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画怎么了?红绡首先是这个疑问,“多谢三姑爷相救,奴婢这就去吩咐下去。”贾澹点点头,看了一眼站立在一旁有些彷徨的石楠子,微一沉吟便走了。红绡害怕石楠子在忙乱中对姑娘做出要命的事,便找借口让石楠子现行离去,自己又忙忙地去叫起了月霜烧热水,如今蒹葭阁能用的也就是她了,现在外院的媳妇婆子要么不当差要么在别的地方当差,使唤起来未免掣肘,红绡先用金疮药撒与傅祥贞患处止血疗伤,如贾澹所言只是一些皮肉伤,要说严重也就是失血过多。在伤口上盖上洁白干净的布条后再给大姑娘盖上了一层薄薄的毯子,因为伤口在背部,傅祥贞暂时只能用趴睡的姿势,将大姑娘安顿妥当,红绡又马不停蹄地跑去西厢房看望墨画,因为墨书要将事情的经过告知傅霖和贾澹,所以如今房内没有一个人,红绡过去时,墨画已经睁开了眼睛,“你冷不冷?”红绡关怀问道。
墨画摇摇头,原本她在使出‘天罡六合掌’后浑身便被一股至阴至烈的寒气从丹田处贯注全身,使得她觉得五脏六腑被冰锥扎了一般,虽然当时难受得吐出了鲜血并完全动弹不得,但是现在她又感觉那股阴郁之气被慢慢压回了丹田,现在全身只是虚脱无力,并没有什么别的痛苦的感觉,红绡给墨画把了把脉,安心点点头,“可能是我医学浅薄,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为何你的身子会这般,发起症来怪吓人,但是不用针灸药物疗养又能自己恢复如初。”
墨画挣扎道:“我现在还死不了,你快去看看姑娘吧,我在马车上迷迷糊糊也听到了墨书和三姑爷的对话,姑娘被那贼人刺了一剑……都是我无用!”
红绡笑道:“你且安心养着,姑娘只是皮肉伤,我已先给姑娘上药,一会月霜姐烧好热水我便给姑娘净身,如今因为担心你,就先过来看看。”红绡说完突然想到了月霜的儿子没有再屋内,“咦?那小哥儿呢?”
墨画一听姑娘确实没有大碍便放心了,心房一卸下,便觉得眼皮很是沉重,“你刚才叫月霜姐姐去烧水的时候……那个……去了。”是说月霜姐姐的儿子也跟了去了吗?红绡笑着看向冗自挣扎却败给了周公的墨画,“好好,我知道了。”轻轻地将墨画的刘海梳理齐整,被子掖好,虽然屋子里有地龙,但对于墨画这般如同中了‘刺三峰’的人来说,受凉这个可能还是能免就免,突然,红绡脸上的笑僵住了,似乎有一丝极其细微的线索跑到了她的脑里,却因为一时的疏忽而再也抓不着,到底……是什么?
