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肃走后,窅娘来到竹屋外,这才真正注意到屋外的美景。
竹外疏花,香冷入瑶席。
一打开门,便见到郁郁葱葱的竹林。踏在鹅卵石道上,经过一张放着棋盘的竹桌,缓缓坐下来,呼吸着竹子的清香。柔纱凝玉露,姿弱透纤芳。翠衫萦醉意,幻作梦悠长。窅娘很惬意地享受着这般生活,此时她的脑海放空,再也没有那双重眸的影子。
这几日,窅娘也逐渐适应了竹林小居的清静生活。与秋菊倒也合得来,窅娘在此清幽处过得甚是舒心。闲来无事时便弹弹琴,作作画,看看书,再要不就是研制些糕点。而萧肃每日都会特地抽空来看看窅娘,顺便带些小饰品,小点心。萧肃嘴上说是随便,但其实每次带到竹屋的物件都花了他不少的心思。
而身在侯府中的李煜心灵深处的创伤却是悲痛万分,两个自己深爱的女人都被自己害死了。他整日失魂落魄,坐卧不安,彻夜难眠。他的脑海中一会充斥着大周后娴静温柔的脸庞,一会儿又萦绕着窅娘巧笑顾盼的容颜。他惆怅无言,回避任何人,将自己锁在屋中。
夜晚,他倚枕遥望窗外,想念之中,窗户上似乎倒映着他熟悉的窅娘翩跹起舞的身影。他赶紧起身,打开窗户,环顾深院,却不见窅娘飘飘欲仙的倩影。只有飘零而下的满地落红。随手拈笔,写下《喜迁莺》。
晓月坠,宿云微,无语枕频倚。梦回芳草思依依,天远雁声稀。莺啼散,余花乱,寂寞画堂深院。片红休扫尽从伊,留待舞人归。
而文德殿中的赵匡义总是黑着一张脸,稍有不顺心,便大发雷霆。朝中大臣皆是苦着一张脸,怨声载道。伺候着他的宫人们也是小心翼翼,吊着一颗心在干活,生怕一不留神惹怒了这位君王,从而让脑袋搬家。
嫔妃们更是战战兢兢。窅娘跳下莲花台的次日,宫中一嫔妃见赵匡义伤心欲绝,便想了一个能邀圣宠的法子。当即装扮成窅娘前晚的装束,出现在赵匡义面前。因那嫔妃的体格与窅娘无而异,当时又是背对着赵匡义,因此赵匡义以为这嫔妃就是窅娘。于是嘴里深情地叫着“窅娘”,跑着扑向这嫔妃。嫔妃心里自然得意洋洋,心想着这下自己肯定会飞上枝头的,保不准就成为那坐在凤位上的凤凰呢。
当嫔妃笑靥如花地转头对视着赵匡义的深情目光时,没想到赵匡义的目光顿时阴鸷无比。
嫔妃不知好歹地还一个劲往赵匡义身上贴,俏媚地说道:“陛下,那窅娘有什么好的,不过是被人穿过的破鞋。陛下就不要为她伤心了,不如与臣妾逍遥快活。”
赵匡义毫不留情地将这个嫔妃猛推于地,不待嫔妃说出求饶的一个字,就拔出剑往嫔妃的喉咙上一刺。
嫔妃血流满身,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便断了气。
经此事后,宫中的嫔妃们见着赵匡义便如老鼠见了猫一般,唯恐避之不及。
“萧肃,还没有找到窅娘吗?”赵匡义阴沉着一张脸。几日了,荷花池就那么一块小小的地方,怎么会找不到窅娘的尸体?
