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了圈马的地方,看着一匹匹扑哧扑哧吐着气的健壮马儿,李福仪一顿好挑,不是嫌弃马腿肌肉不紧实就是马牙齿不够紧密,连毛发顺不顺也算在内了,其实这里的马儿最差的也是中上等的,这些中上等的马儿可比外面上等的马儿好多了,跑马林里都是吃朝廷俸禄的一等一的饲马员!马儿本来品种就是优良的,所以能差到哪里去?与分在各地战场建有的‘跑马林’里的马比也丝毫不逊色,这里的马儿也是每天轮着接受不少训练。
“哎……真不好跳啊。”李福仪走了十几个马厮,眉头也越皱越紧,后面的小马倌都是不以为然,这还不都是你太能挑了?鸡蛋里挑骨头怎么可能有轻易入得眼的,忽然,李福仪双眼发亮!那匹马儿真是绝顶啊!宽大额头、深阔身长——一看便是身体结构极好,行走间步履沉稳——肌腱发达,蹄质坚实。“我就要这一匹了!”李福仪不容置疑地大声说道。
公主确实好眼光,那匹马是今年大宛国进宫来的汗血宝马,不过才六匹而已,可以说是跑马林的宝中之宝了。可是……那匹马是被一名主子牵来的,一看就是被选中了的,公主……太为难人了,跟随马倌额头直冒冷汗,李福仪见身边的马倌没有行动,黑着脸道:“你们这帮奴才还不快去把马拉过来!”
牵着马的是徐娇娇,徐嬷嬷向来是将徐娇娇供着养大的,加之徐嬷嬷特别的身份,这些让徐娇娇有了骄傲的底气,面对一个落魄还不失威风的公主,徐娇娇面上的恭敬维持得很足,骨子里却十分的鄙夷蔑视,“公主万福大安。”施施然行了一个礼才道:“这匹马小女已经选了,后面的马厮还有各种健壮马儿,公主一定可以挑到比小女更好的。”
马倌呼呼直冒冷汗,汗血宝马只有六匹,他们这里都当着宝来养,平日里只肯拿出一匹来意思意思,接下来的马厮是肯定不会有了,不知道这位主子找下去发现没有了会不会发飙!可见马倌们还是将福仪公主看得太‘温驯’了,这位姑奶奶怎么会因徐娇娇不阴不阳的一番话而就此打退堂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本宫不过是想要一匹马儿而已,还没有到要听你这个贱婢的女儿胡乱指示的地步!”福仪公主害怕李韫不假,但没有到连伺候李韫的奴婢都胆寒的地步,再怎么母族撑腰,她还是当今太后的嫡亲孙女,当今皇上的第一个嫡亲女儿!
徐娇娇紧紧抓住缰绳,对于李福仪的嚣张跋扈很是生气,她的母亲怎么说也是皇上诰封的恭人,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凭什么胡乱责骂她母亲,徐娇娇期期艾艾道:“公主,您若是执意要这匹马,小女也不会不同意,只是……小女的母亲怎么说也是皇上诰封的四品恭人,岂能是贱婢可以形容的。”
“把你的骚狐样给本宫收起来!明明有自己的府邸,还大喇喇地住进豫亲王府,难道你那母亲还以为王爷要你母亲喂奶?心怀不轨也太明显了,四品恭人?我们大晋没有那么不要脸的外命妇!”李福仪以权势压人惯了,所以对楚楚可怜的女子有一股深沉的反感劲儿。
徐娇娇泪水立刻流出来了,因为她们母女确实有那个心思,所以徐娇娇没有底气反驳,哭了一阵,李福仪不耐烦了,上前一把夺过了徐娇娇的马缰绳,要不是这里还有别的贵人,她老早就一脚踹死这个骚狐狸精了。
