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如一笑;举步朝外走。
所有人都随在身后。
众芳园大门外;一度被天生神力的金三一手提入厅内的石狮;此时己复归其位;威风凛凛的和另一只石狮并排着;冷冷面向大街;看着众人。
没有人说话。
还是没有人说话。
虽是亲眼见到;众人仍是禁不住的要怀疑;无人敢于相信;娇小柔弱的几个青楼中的小丫头;居然可以仅仅利用几根大棒子和一个半大的石头;就一步一步的;将约要好几个壮汉共同使力才能抬起的;怕不有上千来斤的大石狮给挪了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众人终于从极大的震憾和失常中恢复了过来;再看向这一切的指挥者紫如姑娘时;眼神中首次浮出了敬畏;举止间;也多了几分拘束和规矩。
人;都是臣服于强者的。
“哈哈哈;精彩;果然精彩。”金三欢快的笑了起来;他看着紫如;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兴趣的光; “想不到紫如姑娘居然如此聪明;几根小小的长棒也可以被这样巧妙的利用起来;金三佩服。”
紫如心中的震憾却并不比众人略少半点;她恍忽笑着;受着从未感受过的众人的尊重和礼敬;眼前晃着的;却是那个活泼泼的;朝气蓬勃的少女;
“金爷过奖。”她应着。
金三如炬的目光盯着紫如好一会儿;她却沉浸在自己的思路和恍忽中;脸色变幻不定;没有发觉。
“既如此;今日之事就此做罢;金三告辞。”金三终于开口。
容妈妈喜出望外;忙扭了出来;挥着手帕娇笑; “金爷慢走;有空儿常来啊。”
金三意味深长的盯着神游物外的紫如;忽一笑; “会的。”
第25章 久违的温暖
晨光清冽。从窗外泻了进来。
紫如拥着被子;靠在床头;脸上仍是恍恍忽忽的;昨天的一切;如同一个渴求一生却从不降临的美好梦境;让她止不住的去回想;又不敢回想;止不住去渴望;又不敢渴望。
昨日;她立在人群中央;万众瞩目;却第一次不是以容色;不是以歌舞;不是以待价而沽的货物;而是以一个人;一个高高在上的人;接受着平等;尊重;礼敬的目光。
虽只是一小瞬;那种感觉却真实而强烈;因从未感受过;所以来得尤为突兀而措手不及;让人心慌意乱;手足无措。
不知道金爷是什么时候走的;等她被欢天喜地的容妈妈呵护倍至;喋喋不休的送回房时;才回过神来。强捺着激动的心情;将容妈妈及一众姐妹堵在了厅外;只推说想要休息;便关了门;急急的扑进了内房。
房中一片沉寂;只余轻浅的呼吸音。
她一腔急欲找人倾诉的话全堵在了喉口;然后;便化为满腹温柔。
那个每次都会从极不可能的位置;以极其怪异的形象出现在她的眼前的丫头;此时正全无形象的趴在她的床上;睡得像死猪似的;嘴角的口水濡湿了一片。
她好笑的立在床边;研究的看着这个没心没肺的丫头;看着她微翘的唇角;还有轻轻龠动的睫毛;慢慢;便又有了一丝恍忽;这丫头;是哪里来的?为什么会带着这样充沛的活力;可以活得这样子的快乐和精彩?甚至;就连在睡梦中;她的面容都仿似带着甜甜的笑意。
被那丫头推醒时;正是半夜。她茫然的睁开眼睛;看着一脸郝然;捂着肚子的丫头;不明所以。
“我饿了。”丫头宣称。然后紧张兮兮的解释; “真的是饿惨了;我找半天了;没找到吃的。”丫头的明眸轻轻的眨着;眼内闪过狡黠的光;让她知道;这丫头根本就是故意的。
她从窗边的软塌上坐起来;伸手一摸;脸上满是泪痕。原来;又做噩梦了吗?