傅霖虽然晋为了兵部尚书,但是皇上一直以一开始就是他接洽了高恒的案子为由让他接着负责高恒的案子。再加上兵部的事,因为年关将至,边境并不安顿,瓦剌、鞑靼这些靠游牧为生的都会在这个时候骚扰边境的百姓,掠夺食物财物,这就要派兵打仗了,虽然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是将士们的吃穿、月饷、药材等等物资朝廷这边可是得想办法筹集的,而且这都是兵部和户部一起想法子,最近一直忙于公务可以说是疲于奔命了,好不容易在立冬的时候得以早下一个时辰下朝,他躺在炕上还没有两个时辰,便被小厮给唤醒了,那一声‘老爷,出事了!’‘老爷,出事了!’可是把他一下就从暖炕上吓了起来。
如今一听从管府连夜赶回来的墨书陈述管府的事情经过,傅霖终于因疲累伤心过度一下就晕倒了,这下子傅府可以说是人仰马翻。贾澹见状,虽然于心不忍,但在傅府他并没有可以帮得忙的地方,只能先行告退,将一腔热情投入到查访管府一门被杀的案件中。
若论私情,管二夫人可以说是崔夫人的死对头,管府除了管大夫人与崔夫人交好之外,其余的连点头交都不算,所以这次管府出事,崔夫人并没有如傅霖般伤心过度一直晕眩过去,她更担心的傅祥贞的安危,所以在听了奴婢们的禀报后,只慌忙地披上了披风便来了蒹葭阁照顾了沉睡的傅祥贞整整一夜,这就是后话了。
傅府现今最风平浪静的便是延福堂,因为有崔夫人的明令禁止,所有的人都不能对贾老夫人或是秋嬷嬷吐露只言片语。所以延福堂的主子仍不知道管府发生了灭门惨案,而贾老夫人自己疼宠不已的大孙女也因此受了牵连。傅延虽然年纪尚小,但作为未来傅府唯一的嫡子,未来的男主人,也对事情的经过了解的清清楚楚,并因此而难过地哭了起来,冬蕊在一旁安慰道:“公子莫哭,大姑娘真的没有什么大碍,老爷已经晕了过去,夫人又是难过得止不住泪,若是公子不能挺起来打理傅府,那么这才是让老爷夫人最失望的,就连受伤未醒的大姑娘知道了也不高兴呢?”
傅延闻言幡然醒悟,打起精神派人拿着傅府的帖子进宫请了太医,然后自己有去吩咐了傅府的家丁门,让他们六个人一组三队人马轮班地将各个院子通道,粗使婆子也拿着大粗棍子组成六人一组的娘子军将内宅的唯一入口堵住,并在连接个主子院子的暖廊上都时时刻刻有人巡逻,此时的傅府可以说是铜墙铁壁了,有人想悄无声息地在这里杀人是不大可能。
贾澹从傅府回来后好不停歇地赶往案发现场,叶知秋还在那里,主要是将尸体收罗清楚,虽然是大冷的天,但是皇天不佑发生了瘟疫怎么办。其实这只是他们的实则之一,小厮丫鬟婆子这些地位低下的尸体当然是选个义庄暂放,一来为了方便勘验,二来为了等候有家人的来认领。一般是夏日十五日,冬日一个月后只要无人认领,又没有任何查案价值的尸首,官府会统一找一个地方焚化后掩埋。管太傅和管老夫人这些一品阶位的官员或是命妇,也有两种方案应付,先暂放义庄勘验之后,朝廷出钱出力将尸首妥善运回祖籍,让五服之内的族人料理丧事。如果是相当可怜,五服之内没有任何亲人的,当地官员便会委派其德高望重的族人料理后事,总而言之,只要你是大晋正三品以上官员,死的时候还是这个职位,不用担心死后无葬身之地,朝廷会帮你完美地解决这个后顾之忧。
贾澹看着叶知秋萎靡的神情就知道除了将尸首收罗齐整,他们锦衣卫是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也没有找出来,哎,贾澹叹气不已,自从京师发生了第一件这样的命案后,他们五城兵马司和锦衣卫的全体人员可以说是整个黑夜都不休息地巡逻,竟然还让惨案接二连三的发生了,今日死的还是他娘子的外族家!贾澹颓然地叹了一口气,这个时候叶知秋很想上前去拍一拍贾澹的肩膀,然后说,“没事没事,人死不能复生,接下来我们要化悲痛为力量将那恶贯满盈的贼人给揪出来,每人狠狠给他一记致命拳以出我们连日来的窝囊气。”但是又觉得这么说太吊儿郎当,好像这样说比较好,“兄台,不是我军太无能,而是敌军太狡猾。”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还要悲壮愤慨一些,嗯,叶知秋点了点头,对自己的想法很以为然,正当他抬起头来时,只见众手下围着他露出一脸的担心来,耳边不时传来安慰地声音,“老大,你没事吧?”“不要紧,不就是一时没有缉捕不到犯人吗,以前这样的事又不是没有出现过。”
“老大,贾大人都走了,我们再不行动就落于人后了!”
