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宇文熙大手一挥,道:“准了!待会就将文书发下去。”
“臣遵旨。”
宇文熙兴奋地来回走了几次,忽然一叹,神情有些难过:“虽然此次大获全胜,可前几次却是中了西凉国的埋伏,死伤士兵还不知有多少?”
兵部侍郎赵蔼一低头,拱手行礼道:“士兵的职责本就是保家卫国,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此乃他们份内之事,再说了,为我大齐而战,驱除外俘,悍我天朝国威,虽死犹荣!”
宇文熙点了点头,道:“话虽如此,可他们到底是为大齐而亡。这样吧,待大军班师回朝后,让兵部去统计一下伤亡士兵的人数,务心要安顿好他们的家人。此次战役中,凡有功者,再另行论赏。”
“臣遵旨。”赵蔼说道。
宇文熙“啊”了一声,回头看向赵蔼:“朕没记错的话,这次自动请命带领了三百骑兵突袭了西凉大军后腰,烧了对方粮草,打得敌方一个措手不及的参将,是你那儿子……叫赵文渊,对吧?”
赵蔼谦虚地说道:“皇上好记性,正是劣子文渊。”
宇文熙只是一笑:“立下奇功啊,赵侍郎放心,朕不会忘了他的。”
赵蔼一阵高兴,但还是说道:“不敢,为皇上、为大齐尽忠是劣子的本份,实不敢当得皇上夸奖。”
宇文熙却是道:“赵侍郎就别谦虚了,再说当不起,那就显得虚伪了。”
“是,是。”
兵部尚书林准听了,心中很不是滋味,谁让他儿子不争气呢,根本不是领兵打仗的料,否则的话,今天哪轮得到赵蔼出风头啊。再想想前几天江家跟他提的孙女儿的婚事,聘给延王为正妃,听着是高贵尊荣了,可是皇子的外家,哪是这么好当的?要是一个不小心,站错队,办错事,全家跟着玩完。这门亲事,还得再想想啊……
战事大捷,前朝后宫一片欢欣。
沈茉云见宇文熙的心情好转,当即松了一口气,这才趁机抱着阿去他面前逗趣,果然,宇文熙放心之余,便有了兴趣陪她观察起小儿子的一言一行来。
估摸着大军会**底班师回朝,沈茉云便开始琢磨如何向皇帝打听军中有没有适龄的青年将领可以招来做驸马的。结果没等她开口,江昭容就先给她扔来了一个地雷:“淑妃娘娘,皇上今天从仪王府带回了一个歌姬,您可知此事?”
☆、125、美人
大齐户律;良贱不婚,违者徒一年半;女家减一等。哪怕是贱籍女子被放成良籍;与之婚者亦同为贱籍的男子;而若与良人同婚,婚姻同样无效,当然,若是被良人纳为妾室;这倒是律法所允许的。
有了这一条板上钉钉的铁律,对很多高门大户的主母来说,这些歌姬倡伎;基本上就类似于猫猫狗狗的存在;不过是男主人心血来潮时去逗弄一下的宠物而已。
你要是真这么想的话;哪边凉快可以待哪边了――这是正室们的幼稚。
以歌伎身份之低微,在历朝历代干掉正室,笑着成为皇后的例子可是不在少数。更别提战乱年代,宠姬给国君吹的枕头风,轻者放掉敌国重臣要人,重者挑起两国之战火,比比皆是。
以本朝为例,歌姬出身的妃嫔,亦不在少,甚至还有过所出之子被册封为太子的事迹。以史为鉴,以人为例,要是沈茉云真的认为一个小小的歌姬翻不出什么风浪,以她如今的身份和地位就能随便捏死而不以理会这么听之任之的话,那她就是真白痴了。
不过先弄清楚情况才是正经,沈茉云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才淡然地说道:“既然是皇上带回来的人,可见是极得他喜欢了,那就循着旧例,先将人放进掖庭吧。待查实身份后,再行安排。”
江昭容不自觉地皱了皱眉,道:“已使人问过了,皇上……在仪王府幸了她。”
沈茉云脸上的表情差点僵掉,“幸过了?这,这……”
江昭容看上去也同样颇有尴尬,点头道:“是真的。”
一时间,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都有些说不出话来。对帝王来说,宠幸个把歌伎不算什么,可是,急到在兄弟的府中就搞上这事,也太,太那个了吧。
沈茉云这回是真担心了,这个莫明奇妙出现的歌姬,感觉不简单啊。想了一下,道:“那人叫什么?”
又不是什么机密,江昭容说得极痛快:“姓顾,叫顾流兮,是仪王府的歌姬,听说是一年前仪王从宜春院中买回来的清倌儿,特地在府中请案席嬷嬷教导她才艺。今日仪王唤她前去献艺,在宴席上,就这么被看中了,酒过三巡,她奉仪王之命扶皇上去房中小憩,于是……”
后面的话不用说,彼此心知肚明。
沈茉云听得一挑眉,没说其他,只是道:“晓得了。这样吧,还是先放在掖庭,该用什么身份放在哪个宫,我问过皇上后再做决定吧。”停了一下,打住这个话,却是问道:“延王的王妃,昭容可是想好了?
