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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噜的名字像是唤起了苏慕些许的神志，她微微眨了眨眼睛，眼中迷茫和脆弱尚未褪去，她就这样懵懂地睁眼看着他，卫荣被她这样的眼神看着，表情不由得有些不自然。
理智随着卫荣的话慢慢回归了苏慕的大脑，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卫荣，即未痛哭流涕地发誓诅咒，也未伤心绝望地继续消沉。她像是把所有的悲伤所有的情绪都隐藏了起来，不再让它们被任何的人触摸到。
她的眼神变得冷酷而空洞，就像世间的一切已无法再挑起她的任何情绪，除了微红的眼眶，她看起来似乎正常了起来，然而她周身散发着疏远孤僻的气息却明显的表示着她的异样。
苏慕木然地张开嘴，嗓音干哑而粗糙，“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不是生，就是死！”
“她的情况怎么样？”卫荣低声询问着眼前的研究员，后者眉头紧皱，有些担忧地看着研究室内被插满了试管的女人。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如果她今天再醒不过来，那就…不可能再醒过来了。”研究员微微摇着头，表情有些不解，“为什么另一个试验体能成功苏醒，这个却不行呢？难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自言自语地反问着，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卫荣苦笑了一下，有些无奈地开口道，“也许是因为，她自己不愿意醒来吧。”
苏慕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梦里七噜为了救她而被比阿奇洛吃掉，而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毫无办法，她一遍又一遍地梦见他质问她为何不救他，他说都是她害死了他，他说，她就是个自私的女人，永远只爱着自己。
这仿佛是一个无穷无尽的梦，它反复地重复着，重复着七噜死掉那一刻的场景，苏慕努力地挣扎，想要从梦中醒来，想要在见到七噜时，跟他玩笑般说起这个可笑的梦境。
然而她用尽了全力，终于睁开了沉重的眼皮，在看到周围陌生又熟悉的环境时，才知道那一切都不是梦。白色的床单被套，厚重的机械设备，插在身上的各种试管，这是一个熟悉的世界，却又仿佛陌生的可怕。
苏慕茫然地睁着眼睛，泪水已从眼眶中流干，她看着周围为她忙碌着的白大褂，不出意外的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卫荣和穿着病号服的纳西塔。
她看着纳西塔脸上激动的表情，却只是漠然地看着，眼神麻木。
她终于活着回到了她熟悉的世界中，终于回到了这个世界的人类社会中，她心心念念了十几年，筹备策划了十几年，精心准备了十几年。
然而当她真正地到了这里，心中却没有丝毫激动的情绪，期盼、渴望、忐忑、好奇，一切的情绪都远离了她，随着那个死去的男孩一起。
她任由那些研究人员摆弄着她，带着她做各种各样的测试，问她各种各样的问题，苏慕能从他们的眼中看到好奇和研究，看到轻视和不以为意，看到高高在上和高傲不屑。
苏慕对这一切恍若未闻，只配合着他们要她做的一切，这样的测试持续了一个月，等苏慕终于穿上衣服走出这个地方的时候，她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
纳西塔比她恢复得快，也比她早几天可以离开，所以当纳西塔和卫荣一起到门口来接她的时候，她并没有多少意外，纳西塔兴致勃勃地为她介绍着，这是什么，那是什么，她一知半解，却努力地想要让苏慕也知道。
她小心翼翼地注意着苏慕的神情，然而后者始终没有表现出半点热情，这让纳西塔的努力都做了白工。苏慕只是默默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如同她在比阿奇洛那里做的那样，然后分析着目前的环境。
这里很宽阔，却很明显不是室外，这里的人衣着光鲜，姿态优雅，神情高傲，有些人好奇地注视着她们，像是在打量关在动物园的猴子一般，纳西塔假装并不在意，苏慕却是真的毫不在意。
她们走了不远，然后上了车，应该说，是类似车的载人工具，卫荣让她们两人上了车，然后一边设置着自动行驶一边跟她们介绍着这里。
“这是一个地下城市，因为人口众多，空间却有限，所以在地下建立了新的城市，地下一共有七层，现在我们在第五层，越往下，需要的级别越高，我现在的级别最多就到这里了。”
