家两位丫头卖到勾栏去。
大管家的女人和二管家多有挟私报复的心思。
青嬷嬷则是觉得理应严惩,纪管事弄不懂谁是府里真正的主子,居然和着青霞郡主拿了珍宝库的东西,就是当场打杀了也不为过,不予严惩,后来者还有再犯的,只有严罚才能起到杀鸡儆猴之效。
他们不是想靠上青霞郡主么,这回再也靠不上了,而青霞郡主根本就护不了他们全家。
二管家将大库房的原管事靳婆子全家卖给了柳飞飞。回禀素妍时说,纪家两个丫头远卖他乡给富商做妾。又担心纪家夫妇心存私怨,不愿卖与柳飞飞,卖给了南方富商做家奴。
实际上,纪家夫妇与他们半大的儿子,皆被二管家卖到了北疆来的商人,纪家三口统共才卖了二十二两银子。
纪母苦苦追问两个女儿的下落,二管家以卖给南方商人为妾的话搪塞了过去。
纪父也不相信会有这么好的事,想再追问几句,二管家就火了,随口杜撰了晋陵富商金大老爷的身份,说都是卖给他家的。
纪母见谁得有名有姓,还能说出大致地方,放下心来,只盼他日得了机会再寻两个女儿。却未想到,此去一别,再难见到他们的女儿了,再相见也唯在梦里。
*
三月十七日午后,素妍回了趟娘家。
柳飞飞决定了去西北的日子:三月十八日辰时一刻出发,这也是请黄桑道长帮忙相看的顺风吉时。
江家二太太慕容氏与江传远夫妇则订在三月二十日动身前往晋阳。
九公主与江传达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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