“陛下,恐怕窅娘的尸体经过这几日在水中的浸泡沉淀,已经……。还请陛下节哀,不要再浪费人力物力。”萧肃面露为难,劝解赵匡义道。
“放肆。别以为青阙心中有你,你就可以公然违抗朕的命令。”赵匡义怒道。
“陛下误会了,萧肃绝无此意。”
“给朕将荷花池中的水弄干,朕就不信窅娘会平白无故地失踪。”赵匡义向萧肃下达命令。他心中一直有种预感,窅娘没有死。
第六十六章:青阙的谎言
得知窅娘跳入荷花池的赵德芳,心力交瘁,一直都未去朝堂。此举更加引起了赵匡义的不满,于是授其兴元尹、山南西道节度使、同平章事的闲职,让其彻底淡出朝堂。又不至于落人话柄,至少他授予了德芳官职,表面功夫做得够足。
这日,萧肃如往常一般来到竹屋,还未完全穿过竹林,便听到宛然动听的琴声从远处传来。凄凉悲伤的曲调流转于竹林中,让人听得泪雨纷飞,如痴如醉。琴声诉说着人间难舍难分的忧伤爱情,又仿佛含着甜美幸福。
顺着琴声,脚步移动,疏枝密叶粗略看,恰似佳人月下弹。穿过竹林,细看之下,只见窅娘玉手轻挑银弦,双手在古琴上拨动着,有节奏的音符款款流出。
曲调结束后。萧肃由衷赞叹道:“好曲音。”
窅娘只是礼貌性地笑了笑,没有多余的话语。
“陛下暂时不会动南唐国主分毫。如今天下初定,他自然不会节外生枝。善待李煜才能稳固他的朝政。”萧肃似在自言自语地说着朝堂上的事情。
其实窅娘明白,萧肃是觉得自己惦念着李煜,这才主动说出此番话来让自己安心。“萧大哥,你的记忆是否恢复了些?”窅娘不想纠缠于李煜的事情上,便转移话题道。
萧肃迟疑了会儿,眼眸看着远方,含着丝丝伤感,这才回道,“没有。”
窅娘并没有察觉到萧肃回答中的不对劲。也许是因为这只是她的随口一问,她早就知道了答案,压根就想过萧肃会回答“恢复了”;也许是因为她一心只在想着萧肃讲述的那番有关李煜的话语。
萧肃在竹居中与窅娘待了许久后,这才回到将军府中。刚进门口,便听到青阙活泼的声音,“师父,你回来啦。”
“公主,还是直呼微臣姓名为好。”萧肃朝青阙行了礼后说道。
青阙呶呶嘴说道:“师父,青阙就是喜欢叫你师父。师父,你这是从哪里回来啊,今日不是没轮到你当差吗?青阙特意挑在今日前来,却等了这么久才等到师父,师父可要认罚才好。”
萧肃笑了笑,青阙就是这样。要是不阻止她,师父长,师父短的,一张嘴叽里呱啦能说个不停。“我认罚,你想要什么礼物,我现在就给你去买。”
“不要。青阙要师父明日一整天都陪着青阙。”青阙熟稔地扯了扯萧肃的袖子,撒娇道。
“青阙,别闹。我明日要到皇宫去当差。”萧肃皱了皱眉,整了整自己的袖子。
“师父,……。”青阙撅着嘴,眼中闪烁着不明所以的目光。以往萧肃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如此疏远她。虽说萧肃在她面前一直是不苟言笑的,但是他从来都不会拒绝自己,更不会嫌弃似的甩开自己的手。更令她奇怪的是萧肃竟然叫她青阙,萧肃从来都不这样叫的,他只会恪守本分,墨守成规地叫着自己“公主”。这真是太奇怪了,莫非师父的记忆正在慢慢恢复。
“师父,近日身体可有不适的感觉?”青阙试探性地问道。
“没有。”
青阙从萧肃淡淡的话语中听不出丝毫端倪,只好放弃从萧肃口中套话,心里想着应该从其他人身上下手。
“公主,时候不早了,让萧肃送你回宫吧。”
青阙正在思索着,并没有真正听清萧肃所言,只是随便的“嗯”了一声。待反应过来后,委屈地说道:“师父就这么不待见青阙吗?才见了青阙一会儿,就迫不及待地赶青阙走。”说着,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萧肃哪吃得消青阙这招。只好妥协道:“那公主就随意吧。只是一定要在宫门关闭前通知萧肃,好让萧肃送你回去。”
“知道了。”青阙心不甘情不愿的回道。但是一双脚不由自主地跟在萧肃后面。
“公主,……。”青阙停住了脚步,头正好抵在刚转过头来的萧肃的宽厚胸膛上,不禁羞红了脸。还没等萧肃说什么,便急忙跑开了。
萧肃看着其狂奔的身影,不禁摇了摇头,几年的皇室生活还没能改掉青阙的性子。他不知道的是青阙在她面前将少女娇羞展露无遗,但是她的心也是极其敏感的。
平复了自己心情后的青阙,可还没忘记调查萧肃。她动了心思,走到马厩,询问车夫道:“今日将军到过何处?”
车夫支支吾吾地回道:“公主,将军没……没去哪。”
“大胆,你可知欺骗本公主的后果是什么?”青阙摆出了公主的架子,娇蛮地说道。青阙可不是这么好糊弄的。虽然年纪小,但是在南宫逸身边那些年经历却不少,这几年在皇室中的人情冷暖更是让她成长了不少。少年老成用来形容她一点都不为过。
车夫头上的汗水直冒,“将军只是去了西城处,具体的小的也不清楚。将军只让小的在小茶馆等着他,每次后面的路程都是他自己驾着马车而行的。”这车夫本来就觉得萧肃有些不对劲,本想替萧肃瞒着。没想到一时没扛不住青阙的问话,便一五一十都招了。
“每次?”青阙激动地将心中的疑惑脱口而出,意识到自己声音有些大。便正了正色,说道:“将军每隔多长时间去那一次?每次又是待多久?”
