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修文定定地看着一脸飞霞的女儿,终于道出了其中的道理,原来是自己的女儿想攀高枝,不好意思开口,要她母亲来说项来了。不过俞心莲这份上进的心倒是正中了俞修文的下怀,到时候在高门过得不好,也不会说自己父母为了荣华富贵而用来女儿来交换。
只是,让女儿嫁到三皇子府,他要从哪里找这个门道?
俞夫人见将话待到,便拉着俞心莲走了,腆着脸对这个唯一的女儿道:“都怪娘亲没有本事,在外面走了那么多的宴会,愣是没有找到一门合适我家闺女的婚事。”
俞心莲知道贵妇们一方面看不上俞府淡薄的出身,还有俞夫人粗鄙,但是俞夫人对她打心眼里的关心爱护,她还是放在心里的,柔声安慰着俞夫人,“娘亲为莲儿的努力莲儿看在眼里,如今谁不是逢高踩低的,俞府的暂时无势,那些人怎么会热心于娘亲打交道呢?”
俞修文独自在正厅思考着独女的婚姻大事,要知道女儿嫁得好,靠裙带关系,他也能混得好啊。正自思量到底该如何让女儿高嫁时,角门的一个小厮微微弯着腰跑来了,即使看到没有人,仍走到俞修文身边附耳道:“老爷,门外的一个婢子说奉了二夫人的命令找老爷。”
俞修文眼睛一亮,兴许可以求得二夫人的帮忙,连忙吩咐小厮请来,其实这个小厮为俞修文和管二夫人安通款曲很久了,此去来不过探探路风,以免碰到夫人和姑娘。
当念文站在俞修文面前时,俞修文皱了皱眉,怎么没有见过这个丫鬟?他以为不是文金便是文银,却不知道在那场灯会上,管二夫人已经失去了两个得力臂膀,此时犹如笼中之鸟般被傅祥贞软禁在傅府的藏文院中。
“她叫你来有什么要事?”
念文低着头将怀中的一个大信封取出来,双手奉给俞修文,俞修文已经猜测出是什么,眼中顿时神采飞扬,待接过拆开一看,就更是惊喜欲狂,就差手舞足蹈了。
俞修文又细细地思索一番,提笔写了一封信,接着从袖口处拿出一支簪子,扭动机关,将卷成细筒的信封放进去,再捣鼓回原样交与念文,嘱咐一番小心行事,便遣走了。
翌日清早,傅祥贞与傅静贞被‘请’到了崔夫人房间里学刺绣,特别是傅祥贞,崔夫人已经让她开始绣嫁衣了,只是用了要身为长女,要做了表率提前练习的理由。
如果傅祥贞没有前世的那一着,就会非常相信崔夫人的话,无奈,她已经不是懵懂小孩,一个黄花大闺女没有定人家,绣嫁衣做什么。
傅祥贞边绣边偷偷打量崔夫人,见其脸上涂了厚厚的粉,还有淡淡的腮红,将那憔悴的神情遮掩住了,若不是了解昨日兰草居发生的事,连傅祥贞都看不出来,心里为崔夫人所承受的压力感叹,虽然好奇到底有没有求助襄阳侯府,却是因傅静贞在,还有猜测出这事八九不离十的襄阳侯府管不了而打住。
待崔夫人去见那府里的管事时,傅祥贞眼看屋里没有了人,连忙打趣傅静贞,“嘿嘿,你真是享福啊,有姐姐替你做嫁衣,你看看,我这大拇指和食指,都起茧子了。”说完还一脸幽怨的靠在傅静贞的肩上。
傅静贞羞得满面通红,“哪有那么夸张,不过才拿了一个时辰的针而已,我看啊,那是为了补习绣工长出来的。”
傅祥贞一脸探究地抓起傅静贞的手,假装疑惑道:“要说补习绣工,没道理我都有了,妹妹没有啊。”
傅静贞看着姐姐接连打击自己,还说得头头是道,自己笨嘴笨舌斗不过,但是体型上还是略占上风的,连忙放下刺绣的物件,挠起傅祥贞的痒痒来。
傅祥贞一时不察,被妹妹主导了先机,还不过手,就差笑断了气,兰草居正殿顿时娇笑连连,映得外面的花草树木,也有了生机勃勃的迹象。