丫头东张西望着;一脸笑嘻嘻的样子;仿佛根本没看到她的举动; “哇;紫如;我今天才知道;原来青楼里的头牌姑娘居然有这么好的待遇啊;太吃亏了;害我露宿街头几天了;不行;我也要住紫如你这样的屋子;赶明儿我就也做花魁去;先说好了;到时候比赛;你可一定要让我哦;不许让我落榜了。嘿嘿。”
紫如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你若去比;只怕是我落榜才对。”
这丫头;除了刚开始套交情时嘴甜;后来便再也不肯叫姐姐了;一口一个紫如;还想骗得自己叫她姐姐呢。
丫头才露出得意的笑;一转眼又苦了脸;一把将她拖了下来; 佯怒;“紫如你还笑?我饿死了;走了走了;万事皆小;吃饭最大。”
紫如含着笑;温顺的随她走入厅中。被丫头挟着;生平第一次偷偷摸摸的溜去厨房;翻出厨房中特意为容妈妈明日置备的点心;再溜回去;生平第一次居然吃撑了;生平第一次居然和一个尚算完全陌生的人敞开心扉;随意聊天;聊着聊着;她就被那丫头拖上了床;温温暖暖的挤在一床被子里;拥成一团。
真的;好温暖呵。
是五岁之后;娘亲过世;她便再也不曾感受过的温暖;再也不曾;和人如此亲近过。
她恍忽的被那个丫头依偎着;拥抱着;听着那丫头在耳边喋喋不休的念叨着;不知为何;她竟忽然有了一种贴心和安宁的感觉;
渐渐;睡去了。
再醒来;便是晨光满室。身边早己空空如也;小丫头不知去向;昨日的一切;便如一场期盼许久的美丽的梦。
“原来;是梦﹏﹏”
紫如呢喃;心里浮出一种说不出情绪的感觉。她闭上眼;忽觉得满心疲惫。
叮铃铃﹏﹏叮铃铃﹏﹏
清脆的风铃声忽然响了起来。紫如轻轻一颤;猛的睁开了眼。
窗前;她习惯性的关上的雕花窗栏大开着;清凉的微风从窗外肆意的快乐的吹拂着;带起风铃轻快的旋转;跳跃;一阵阵没有节奏的乐音在风中飘散。
笑容渐渐浮起;然后完全绽放。
那丫头特有的欢快而顽皮的嗓音又在耳边跳跃着响起; “别逗了紫如;谁说风铃声声是命运的催逼来着?依我说;风儿轻快灵动;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是最快乐的;而风铃声声;不过是风的歌声而己;是快乐自由的声音才对。”
她还说; “一切外在境相;皆由心生。心里自在快乐;无拘无束;所见便都会快乐起来。自在快乐是一天;愁眉苦脸也是一天;紫如小妹妹;你要快乐起来才行哦。”
紫如想到这里;又不禁好气又好笑;气过笑过;却浮起了沉思的神情。
真的;境由心生么?为什么;再听风铃;果然便听到了风儿快乐的歌声?
第26章 青楼很奇怪
尚书府书房。
宽大的桌后坐着一个云淡风清般浅笑的男子;优雅的抬起下巴;扫了跪在地上的一群密探一眼。
仍没有任何结果。
林业立在墨宇身侧;极强的怨念和怒气经历几天屡战屡挫的酝酿和蒸腾;越加有了暴涨的趋势;他面色铁青;瞪着眼前来汇报情况的下属。那神情;看起来;仿似恨不能用目光在他们身上剜出几个洞来。
“算了;你们先下去吧。” 墨宇淡淡一笑。
“是!”下属们如蒙大赦;飞样的逃了下去;连满脸的冷汗也顾不上抹去。
墨宇看着下属的样子;轻笑出声。
“公子;你还笑?”林业恼道: “那个死女人都失踪几天了;我们这样子布下天罗地网居然都没有逮住她;这个女人的本事还真是不简单呢;公子就不担心她藏在暗处捣鬼吗?过几天就是大唯国公主过来和亲的日子了;她若是别国奸细;到时候弄出什么事来可怎么办?您可是兵部尚书;难辞其疚;皇上到时一定会责怪的。”
墨宇摇了摇头;含笑道: “她不是奸细。”
“公子怎么知道?”