车夫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战战兢兢地地小声答道:“每日都会去,待的时间长短不一。”|
“什么?每日?”一碰到萧肃的事情,青阙就变得一惊一乍的。“你先下去吧。记着,本公主从未问过你话,你也从未对本公主讲过什么。”青阙对车夫警告道。
车夫走后,青阙站在马厩沉思了许久。师父每日都去西城做什么?是去见人,还是去办事?她自嘲地笑了一声,父皇总夸她是个懂事理智的女子,可是一碰到师父的事情上她就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变得如此不淡定。
次日,赵匡义得知荷花池中的水被弄干后,只见满池的泥浆,哪里有窅娘尸骨的半分存留。大发雷霆的赵匡义下令彻查此事,同时发出悬赏告示,追查窅娘的下落。
萧肃怕窅娘不清楚外面的严峻形势,贸然出竹林小居。于是一下朝后急冲冲赶往竹居。不想,后面竟带了条尾巴,马车中的青阙尾随其后,。由于青阙所找的车夫技巧熟练,相隔又较远,因此一心赶路的萧肃并没有留意到。
没多久后,青阙便跟着萧肃来到西城偏僻处,亲眼看着萧肃走进前方那片郁郁葱葱的竹林后。这才吩咐车夫在远处等候她。
她独自走入竹林,并没有顺着萧肃的路线而走,她清楚作为练武之人的萧肃耳力极其灵敏。摸索着穿过竹林后,见到竹林小居时,她诧异了一声。眼前的清幽住处让她想到了金陵天台山脚下南宫逸打造的人间仙境。
躲在竹林后的青阙,本以为萧肃会待很久,没想到没一会儿便见到萧肃出来了。她看不清萧肃脸上的具体表情,但以这些年来对他的了解,单看其步伐,青阙就知道此时萧肃的心情是欢快愉悦的。这让她更加好奇竹屋中的到底是何人,竟然能让他的师父在短短时间内心情就能转换得如此彻底,从焦急不安到现在的轻松欢愉。
确定萧肃已走出竹林后,青阙才来到竹屋前。而刚刚被萧肃细细叮嘱了一番的窅娘正好走出竹屋打算呼吸些清香的空气,赶走心中的烦闷。
两人对视,互相都诧异万分。
“青阙。”“唯夕姐姐。”两人不约而同地叫出声来。
窅娘看着长大后的青阙年纪虽幼,却容色清丽。灵秀雅致的小脸上桃腮泛红,细长的眉毛下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灵活转动着,流露出聪颖的光芒。浑身透着几分调皮,几分淘气。虽说青阙的模样稍稍长开了,但那双聪慧的眼睛还是与小时候一模一样。因此窅娘这才轻而易举地认出她来了。青阙虽不是极美的,但其精致的面容却有种能让人过目不忘的特质。
而青阙眼中的窅娘仍是与以前那般美得如此无暇,美得如此不食人间烟火。
“唯夕姐姐,你怎么会住在此处?”窅娘邀青阙进屋后,青阙不等坐下便直接开口问道。
“此事说来话长。窅娘心中有一疑问,公主是如何找到此处的?”见到青阙虽然高兴,但窅娘还没高兴过头,她并没有忘记青阙作为赵匡义长女的身份。
“窅娘?青阙一直都不知道宫中谣传的善舞美人竟是唯夕姐姐。不瞒姐姐,青阙是跟着萧肃来到此处的。”青阙眼中闪过一丝同情。窅娘殉情之事早已盛传于汴京各个角落,她曾经也为那个昙花一现的美人而惋惜过。令她没想到的是父皇心心挂念的窅娘便是唯夕,而父皇猜的不错,窅娘竟然还活着。
“公主,萧肃是不是就是南宫逸?”见到青阙,窅娘想不承认萧肃是南宫逸都难了。
青阙当然知道窅娘心中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了,只好将南宫逸如何成为萧肃之事娓娓道来。
当年,南宫逸在赶回天台山途中路遇一队武功顶级的杀手,南宫逸不敌,侥幸才保住一命。由于脑部受到重创,南宫逸以前的记忆全都丧失,就连最擅长的医学也是一窍不通。他整日与一群叫花子混在一起,浑噩度日。
直到有一日,被赵匡义找到的青阙在返回汴京的途中。天公不作美,哗啦哗啦便下起了大雨。附近又没有客栈,因此一行人只好暂且在破庙中避雨。
破庙中的乞丐见来者气势汹汹,便纷纷跑开了,只剩下南宫逸一人躺在稻杆中舒逸地睡着。侍卫们见此,便催赶其赶紧离开。被吵醒的南宫逸心情不爽,于是和侍卫们打起来。虽然南宫逸丧失了记忆和医术,但是那身武功却仍然出奇的好。没几招,便将侍卫们打得落花流水。
站在庙宇檐下的青阙见侍卫们在里面磨磨蹭蹭,于是进入一看,刚好见到南宫逸的头发被微风扬起,露出那张她再熟悉不过的面容。
“师父。”她叫着,奔跑着,紧紧抱住南宫逸健硕的身躯。
别说南宫逸当场愣住了,在场的侍卫们也是疑惑不解,他们这位郡主此刻竟抱着一个浑身脏兮兮,披头散发的乞丐。
青阙边替南宫逸洗着脸,边告诉他的身世。抱着让南宫逸留在自己身边的私心,青阙捏造了南宫逸是萧肃的事实。她谎称南宫逸是自己的师父萧肃,自幼陪自己这个流落民间的郡主长大,还称两人之间有着婚约。
虽然当南宫逸听到“婚约”二字时难以置信,但是仍旧拗不过青阙的一口咬定。
带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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