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你的鸡蛋!”宏远爹冲着往外走的女人怒声喝道。
“拿就拿着,反正是你叫我拿的。”德报家的一弯腰,端起地上的葫芦瓢,却摆出一副高傲的模样,拉着还在贼眉鼠眼打量着庭院的宏胜离开了。
宏远怒视着他们,冲着他们的背影狠狠地“呸”了一口。
晓乐看着这场闹剧,心里却有些疑惑,为何那德报家的说话如此牙碜,骚气贱货的,还一脸的轻蔑?这个家里有什么被人瞧不起的地方?难到真的去要过饭?
只是,她看了看宏远爹和宏远黑沉着的脸、战兢兢无法站直身子的宏远娘,什么也不敢问。
一家四口相扶相携地走进堂屋,刚刚坐定,心情还没完全平复下来的时候,庭院里又走进来一个四十二、三岁左右的妇女。
只见宏远爹宏远娘都站起身,冲着那妇女喊了声“娘。”
宏远也恭敬地唤了一声:“奶奶。”
晓乐望着来人心里想着,这就是这具小身体的奶奶吗?看来也就四十二、三岁。
见是这具身体的家人,日后打交道肯定不会少。晓乐便仔细地打量起来。见她也是穿着一身粗布衣裳,虽然有些黑瘦,但五官还算周正,只是她的脸是鸭蛋形,梁德福的是方形,两人并不大像。
后来她才知道,这宏远的奶奶梁赵氏并不是梁德福的亲妈,而是后续的。
梁赵氏摸了摸晓乐的头,说:“我听说乐乐醒了,过来看看。今早儿吃什么了?”
“吃了小半碗儿棒子红薯粥,一个煮鸡蛋。”宏远娘低眉顺目,懦懦地说。
“哦,能吃就好起来得快。”梁赵氏说着,自行坐在一个小板凳上。
宏远爹娘也都坐回原先坐的小杌墩。晓乐见宏远娘在婆婆面前很是胆怯,赶紧依偎到她的怀里。
“德报家的来过了吗?”梁赵氏关切地问。
“刚才过来了。拿来了一瓢鸡蛋,我又叫她拿回去了。”宏远爹回道。
“怎么叫她拿回去了?族长都给她下了话了。”
“咳,她这人,进门就是一脑门子官司,嘴里不三不四的,怪我给族长说了。其实我没有说,不知族长怎么知道的?”
“是你荣奶奶说的。”梁赵氏望着继子,一脸愤愤不平,“昨天我们几个老太太在大场院里说起这事,都说德报家的忒不知好歹,自己孩子把人家孩子摔成这样,连门也不蹬一次。刚出五服的一大院里,她也使得出来。你荣奶奶气不过,就对正巧路过的族长说了。有人看见族长直接去了她家。”
“我说呢!”
“你也是的,孩子被摔成这样,也不言一声儿。她看着咱家忒好欺负了。”
(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窝心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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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是的,孩子被摔成这样,也不言一声儿。她看着咱家忒好欺负了。”梁赵氏说。
宏远爹“咳”了一声,无奈地说:“一大家子,又是孩子的事。给她这样的人能说出什么理儿来!乐乐这不没事了。”
“乐乐这次摔着,邻居们有送东西的吗?”梁赵氏眼睛在堂屋里骨碌碌扫视着说。
“有,德旺、德凯、福禄、长海家的都来了,收了几十个鸡蛋呢。”宏远爹回道。
“这已经不错了。咳,我喂的那两只老母鸡不知怎么了,十来天了也不下个蛋儿,要不怎么也得给孩子拿几个来。你爹整天累死累活的,没一个人惦记着。”
一直在一旁静静听着的宏远娘身子不由一抖。