趁着卫荣介绍的时候，苏慕却一直在打量着外面，她不知道人类是如何建造出这样的城市，除了头上不是天空以外，这里似乎跟她以前生活的地方没有多大的差别，街道、房屋、超市、商场。
她甚至有些恍惚的以为自己回到了从前，车子驶到了一个封闭的环境，卫荣在确认身份后才把车子开了进去，类似升降梯的装备，除了车子，还有些人在里面，足够大的空间使得哪怕车子在里面也不会太过拥挤。
电梯不断地往上升着，最后停在了三层，车子又开了出去，这里的环境显然比下面要差得多，如果说下面是富裕家庭的话，那这里就属于小康水平，能够达到温饱水平，却远远不能过得非常滋润。
车子在一个屋子前停了下来，卫荣的神色有些闪躲，目光不敢直视着苏慕，“这里是我家，我们先去拿些东西，然后我再送你们去你们住的地方。”
苏慕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她沉默地跟着他下了车，去他家里拿了一些生活必备品，他的父母并不在家，卫荣详细地跟苏慕讲解了这些东西的用途，哪怕好多东西在语言学习的时候都曾经接触过。
他不断地说着话，仿佛用这种办法能缓解他的愧疚和不安，苏慕不耐烦听他絮絮叨叨地讲解着她上辈子就十分熟悉的常识，便径直打断了他的话，“走吧，我住在哪？”
“应该跟我一样在地下二层吧，说不定会在我隔壁，我隔壁的房间好像还是空的。”纳西塔有些期待地询问着，这是她从未接触过的新环境，她即新奇又激动，要是能和苏慕成为邻居，那简直是再好不过的一件事了，毕竟她才是她唯一熟悉的对象。
卫荣假装咳嗽了两声，却躲不开这个问题，苏慕见他表情不自然，便知道情况必然不会好，他瞅了苏慕一眼，见她目光漠然，透着几分明了，顿时越发地觉得愧疚了起来。
“不…不是，她住的地方，在另一处。”他吞吞吐吐地说着，始终不愿意吐出真相，纳西塔也从兴奋中冷却了下来，她皱着眉头看着卫荣，表情有些疑惑。
“为什么？我们难道不该住在一起么？或者艾瑞卡住的地方更好？”她对这个情况倒是不反感，对她来说，苏慕得到更好的待遇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然而卫荣却摇了摇头，有些难以启齿。
“她住在，地下一层。”他迟疑地说出了真相，苏慕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转头将目光移向了车外。
☆、59顺利翻身
他们没有在三层停留；也没有去看看二层的情况，纳西塔眉头紧皱，显然十分不解，但却一句话都问不出口，她没有同意卫荣提出的先送她回去；而是要求跟着他们一起去看看苏慕的住处情况。
如果说三层还能算得上是小康家庭的水平的话；那一层就完全是贫民窟了；苏慕看着车外衣衫破旧的人群；还有阴暗潮湿的环境；表情一点也没有改变。
卫荣的车子最后停在了一处勉强好些的住宅区；然而等到苏慕打开自己的房门时才发现，说这里是住宅区简直就高估了，长方形的狭窄空间；公共使用的卫生间，昏黄黯淡的灯光。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艾瑞卡的住处会这么差？”苏慕什么都没说，纳西塔却已经按捺不住地问出了口，卫荣还有些遮遮掩掩的不想回答，苏慕却大概猜到了原因。
“因为我已经没有多大的价值了。”她淡淡地回答着纳西塔的问题，嘴角带着一抹了然的冷笑。
“什么？真的是这样吗？”纳西塔有些不可置信地将目光移向了卫荣，后者不敢对上她的眼神，显然算是默认了。
“只是…只是说艾瑞卡的身体素质不算出色，能力有待进一步挖掘，所以就暂时先住在这里。”他解释般地说着，然而却只是越描越黑，纳西塔一副不解的模样，眼神中带着些许的失望。
“我们之前冒着那么大的风险提供了那么多的消息，难道就什么都不算？”苏慕听到纳西塔的问话，忍不住轻轻笑了笑，意味莫名。
“…有身份证明还有一年的免费食物和生活用品，”卫荣说到这里也说不下去了，他看了眼带着讽刺笑意的苏慕，心中无比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他嘴唇蠕动了两下，只是低低地开口道，“对不起。”
“跟你没关系。”苏慕收起了笑容，淡淡地说着，纳西塔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苏慕却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她轻轻揉了揉额头，随口道，“我有点累了，想休息一下，你们先回去吧。”
卫荣从怀里掏出身份证明递给苏慕，又絮絮叨叨跟她讲了半天如何用这个东西去换取免费的食物和生活用品后，才在苏慕不耐的眼神中默默地走了出去，苏慕看他先走了，纳西塔还在犹犹豫豫的不想离开。
