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嬷嬷道:“兔肉、鸭子、羊肉、母猪肉都不能吃的。”
大管家的女人接过话道:“兔肉吃了要生兔唇;鸭子吃了孩子出生是个摇摆头;羊肉吃了听说是要患羊癫疯的;还有母猪肉,这是万万不能吃的,吃了要得母猪疯的……”
白芷见素妍和宇文琰没闹。倒和往常一样,一颗心也落回肚子里。
主子们吵架,连她们做下人的都似天坍了一般。
素妍练了一个多时辰的大字,白芷备了香汤,服侍她洗了澡,又抹了雪膏。
这一夜,宇文琰又再度赔了不是说了好话,素妍这才原谅了他。
“以后,你再敢给我来这招。我定不饶你!”
宇文琰连连应是。
就这一回,吓得他半日都提心吊胆,虽然这事做得不地道,可他真的太想要孩子。
宇文琰见她不生气,这才半哄半讨好地与她上了牙床。又说了几句甜言蜜语,但不是应付,是真心说出来的。
素妍讷讷地看着他,从他的眼神里分辩真伪。
不同于曹玉臻的表情,曹玉臻虽然说着醉的情话,可字字、句句都并非发自内心,更多的则只是应付了事,又更像是逢场作戏。
“千一,我讨厌欺骗!”她愤愤地道,“只这一次,下次你再骗我,不会这么轻易原谅你的。”
“我保证,再不骗你了!真的不骗你。”
她点了点头,偎依在他怀里,“就算你喜欢孩子,你也不用换我的药,你好好与我说。”
可她,在新婚第二天就与他言明,说她最近两年不想要孩子,还说她一早就备了避孕的药丸。
要他如何说?
只怕说了,她也不会应的。
他想与她一生一世,想将她永远留在身边。
但无论理由多么好,骗了她是事实,他认错,也只在她的面前这样虔诚地认错。
他不紧不松地拥着她,有她陪着,才不至孤寂冷清。
他想:等到年底,就有孩子出生了,那时候,家里会更热闹。
夜里,宇文琰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素妍为他生了一大堆的孩子,就像他小时候看见的小狗仔一样,偎依在大狗的身边,素妍的身边也偎依了好几个孩子,像狗儿一般在她身上啃食着。
是素妍?
又像是狗。
这个古怪的梦立时就将他吓醒了。
醒来时,他看着身侧睡得香甜的素妍,心里满满都是欢喜。
*
三月初十清晨,青嬷嬷回了趟江家。与虞氏回禀了素妍有喜的事,虞氏说得照着规矩来,不到三月不能张扬出去,叮嘱青嬷嬷小心服侍。
田嬷嬷听说青嬷嬷如今在王府掌管着大厨房和大杂库房的钥匙,很是羡慕,有两房的钥匙被被她拿着,依然是一个风光的女管家了。又与青嬷嬷提了做素妍陪房的儿子一家,言下之意要青嬷嬷帮忙提携。
青嬷嬷笑着说了几句好话,多是有了机会就会帮忙之类。
辰时二刻,大郡主紫霞领着三个儿女抵达皇城左肩王府,与她一起的还有三车东西:两车卫州土仪、菜蔬,一车摆件、衣物等。
其实这些东西在皇城也能买到,紫霞说是自家陪嫁田庄上种出来的瓜果、菜蔬,说什么也要拿些到皇城给素妍和青霞尝尝。
宇文琰以素妍身子不适为由,没让她出去,自己领了小厮、下人帮忙,将东西等物都搬到南薰院。
素妍在小书房里绘花,绘的还是春天里的花,是扬州的琼花。一朵朵琼花,洁白如雪。仿佛瑶池仙境之花,圣洁得不沾纤尘。
白芷服侍在侧,白莺与紫鹊到外面瞧了一阵,站在书房外与素妍禀报紫霞的事。
“大郡主带了两车瓜果蔬菜、一车物件,都用大箱子装着,瓜果蔬菜用大竹筐子装着。”
在紫鹊眼里,这些东西未免小家子气。
就算江家,就有专门的果蔬庄子,上百亩的果园,又有上百亩的蔬菜。四季都有吃不完的新鲜蔬菜。一年都有享不完的瓜果。在她们看来。紫霞这么做,未免让人瞧了笑话。
白莺甚少说话。
紫鹊喋喋不休地道:“紫霞郡主母子的物件倒不少,搬了六只箱子进南薰院。听紫霞郡主的陪嫁丫头说,这次来皇城。是准备在皇城久住。大郡主,叶大小姐和两位少爷也都到了上家学的年纪,想到皇祠街的皇家族学里读书……”
白芷见素妍不言语,一门心思都在绘画上,生怕冷了紫鹊,接过话道:“怕是不易吧。皇祠街皇家族学堂里,可都是皇家子孙,一眼望去,便是小姐们都是皇姓。”
白莺也道。“听说镇国大长公主就想让杨家大郡主、二郡主去皇家族学堂,皇家自有规矩,后来也拒了。”
素妍听到耳里,淡淡地道:“王爷怎么说?”