只有最后一句唤回了叶知秋的心神,“你说人走了!”叶知秋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惊惧!
因为管府惨案是在深夜时候发生,所以没有人敢随意进皇宫通报,除了谋逆这样有关于皇家大事之外谁敢去扰了皇宫内贵人们的清眠?在朝廷混久了的人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皇上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翌日未正时候。未初三刻开始,刑部尚书姜某人在大冷的天一脸热汗地等在乾清宫外,太监全善进去很久了,得有三刻钟了吧,怎么现在还不出来?管太傅府上可是只生还了四人啊,还都是傅府过去的姑娘丫鬟,也就是说管府无一人生还,还搭上了傅府的一个妾侍,这个妾侍说到底还是管府出去的贵妾,虽然姜大人对于管府遭此大难并没有什么难过同情的心情,但是皇上的冷淡态度还是让他因寒心小小的沉痛了一下。
全善也很郁闷啊,自己向皇上禀报后,就听见宋御女说一声知道了,接着是沉重的喘息声,这可是关系到了圣上的老师,全善不敢胡乱去回答姜大人,所以只能一直在门外等着,希望皇上完事后自己可以再郑重地禀报一次。
“爱妃。”皇上埋首在宋御女汹涌地乳中含糊问道:“刚才是有谁来禀报事情了?”刚才他正在经历一次高|潮,所以完全没有注意倾听外面的人说了什么,但是有人来禀报事情他还是隐约知道的,宋御女两手紧紧抓着床头的雕凤圆杆,嘴里满是高声的吟哦,闻言只是将脚紧紧勾住了皇上干瘦的腰肢,“皇上,难道妾身就没有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重要吗?”皇上只觉得腰间似是有电流经过一般,抖了一抖竟然泄在了外面,之后皇上便是有气无力地趴在了宋御女身上,心内暗道:真是越来越老了……宋御女年纪轻轻正是精力勃发之际,即将知天命又忙于政事的皇上根本就不能满足这个如狼似虎的女人,宋御女虽然不喜,也不会真的蠢到去埋怨皇上。
全善偶尔会贴耳倾听,见里面没有粗喘声音了,才敢恭敬禀报道:“皇上,刑部尚书有要事求见,是关于……管太傅一府被灭门之事。”宋御女狠狠地瞪了一眼外面站立着的全善,这个没脑子的太监,难道是看不出她在故意冷落傅祥贞吗?上一次张青雪那么劲儿地夸奖傅祥贞,让她自卑低落了好久,这一次老天终于开眼惩治了那个以为自己真的集天下宠爱于一身的女人,她正想让傅祥贞知道即使她德高望重的外祖父死了,皇上也不会在意!
趴在宋御女身上的皇上眼神微闪,强自起身,“宋御女,伺候朕更衣。”
未正三刻,皇上才安然坐在乾清宫的宝座上听着刑部尚书将事情经过细细道来,皇上沉痛道:“朕从小就在老师的殷殷教导下知道些道理,还没有来得及好好感激老师传道授业的恩情,现在老师竟然遭逢如此大难!实在是让朕在九泉之后无颜面对先皇啊!”说罢,皇上竟然如孩子般捧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刑部尚书很忧郁,刚才是谁在听到太监禀报说他有关于管府被灭门的要事启奏之后,还让他整整等了半个时辰的?但是刑部尚书也是只深山老狐狸,立即温言劝解了皇上一番,之后说道:“尸首已经勘验完毕,仵作也将结果记录在册,如今还需解决的就是管府诺大的宅院该家产该如何处理了,因为管太傅没有儿子传序香火,所以臣启奏皇上同意将管府的家产归入管氏一族里……”刑部尚书也是按照先前的惯例禀奏的,他本来还以为这是一个过场,由他向皇上告知,然后皇上派礼部官员来与他接洽,没想到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皇上打岔了。
皇上以手抵在额间并盖住了双眼,似乎真的很悲伤,悲伤到见不得光,“管太傅与朕说过,他这一生便是为大晋百姓而活的,若是哪一天他得罪了小人被无端取了性命,全部家当皆投入朝廷,若是遇上天灾人祸需要银子的时候,朝廷便用这笔银子去拯救水火之中的黎民苍生!也算是了了他一生的心愿!”
