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一样。
“你是陈关飞?”玲珑一眼就认出,这肯定是妇人的丈夫。
“是,你们是……”陈关飞愣了愣,有点不适应一个小屁孩的脸上出现一副与她年龄不相符的淡漠表情。
“我们在山上碰见你娘子,她说她打柴时迷了路,脚也崴了,叫你去接她……喂!”
这人,她还没说在哪儿呢,他怎么就跑了!
她急忙追出去,大叔的速度还挺快,都跑了老远,才想起来回来问地址,一脸憨相,让玲珑心里直想笑。这对夫妻,大概感情很好吧。
玲珑带领陈关飞快步上山,来到妇人被困的地方。妇人一见丈夫,立刻眉开眼笑地伸出胳膊:“关郎!”
那语调让玲珑起了一身鸡皮。
陈关飞找到了爱妻,终于松了口气:“婷儿,你怎么又乱跑?山上多危险,我不是说了柴我来打么!”
“我看你忙,所以想帮帮你嘛。”很显然,她帮了倒忙,“关郎,我崴了脚,好疼!”
陈关飞立刻慌了神,蹲下来开始撸她的棉裤:“崴哪儿了?疼吗?我看看!”
可冬天穿那么多,哪能都撸上去。陈关飞又手忙脚乱,他媳妇因为他查看时的不小心,疼得直吸凉气,这导致陈关飞更加手忙脚乱。玲珑旁观得满头黑线,插口道:“那个我说,大叔,你看也没什么用,还是赶紧送医馆吧,免得她被你折腾得更疼。”
一语如醍醐灌顶啊,陈关飞瞬间镇定下来,连连应声,鸡啄米似的点着头,急忙抱起媳妇就要下山,玲珑都有点跟不上他的节奏。
山路滑,不好走,姐弟俩在前头帮忙开路,很快便下了山,这条路正经过土地庙前,再往前就是通往小镇的官道。来到土地庙前,玲珑说:“好了,我们该回去了,你们自己走吧。”
“哎哎哎,小丫头,”妇人连忙叫住她,“你家住哪儿,改天我们上门去道谢。”
“我就住那儿,道谢就不必了,要是有谢礼的话,倒是可以送来一点。”她指了指旁边的土地庙。
夫妻俩俱是一愣,妇人诧异地问:
“你们怎么住在土地庙,你爹娘呢?”
“爹娘不在了。”玲珑淡淡地说。
听了这话,妇人的眼里闪过一丝浓浓的怜惜:“你们没有其他亲戚吗?”
“没有。”
妇人眼眸中的怜惜更胜,接着居然双眼一亮,欢喜地笑了起来。她的表情变化让玲珑警惕,心道她想干吗?
妇人在丈夫的怀里挣扎起来,陈关飞只好放她下地。妇人跛着脚,蹲在玲珑面前,伸手摸着她的头,慈爱地笑道:“那……你们愿不愿意做我的儿女,我会像你们娘一样照顾你们的!”
“啊?”玲珑心中一抖。她虽然想以恩挟报,但也只是想要点米、蛋、柴啥的,不料她竟提出了这么一个让她吃惊的提议。
妇人并未在意她的惊讶,看着她的眼神柔得能滴出水来,仿佛埋藏了很久的母爱喷薄而出,她微红的眼眶里闪烁着唯恐被拒绝的迫切,温柔地说:“我来做你们的娘,你们就可以每天吃得饱,穿得暖,不用一直在破庙里生活了。放心,娘一定不会让你们受委屈的。关郎,咱们收养他们好不好?你看,多可爱的孩子,从今以后他们就是咱们的宝贝,你说好不好?”
