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这事是傅宜慧的奶娘干的?不像!一个乞丐打赏一两银子,那么多的乞丐,不是她一个老奴婢能拿出来的。
只能是傅宜慧姐妹!
傅宜聪起身,道:“要么把心儿交给官府处置。要么将她交给江家人。娘再备份厚礼。我陪爹亲自去江家请罪。说明这事儿与我们无干,皆是她们姐妹做出来的。”
傅翔抬手,道:“太太先去趟宫里,与皇后说一声。还请她出面转圜。江家人一定还在气头上,就算我们前去请罪也未必会受。江舜诚父子可不是好招惹的,又被他们拿到人证、物证,慧儿、心儿都保不住了……”
宜心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孩子,就这样毁了。
只要她安分守己些,明春便能入选秀女。
傅翱夫妇将傅宜心送来皇城,就是为了让她学习规矩,有她做侧妃的姐姐相助,又有皇后表姐提携。前途原是一片光明。
然,现下却已毁了。
*
次日一早,宫里就来了人,宣慕容氏入宫与皇后娘娘叙话。
慕容氏换了身衣服,急急忙忙入了宫。
凤仪宫。
慕容氏见拜礼。又请了安,杨云屏赐了座儿。
杨云屏肚子很大,人却越发消瘦了些,瞧上去瘦弱的人承不住两个人的重力。
慕容氏问:“娘娘下月就要生了吧?”
杨云屏看着自己的大肚子,“下月十五六的样子,母亲过几日就入宫相陪。”她抬了手,示意左右退下。
只雪雁与朱雀留在一边服侍茶点。
慕容氏一看这样子,就是要说大事,“娘娘有话不妨直言。”
杨云屏沉吟须臾,“我想问安西郡主的事。”
慕容氏不无遗憾地道:“昨日一早,已经与左肩王府退亲了。唉……真没想到,要不是我家大嫂去左肩王府商议婚事,还不知道左肩王妃一早就打了要退亲的主意……”
她索性把自己知晓的事细细地说了一遍。
杨云屏心头一沉,“那犯妇说……说傅宜慧不能入宫为妃,是因为安西相阻?”
慕容氏点头:“最早是这么说的。只怕是胡说八道咧,定是她想护着傅三小姐,才把这事栽在安西身上。安西连自己家里的琐事都不想过问,一心在家里待嫁,得空又帮着整理三位道长的医馆笔记,要练字、绘画的……”
杨云屏心下吃惊,这原是她宫里的事,怎么就传出去,还惹出这么大的麻烦。兜绕一圈,竟是因为她才累及了素妍。
素妍怕她吃亏,又担心表姐妹他日不是互助,反而成仇,才劝阻她不要让傅宜慧入宫,如今瞧来,被素妍一语成齑。没想傅宜慧竟用这种方式疯狂报复!
慕容氏和江家人自然不信,可杨云屏深晓内情,心里也吓了一跳,“那婆子可有提过,这话是从哪里来的?”
慕容氏用心想了想,她是听张双双说的,“傅妃与十一王爷入宫谢恩,听皇后宫里一位宫人打听出来的。好像是那婆子私下使了银钱,询问为什么傅二小姐原是要做皇妃的,怎的又许给了十一王爷……”
她宫里的秘密,居然就传出去,还惹得傅宜慧为此耿耿于怀,心生报复。
杨云屏心头一颤,倍感愧疚,素妍一心为她谋划,她却累及素妍受伤,大好的姻缘也被人所毁。凤袍里的手紧紧的握着,这等大事,到底是哪个不知事的说出去的,无论是谁?她都一定要查出来。
傅宜慧好大的野心,居然想做皇妃,若不是傅翔,就凭她父亲正六品通判之职就能做十一王爷的侧妃?