提到儿子的婚事,江昭容总算是露出了高兴的笑容,道:“已经定好了,是礼部尚书陈文寿的嫡幼女。”
本来江昭容是中意兵部尚书林准的孙女儿,可惜林准放出话来,说是他早年就给孙女儿订下了一门亲事,虽然只是口头之约,没来得及去官府结下婚书,可到底他是亲手收了人家的聘礼,现在未来夫家找上门,这门婚约自然就是做数的。身为亲王,总不能跟人家抢妻子吧,无奈之下,江昭容和延王只好放弃林家姑娘,选上了如今的陈家小姐。
沈茉云亦含笑点头:“先在这儿恭喜你一声,回头请皇上下旨,媳妃儿很快就能进门给您生个孙子了。”
江昭容喜上眉梢:“承您吉言了。”
第二天一下朝,宇文熙就来了长乐宫,自然不是特地来解释他为什么会带了一名仪王府的歌姬进宫这种小事,他是来问宝儿的婚事可是有了着落。
沈茉云利落地回道:“宝儿不喜欢迂礼的书生文人,依我想,她的性子,或许脾气直爽的将门之子会更得她意。”
宇文熙沉吟道:“将门啊……行,此次西征,立了大功的将领中,其中不乏少年英才,待朕**行赏后,可从中慢慢挑选一二。”心中很快就划拉开了几个人名,身份是够的,才能也有,但是要尚为驸马的话,还是得好好地琢磨琢磨。
沈茉云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此事就这么定下了。
沈茉云却是难得主动地挑起了歌姬的事,“皇上,昨儿江昭容来我这里,说您在仪王府幸了一名歌姬,还将她带了回来。这事儿,您看……”
宇文熙有点漫不经心地说道:“是啊,昨日朕是去了一趟仪王府,宴席上喝多了两杯,于是仪王就派了顾,顾流兮来伺候,醒了酒后,朕索性就将她带回来了。”
版本略有不同,照目前的形势来看,明显宇文熙的版本真实程度略高些。于是稍一犹豫,“那位顾姑娘,在伺候你之前,可还是,还是……”
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问,可是不问又不行,不同的答案决定着不同的处理方法。
宇文熙倒是明白沈茉云的意思,便道:“哦,顾氏她仍是童女之身。”
沈茉云心想,看来仪王是早就备下了美人,只等伺机而动!组织了一下语言,“我已让江昭容安排她住进了掖庭,份例待遇先按末品**来,您要是真喜欢,哪天召幸她给了名份,再让她迁出来,您看可使得?”
宇文熙自然没有意见,“你做主就是了。”一顿,“阿呢,抱来让朕看看,朕今日非教会他说‘父皇’不可。”
沈茉云抿唇一笑,让人去隔壁厢房把阿抱过来,这半个月来,小儿子已经能蹦出一两个字眼了,“阿娘”,“阿姐”,就是哥哥都叫过了,可奇怪的是,不管她怎么逗,阿就是唤不出“父皇”这两个字,每次见到宇文熙就是大眼瞪小眼,不肯叫人,倒是让宇文熙跟他拗上了,说是非要亲自教到阿开口唤他一声“父皇”。
永旭帝的后宫,歌姬舞者出身的妃嫔亦有几个,要么是宫宴上看中人家美貌点名召幸,要么是亲王宗亲特地送上来的美人,前例有了,那这个突然出现的顾流兮本身倒没有太引人注意,而众人在意的地方在于她是由皇帝亲自带回来的。
不过待查证过身份、办完相关手续,又让太医嬷嬷们特地去检查过,顾流兮第一次出现在长乐宫时,已经离她进宫有大半个月了。随着她过来的,还有皇帝的旨意,册封顾流兮为正五品美人。
二八年华的美貌少女走上前,容貌如三月桃花般艳丽,行走间身态撩人、袅娜多姿,声音亦如黄鹂般娇滴滴,“妾拜见淑妃娘娘,请淑妃娘娘安!”
沈茉云从来不觉得自已老了,可是看着这盈盈袅袅的少女,不得不承认,只拼美貌,她确实是比不过如春花般娇美的女孩。或许是一时有所感触,略略出神,便没有立即唤人起身。
于是顾流兮不得不多跪了好一会儿,心知这是沈茉云可以摆的款,可心底终是没啥好感,面上仍是恭敬的。
“起来吧。”沈茉云回过神,待顾流兮起来后,又细细打量了一会儿,真是美人,容貌神韵都没得挑。问了她好些问题,才发话道:“皇上封了你为美人,再让继续住在掖庭也不合适。皇上说了,让你搬进玉照宫,我已经命人收拾过了,一切摆设物件都是齐的,看看你原来的屋子还有什么是想要带过去的,也可以带走。”
“谢淑妃娘娘。”顾流兮恭敬地行了个大礼,才起身说道。
“去吧。”沈茉云挥了挥手,很快就有宫女上前将顾流兮请了出去。
待顾流兮走后,素月第一个出声安慰道:“主子您莫急,一个伎而已,还怕她翻了天不成,跟她计较都是掉价……”
沈茉云摇头,“话不是这么说,出身这种东西,在这地儿可从来都不是必需的。”
素月一顿:“这……她一上来就是五品美人,难道皇上真喜欢上了这种不干不净的贱人不成?”