“好!”陈关飞用一种伤感又心疼的眼神望着急切的妻子,重重地点头。
“那就这么定了!从今以后,你们就是我的儿女啦!”妇人开心得爽朗地大笑起来,一把搂过姐弟,开始一顿亲。
玲珑再次黑线,这一切好像都是她自己决定的。
不过被收养也不错,不管陈家是个什么环境,也总比姐弟俩一直在破庙里生活要好。
“对了,你们叫什么名字?娘来帮你们取名字好不好?”妇人手一拍,兴奋地说。
“不用了,我有名字。我叫陈玲珑,他叫陈敏豪。”
“陈?姓陈?太好了,关郎,我就说他们是上天送给咱们的礼物,他们原本就是你陈家的人!宝贝儿,来,叫我一声娘。”
玲珑觉得她有点兴奋过头了,别扭了一会儿,才小声地叫了声“娘”。没办法,为了活下去,该妥协时必须妥协。
妇人开心地哈哈笑,又指着陈关飞:“这是你爹。闺女,你叫他一声爹。”
“爹。”玲珑倒并不反感这个新爹,是个男人都比陈世美更像爹。
哪知,她这一声爹竟让那个七尺汉子眼睛一酸,居然流下泪来,他急忙别过头去,拭泪。
玲珑觉得这对夫妻够奇怪的。
姐弟俩跟陈关飞一起陪着妇人去医馆,大夫在她红肿的脚踝上敷了一层厚厚的药,之后四人一起回到吉祥村。
新娘亲叫潘婷,有着洗发水的名字,却没有洗发水的柔滑气质,大大咧咧、迷糊、路痴就是她的标签。
她把到了家门口还不放心叮嘱她的陈关飞打发去破庙,帮姐弟俩取行李,自己拐着脚,拉着姐弟欢喜地进了门。
陈关飞一直望着她进了门,才自行离去。
陈家酒肆是土砖建筑,前头是酒肆,过了一道穿墙门就是后院。土院正对着酒肆后门的房屋即陈氏夫妇的住所,土院左边是一间浴房连着前头的酒肆厨房,右边一间房好像是个作坊。
院子里摆着两口酒缸,玲珑刚一踏进院内,一股略甜的酒气便传入鼻管,带着淡淡的米香,竟让她心中一震,仿佛勾起了她珍贵的回忆。她的唇角情不自禁扬起一丝愉悦的笑:“娘,你们还酿酒啊?”
“你爹会酿酒,咱家卖的酒都是自己酿的。大可!大可!”随着她的喊声,两个黝黑的乡下少年从作坊里探出头来。
“婶子,啥事?哎?家里来亲戚啦!婶子,你侄女?”其中一个瘦高的少年瞅着玲珑,和气地笑起来,露出一排白牙。
“什么侄女?这是我儿子和闺女!”
“闺女?儿子?”两少年诧异地对望一眼。
“这是我刚收养的,玲珑和小豪。玲珑,小豪,他俩是你大可哥和大壮哥,住在村东头,一直帮你爹酿酒。”
“大可哥,大壮哥。”玲珑礼貌地点点头,大壮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
潘婷笑道:“大可,你帮婶子烧点洗澡水,倒进浴桶里。儿子,闺女,来,娘带你们去看看你们的屋子。”说罢,拐着脚往屋里走。
“婶子,你脚咋了?”
“崴了,没事!”潘婷豪气地说,玲珑赶紧上前扶住她。
潘婷笑得更加灿烂,心安理得地接受新闺女的关心,进了屋,只见中间堆着柴禾等物,左右两边各一间房。
潘婷掀开右边门框上的棉帘,这房间不大,窗户下有一个土炕,令人奇怪的是,屋里还有一张粗木桌,桌上竟然整齐地摆着一套文房四宝。
潘婷见敏豪的目光在那套笔墨上,笑问:“儿子,识字吗?”
敏豪拘谨地摇头,潘婷又问:“丫头,你呢?”