便是昔日的闻其贵,上任尚书一职,爱女也只做了侧妃。
慕容氏见杨云屏不说话。轻唤一声“皇后娘娘”。
杨云屏回过神来,“无论如何,这次都是傅家理亏在先,傅宜慧是十一王爷的人,傅家愿意把傅宜心交给江家处置,是送官也好,还是打杀也罢,听凭发落。”
慕容氏微微一愣,“倒是可怜三妹了,出了这事。她为了维护江家体面。又为了琰世子不再为难。呆在得月阁更不愿出来了。连今晨给老太太请安都没见着人,院里上下的婆子、丫头个个都跟着愁锁眉头……”
杨云屏轻叹一声,“这左肩王妃居然以这事看轻三妹,倒是她的不是。三妹行事素来谨慎。便是在西北边城时,也没有人非议半分,没想在皇城居然生了这么多事出来。”
杨云屏心里愧疚,到底是因她素妍才被人算计伤害,但凡她宫里的人嘴紧些,也万不会出了这事。
傅宜慧是想让素妍尝尝她的难过、伤心,被人悔约的辛酸,所以才损毁素妍的名节,要她被左肩王府退亲。一个退过亲的女子,哪里还能寻上好人家。
慕容氏坐了一阵,杨云屏以心疼素妍为由,又赏赐了一些好东西,多是皇帝赐给她的。她又转赐给了素妍。
慕容氏本想拒绝,可回头一想,也许这样大家心里都能好受些。
之前,她完全不信是素妍出言断了傅宜慧的皇妃梦,可看杨云屏发呆不安的样子,就越发生疑,杨云屏又赏赐东西,就更相信,江家所有人不信的原由才是最真的。
她从未想到过,素妍的话对皇后、皇帝都有这么大的影响。
她不想知道内情,只是觉得自己轻估了素妍在皇帝心里的地位。
皇帝未登基前,曾疯狂地喜欢过素妍,也许至今他心里都装着素妍,却不再提及。
有情感,埋藏在心里,比摆在明面上更让人生惧,一旦爆发,那将如冰川下的火山一般,能在瞬间消融冰山,亦能将冰煮沸。
慕容氏带着杨云屏厚赏的东西回府,先去见了虞氏,只说是皇后心疼素妍,代傅家赔礼的话重复了一遍,闭口不提傅宜慧的报复是因不能入宫为皇妃的事而起。
虞氏道:“妍儿现在哪有心情打扮自己,见了螺子黛、胭脂水粉的,只怕会更伤心。且搁在如意堂的小库房里,等她心情好了,再令人送去。”
慕容氏令下人将东西搬到小库房里。
各房的太太、奶奶们听说慕容氏从宫里回来,也赶过来瞧热闹。
张双双道:“要把傅宜心交给我们家处置,说得好听,还不是想江家息事宁人,放傅家一条路。”
何氏每每提到这事,就一脸怒容,“最好让傅宜心没男人要、嫁不出去才好,真瞧不出来,明年四月才及笄呢,小小年纪就如此狠毒。”
女人们多了,你一言、我一句地骂过不停。
正骂得起劲,大丫头进来禀道:“启禀老太太,朱先生领着柳媒婆求亲来了。”
一屋子都怔住了。
田嬷嬷道:“是给四爷求亲的?”
现下江家就只得江传业还没订亲,沈氏和张双双、李碧菱三人倒是物色了五六个官家小姐,还没决定订亲人选。素妍的姻缘出了差错,沈氏为避嫌,也就延后相看的日子。
大丫头欠身道:“给郡主求亲的。”
九公主轻叹一声,“朱先生怎么做起媒人来了。”
昨儿才退亲,连朱武就听说了。
到底是见还是不见?
这是个难题。
朱武是江书鹏的先生,也是素妍自小就拜入门下的先生。
虞氏想了片刻,道:“大太太、二太太、五太太留下,其他的都退下。”不能回绝,好歹人家一代大儒亲自上门,不看僧面看佛面,“请朱先生进来。”
大丫头应声,随三太太、六太太出去。
正文 555 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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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玉娥试探性地问:“大嫂,你说祖母会同意吗?”
李碧菱道:“怎么同意?就算要同意,那男子必定是极好的才成。一早小姑姑的婚事,祖父、祖母可是许了可以自主的。”
何氏伸手扯了一下柳飞飞,“老太太越发偏心了,留了她们三个,却把我们赶出来。”
柳飞飞笑道:“我是个不管事的,能打点好六房就很不容易,这种婚姻之事我不懂半分。大嫂最有经验,你瞧她挑的几位奶奶,哪个不是贤惠的;二嫂是平国公府的主母,又与郡主有姐妹之情,自要留她;五嫂么,她颇有才名,也是个稳重的。婆母自要与她们三个商量。”
柳飞飞说得头头是道,仿佛她们几个,个个都有留下的理由。
何氏心想:五太太杜迎秋算什么?一个新过门的,明明比她还小,这会也要留下听听。觉得自己在江家的地位降低,好歹她还是嘉兴伯夫人,有诰命在身的。
朱武与柳媒婆进了如意堂花厅,见罢了礼,寒喧几句各自落座。
沈氏问道:“不知先生要提的哪家?”
朱武笑道:“听说弱水和琰世子退亲了?”
虞氏苦笑。好事不出门,便这事就跟长翅膀似的,只怕整个皇城知晓的人就有不少。
沈氏垂首默认,面上也是一脸不自在。
朱武道:“既是退了,便与弱水说个好的。皇城、鹿鸣书院今年云集了好些少年才俊,人品、家世都是得配的,我挑了三个出来,供老太太、太太们挑选,要是选好了。告诉我一声。你们说订哪个便是哪个。”
他与柳媒婆使了个眼色,柳媒婆滔滔不绝起来。
“这第一个,也是皇亲国戚。鹿鸣书院的大才子淮阳王的嫡次子淮安候宇文辕,今年二十三岁。琴棋书画都是通的,又会些武功剑法,人我也瞧过,长得玉树临风,翩翩人物。”
沈氏迟疑了一下,“他……他不是与奇女子郑晗是一对的么?”