福仪公主与徐娇娇这一茬很快被同来选马的官家公子娇客看见了,这么大的八卦想让人不说很难,所以,即使贾珺等人没有去,也还是从来逗趣的娇客嘴里听来了,傅静贞心里自是不喜欢,也不知道到底不喜欢哪里,是对于姐姐去做妾还是被一个曾经的奶娘的女儿恶心到了?想了又想,她终于理清了自己的思路,她希望姐姐与她一样做一个男子的正妻,那个男子还要深爱着自己姐姐,绝对不会在以后纳妾或者纳通房。贾珺撇撇嘴,“现在什么人都有了,为了荣华富贵连脸皮都不要。”
也许是贾珺比较倒霉,这一番话被从刚刚走上来的徐娇娇给听了个正着,她当然不会识得贾珺是谁,想着被一个公主辱骂也就算了,竟然还被一个不知道是什么品轶的官家姑娘给轻贱,“这位姑娘,您没有家教吗?竟然在别人背后说三道四!”傅静贞刚刚报以贾珺一个嗔怪的眼神,便听见了一道阴森森的话语,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哎,傅静贞觉得头好疼,只是再怎么疼也要将这事给圆过去。
这个时候她很庆幸张青雪去出恭,还有宋寄柳,这个女子应当不会传出去吧,不然……真是让人看笑话了,“这位姑娘请坐。”傅静贞先是温文有礼地让座。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徐娇娇再发怒也不会故意露出野蛮的本性,只是淡淡道:“坐就不用了,刚才这位姑娘说了不该说的话,难道就不应该道歉吗?”徐娇娇斜着贾珺道,开玩笑,她母亲怎么说也奶过当今亲王,还是皇上钦赐的四品恭人,她岂是什么人都可以随便攀咬的!
贾珺心虚,不是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而是在背后说人还被抓包了确实尴尬,傅静贞笑道:“我家妹妹刚才并没有指名道姓,姑娘从何得知是在说你的坏话?”这一反问让徐娇娇呆住了,是啊,人家根本没有指名道姓,可是……刚刚她与福仪公主的对话时,来来往往都是公子娇客,一路上别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窃窃私语地肯定也是再说她!贾珺刚才那一句‘现在什么人都有了,为了荣华富贵连脸皮都不要’可不正是她经历的光景吗?不是才有鬼!只是抓不到确实的把柄,她再纠缠下可不就应了别人的话?
徐娇娇又恼又怒,冷笑道:“那是我耳挫听错了,只是刚才的话确也不是一个大家闺秀该说的话,望姑娘以后注意,没得让人都觉得官家娇客没礼教!”被一个‘为了荣华富贵不要脸皮的人’这般说,贾珺很不服气,“我并没觉得自己刚才的话哪里错了,性子良善的妾侍通房也就算了,试问哪家主母希望自家夫君被不要脸皮、心比天高的狐狸精勾引?要是姑娘以后成为了主母会愿意接纳这样的女子?敢做就敢当,既然自己不要脸被人说了也算是活该,难道不是吗?”其实贾珺骨子里是很倾向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是这话不能放在明面上来说,所以才提出了‘良善’的妾侍通房,暗示这个女子不‘良善’,一门的歪心思。
徐娇娇被堵得差点吐血,贾珺的话她敢反驳一句就是与天下的主母作对,甚至是今后的自己作对,还进一步肯定了自己就是不要脸皮、心比天高的狐狸精!徐娇娇只能努力保持僵硬的冷笑,“这位姑娘真是伶牙俐齿。”说罢话便甩袖而去,宋寄柳看着傅静贞的眼眸,“傅府的姑娘真的很聪明。”
