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丹心应下,转身退了出去。
玲珑端起鸡汤,慢悠悠地喝着,心里却还在想着中秋节那天自己收到的那封信。显然写信人是为了帮她摆脱危机,她心里很是感激。可那个人到底是谁,她打破了脑袋都猜不到,惴惴不安。
“王妃,明侧妃来了。”豆浆抢进来通报。
一语未了,乌雅明珠大步流星地进来,高声道:“你居然还这么自在,东宫派人给王爷送来了十二个美人。”
“你不会等通报了再进来?”玲珑放下汤盅,凉凉地问。
“我说东宫送来了十二个美人。”乌雅明珠以为她没听清,加重语气再说一次。
“我听见了。”她依旧淡然自若。
“你不担心?”乌雅明珠惊讶地张着嘴巴。
“我已经习惯了。”玲珑清凉如风地回答,漫不经心地吩咐豆浆,“东宫送来的定是百里挑一的美人,等叶詹事走了,把那十二个人卖到春香楼去,卖得越贵越好,钱庄最近正缺周转的钱。派人去艳倾天下把碧桃和语嫣叫来。”
豆浆含笑应下,出去了。乌雅明珠瞠目结舌:“你……你要把那些女人卖掉?”
玲珑眨眨眼:“你难道不知道幽王府很穷吗?白送上门的银子不赚白不赚。”
“王爷不会生气?”
“王爷也很缺钱。”玲珑笑眯眯地回答。
乌雅明珠咂舌,暗叹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你有什么事?”玲珑直截了当地问。
乌雅明珠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绞着帕子,吞吞吐吐了一会儿,才一咬牙道:“我听说王爷要去围场狩猎,我也要去!”
“不行!”话音刚落,玲珑就拒绝了。
乌雅明珠话刚说出口就被否决了,梗起脖子急道:“为什么?围场狩猎是可以带女眷的!”
“就算可以带女眷,你也不能和墨羽私底下来往。”玲珑凝了她一眼,冰冷地警告。
“你……”乌雅明珠惊诧地看了她一眼,难得地慌乱羞赧,一张脸顿时涨红,恼羞成怒地叫道,“你别胡说!”
“你打量我不知道?自从参加过阿曼国四王子的那次晚宴后,你动不动就跑去镇国公府外晃悠。从前只是远远地看一眼,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最近越来越过分,昨天居然还搭上话了。”玲珑冷冷地道,“注意你的身份,你现在还是幽王府的侧妃。”
乌雅明珠就是再大大咧咧也是个姑娘家,被这么警告到底面皮薄,脸红得都能滴出血来,咬着嘴唇愤怒地道:“是你说的,只要我不缠着王爷,你就不管我!”
“我看你是个聪明人,才耐着性子和你说这些。你现在和幽王府是一条船上的,若幽王府能存活下去,你也有好日子过,我也会按照约定放你自由;可若幽王府垮台,你最好的结果也只是被遣送回国。一个不再有利用价值的和亲公主是什么下场,你清楚吧?墨羽是太子党,在大局未定之前,你最好把你的想法都给我埋在心里。”
“墨将军对你有情,又是你的青梅竹马,就算他是太子的人,你忍心下手?”乌雅明珠瞪圆了眼睛望着她,不可置信地问。
玲珑并不意外她会知道这些,乌雅明珠脾气直,但不傻,墨羽的过去估计早被她查清了:“成王败寇,敌对关系本来就是你死我活。更何况如果他赢了,会不会放过我还两说。这盘棋我一步不想下错,所以你别拖我后腿。若幽王府败了,我会拉着你一起陪葬,我说到做到。”
她清冷的语气寒意太盛,让乌雅明珠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乌雅明珠,别以为你远离了夜郎国王宫就可以天真,你早就被卷进了另一场皇室争斗里。”她沉声警告。
乌雅明珠垂头不语。逃开夜郎国王宫,她曾庆幸自己终于可以放轻松了。来到水流国之后因为感情找不到归宿,她始终对幽王府没有归属感。
最初,对水流觞的情谊刚刚开始就被陈玲珑掐断了,她是个识时务的人,水流觞不喜她,她又斗不过陈玲珑,所以她放弃了。后来偶遇了墨羽,她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反正当时的心情就像是纯白的布投入染缸里,瞬间晕染了一片炫丽的色彩;又像是烟花被突如其来的火星点燃,绽放出璀璨动人的花朵。
她开始不受控制地想知道他的事,之后又像着了魔似的,竟不顾矜持跑到镇国公府附近整日徘徊,只为能远远地看他一眼。