玲珑也摇头,简体字她会,繁体没学过。
潘婷满眼爱意地摸摸二人的头,将两人搂在怀里,笑道:“没事,以后娘教你们!你们先在这屋住着,等开了春,再让你爹给你们隔开。”
“谢谢娘!”玲珑望着干净的房间,真心地笑道。
“傻丫头,我是你们的娘!”潘婷慈爱地笑着,将两人搂得更紧,亲了又亲,舍不得放开。
☆、第十六章 吉祥村。过大年 (求收藏!)
傍晚,吉祥村一如往日地平静。为了庆祝陈氏夫妇收养了玲珑姐弟,陈关飞决定将酒肆关门歇业一晚。
潘婷兴奋异常,扬言今晚要好好做一顿晚餐,给儿子女儿补补。陈关飞多次劝说未果,又提出要帮忙,却被潘婷推出厨房,厨房的门砰地关上。
让玲珑奇怪的是,本来欢喜地准备蹭饭的大可和大壮,在听到潘婷下厨后,居然头也不回地跑了,连招呼都没打一个。
直到帮忙端菜时,她才深深体会到那俩人的明智。望着桌上的菜,她浑身僵硬,嘴角抽搐,也有一种想跑的冲动。
这……是虾米?
挺丰富的三菜一汤,可是土豆为啥是黑的?萝卜汤的表面咋有一层糊糊的膜?好在白菜只有一半黑,唯一比较正常的就是一碟灰突突的咸菜疙瘩。
敏豪和玲珑傻愣愣地坐在桌前,瞅着那几盘菜。潘婷却仿佛完成了一件壮举似的开心,举起筷子招呼道:“吃啊!吃啊!小豪,玲珑,别拘着,咱家没那么多规矩!快吃!”说罢,一人给夹一筷子菜。
敏豪和玲珑此时却出奇一致地盯着陈关飞,看他的反应。只见陈关飞相当淡定地将菜夹起来,含在嘴里,细细地咀嚼,之后咽了下去。整个动作熟练地一气呵成,一点看不出勉强,吃完后,还对期待地看着他的妻子温柔一笑:“真好吃!婷儿你真能干!”
玲珑心下狐疑,难道说这菜只是看着不好看?
她与敏豪同时疑惑地动筷,将白菜含在嘴里。下一秒,一股超强刺激的味道在舌头上跳跃,酸、甜、苦、咸四味杂陈,充斥在整个口腔里,让玲珑只觉得脑子一紧,差点爆炸。
强忍住咽下去,她心里内牛满面。娘啊,难道古代调料不要钱吗?你可不带这么败家滴!
敏豪比她惨,大概没受得了那种刺激,呛住了喉咙,顿时涕泗横流地咳嗽起来。玲珑急忙给他拍背,潘婷也慌了神:“小豪!小豪!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娘给你倒水!”
“我去倒!”陈关飞急忙拦住她,起身倒杯水,细心地喂给敏豪喝。
此时玲珑心里对他老大地佩服:老爹,你可真是个好男人!就老娘的厨艺水平,这些年你到底是咋混过来的?我对你的崇拜简直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敏豪终于恢复了过来,腼腆地笑了笑,让潘婷更是喜欢地双手掐他的脸蛋:“我的小儿子哎,真可爱!”
“婷儿,来,吃菜。”陈关飞柔情似水地给妻子夹菜,细心的表情仿佛夹的不是白菜,而是山珍海味。
潘婷粲然一笑,夹起来吃进去。敏豪和玲珑再次默契地一同盯着潘婷,只见她嚼了两下,吃进去,哈哈一笑:“哟,好像有点咸了!”
潘婷瞬间升级为玲珑的心中偶像:我的娘哎,您明明是打翻了盐罐子,居然还说“有点咸了”,您的味觉真强悍!