☆、第八十章
两人笑闹之际,崔夫人满面忧愁的进来了,傅祥贞与傅静贞虽然开着玩笑,耳朵也是机灵的,听见院门有动静,便立即理理鬓发衣服,拿着针线衣物等端坐稳当。
崔夫人本来心里也存两人事,根本不会注意两姐妹间的局促,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坐下来,眉间的阴云怎么也驱散不开,这下不单单是傅祥贞,就连没心没肺的傅静贞也觉察出母亲似是遇到难题。
“母亲怎么了?”傅静贞担心的语气中又带着疑惑,内宅之事,管二夫人不争,林姨娘争不过,平日里母亲管理可谓是得心应手,如今是发的哪门子愁。
傅祥贞知道肯定是那五间铺子的事了,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这护国公真是不知道收敛啊,要是父亲在,母亲还能有个商量的,如今……
崔夫人刚才是出去与护国公府来的自称管家的一手交钱一手交地契,心里自然不好受,原本她也是听了女儿的建议去找襄阳侯府,看看能不能将此事直达天子耳目,让今上管束管束这战功赫赫的国舅爷,只是派去的小厮却回来禀明说似乎襄阳侯府也遇到麻烦了,既然如此,她又怎么好在给人家添堵?
毕竟大女儿是要嫁过去,虽然是亲戚,且襄阳侯府的老夫人夫人都是爽利大方的性格,但是别随便找事,也能让祥丫头在那边过得更舒心些,是以就作罢了,就当是花钱消灾吧,只是这钱花的窝囊又肉疼。
不过此时看着两个女儿脸上担忧的神情,心里很是熨贴,她如今有儿有女,又都是孝顺懂事的,她应该满足了,只是……三万多两啊!心里因难受,叹了一口气,“现今娘亲与你们说,你们也听着,千万别有什么不好的想头,特别是静贞。”
傅祥贞与傅静贞闻言,面上皆是惊诧,傅祥贞暗道:怎么又与妹妹扯上关系了呢?
而被崔夫人提到的傅静贞更是满脸震惊,崔夫人看了一下祥、静两姐妹,面色有一丝愁苦,“我们傅府拢共十三间铺子,如今被护国公讹去了物件地段最好的,到时候给你们分嫁妆时,静贞可不要嫌自己的比你大姐姐的少,要知道先头……”
一看话头不好,为了避免自己与姐姐生分,傅静贞连忙笑着插话道:“我当时什么呢,只要别少了一百二十台嫁妆就成。”
傅祥贞知道崔夫人是有考量的,直接将话当她们姐妹两的面说明白,嫁了人以后相处再更坦诚,阻断了别人作伐子的可能。
傅静贞皱着眉,语气有些生气和难受,“护国公这么明目张胆,即使爹爹不在朝廷,难道就没有人弹劾他了吗?”
崔夫人闻言,委屈得泪都要落下来了,傅祥贞暗地叹了一口气,朝廷的官员说的上话的,大都是久混官场的老油条,最是会闻风而动,即使有人弹劾了,皇上两三次地不作声,谁还敢做这些得罪人的事?
虽然前世对护国公的所作所为没有了解,但是对前世朝廷的走向,傅祥贞还是知晓一二的,笑了一笑安慰两人,“无妨,有道是人在做天在看,总有一天,护国公会为他的嚣张跋扈,擅作威福付出代价的。”
吃过晌午饭,小厮到各院秉说襄阳侯府来人了,不过蒹葭阁这边又多了一句话,要大姑娘到角门去迎接,傅祥贞虽然纳闷这贾珺又要搞什么鬼,不过还是领着墨画翩翩前往了。
到了才知道还有贾澹,心里打了一个突,早知道就不领墨画过来了,不过想到两府要亲上作亲,又暗笑自己,以后走动多了兴许就遇上了,难道还能每次宴会串门都打听大表哥在不在?