“她的眼睛;有着一双那样清澈眼睛的丫头;不可能是生活在暗处的人。”
林业沉默了下来;显然也认同了主子的话。
“公子;那现在怎么办?”那丫头抓还是不抓?如果公子轻轻一句放了;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暴跳起来。一想起当日街头的春药及暴光事件;他就会失去一切理智;生平从未经历的奇耻大辱啊啊啊啊啊—
“那丫头;一定要找到。” 墨宇声音淡淡的;唇角微微上勾;想起隔了满街喧哗和沉寂的两两相望,她娉婷而立,风姿绰约,那双清澈而纯净的美丽凤眼;里面;有百花盛开。
他到现在还不敢相信,她竟敢动口咬自己,
不过,
—的确像是她会做出的事。
“公子;那死女人诡计多端;一时之间;只怕很难找到。”林业愤愤;却不得不承认事实。
墨宇的目光淡淡的扫了过来;虽然没有开口;自幼相处的林业却立即就从那目光中发现了一抹不悦的味道;林业闭了嘴;神情却闷闷的。
“呵呵。” 墨宇轻笑起来: “还记得上午城兆尹来汇报的京城杂事吗?”
“记得。”林业闷声道。这公子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每天要处理的事成百上千;这些天却还对京城里的每一件小事都感兴趣得很;小小的一件事都听得那么认真;有时候还要反复询问;搞得京兆尹直以为自己有什么事做得不好;每次汇报情况都颤栗栗的。
“你没发觉;最近京城的青楼很奇怪吗?”
“呃—?”
京城的青楼;一直分为两大派;一个是民间的大楼众芳园;另一个是楚烟楼。楚烟楼的幕后老板;其实就是朝中大员;所以;众芳园虽然实力大;却一直受到打压;无法抬头。一直到前些日子;终于盛极而衰;在紫如夺取了京城花魁之冠后;楼中内外窘迫;濒临关闭。
可是;却仿佛天降奇迹。众芳园突然间焕发出灼灼生机;不但一再的应付了楚烟楼的挑衅;还反过来打击到了楚烟楼的生意。
只是;这些不过是坊间的事;公子提这个?
林业忽然睁大了眼睛;结结巴巴的开口: “公﹏﹏公子﹏﹏是说﹏﹏那个死﹏﹏死女﹏﹏?”
林业看到墨宇的眼神;吞下了后面的话。
墨宇悠然而笑;眼神投向晴空: “你不觉得;很有可能吗?”
第27章 噩梦(一)
晨曦初露;笼着淡淡云烟之气的淮城渐渐在天地间露出了本来面目。如同睡饱的雄狮;懒洋洋舒展了全身毛发。
当第一缕朝阳的斜晖洒落在淮城最为出名的青楚大街上时;众芳园那栋红木的三层小楼终于 “吱呀”一声打开了大门。
不过是很轻的一声;便是在这样一个静寂的清晨也算不得刺耳。
在声响的同时;街头却忽然多了许多行人;神情懒洋洋的;打着呵欠;趿着鞋子;很多人就连头发都还是匆匆忙忙绑好的;便似从地底凭空冒了出来般。
路人的眼中都在跳跃着或浅或强的光;竖着耳朵,甚至有几个忍不住心急的踮着脚看了过来。
青楼之中,客人清晨离去是常例,只是,不会有客人的离去会引起众人如许的兴趣。也不会有客人愿意在这样的凌晨就从姑娘们香艳的小房间中爬出来;只要无事;无论如何;也会等到天色大亮才行。
这么早离开众芳园的;或者说这些天来;被迫只能在一大早离开众芳园的;是另一批人。
门口处又是一声响;这次声音大了一些;有一种金属撞着木材的沉闷声。大门完全敞开了;暗沉沉的脚步声浊浊传来;无精打采的;杂乱一片。似乎是一大群人就要出来了;只是却诡异的安静着;没有一丝话语声。
“来了来了。”
笑容在等待看热闹的人们脸上浮出来;带了一丝期待和猜测的味道。
不知道今天;会有什么情况出现?
