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殿下在哪里?” “殿下在书房啊。” “我要过去!” 当我一拐一拐地,很没形象的出现在书房门口时,太子正在看书,依旧是紫袍黑发,斜飞的眉,清越的眸,沉静内敛却光华难掩。 心里莫名的有些感动。他还是老样子,他还是在这里,就象以前很多很多的日子一样,他总是在这里,只要一来就能看到他,只要一想就知道他在干什么。 觉察到有人,太子抬起头,那一瞬间我明明感觉到他的眼神有些特别,甚至有些激动。但就像我看花了眼一眼,就那么一瞬间,太子已经回复一贯的表情,也就是那种没有什么表情的表情。 好像有很多很多的话要说,可是一时刻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憋了半天冒出一句:“殿下,我回来了。” 他却只是扫了我一眼,目光又落回书上,淡淡地说:“回来就好。” 我站在哪里,突然有着说不出的尴尬,说不出的失落。 我以为他会关切地问我的情况,查看我的伤势。 我也很想把此行的经历都告诉他,想让他和我一起分享这过程,想让他和我一起笑,一起紧张,一起感叹…… 可是他一句都没有问,他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回来就好,就象我只不过去了菜市场一趟。 究竟有什么东西变了? 以前,太子不是这样对我的。 这十天,我总是挂记着太子,恨不得马上回来见到他,却不曾想到,见到他的一刻会是这样的。 我从来都明白的,一个主子对奴才一时的好,不代表一直的好。可是……我一直以为太子于我是不同的。 不,我不能仅仅因为他这一分钟的表现就随便臆断,我不甘心地又叫了一声:“殿下……” 这回他连头也没抬:“有事?” “没……什么。” “没事就先退下吧。”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之间需要有事才能说话吗? 或许是我以前的想法太过天真? 或者,我是否应该做回一个侍女的本分? 我微微低下头去,看着自己带着无数细小伤痕的手,慢慢地把它握起来,放在腰间,机械地福了一福,声音变得连自己都很陌生:“奴婢想问,殿下近日可好?” “嗯,成国的仆人伺候得十分周到。云轩阁” 是了,我不该忘记了,自己连奴才都不是个好奴才,太子在无可奈何的情况才会用我这种人,可是一跟别人比起来,我自己都知道没得比。 “那,奴婢先行告退。” “去吧。” 我不甘心,我如此的不甘心。这是太子吗?这是我所认识的太子吗?究竟有什么事变得不同?他为什么对我如此冷漠? 我慢慢转身,故意让脚拐得比平时更厉害些,在地上一拖一拖的发出明显而刺耳的声音。 我确信他可以听到。不曾指望他如同上次那样,帮我细心地撒药酒,起码他能关心的问候一句也好。 果然,背后传来他的声音:“尹兰。” 我立刻转过身子,期待着他关怀的语言:“殿下叫我吗?” 他看着我,有那么一小会的沉默,然后说:“晚上让他们加多几个你喜欢的菜。” 这说明,太子还是关心我的对不对?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无数次的暗地观察太子,他仍然清美优雅,连吃饭的姿势都那么美,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可是我并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 吃完饭,不用我收拾,都有人做了。 我坐在那里没有动:“殿下。” “尹兰有什么话要说吗?” “殿下,我……奴婢,明天就要去帮元野王制药,所以……会有一段时间不在这里住了。” “哦?”他似乎觉得有点突然,不过他很快就无所谓地说:“那就去吧。” “殿下不高兴我去吗?” “当然不会,好了,早些休息吧。” 我很想再说什么,可是太子已经站起身走了, 他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连走路时都不小心碰到了门槛上,所以没有心思搭理我这茬子事也是正常的吧? 这一夜,久久不能入睡,我坐在院子中的石凳上,呆呆地望着太子的书房,那里的灯一直亮着,太子还没有睡。 我不知道太子这么晚都不睡,是在想什么,我只知道那大概与我无关吧。 对于他的以前我并不了解,从我见到他的时刻他就一直是孤单的,一直只有我在他身边。然而自从和雷金结盟,玉书出现之后,我才发现原来我并不是唯一在他身边的人。