所以皇上你是打算将管太傅的家产全部充公?因为管老太太嫁妆丰厚再加上平日里打理有加的缘故,房产田庄铺子统统算下来拢共有十多万两银子啊,这真算是不大不小的一笔数目,至少能让兄弟阋墙亲人反目,他是不知道管太傅有没有真的对皇上这般说,但是就他本人而言,还是持有强烈的怀疑态度,这种怀疑当然是不敢宣之余口的,他相信不论是傅府或者是管氏一族也不敢大声嚷嚷这件事的真实性,所以皇上开了这个口,管府的全部财产基本上就落到皇上手里了。
皇上起身在一块明黄绸布上大笔挥了几下,洋洋洒洒地写了一道求财圣旨,然后又是一道刑部尚书不知道是什么内容的圣旨,“你与全善将这两封圣旨颁到傅府去。”
傅霖今早上没有上朝,递了一封告假的折子,这是傅霖为官以来第二次缺席朝会,因为他还没有从失去管二夫人的伤心欲绝中恢复情绪,从醒来之后就一直在藏文院西暖阁发呆,坐在管二夫人叠得整整齐齐的床上,时不时地念叨,“前一日|你还求我让你回管府看你的老父亲老母亲,宜嗔宜喜、撒娇卖痴的容颜还是那么的清晰,没想到才过了一日我们便天人永隔了,初绵……你又走了,为夫还以为你十几年前的出现是要与为夫长长久久直到老死呢,都是为夫的错,是为夫没有思虑周全,明明知道最近京师不太平,还让你离开了傅府,初绵……初绵……”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此刻傅霖的泪水滴答落在了银白的锦被上。
管老太爷大叔公的嫡长子管寅因为有孙子来京师准备春闱,所以对于管府被灭门的事在第二日的辰正出来游荡便知道了,时间上比皇上还早近三个时辰,他知道管太傅没有子嗣,这论继承肯定会被拿来冲入管氏一族的公帐里,但是他害怕傅霖以在朝中的威吓将管太傅的财产私吞抑或是偷偷将大的份儿纳入自己府中,所以四下游走在京师里的管氏族人,召集了共二十人来傅府里讨公道,因为他们本身也没有证据证明傅霖将管府的财产私吞,所以来的时候先是好话一箩筐,将傅霖的为官举措夸了又夸,明示傅霖不可能做出偷死人钱财的时,暗示傅府快一些把管府的账簿地契房契田契等等都叫交出来。
因为崔夫人在照看傅祥贞,傅霖正在藏文院伤春悲秋,而贾老夫人又被众人蒙在鼓励,傅府有资格站出来的只有傅延这个未成年的傅府唯一嫡子,管寅一见是个毛头小子,心里暗自大乐,这些就好说了,只要连哄带吓,这个小子还不乖乖的将东西交出来,此时的管寅完全认为没有人能抵御管府巨大财产的诱惑,看见了一定会藏起来不跌。
傅延一头雾水,虽然管寅认为自己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而且管寅也确实说得很明白,连傅延身边的冬蕊都听了出来管寅是说傅府趁火打劫,以职权、人情上的便利偷拿了管府的全部身家,冬蕊是傅府人当然是向着傅府,此时早已怒得一佛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