宏远爹忙陪着笑道:“说起来是不少。昨天还了三大娘二十多个,都借了人家快半年了。吃了几个,剩的也就不多了。让慧敏给你拾上几个,过会儿你带走。”说完又冲宏远娘说:“你去给娘拾十个鸡蛋去。”
“哎。”宏远娘应着,随即站起身,将怀里的晓乐放在小杌墩上,拿起一个葫芦瓢走进宏远睡觉的西里间。
“哟,娘也在这里呀。听说乐乐好了,我过来看看。娘也是来看乐乐的吧!”随着一声高葫芦大嗓子,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妇女进了门。
“大嫂来了。”宏远爹打着招呼,递给她一个杌墩。
后来晓乐才知道,来人是梁德福一奶同胞的哥哥梁德顺的老婆安桂花,这具小身体的伯母,当地人管伯母叫大娘。
安桂花拿着杌墩坐在晓乐跟前,拉了拉晓乐的小手,高声说“还真好了哎,你们看这大眼睛,骨碌骨碌的多有神。乐乐,快喊娘娘。”
一股口臭噗在脸上,晓乐厌恶地把头扭向一边。
“哟,病了两天,还认生了呢。”安桂花自我解嘲。
这时,宏远娘端着鸡蛋出了西里间,说了句“大嫂来了”,便低下头木木的站在那里,两条腿微微抖动。
安桂花望着葫芦瓢里的鸡蛋两眼发出绿光,“你这是……”
梁赵氏赶忙站起身,接过宏远娘手里的葫芦瓢,说:“她这是给我的。哦,你们妯娌们聊,我走了。”说完扭身出了屋门,好像怕被人抢走了似的。
见梁赵氏走出栅栏门,安桂花冲着门外“呸”了一口,恨恨地说道:“见东西眼开的老行子,昨天从我那里拿走了一大把韭菜,两个紫茄子。多少东西也填换不满她那黑窟窿。”又把脸望向宏远爹,“我说大兄弟,不是当嫂子的说你们,这过日子得算计着点儿。最起码把借的账还请了,再说送人。你家鸡蛋要是多的话,先合给我,咱账里顶。”
又是一个来算计鸡蛋的!晓乐抬头望了望还站着的宏远娘,只见她木木的脸上爬上一层痛苦,嘴角抖动着,要哭的样子。
“不瞒大嫂说,统共进了几十个。昨天还了三大娘二十多个,刚才你也见了,她又拿走十个,吃了几个,剩下也就十几个了。乐乐身子弱,得给她补补。”宏远爹表情为难地说。
“你看你看,这人就是虱子多了不怕咬,账多了不发愁。放着我这欠账大符不还,倒还起零儿八星的来了。”安桂花说着撇撇嘴,一脸鄙夷。
“不是咱是一家子么!三大娘远着一支儿呢,怎么着也得先紧着外人吧。再说,前些日子不是还了你二百五十文吗?”
“还欠三百五十文呢。就你们这个家庭,什么时候能还得上?!”安桂花拉下了脸皮,一副凶恶相。
“大嫂请放心。明年只要风调雨顺,保证能还上。”
“那要是风不调雨不顺,我岂不是就没指望了。这样吧,你们再去要饭儿的时候,家里这几只鸡不能卖,全合给我,还是那句话,咱账里说。”
“我们出门在外,兜里没俩儿小钱儿也不行,万一讨不到,岂不饿死。大嫂也忒心硬了吧!”
“我不管,我把话先撂这里:这几只鸡是我的了,你们没权力动!”气呼呼抬起屁股,冲着宏远娘又大声说:“先借我几个鸡蛋,家里没有了。”
宏远爹看了看宏远娘,“给她拿几个去。”
宏远娘极不情愿地慢慢走进西里间,用手抓出来了四个鸡蛋。
安桂花用衣襟接住,撇了撇嘴:“才给四个呀?小气鬼!”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柴门。
在宏远爹和安桂花对话期间,宏远娘一直没言语。宏远则卷缩在父亲身后,用手指抠着地上的泥土。
这家人有什么短处在别人手里?为什么这样任人欺负?而且还是自己人?
联想到昨夜里的捡耳朵,她明白了宏远娘为什么不敢一个人在家里,也明白了所说的“出去”就是去外地讨饭!
怎么把日子过得如此寒酸?!