昨天她终于鼓足勇气迎上去撞了他一下,虽然他态度冷淡,对她的美貌视若无睹,可她还是很开心,小鹿乱撞,彻夜难眠。于是她产生了更强烈的渴望,她想更接近他,更接近……
此时玲珑的话如当头一棒,作为王室出身的公主,乌雅明珠怎么可能不懂其中的利害关系。
“我知道了,当我什么也没说。”她没好气地低声说了句,站起身跑了出去。
玲珑眉尖一挑,轻叹口气。豆荚道:
“看来明侧妃是真动心了。”
“本以为她对墨羽只是好奇,过两天就抛开了,早知道在刚露出苗头时就该给她掐了。”
“少女心思,已经冒头了,如何能掐断。”豆荚怅怅地道,“明侧妃是个好姑娘,若墨公子不是与我们为敌的话,倒是可以相处看看。墨公子到现在不曾婚配,京城里传出了不少难听的流言。”
玲珑何尝不是这么想,墨羽与她相识一场,帮了她很多,她一直希望他能过得好。可现在,他们站在了对立面上,真不知道是造化弄人,还是他们自己作孽。
晚间,水流觞回房,刚踏进门槛,映入眼帘的是两名绝色佳人,乍一看有些眼熟,仔细看又全然陌生。正当他狐疑不解之际,两名佳人已经婀娜多姿地行了礼,顺便暗送秋波。豆荚狠瞪她们一眼,两人胆怯地缩缩脖子,退了出去。
“她们是谁?”水流觞进屋,对着正在算账的玲珑,诧异地问。
“太子殿下那么关心你,见你母亲子有孕在身,担心你没人伺候,特地送了十二个美人儿。我也不好太抠门,总得礼尚往来不是。”
一听她提这个,就算明知道她不是怀疑,水流觞还是忍不住发怵,暗骂自己没出息,脸上却下意识地露出讨好的笑容:“我看那两个人有点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像谁。”
“玉美人。”玲珑淡淡作答。
“对!”水流觞恍然大悟,一拍巴掌,“我说呢,果真像玉美人!”这下更狐疑了,“你从哪儿找的这两个人?要送给水流苏?”
玲珑将账册一合,似笑非笑:
“以前物色的,现在正好能用上。既然太子殿下那么有闲情逸致,我不配合岂不是不识趣。送两个美人给他,如果他睡了,会越睡越空虚;就算不睡,成天看着,也可以随时敲一敲他心底的那根刺。我想看看那个薄情郎再想起玉美人,会承受怎样的心理折磨。”
水流觞目瞪口呆,她唇边浅淡的微笑忽然让他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忍不住缩了缩肩,心里再一次告诫自己,千万别得罪陈玲珑!她的报复方式一般人承受不起!
玲珑冷笑,她真想看看当水流苏看见佳人,联想到玉美人时,究竟会是何种反应。
水流苏的反应是脸色刷白,继而浑身颤抖,青筋暴起,再然后勃然大怒,直接将两个美人扔出去,让她们在别院自生自灭了……
一日后,皇上率领群臣前往围场狩猎,据说盛况空前,不过因为玲珑在家养胎,也没看着热闹。因云翎玉也去了围场,西凤谣独自在家,便带了孩子出来寄宿,取了一堆布料问玲珑哪个花色给小孩子做肚兜好看。
玲珑这才知道她已经会做针线了,龙凤胎身上一模一样的锦绣袍子就是她的手笔,当下看了看身旁的糯米,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做娘的很不称职,因为对针线活没兴趣就懒得学,让孩子穿不上自己娘亲做的衣服。
她心里暗自反省了一顿,反正水流觞离家五天,她也没什么事,就拉着西凤谣一起给孩子做小肚兜。
本以为水流觞会五天后才回来,不料刚到第三天下午,突然,院外传来一阵吵嚷声。玲珑正在门廊下和西凤谣一边做肚兜一边闲话,听到动静不由皱了皱眉:“豆浆,去看看怎么回事。”
豆浆去了,不久脸色刷白地跑回来道:“王妃,王爷受伤了!”
一语未了,府里的小厮们竟然抬了一只担架进来,玲珑的脸当时就白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废位
呼啦啦的一群人将担架抬进屋里,紧接着下人们混乱的议论低声响起,敲击着玲珑的耳膜。
一股寒意顿时从脚底窜至头顶,她只觉得全身的力气一下子被人抽走了,整个身体软趴趴的。西凤谣一把抓住她的手,安慰道:“别急,先进去看看。”
扶着她转身走到屋里,将下人们全部赶了出去。
玲珑来到床边,望着水流觞躺在床上,双眼紧闭,面色惨白,胸口处却正常地一起一伏,这才稍稍放心。过了一会儿,忽然说:“凤谣,你家那位估计也回府了,你去帮我打听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豆浆,出去问问寻御医了没有?司书和入琴呢?”