紫鹊道:“奴婢是听大郡主身边的丫头说的,王爷许还不知晓呢。”
一个小郡主就拿了珍宝库的东西做嫁妆。还神神秘秘地怕人知道,不让人瞧,直接让人归拢成箱笼,裹红纸,扎红绸。如今来了一个大郡主,还带着三个孩子,把母子几人的四季衣衫都带到皇城来。
白莺道:“紫霞郡主与王爷说,她习惯住怜星院了。不喜欢南薰院的名字,王爷令小厮把南薰院和怜星院的牌子换了一下,傅承仪倒没说什么,只说不过是个院名而已,换就换了。
大郡主说,南薰院好歹是姚妃入府时住过的,那院子匾额只怕再给傅承仪不好,建议王爷另取一个新院名,新做一个匾额挂上。王爷请王妃给傅承仪的院子取名,再劳王妃写几个大字。”
大郡主才刚到,就对院名有了挑剔,不过是来做客的,待小郡主出了阁,也没道理继续住在王府。
素妍皱了皱眉,心下颇感厌恶。
但,是她让宇文琰写信请大郡主过来帮忙的,到了现下,她也不能说什么。
素妍道:“你们几个帮忙想想院名,既要符合傅承仪的身份,又不能让她忘了本分。”
白芷笑道:“奴婢们三个加起来也难抵王妃十之一二,王妃可别为难奴婢们。”
紫鹊附和了白芷的话。
白莺自然更不敢取院名。
素妍想了一会儿,看着她眸光微转,白芷取了纸放下。她大笔一挥写下漂亮的行书“岁月静好,温和从容”。
白芷凝了片刻,素妍道:“把这个给王爷吧,让他取其间的字做傅承仪院子的名字。”
紫鹊道:“王妃的意思傅承仪也要在我们王府长住的么?”
傅宜心是老王爷的贵妾,按理是该回卫州王府居住的,听说这几月一直都在服食汤药。素妍留心过,那不过是补养的方子。
傅宜心不提回卫州的事,素妍也没提。
素妍生辰时,傅宜心送的那幅画便表明她的态度,她不会与素妍抢夺什么,甚至认清了自己的身份。
这次,大郡主喜欢“怜星院”的院名,傅宜心也大方的愿意把匾额摘下来给她。
宇文琰看了素妍的字,取了“和容”二字,定名“和容院”。
傅宜心听说这二字的由来,微愣之后,意味深长地道:“没想王妃竟知我所想,岁月静好,温和从容。”
经历那一番风波后,她不盼大富大贵,甚至不奢望夫唱妇随,只求他日能育下一男半女,从此下半生有了依靠,也不至孤苦无依。傅宜心求的是岁月静好,现下的她倒真有些温和从容。
下人们把大郡主母子住的怜星院重新拾掇了一遍,虽说一早就收拾妥贴的。
699 刁小姐
三个孩子换了地方,异常的好奇,叶卿卿领着两个弟弟在王府后花园里撒欢似地乱跑,瞧着什么都是新鲜的、稀奇的,时不时向陪着他们的丫头问上几句。
丫头一一作答。
叶卿卿指着琴瑟堂后面那座漂亮的阁楼,道:“那里住着什么人?”
丫头瞧了一眼,那是飞雪阁,“那里空着呢。原是给将来的郡主们住的。”
叶卿卿用稚嫩而带着奶气的声音道:“我娘说,这府里人少,我可以住在那里吗?”
丫头笑了一下,“回表小姐的话,这里是左肩王府,阁楼原是给将来的郡主准备的。”
“我娘是王府的大郡主,我为什么不能住?”
“表小姐,各家自有各家的规矩。但凡出阁的女儿,少有住在娘家的,这于理不合。除非婆家落败、没了夫君,在婆家没个依靠才能回到娘家住。大郡主婆家人丁兴旺,又有大郡马照应,自是要住在叶家,如此才不算违了规矩……”
丫头的话还没说话,叶卿卿一脸恶狠狠地表情,抬腿就连踹两脚,“你这死奴婢!我舅舅还没说这种话呢,你倒先说上了,嗯,我偏住在那座漂亮的阁楼,我就住!我偏住……”
叶帅、叶相见姐姐恼怒起来,停止在丛中寻找虫子玩耍,气势冲冲地过来,两人一个扬拳头,一个踹脚头地往服侍丫头的身上招呼下去。
丫头哪敢还手,竟被两个小少爷给欺得倒在地上,叶帅稍大,索性骑到丫头身上,又抓又扯起来,嘴里污言秽语地骂道:“你这个小娼妇!贱妇!小蹄子,好大的胆子,竟敢斥骂小姐来……”
青嬷嬷领着几个丫头,正与大管家的女人四下查看,立时就被一个丫头的惊呼哭叫声吸引住了。
寻声望来。两个小少爷正在打骂一个丫头。
那丫头约有十五六岁的年纪,此刻吓得将头埋在地上,大声惊叫呼救,却不敢还手,更不敢顶嘴,她的恐惧越发加深了两个孩子的猖狂。
大管家的女人厉喝一声:“哪来的孩子?还不放了她。”
两个小少爷见过来一行人,闹不清状况,并不敢轻易说话,立时走到一边,依旧昂首挺胸。
被打的丫头此刻见有人来了。连爬带滚地躲到大管家的女人身后。泪眼汪汪。不再惊叫,而是一脸恐惧地死抱住大管家的女人大腿。
青嬷嬷问:“怎么回事?”