朱武微呆,江家人居然也知道郑晗的名字。“郑小姐与他一起做生意,并非一对。”
沈氏眨了眨眼睛,一脸茫然,上回江书麒选续弦也有人挺过郑晗。说是暂时不嫁的。
柳媒婆继续道:“这第二个,翰林院周大学士的族侄周逊,今秋乡试,是福建的头名解元,前些日子来在皇城读书。文章一绝,诗词歌赋无一不精,十三岁前在南少林做俗家弟子,武功也是极好的。”
虞氏轻声道:“周家在福建也是名门望族,家中出了不少的才子名士。”
到底是江舜诚的妻子。竟似早就了解一般,倒省了柳媒婆一番唇舌。
柳媒婆笑了一声,“这第三个,是晋阳才子唐观!”
慕容氏立刻脱口而出,“提这人做什么?我家郡主……”
沈氏使了脸色,慕容氏止住了话。
柳媒婆道:“唐公子昨儿下午听说两家退了亲,很是愧疚,知是因他的缘故,虽知这个时候来提多有不便,可瞧着他也是个真心的……”
除开唐观不提,周逊与淮阳候宇文辕都是极好的,家世出身倒也相当。
沈氏道:“朱先生和柳媒婆应该听说过,先帝时就赐了我家小姑自主婚姻之权。这个时候,当真不合适提,我们都不能做了她的主,还得问她的意思才好。”
朱武正襟端坐,笑了两声,“弱水自小拜入我门下,她的性子,我最是了解。你们只管派人请她过来,我与她当面说说。”
沈氏支吾着。
虞氏也很为难,昨儿才退了亲,今日就要另外订亲,“提的这三人,先生可做得主?”
朱武笑道:“自然做得主。宇文辕一早仰慕弱水;唐观就更不用说了;周逊乃是昨晚周大学士托我来说合的。”
第一次有人提亲,一提就提了三个,任由江家人挑选。
虞氏相信朱武的为人,回头对田嬷嬷道:“你亲自去请郡主,看她愿不愿意来,把情况与她说说。”
田嬷嬷领了丫头离去。
有人向素妍求亲,就说明那些传言不实,虞氏心情也不错,笑道:“回头要是妍儿不来,先生可不要怪她失礼。”
毕竟才发生了变故,素妍也需要心情调整和适应。
就在沈氏、慕容氏和杜迎秋心下猜疑,不知道她会不会来时,丫头倒先回来了,欠身禀道:“昨晚郡主练了一晚的字画,用了晨食才歇下,只怕要多等一会儿,着奴婢过来通禀一声,不让奴婢代向朱大先生赔礼告罪。”
朱武微微一笑,“不碍事,我且多坐一会儿。”出了大事,却依旧能做学问,这一点不易,虽是女子,但这份谨慎与用心令人欣慰。
过了两刻钟的时间,院门外传来了说话声,一个挽着高髻,身上穿着湖色素绸袄儿,外罩一件水田浅蓝镶边背心,又披了件湛蓝色御寒斗篷,拴着蓝色的丝绦,腰下系一条淡墨画的白绫裙子,飘飘曳曳的走来。
整个人虽略显有倦容,倒更显骄傲、清冷。
虞氏也没想到素妍愿意出来会客,打扮得体、凝重,没有半分轻怠,进了花厅,先与朱武先生见了礼,又拜见了虞氏。
虞氏道:“朱大先生是来提亲的。”
素妍低眸,微微笑了一下,笑里却自有一份酸涩,看到不如以往明媚灿烂,竟笑得有应付。
刚退了亲,哪能再同意的。
万事都得有一个过程,她曾心系曹玉臻,恨却埋没了所有的爱意;她也曾对新皇有过瞬间心动;与宇文琰的相知,却淡却了情怀。
若要忘了宇文琰,最好的方式就是开始新一段感情。
只是她需要时间。
虞氏见她“已经明了”的表情,暖声道:“宇文辕、周逊、唐观,你觉得哪个合适。”
沈氏道:“三人里面。倒是唐观的家世、背景要差些。”
素妍道:“江家选妇,贤惠第一。素妍选夫,贤能才学第一。可缘分两字。难以一说,回母亲话。素妍很难决定谁好谁劣,还请母亲与朱先生宽容些时日,待我想好了再告诉你们。”到底不好一口回拒,何况来保媒提亲的是她的先生。
素妍却一早拿定了主意,不嫁人了!
情之唯物,却令人神伤。
她虽面上看似放下,可每每思及。就如同心上扎了一根刺,拔不出,去不掉,稍稍一碰就痛得人锥心刺魂。
她站起身来。笑着欠身道:“先生难得来一次,可愿去清音坞一走?我特意令侍女挂了些字画出来……”
朱武伸出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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