原来贾澹自那次灯会便对傅静贞上了心,趁此机会想来见见,顺便对傅静贞上次送的梅竹兰菊四君子荷包表示感谢,但即使是亲戚,他也不好这么进到傅府的内院,但不单独与傅静贞说那些感谢的话,他面皮薄又说不出来,只好劝妹妹说让府上的姑娘来接了,他才放心。
贾珺暗地翻了白眼,想见你的新娘子就直说嘛,还说什么不放心我,就这么点子路,我还能惹出乱子或是不见了?不过也乐见其成地照办了。
见贾澹没有因墨画而有任何反应,傅祥贞松了一口气,定了定心神含笑而来走近,贾澹恨不得狠狠地拍自己的脑门,一紧张就忘了,傅府还有一个大姑娘啊。
“表哥好。”傅祥贞朝贾澹敛衽行礼,贾珺不免瞥着眼看贾澹是不是一脸窘态,果然得偿心愿地看见贾澹霞飞满脸直直站着,其实那满面的通红是被自己的愚蠢给气的。
“呵呵……表妹好。”贾澹笑得比哭还难看,不过他要是知道两府长辈要给他和傅祥贞拉红线,还打算在傅祥贞及笄礼公布,那么没准就哭出来了。贾珺虽然高兴傅祥贞能做自己的嫂嫂,但是看到哥哥这个窝囊样,气得够呛,咬牙暗骂,就不能拿出在行伍间的气概来!
傅祥贞疑惑着看着两兄妹的眉眼官司,却是因为与贾澹不熟不好做声,想到要为妹妹与这大表哥做红娘,便多了一个心眼,虽然在灯会时已经察觉他们眉眼之间淡淡的情愫,但在这时候试探出大表哥的真实心意,岂不是对静贞更好?要知道两府的主母起先是为了撮合她与贾澹。
她贸贸然地求皇上恩典,若是不小心让襄阳侯夫人知道了心生膈应,再加上贾澹在对静贞没有半点倾心,虽然凭襄阳侯府的众人爽直的性格,静贞是不会过得艰难,不过就怕以后出什么幺蛾子。
傅祥贞笑了一笑,说有一宗案子要与大表哥说,怕贾珺烦闷,就让墨画领着去与贾老夫人和崔夫人见礼。傅祥贞也是深闺的女子,还有什么‘大案子’可谈,也是贾珺知道母亲的打算,朝两人挤眉弄眼一番才去了。
因贾澹没有随身小厮,傅祥贞便转弯问道关于婚事的事,“表哥知道吗?”
贾澹一脸被雷劈的震惊状,嘴唇哆嗦半响,愣是发不出一句话,虽然同时傅府的姑娘,但是两府的主母都商定好了,岂能随意更换,自古婚事最看重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有这样才是名副其实的夫妻,才不会被别人在后面嚼舌头根。
傅祥贞看着贾澹慌乱震惊的样子,并没有安慰半句,而是又抛下一句凉飕飕的话,“表哥知道忠义侯府名唤罗宝筵的哥儿,好像我母亲要给下一个妹妹说亲。”
也是贾澹不了解崔夫人的性情,最是害怕女儿嫁入高门受了什么委屈,傅府管不上,若不是襄阳侯府知根知底,襄阳侯的老夫人和夫人皆是性情豁达之辈,崔夫人可能会像前世一般,拼着被祖母与父亲嫌弃关进后罩房里,也要为她与静贞争取。
想到前世,傅祥贞嘴边泛起温暖的笑容,贾澹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没有发现傅祥贞的异样,他就要娶别的女子了吗?他才第一次对一个女子那么心动,会对自己的姐姐担心得忘记自己的安危的女子。
傅祥贞在抛出两个讯息时,就一直细细地观察着贾澹的表情,发现自己说与他有婚约时,他只是震惊失望,当说到要给下一个‘妹妹’说亲时,便是悲痛欲绝,料想到当时的灯会恐怕两人是一见钟情,就等再见误终生了。
便什么也不说笑着告退,静贞为他提心吊胆那么些日子,也让他受受相思之苦,还有以为得不到这份感情的伤痛。