赛马场下的比拼已经开始,马倌狠狠甩了手中的鞭子,三下之后,各个贵人拉马疾驰,高台上的掌声甚至是男子的尖叫声瞬间爆发出来,并且保持着激情持续着。李韫与李昶两人没有拍掌也没有吆喝,好似场下的激情澎湃并没有融入他们的心里,好似他们不是场中之人一般。
因为两人的目光已经聚焦在桌子上——这两人竟然在热闹的氛围里淡定的下着象棋,“有时太过专注与防守,反而会让自己失去进攻的机会,机会一旦丧失,那么接下来就会被敌手攻破最后的底线了。”李韫使了一招车七平八,平车让马犹如拔剑出鞘,有此一着,李昶的黑将无力再逃。一番悍烈厮杀之后,李昶的将帅被擒获,胜负已分,李昶摇头笑道:“我总是输了,还是皇叔技高一筹。”李韫朗声大笑,目光灼灼地看着李昶,“因为你是要做帝王的人,精力聚焦在如何使大晋繁荣昌盛上,自然与我这闲人不同——有更多的时间去拜师学艺、修行丰富经验。”
李昶戒备地看直视李韫,“皇叔说笑了,父皇体态康健,再当个几十年的帝王不成问题,大晋在父皇的治理下已经够繁荣了,无须做儿子再锦上添花。”
李韫只是挂着恬淡得宜的笑容,“人终是要老的,寻找合适的继承人是一个完美帝王不可缺少的胸襟,皇兄是完美的,所以一定会在自己无力时为大晋预备合适的储君,昶儿文武兼备,在朝廷时的知人善用、重视吏治、理智谦和、虚心纳言等等无一不是帝王该有的品格。”知人善用、重视吏治,李昶说透了不过是都督府的头,主要职责是帮助皇帝监察百官,根本不能如皇帝一样对官员有豁免权或者是整顿贪官,他只有上书建议表达自己的观点,最终采纳权归皇帝所有,李韫夸的是李昶的种种行事作风,好官他就建议,不管是不是二皇子一党的,比如宋渔。
李昶只是笑了笑,“皇叔为何突然说这番呢?”不怪他怀疑李韫,虽然两人辈分在那,但是皇叔夺侄权的事件历史不是没有出现过,虽然名不正言不顺,但终归也是皇家人,百官的反弹没有那么大,可以说是个忽明忽暗的争权之人,完全不可小觑。
李韫没有直面回答李昶的话,“京师官员的命案至今没有破,好似证据都被施害者吃了一般,顾昭仪紧锣密鼓地为三皇子铺路了,你可不要小看女人,想必你也是知道本王的母后、你的皇祖母是怎么样帮今上肃清一切障碍的吧,现在皇兄又是那一副德,”李韫提到皇上,面上的冷笑很明显,“你可要抓紧布局了,乌达善是亲军统领,并且颇有威望,皇上忌惮他,想到过虢夺乌达善的权利,只是后来因为顾昭仪的在朝中的动作让大部分官员反感了才会停止这一计划。京师里的主要兵力集中在亲军使司里,明面上,乌达善是这个使司的头,真正做主的也只能是皇上,但里面或多或少都分成了三派,忠于乌达善的,忠于太后,忠于皇上的都有,这是刚开始由太后替还年幼的皇兄夺权遗留下来的问题,所以皇兄才会建立了属于自己的暗卫。”
李昶惊讶地看着李韫,他竟然知道这些,亲军使司的情况他也知道,但是父皇建立自己的暗卫皇叔是如何得知的?而他又为什么告诉自己这一些?李昶的心如雷鼓般跳动着,却没有开口打岔,而是静静地看着李韫。
“本王愿意将张乾民所率领的那一部分归到乌达善阵营,这样,你的兵力暂时充足了,京师外的军队暂时还不用考虑,不过,若是襄阳侯府的五十五卫所完全站在你那一边,你将来的皇位会坐得更加稳固。”李韫细细地分析着。
李昶瞪着眼看李韫,“皇兄这是什么意思?是要我以下犯上吗?”他也确实有以武力夺位的打算,这段时间也一直在谋划这件事,但是……在不知是敌是友的人面前,该有的‘臣节’他可不愿意丢失。