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在他心目中是否重要。 或者,是我太过狭隘,想得太多了。 太子不是普通平民,身为太子,不管他是被贬还是被陷害,只要他活着的一天,他就注定有很多大事要做。和雷金结盟,想要回国,这些都是很重要也很不容易的事。所以,他现在一定很忙,有很多很多的事情需要考虑吧。 那么他没有以前那么关心我了也是正常的对吧,我怎么能够和他计较如此细微的东西呢? 在这样的时刻,我应该尽力帮他才是。而不是给他添麻烦。 想到这里,心里终于豁然开朗,不再难受。 是的,我要帮他,要成为他身边很重要很得力的人。如果只是做一个不合格的侍女,做点送信之类阿三阿四都可以做的事,又如何够呢? 我暗暗发誓:“殿下,我会帮你的,请拭目以待吧。” 大概因为想着日后要怎样制毒药,怎样帮太子,有些兴奋,回到房里依然许久都睡不着,于是干脆披了衣服起身,准备在院中走走。不想经过一间平时用来储藏杂物的房间时,竟然听到里面有什么动静。 这么晚了,不会有人吧?我蹑脚蹑手地趴在窗格上准备仔细听听. 还没趴好呢,窗户突然“啪”一声打开了,一只钢筋般的手抓住了我的脖子,老鹰抓小鸡一样“呼”一声,把我整个人提进了房内。 我几乎魂飞天外! 接下来更让我吃惊的是,我竟然十分意外地听到了太子的声音,尽管他压得很低,但我确信这就是他的声音: "大人且放手,这是我的侍女." 这,这是搞什么名堂?太子怎么会突然跑到杂物间里来?莫非是玉书或者大酉方面的人来找他秘密会晤吧?选的这房间,也实在太变态了吧? 不过我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无论怎样,既然有太子在,我就不用担心性命是不是? 谁知那个不知道是阿猫还是阿狗的家伙居然不给太子面子:"兹事体大,要是被她听了去,后果不堪设想,只杀了便是!" md,这什么人啊真歹毒,我真想大声说我什么也没听到,可是喉咙被他扼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而且此刻他手上又加了一成力,脖子上的骨头都快给他捏碎了。 快要窒息了,很难受。 我胡乱挣扎着,心里骂道:混蛋太子,你倒是快点说话啊,想看着我被人捏死是不是?要不快点动手也行啊,就你那一身武功,难不成还怕了这个人不成? 混蛋太子既然没有一点动手的打算,只是斯文有礼,不慌不忙地说:"大人且放心,就算听到也无妨,她并非寻常侍女." 真正气死我了,亏我还想着怎么怎么帮你呢,真个没良心的,现在我都快给人弄死了,你还能这样子悠闲说话! 太子说完又到那人耳边低语了几句,那钢筋一般的手才放开了,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抚着脖子拼命喘气,mmd,如果再被他掐得一时半刻,只怕这喉咙真要断了. 我决定和太子没完!他那什么态度?一点都不着急似的,我要真死了怎么办? 正无比愤怒着,一双温柔而温热的手搭到我的脖子上,轻轻一移一转,我立刻好受许多,太子的声音在耳边低低响起:"兰兰,好些了么?" 兰兰?什么? 太子竟然这样亲昵的叫我的小名?他怎么知道我的小名? 然而此刻我却无法细想。因为他已经将我拥入了怀中。 我石化了。 这样温柔的动作,这样低柔的话语,这带着浓浓男人气息的胸膛,以及那轻轻喷在我发丝上的热气,都让我突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一时间晕晕乎乎的,脑袋里全空了。 我忘记了原本要生气的事情,只听见自己的声音极飘忽的回答:"嗯,没事了." "乖,先回屋睡觉,莫要着凉了." "哦,好." 我晕乎乎地从屋内出来,晕乎乎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突然一阵凉风吹过,我才蓦然清醒过来,天啦,我刚才是怎么了?有点象被鬼迷着了的感觉. 那温柔叫我小名,还抱了我的人,会是太子么? 不,不可能,他怎么可能突然一下子就变成那样? 简直打死我也不相信! 大半夜的,撞邪了? 想到这里,我浑身一个激灵,吓得立刻跑回自己屋内,一头钻进被窝。这一冷一吓,倒是很快睡着了. 次日起床,想到昨晚的事情,就有点脸红。 一直偷偷观察太子,并没有见到他有什么异常,还是和平日一样,对我的态度淡淡的,完全不可想象昨晚哪些事是他做的。 估计不是撞邪,就是我在做梦吧。 我的梦有时候感觉很真实,就像上次梦到子夜一样