她朝纳西塔友善地笑了笑，不再是那副生人勿近的冷漠的样子，她拍了拍纳西塔的肩膀，十分笃定地开口道，“你放心，我不会一辈子都住在这里的。”
纳西塔听见她的话，顿时振奋了精神，她对她是如此信任，她知道苏慕是不同寻常的，哪怕比起反抗组织的这些人也一样，她说不清这种感觉产生的原因，但她始终坚信这一点。
“你自己多加小心，有什么问题就来问我。”苏慕说得理所当然，纳西塔也同意的毫不犹豫，甚至两人都从未觉得这句话有什么问题。
送走了纳西塔，苏慕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小路的尽头，这才转过身去，她并没有回屋子休息，而是开始走在这条破旧阴暗的小路上，她一路走一路看，她显得很平静，步履悠闲而惬意，如同一次饭后的散步。
她与这个地方的环境是如此的格格不入，以至于周围忙碌的人都有些诧异地看着她，苏慕观察着他们的行为，听着他们的对话，把自己一点点融入到了这里的环境中去。
等她走了一大圈回到自己的住所的时候，她已对这里的情况有了大概的了解。
过去卫荣总是避免讲到这里的情况，苏慕只能靠自己去了解。地下一层，这看起来已经是最差的地方了，然而苏慕了解以后才知道，原来还有更差的环境，在地面上，那里经常性成为比阿奇洛发泄愤怒的目标。
他们将城市建在地下，就是为了安全，让比阿奇洛找不到攻击的目标。地面上几乎已经成了废城，大家都习惯了地面下的生活环境，那些原本被遗弃在地面上生活的人挣扎地来到地下一层生活，哪怕这里的生活非常艰苦，也远远好过地面上。
最差最脏的环境，最简陋的屋子，最难以下咽的食物，就是给了那些人。而苏慕居住的这里，虽然也不算好，但比起那些人来，又好得多，至少他们的环境勉强算干净，屋子尚能够遮风避雨，吃的东西好歹能填饱肚子。
这些人大多做着毫无技术含量可言的工作，或是只是最底层的士兵，苏慕觉得自己怎么样也不止如此，但反抗组织确实将她安排到了这里。
按他们的思维方式确实如此，她的身体素质没有纳西塔优秀，又错过了年幼时可以人工改造和训练的时间，曾经用来换取平等的信息来源如今再没可能得到，被圈养的人类的大脑思维更是跟正常人天差地别。
大概在那些人眼里，她实在是个多余的累赘吧，除了长相还能看，她也许被当做毫无用处的人了。也不算，在底层的这些人看来，长相好也是个好事，在男女比例失调的反抗组织中，靠优秀的长相搭上某个长官然后顺利摆脱此时的生活是常有的事情。
甚至那些人之所以对她如此友善的原因就是这个，他们指望她脱身以后，再拉一把他们。苏慕对这一切不置可否，她回到住所，按之前卫荣教的去领了些食物回来，因为她是个生脸，还被为难了好一阵。
然而食物不是她想念许久的美妙味道，除了能填饱肚子，甚至连比阿奇洛提供给他们的宠物粮食都比不上，苏慕一口接一口地将食物塞进了嘴里，屋内的光线昏暗，她用力地咀嚼吞咽着，眼泪突然大颗大颗地滚落了下来。
这就是她用尽了全力追求的生活，这就是她费尽心机想到回到的世界，这就是以七噜的性命做代价换回的自由。她哭着哭着，突然仰头大笑了起来，她笑得那样用力，像是要通过这样的办法将心头的悲伤压抑全数发泄。
持续的大笑花光了她所有的力气，她瘫倒在硬邦邦冷冰冰的床板上，大口地喘息着，心中无声地坚定着自己的决心，她不会让七噜白白死掉，她一定会千倍百倍地还回去，一定会。
这个愿望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没那么简单，好在苏慕早有准备，她有一脑子的资料，只等着一个合适的时机，用来换取足够优待的条件，这个机会并未让苏慕等多久。
忍受了几天难吃的饭菜和流浪汉的骚扰，苏慕估摸着时机差不多了，便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她将画着飞行器机械构造的图纸交给了卫荣，让他帮她交给他的上级。卫荣是战斗人员，对这个东西尚且一知半解，他交上去后，苏慕没有等上多久，便被请到了地下五层的高级会议室。
苏慕镇定自若地坐在那里，听着对面那人话里有话的试探，不咸不淡地回答着，她装作无意地提起自己之前的待遇，那人立刻笑盈盈地说一切都好商量。
苏慕听着他刻意的恭维和转移责任，心中只有冷笑，这就是人类，不管是什么样的环境，什么样的社会，总会有这种人的存在。
生疏了十几年的人际交往本事她很快便捡了回来，就像一个足够聪慧的人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地学会了这个技能。利用之前的处境换取了足够优良的条件，苏慕很快放弃了这种浪费时间的行为，她想快一点进行实际操作。
显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