她的语气里有着一种浓浓的压抑,西凤谣以为她伤心,忙拍拍她的手背,带上孩子回府去打听情况。豆浆也慌忙出去探问。
玲珑坐在床边,水流觞的眼睛仍旧闭着,呼吸很是微弱,眉尖蹙着,仿佛在压抑着身体上的痛苦。她掀开盖在他身上的纱被,正紫色的蟒袍上,左胸处有一片深色的血迹。
她一言不发,表情严肃地解开他的腰带,剥开他的外衫,露出里边雪白的亵衣。再次解开衣带,伤口已经被简单包扎过,雪白的绷带上晕红了一大片。
她伸出一根指头捅了捅,他不动。她又捅了捅,他还是不动。
“你想让我动胎气吗?”。她不悦地问。
话音刚落,一直躺在床上装尸体的水流觞突然睁开一只眼,斜望着她,略带讨好地笑问:“你生气了?”
心里的那块大石头终于重重地落下,随之而来的是被他的笑脸激发出的熊熊怒火,皱起眉,没好气地质问:“幽王爷,幽王殿下,您这是唱哪出啊?”
水流觞忽然将手指放在嘴唇前,嘘了一声,随后躺回床上继续装尸体。少顷,院子里传来一阵嘈杂声,豆荚高声叫嚷:“王妃,太子殿下带御医来了!”
玲珑看了看水流觞,又看了看门外,眉尖一蹙,忽然用帕子捂住脸,扑倒在床前大声嚎哭道:“王爷,您这是怎么了?您睁开眼睛好好看看妾身呐!明明前几天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成这样了?您让妾身和糯米可怎么活啊?还有妾身肚子里的孩子!王爷您可别吓妾身啊!”
饶是水流觞想努力装尸体,也不由得抽了抽眉角。每听她嚎一次“妾身”,他就恶寒一次。
豆荚红着眼圈将她扶到一边去,安慰道:“王妃,您别太伤感,小心肚子里的小主子!”
“是啊,五嫂,先让御医诊治吧。”面目有些憔悴的水流苏兄友弟恭地说,语气温和,表情充满了真挚的担心。
玲珑只是用帕子捂脸,抽抽噎噎地哽咽,也不言语。御医上前给水流觞把了脉,又看了伤,拱拱手道:“太子殿下,幽王妃,幽王殿下这伤已经处理过了,虽然险,还有一寸就伤及肺脉,老臣这就为幽王殿下开一些内服外敷的药,只要不发热,就无碍。”
玲珑从帕子的缝隙中看见水流苏的眼眸里划过一闪即逝的精芒,心中冷笑一声。水流苏和御医客套几句,见玲珑终于缓过气来,红着眼圈跟御医道谢,忙温声安慰道:“五嫂不必担心,程御医医术高明,他说无碍五哥就不会有事。”
“太子殿下,我家王爷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去狩猎吗?怎么会弄成这样了?”玲珑带着哭腔,急切地问。
“我也不知道。只是听说五哥想进山猎熊,结果遭遇了埋伏。五嫂别急,此事让父皇震怒,父皇已经责令三司彻查,一定不会让罪魁祸首逍遥法外的。”
水流苏剑眉微颦,说起事情经过,眼里闪烁着疑惑不解。只是玲珑不知道他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
又安慰了几句,水流苏匆匆告辞,说是去刑部打探消息。玲珑让人送走他,这才关上房门,重新坐回床边。
水流觞再次睁开眼睛,问:“他走了?”
“嗯。”玲珑眉头紧锁,“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还以为是你设的陷阱,怎么会伤的这么严重?”
水流觞摇头道:“不算严重,本来是要置我于死地的,幸亏我机灵才躲过一劫。虽然不是我设的陷阱,但也算是将计就计。”
“是水流苏?”玲珑恨恨地问,恨不得这就去宰了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水流觞再次摇摇头,唇角勾起一抹薄凉的笑意,仿佛正在思考着什么:“不是他。其实这次的受害人是他。”
“什么?”玲珑一头雾水,仿佛坠入了迷雾里,云遮雾罩的。
“要不了多久,太子就要被废了。”他高深莫测地笑道。
玲珑心头一凛,仔细观察他的表情:“这个局不是你设的?”
水流觞含着高深莫测的笑,望着她:
“说了不是,我只是将计就计。”
玲珑忽然有种如坠冰窟的寒凉感,张口想问,却又无从问起。水流觞笑眯眯地敲了一下她皱紧的眉心:“别再皱眉了,再皱儿子会变成小老头的!放心吧,天塌下来有我呢。”
玲珑心中一暖,天塌下来还有他呢,短短的一句话,偏偏让她如此轻易地就放下心来,她相信他不会让他们的家陷入危险之中。
“可你至少该在将计就计之前告诉我一声,突然来这么一出,吓死我了!”要不是刚才看见他皱得古怪的眉毛,她差点就昏过去了。
“我没告诉你,你不是也猜出来了吗。所以说,咱们俩最有默契了。”他嬉皮笑脸地说,又皱起眉头装出一副苦相,“我饿了,你去给我弄点吃的。”
“还是先喝药吧。”她忧心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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