众目睽睽之中;一队被绳索缚着的人互相搀扶着;衣衫破烂;满面狼狈的垂着头依次从门内走了出来。这些人一个个平日里在街头耀武扬威;蛮横霸道;除了金爷;从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当然了,他们也有着自己蛮横的本钱。一个个腰宽膀圆;手足粗糙;他们可全都是吃过苦的武人。一个壮汉;总能对付三四个平常人了。
也因此,对于娇娇弱弱的紫如姑娘一再的挫败他们,他们才会觉着尤其的不敢置信和难以接受。
从众芳园门口走出的壮汉们理也不理看热闹的人群,脸色或苍白或腊黄,目光呆滞,似乎连站立行走的力气都没有了;脚下颤微微的 ;一步步走得缓慢而艰难。
一个个子瘦小的龟奴在壮汉们身后走了出来,他昂着头,踱着小方步,指挥着另一个小龟奴给众人解了绳子;然后轻咳一声;挥了挥手;极力的想要扮出威严的样子,“紫如姑娘说了,今天就放过你们了,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你们可要记清楚了,若是再有下次,紫如姑娘决不轻饶。”
小龟奴说完此话,转身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壮汉们面色中闪过一缕屈辱和愤愤,接着又是郝然,然后是一声长叹。终于无声,静静的在围观众人讥笑兴味的目光中走了。
终于见到了渴望中的画面;众人一个个喜笑颜开;心满意足;却又有丝意犹未尽;直到壮汉们去得远了;隐入尚未完全散尽的晨烟;方才互相打量一番;懒洋洋的各自散开了。
第28章 噩梦(二)
天色大亮;淮城的一天;又开始了。
自从紫如姑娘将金爷的大石狮扔出了门外之后;金爷手下的混混们就没有平静过。一天天不停歇的来找麻烦。
众芳园是开门做生意的;哪里禁得住一帮小混混们日日来找麻烦捏。甚至小混混们都不用做别的;只要每天来砸几次场;那些客人们只怕就不再敢来了;没有事儿;谁愿意去招惹这些个的瘟神来着?一沾上了就不容易摆脱。
很多人都在幸灾乐祸着。等待看好戏。
——真的是好戏捏;不过;和众人所想;完全相反。
第一日;来捣乱的混混们被点头哈腰的迎了进去;奉茶;上点心。然后不等他们再发威;一个个就扑嗵嗵的倒了一地;再醒来;就被长绳串成了一串;吊在屋檐下;第二日才被放开;扔出门外。
混混们大怒;召了更多的人;手执武器;气势汹汹的找上门去;势要将众芳园打成一片稀烂。只是;没想到才进入大门;一声响后;地面忽然翻了起来;露出一个尽是尖锐碎石的大洞;便听得一迭连声的惨叫;所有人皆中招。
又是没有丝毫反抗之力;眼睁睁的被人以长绳串了一串;吊在屋檐下;第二日被放开;扔出门外。
第三日;混混们特意避开大门;从院墙翻入;众芳园前厅正热闹非凡;后院似乎静悄悄的;没有被人发现;也好;在后院放一大堆火;就不信毁不去你众芳园。混混们恨恨的想着。
一声呼喊,众混混一起跳了下去。
风平浪静的后院忽然嗖嗖响成一片,无数沾了麻药的长箭射了出来,跳下的混混无一幸免,还在墙上的倒吸一口凉气,一个个吓得转身跳出院外,一溜烟儿跑了。
﹏﹏
垂着头离去的混混们一个个在心里嘀咕;这几天的经历,对于他们这些颇为自负的男子而言,简直,便是一场噩梦。
最初是实在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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