第三十三章 蹊跷
我转向醉乡楼:“莫大哥稍等下,我去拿点牛肉干。” 莫申在身后笑道:“最近你是越来越喜欢吃牛肉干了。” 不是我越来越喜欢吃牛肉干,说实话,这几个月来我早就吃腻了,要不是替太子送信,我真不想来。 自打从青甘山回来,也三四个月了。这段日子我吃在宫里,住在宫里,出门溜达一下就一定有一个侍卫跟着。为了替太子送信,不仅吃牛肉干吃得我快吐了,还得牺牲形象做出十分愚忠的样子,每日雷打不动地给太子请安。 好在这期间,我的毒药也都制得差不多了,唯一的遗憾是没有什么机会试用,不知道效果究竟如何。 当然元野王在我的调理看护下,身体也一日健朗过一日,估计很快就能脱离中风的高危人群了。他这个死老头子,虽然对我赏赐了又赏,做出十分喜欢我的样子,可是身边这个侍卫死也不肯撤掉。 好在只要我不出城,去哪都可以。所以要在太子和醉乡楼之间传递密信,倒是很方便的。不过最近他们的书信很频繁,害得我有几包牛肉干都快发霉了。 我走进醉乡楼,直接到柜台,跟正低着头算账的掌柜说:“来三斤牛肉干!” 掌柜的抬起头来,居然是一张生面孔:“要可以,加多三文吧。” 我愣了一下。以前掌柜不在的时候,也有其他人来拿过信,只要对上暗号都没有问题。可是,眼前这个陌生人说的却是旧暗号。 我们暗号都改了三次了。他为什么还用这个? 是他们交代错了吗?这样重要的事情怎么可能出错呢? 我假装随意的在店里看了看,经常看见的胖脸伙计也不在。我知道他也是自己人,其他伙计则真的就是一般伙计而已。 我警惕起来,但仍然和眼前这个人对了暗号。 对毕,这个人凑近一点说:“信呢?” 我对完暗号不过是为了稳住他,自然没打算把信拿出来:“今天是口信。” “口信?” “是的,请转告掌柜,这次的牛肉干淡了,让他下次放多一斤盐。” “什么意思?” “这是上头的口信,我也不懂,你只管转告就是。” 说完,不管这人信不信,我拿起牛肉干就走了。 希望真的只是对方一时把暗号交代错了,要不然就麻烦了。 心事重重地和莫申在街上象征性地逛了一会,就准备回宫去了。 路上走过一条小巷子,里面突然跳出来七八个劲装男人,一声招呼也不打,上前就开打,莫申拦住朝我扑过来的几个:“快走!” 我是废柴我不添乱,立马转身就溜。 可惜没跑出多远,后面就有人追上来了,他们人太多,莫申拖不住。我情急之下,一头钻进了旁边的一条巷子。 我东拐西拐,和追的人玩起了过家家。 拐了半天,突然发现来到了一个死胡同,没得玩了。无奈的转身,后面的几位哼哼冷笑着上前:“看你还能飞?” 飞是没得飞,不过不代表我会束手就擒。 我一古脑儿把怀里的东西往他们前面扔,嚎得很凄惨:“哎呀,大爷别杀我,我是穷人啊,就这么点东西全给你们了!” 从头到尾我手里都有条手帕抖啊抖,很舍不得的样子:“你们都拿走吧,我不要了,快走吧……呜呜呜……” 靠得近的一个上前拿起太子的信:“有封信!” 妈的,银子不要就要信,一看就不是普通打劫的。 领头的一招手,把信抢在了手里,看了看收入怀中。然后他冷冷地看着我,估计在想怎样处置我,我突然冲他们背后嚎:“大侠救命!” 众人齐回头,鬼影也没一个! 有人提着刀上来:“妈那个巴子,敢戏弄老子?” 看着他凶神恶煞的样子,我的手帕抖得更厉害了:“别,别过来……” 这个家伙看着我,面部表情突然变得很奇怪,然后“噗通”一声倒地了。我冲着他们身后做出喜极而泣的样子:“多谢大侠相救!” 众人立刻握紧刀剑,腾的一下猛转身,还是一个鬼影都没。 他们狐疑的对望了一下,叫道:“有种的站出来,别装神弄鬼的!” 没有人站出来,但是他们噗通噗通又躺下来几个。我看到剩下的两个连汗毛都开始竖起来了,得意地抖了抖袖子,轻声笑道:“大侠在你们后边呢。” 这两个又腾地一下转回来,结果连看都没看清,自己也倒在了地上。 “呵呵,笨蛋,这可是我的新式武器哦。”我小心翼翼地收好手帕,外面再包上一层布,放入怀中:“看来确实很有效啊,名字也很好,闻风睡,睡得够快!” 没错,我这方手帕可不是普通手帕,上面洒满了无色无味的迷药粉,我这么抖啊抖,他们就全中毒昏倒了。幸好怕他们怀疑,我没敢拿出哪些瓶瓶罐罐来抖,哪些可都是货真价实的致命毒药啊。 把先前扔在地上的东西都捡了回来,又从那头儿身上掏出我的信,顺便把他的东西也掏了出来,拿了银两银票和一个玉牌,然后飞快地溜了。 我也不去找莫申,直接就跑回了太子的住所。 我把醉乡楼的情况和被人追杀的事都说了一遍,但是隐瞒了我把他们都给迷昏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