李韫讶异地看了一眼李昶,“你父皇根本就没打算将皇位给你,这点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本王知道你怀疑,但是先把那些虚伪的客套话收起来,我们没有更多的机会和时间慢慢试探讨论了。”李韫皱眉叩了叩圆桌,眉头慢慢聚拢起来,“按说太子薨后,实在论嫡论长,你是头一份,而且能力也是皇子中最好的,应该是实至名归,皇兄却要反其道而行,皇兄想好了让三侄儿登基,就一定会为他扫清可能的障碍,你那些曾经的优势只会成为日后的催命符,退一万步来说,皇兄舍不得嗜杀亲生儿子,但是他消弱了你的能力,登基后的三侄儿会放过你吗?本王与皇兄一母同胞都……剑拔弩张,”李韫巧妙地转换话语,眼神的冰芒却掩饰不了的锋利,“遑论你们这些异母兄弟了,三侄儿愚蠢,但是他的母妃可是精明果断、心狠手辣,你的母妃与她在宫里斗了二十年,那些恨那些怨可不会因为你没有反击能力而消退,只能用你们的鲜血来清洗那些怨恨,四皇子走了,但并不代表他没有了争权夺势的心,只是暂时可以不考虑他,现在京师里最有能力角逐的只剩下你和三侄儿了,所以,李昶……你比谁都需要打赢这场胜仗。”
“哇!赢了赢了!”众人兴高采烈地喝彩着,这轰隆隆声阻碍了李韫的接下来的话,而李韫把要说的也说了,也正好住嘴停止了无谓的饶舌,捧起盖碗茶悠悠然地品着,男子赛马结束,最后的赢家骑着马儿神采飞扬地在场中绕了一圈,李韫看着那男子的得瑟样,笑着对李昶说道:“你看,胜利者才有资格耀武扬威。”
李福仪仰头看着胜利者从自己身边走过,全身血脉躁动不已,拉着身边的汗血宝马就要上初始点预备比赛,李韫看到了李福仪的身影时,眼眸立即变得深沉暗淡,仿佛已经将整个清亮的眸子掩进了黑暗中,“侄女真是的,还是这般的争强好胜,金枝玉叶就该待在深闺了什么也别‘瞎做’,免得……受了伤。”李昶不知道为何从这些话里感受到了丝丝凉意。
贾珺在竞赛的人群中看见了李福仪的身姿,好斗心立刻被激发了出来,“哼,我要下去与她一决胜负!”傅静贞起身阻止,奈何大庭广众不敢太强硬,贾珺活泼好动,手脚灵活一下就挣脱了傅静贞的手,只能哀叹着看着贾珺一溜烟没影了,“世春,你下场去看看珺儿,等会好接应她。”世春躬身退下。兰芝看着傅静贞,眼神闪了闪,“大|奶|奶,这里多是贵人们,家教举止得体,不会出事的。”是在安慰傅静贞不会有互相掐架的事发生,只是……傅静贞只能深深叹气……一样米养百样人,不是官家的人就有家教,也不是非官家的人就粗鲁,端看刚才来责说珺儿的便知道了。
李福仪已经蓄势待发,却没见下令人扬马鞭喊开始,怒火中烧地看了过去,“狗奴才,怎么还不喊开始!你是存心要本宫久等吗!”那个奴才吓得缩了缩头,“公主恕罪,刚才有人来说襄阳侯府的贾姑娘也要参赛,这是在等贾姑娘去挑选马匹。”李福仪不高兴也不能再说什么,瞪了一眼马倌才扭头咬牙切齿地等待。
一会儿,贾珺便牵着一匹马儿来了,那马儿……只能用四个词形容——短小精悍!李昶笑道:“贾姑娘的眼光一直很独特。”李韫闻言偏头看了一眼语气轻柔的李昶,“你……这话包含了无数温柔缱绻啊。”
李昶红着脸道:“以前在襄阳侯府老爷手下磨练的时候曾经有过几面之缘,贾姑娘性子活络可爱,也相处得当……没有那种……”李韫摆手道:“无须解释了,男女情爱天经地义,又不是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