更强悍的是陈关飞,只听他若无其事地说:“没关系,挺好的。”
“唉!都七八年了,我的厨艺一点长进没有!”潘婷有些惆怅。
“不要紧,我吃着挺好。”陈关飞温情一笑。
玲珑抚平满身鸡皮疙瘩,低头吃饭。
一顿饭,敏豪和玲珑将咸菜吃了个底朝天,至少咸菜没糊。不过虽然菜做得不怎么样,但吃得却很温馨。
至此,陈氏姐弟正式在陈家酒肆安家了。
晚上,姐弟俩躺在烧得热乎乎的炕上,屋里漆黑一片,但洗了澡,换了干净衣服的二人躺在暖暖的炕上,却感觉非常舒服。
敏豪窝在被窝里,忽然说:“姐,真的要叫他们‘爹娘’吗?”
“你还想住在破庙里?”玲珑淡淡反问。
敏豪一阵沉默,小声嘀咕一句:“叫一个不认识的人‘娘’,我觉得怪怪的。”
“习惯就好了。他们是好人。”顿了顿,她接着说,“咱们好好活着,新娘亲识字,说不定能帮你开蒙。等姐赚钱了,就送你去镇里上学堂。你要好好念书,将来考个状元回来。”
“我将来肯定会考个状元回来!”敏豪信心满满地说,“到时候给你挣个一品诰命,凤冠霞帔加身!”
玲珑眉眼带笑:“行!我等着那一天!”
夜已深,敏豪大概是累了,早已沉沉地睡去。玲珑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也不知是太兴奋,还是炕太热,让前半个月一直被冷风蚕食的她有些不习惯。她双目炯炯地瞪着棚顶。
忽然,门开了,把她吓一跳,慌忙闭上眼睛。耳边传来陈氏夫妇的窃窃私语声,陈关飞说孩子都睡了,让潘婷放心,别去打扰他们。潘婷却执意走过来,温柔地给姐弟俩掖了掖被,然后分别在两人的额头上吻了吻,这才恋恋不舍地被丈夫带出门。
门吱呀地关上,玲珑复又睁开眼睛,望着棚顶。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软软的,这大概就是幸福的感觉吧。她含笑进入梦乡。
重生过来的第四个月,她的生活总算安定了……
短短两天,整个吉祥村都知道陈关飞夫妇收养了一对儿女的事,因为玲珑帮着跑堂;因为潘婷从村里的“大喇叭”程布娘家扯了几匹布,给孩子做棉袄;更因为陈关飞每次出门,不是带上玲珑就是带上敏豪。
这个不善言辞的汉子虽然没有像妻子那样,对姐弟俩嘘寒问暖地表达父爱,但心底里巴不得人家都知道他多了一双儿女。每次人家夸玲珑水灵,敏豪乖巧时,他那张满是风霜的脸都会笑成一朵花。
冬天本来就没什么吃食,在古代能吃的就更少了。因此一般农村过年,都会把家里养了一年的猪羊宰了煮大片肉。
陈家没有猪,潘婷只养了几只鸡。大年三十早上,陈关飞领着玲珑去村里的郑屠户家,取预定的猪肉。
郑屠户家养了不少猪和羊,每次杀完后,除了留一点自家吃和卖给村里人,剩下的都运到镇上去,卖给镇上的肉铺,也有大户人家专门来他家订整猪整羊。
陈关飞拉着玲珑的手来到郑家肉铺前,却见油腻腻的案板上只有一些羊杂碎,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正在案板后头满身是油地忙活。陈关飞吆喝道:“郑老二,我让你给我留的肉你留没留?”
“老弟来啦!留了,留了,你家的肉俺哪能忘啊!”郑老二乐呵呵地说,“郑婆娘,把陈老弟家的肉拿出来!”
他吼吼一嗓子,很快,一膘肥体壮的圆脸女人拎着一绳肉从里头出来,骂道:“死胖子,吼吼啥,俺早听见了!”
看样子,“死胖子”和“郑婆娘”是他们夫妻间的昵称。
玲珑想笑,嘴甜甜地叫了声:“郑婶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