贾珺与贾老夫人和崔夫人见礼后,来到了蒹葭阁,墨琴已经倒茶招呼了,傅静贞得了信也早早地来到,当看到那张相似某人的容颜时,一时有些痴了,贾珺不知傅静贞发呆的缘由,两人这么干愣着也尴尬,不免自己找话题聊,也是贾珺心里存了事,不过看着墨琴在,不免忍住,只是话头挑了几句便没了心情,两人就这么邻坐着。
蒹葭阁的正厅里有墨琴墨画伺候着,墨书与红绡便在西厢房里给姑娘打络子绣荷包手帕等活计,是为了到时候姑娘出去的时候的好有个见面礼,哎,傅府里可能就二姑娘的绣活上得了台面,大姑娘和三姑娘的技术,只能用一声哀叹来表示。
傅祥贞别了失魂落魄的贾澹后,笑容满面的回到蒹葭阁,带着暧昧的目光深深地看了一眼傅静贞,傅静贞已经从贾珺口中得知傅祥贞先撇了她单独见贾澹,再见到姐姐那眼神后,似是有一道情丝缓缓流入胸口,全身渐渐得滚烫起来,一张娇俏脸跟个红苹果似的。
贾珺不知情,连忙伸手摸摸傅静贞的额头,口里嚷嚷道:“该不会是烧了吧。”傅祥贞看到傅静贞的窘态时,就一憋再憋。看到贾珺活宝似的表现时,实在忍不了了,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傅静贞当然不依,三人闹了一阵,方才停歇下来。
又聚着谈论了一些闺阁女儿事,虽然深知傅祥贞绝对新人自己,但是害怕自己在,表姑娘和三姑娘放不开,墨琴还是识趣地离开了,到抱夏外拉着个圆墩,抱着蒹葭阁的账本算着,算完后,又到东厢房给三位姑娘拿热水续茶。
不过此时却看见了表姑娘眼眶红红的样子,心里疑惑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嘛,怎么现在哭起鼻子了,不过也只是心里好奇,面上仍然淡定,虽然傅祥贞没有命令什么,但是墨琴还是去打了一盆冷水过来给贾珺净面。
傅祥贞接过墨琴扭好放平的棉帕,轻轻地给贾珺敷眼睛,嘴里温柔地哄着,“没有事,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满地跑。”虽然知道贾珺肯定是放不开,但是只能这么安慰,心内疑惑,长公主怎么和宋渔扯上了关系呢?
不单单是傅祥贞疑惑,就连皇宫内的皇上面色也是不好看,咬牙切齿地咒骂着护国公高恒,“不出一个月定当诛杀此獠!”
八月二十日这一天,傅祥贞想着以前爹爹说过退朝一般在辰正,便在其下朝后,午休前给午门的值班侍卫递了傅府的帖子,还有皇上曾经为了她方便进宫‘求恩典’而给的折子一份。
那穿着绿袍练鹊侍卫看了一眼傅祥贞,便进宫禀报去了。
傅祥贞与墨画静静地站在午门前,因为有些无聊,傅祥贞抬头仰望着这一座高大宏伟的建筑物,只见重檐黄瓦庑殿顶、赤红色的城墙的午门尽显巍峨壮丽,让人望而生畏,这便是皇家啊,单单是吃穿用度,便让人高不可攀,遑论林林总总的特权,尤其让人生或是让人死,让你活得好,或是活得不好,都能牢牢掌控,不管给予你的是什么,你都要恭恭敬敬地匍匐跪地,大声呼喊‘谢主隆恩’。
傅祥贞两人被一个前来迎接的太监引导了乾清宫,墨画因为身份使然,站在殿外等候着,傅祥贞敛眉低目进到内殿中央,然后三跪拜,三呼万岁,皇上悠闲地斜靠在宝座上,喝了两口茶,将摊开的折子盒盖上撂到那高高堆起的折子小山上,方才开口,声音显得有些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