丫头抽泣着。
叶卿卿大声道:“是这丫头狗眼看人低,王爷舅舅让她陪我们玩,居然说三道四搬弄是非。”
大管家的女人问丫头:“表小姐说的是真的?”
丫头害怕再被打。点头又摇头。
青嬷嬷正色道:“就算这丫头做错了事,自有各房的嬷嬷管教,表小姐但可告诉管事换人服侍。”
叶大少爷扯着嗓门,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青嬷嬷,厉声骂道:“老虔婆!你以为自己是谁?胆敢训斥我姐姐,小心我告诉了娘亲,让你们不好过。我娘说了,她来皇城王府。就是来做这里的女主人,往后这整个王府都得靠她打点!”
青嬷嬷面含浅笑,被个孩子指着训骂,她还真是第一次遇见,就是在江家。她虽是下人,上上下下倒也敬重她。
她对大管家的女人道:“真是奇了,你听说要让大郡主做王府女主人的事么?”
叶卿卿心下紧张,笑道:“嬷嬷听岔了,王府的女主人是王妃舅母。”
青嬷嬷意味深长一笑,“我家王妃近来身子欠安,不便张罗青霞郡主婚事,这才让紫霞郡主帮忙过府张罗、作客。”
不说多话,令丫头搀住被打的丫头,往大厨房移去。
叶卿卿看着这两位嬷嬷的打扮样子,身后还跟着丫头,疑惑道:“她们是谁?”
陪她们玩耍的丫头已经离开。
待走得远了,青嬷嬷与大管家的女人分开。
青嬷嬷领着被打丫头在僻静处说话:“到底怎么回事?你这么大的人,竟然被两个小孩子欺负成那样?”
撩开衣袖,只见丫头的手臂上都是指甲抓挠过的印痕,有的已经出血,丫头的头发凌乱,衣整不整,惊魂未定,想到之前的一幕,她又吓得浑身一颤。
白莺和白芷等几个大丫头,每日除了当值的留在琴瑟堂里服侍,不当值的那个就跟着青嬷嬷在各房走动,这些日子下来,她们对王府的事也是了若指掌。
一边的白燕道:“你照实话说就是。”
丫头便将叶卿卿想住到飞雪阁里的事细细地说了一遍。
青嬷嬷听罢,“你下去歇着。”又对白燕道,“派小厮请个郎中给她瞧瞧。”
丫头见青嬷嬷替自己做主,知她是琴瑟堂里管事嬷嬷,又是王爷、王妃跟前的,扑通跪了下来,“请嬷嬷救救奴婢!奴婢着实服侍不了表小姐和表少爷,请嬷嬷派奴婢去别处当差。”
青嬷嬷应允了,还让她回花木房里种花栽树。
素妍一心用在绘画上,听白莺和紫鹊说了大郡主的事儿,这里还没说完,青嬷嬷领着白莺就回来了。
白莺便将叶家表小姐、表少爷打丫头的事给说了。
白芷小心地看着素妍,只见她的笔微微一动,面容里露出不悦。
成亲家,她不屑接触家中琐事,自有太太、奶奶们打理,可如今说到王府诸事,素妍就厌烦得紧。
虽是心烦,却又不得不面对。
紫鹊道:“王妃,青霞郡主不能长留府中,只是几个孩子就能闹出这些事,要真是住下去,指不定会怎样呢。”
白芷也道:“表小姐明明知道飞雪阁是未来小郡主住的,她竟想住进去,这……”
没有人喜欢别人的孩子和自己的孩子抢东西,哪怕只是一个住处,可客人就是客人,想要成为这里的主人,这就是僭越。
她原是对大郡主抱有几分幻想,想着她许是个不同的。
哪里晓得,有一个不靠谱的婆母叶老王妃;又有一个虎视眈眈,借着掌管府里各房,把好东西都往自己嫁妆里扒拉的青霞郡主;如今再来一个野心勃勃的紫霞郡主。
素妍觉得很厌恶!
这次她不让江家太太、奶奶们经手打点小郡主出阁的事,是不想江家人出力不讨好。
没想让大郡主过来帮忙,竟又惹出了一大堆的麻烦事来。
只怕这一点,连宇文琰都未曾想到。
宇文琰待他的姐妹想来也是好的,只不晓得紫霞、青霞是怎了,一个个狼子野心,把他偿当成一块美食,都想扯上几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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