红汐亦有点担心:“顾美人貌美出众,歌舞双绝,皇上喜欢,您让娘娘怎么拦得住?”
沈茉云不由得轻笑一声,“我都没急呢,你们倒是比我更心急了。”一摆手,“什么都不用做,先将人盯紧了,她真想有点动作,也不会急在这一时的。”
“可是……”素月仍不放心,在她看来,这种危险的苗头,应该一开始就掐死它,不然长成苍天大树的时候再动手就晚了。
沈茉云说道:“不用管她。如今放在我面前的头一件事,是宝儿的婚事。”
素月想想也是,一个小歌伎,怎样都比不上公主的终身大事,笑道:“还是主子英明,公主的事儿,自是最重要的。”
沈茉云听得只是一笑,估计在很多人眼里,到了她这个份上,又生了四个孩子,于情于理,她都没必要去跟一个小小的歌伎拈酸捻醋。而事实上,她也确实不会去为了一个皇帝去特意跟别的女人过不去。如果是刚进宫那会儿,她是为了更好的在这后宫中生存下去而不得不千方百计地争宠,那么现在,更多的就是为了她的儿女。
没有意外的话,宝儿的婚事今年会落定驸马人选,明年就会大婚。再过两年,就是宇文瑞元服冠礼,之后就可以入朝议政,然后就是郑王,凉王。至于宇文琦,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这个想法,还得找个时间问一问,要做的事情多着呢。
朝堂上的争斗她插不进手,帮不了宇文瑞,而至少,她这个做母亲的,不能成为儿女们的包狱——
☆、126、贬斥
顾氏进宫;虽然一开始沈茉云心中是有点嘀咕,可还真没将它放在心上;但她怎么也没有料到;不过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就闹出了一折风波。
此时,江昭容、阮修容、小罗美人、孙令仪,以那纤细貌美的顾美人,皆站在长乐宫的主殿中;而顾美人的左边脸颊上,赫然是鲜红的指印,一看就知道是被人甩了耳光的。
一伙人吵来长乐宫的时候;沈茉云正抱着小儿子在哄他说话;见此阵仗;她就知道没这么容易打发掉,便揉了揉额头,挥手示意奶娘把阿抱下去好好照顾后,才说道:“你们一人一句,各执一词,吵得我头都疼了。江昭容既然在场,又目睹了整件事的经过,就由你说说事情的经过好了。”
“是。”江昭容上前微微福了福身,然后说道,“妾见今儿天气好,阳光又足,便想起宫人们说这御花园中的菊花开得极为灿烂,正好我手头上的事儿都忙完了,于是就出来御花园散心赏菊,恰巧半路上就遇到了阮修容。阮修容说,她也是想去御花园那儿赏菊,因是同路,我便邀阮修容一同前往。不想刚刚走到叠翠亭那儿,就看到孙令仪打了顾美人一记耳光,还将她推倒在地。而小罗美人,在阻止孙令仪打顾美人之时,也被她推了一把,差一点就撞上了旁边的盆栽,幸好被宫女们接住,不然这么撞上了,说不定就脸上就会道口子。”
说到这里,江昭容只觉得有些气喘,不由得停了下来平平气。
阮修容便接口道:“江昭容说得一点儿不差。孙令仪以下犯上,无故伤人,妾跟江昭容都觉得,孙氏理应重罚,以示惩戒,因此才带了她们过来长乐宫,让淑妃娘娘您定夺。”
从进长乐宫始,孙令仪就一脸的不安,听了阮修容的话,她再也忍不住了,“扑通”一声地跪了下来,满脸怨恨地道:“不关我的事,是那个贱人骂我父母在先,我实在是忍无可忍,这才打了她……”
“行了。”沈茉云淡淡地说道,打断了孙令仪的话。
孙令仪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忙住了嘴。
顾美人也跪了下来,对沈茉云磕头道:“是妾身不好,惹得孙妹妹生气,妾愿向孙妹妹陪不是,还请淑妃娘娘高抬贵手,饶过孙妹妹。”
小罗美人抿紧嘴唇,却是站在一旁保持沉默,冷眼看着。
沈茉云没理会顾美人的请罪,反而说道:“孙令仪说你辱骂她的父母,有没有这回事?”
顾美人低着头,愈发显得那半边红肿的脸颊触目惊心,道:“妾只是说,孙妹妹的父亲可是有功名在身的秀才,又对妹**爱有加视若掌上明珠,真是让我好生羡慕。”
这话听着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