……………………
一家人都闷闷不乐。
宏远娘一声不吭地在东里间屋里做针线;宏远爹不错眼珠地看着一双儿女,好像如果不这样他们就会有什么闪失;小宏远受气氛感染,默默地从西里间屋里拿出不知什么时候从外面捡回来的几个石子,在手里翻来覆去摆弄着玩儿。
此时梁晓乐最想做的事情是了解这个家庭。人家不言声儿,自己又不能问,一个人用柴草棍儿在地上胡乱画了一会儿,见宏远从西里间拿出石子,也站起来颠颠地往西里间跑去。
“乐乐慢跑,别摔着。”宏远爹说着,也跟了过来。(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闹睡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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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里间的面积和东里间差不多,靠南墙的窗户底下也垒着一条土炕,大小与东里间相同。土炕的东头叠着两床厚棉被,上面放着两个粗布包袱和几间衣服。西头放着一个大席篓子,好像盛着棉絮、碎布头什么的。尽管如此,余下的地方睡宏远和她满没问题,由于人小,长短里还有富余。宽里就更不用说了,东里间睡两个大人一个孩子都可以。这里铺两个小被窝,谁也挨不着谁。
梁晓乐对这样的情况十分满意。打定主意今晚一定要来这里睡。
东北角上东西并排着两个用荆条编的粮食囤,周围比大水缸粗一号,高有一米二、三,上面盖着木板条。
木板条上面放着三个能盛十五、六斤的瓦罐,都用秫秸梃做的盖帘盖着。
在粮食囤的西边,堆着大约有二百来斤红薯。很新鲜,看来是才从地里收回来的。
迎门的地方用木板条支了一个桌子,很简陋,上面放着石子、尜尜和几个草桔编的不成形状也叫不上名字来的玩儿艺儿。看来都是宏远自己弄的。
这里既是宏远的卧室,又是家里的储藏间。
想起昨天夜里宏远娘说粮食接不下麦来,晓乐便想看看囤里的粮食。可是粮囤太高(其实是她太矮),根本够不着。转身对着身后的宏远爹伸开两条小胳膊:“抱抱。”随即在宏远爹怀里探着身子往那里争。
“乐乐要看囤囤啊。”宏远爹看出晓乐用意,走到囤前,一只手抱着晓乐,一只手掀开木板条。嘴里说着:“这囤是棒棒,轧了面面给乐乐蒸窝窝吃。”
晓乐看到囤里有半囤玉米,估计超不过二百斤。
宏远爹又掀开另一个囤上的木板条,“这里是娘晒的干菜,有豆角、马齿菜、茄子干,让娘给乐乐蒸包包吃。”
一是无事做,二是想哄着晓乐玩儿,宏远爹又掀开一个瓦罐上的盖帘,说:“这里是棒子糁子,给乐乐做白粥。”
瓦罐里也就有两碗玉米面,宏远爹看了看,自言自语地说:“该推碾子了。”
另一个瓦罐里盛着半瓦罐谷子,宏远爹只说了名字,没说做什么用,估计是留的种子。
第三个瓦罐是空的。
晓乐心里估算了一下:就这些东西,四口之家,别说接下麦,就是吃出正月都够呛。
“行了吧,你把咱的家底看了一个遍了,咱到外头跟哥哥玩儿去吧。”
晓乐点点头,被宏远爹抱出西里间屋。
中午饭宏远娘蒸的玉米面掺青菜窝窝头和红薯,做了一个菠菜汤,少油寡味的,晓乐喝了几口,吃了一小块红薯,便说吃饱了。宏远则吃了一个菜窝窝头,喝了一大碗汤,还意犹未尽,好像改善生活似的。
午饭后晓乐在东里间屋里睡了一大觉。下午在无所事事中很快度了过去。
晚上吃完饭以后,晓乐怀着心思,装萌装嫩纠缠着宏远玩儿闹。小兄妹俩你打我一拳,我踢你一脚,你刮我的小鼻子,我揪你的小耳朵。梁晓乐个矮,自是占不了上风,一赌气爬上吃饭桌,坐在上面和宏远闹。还故意抬起小脚丫把大母脚趾往宏远嘴里塞,被宏远抓住,狠劲儿在小脚心儿里挠,痒的晓乐在小饭桌上打着滚儿地“哏哏”笑。宏远爹乐得“哈哈”滴,宏远娘也难得的在脸上浮起一丝儿笑容。
活跃的气氛驱散了一天的阴霾,每个人的心情都大好。
玩儿闹了一会儿,宏远娘用热手巾给晓乐擦了擦,抱着她去东里间屋睡觉。
“不嘛,我要跟哥哥玩儿,我要跟哥哥玩儿。”晓乐一副余兴未足的样子。
“明天再玩儿吧,哥哥也要睡觉觉去了。”宏远娘说着,人已经进了东里间。
“就不!我就跟哥哥玩儿!我就跟哥哥玩儿!”晓乐在宏远娘怀里又蹬又踹,推着她的胸脯往下出溜。
“哥哥已经睡觉觉去了!”宏远娘沉下脸色生气地说。
“我也去睡觉觉,哥哥屋睡觉觉。”晓乐仍然挣扎着,声音已经变成哭腔。
“你要上哥哥屋里睡觉觉去?”一拐一瘸走进来的宏远爹从宏远娘怀里接过晓乐,和蔼的问道。
“嗯。”晓乐伸着两只小胳膊扭着小身子使劲儿往外争。
“那就叫她去吧。”宏远爹对宏远娘说,“你把她的小被窝儿拾过去。”
“这怎么行呢,她刚好了,夜里踹了被子怎么办?”宏远娘不放心。
“她这样闹,在这里也不好实着睡呀。夜里我起来看她几次就行了。”宏远爹说着,抱着晓乐一拐一瘸出了东里间屋。
梁晓乐大功告成,含着泪花儿笑了。
……………………
宏远爹一条胳膊抱着晓乐,一只手端着一盏小油灯,一拐一瘸地走到西里间。先把小油灯放在那个用木板条支起的的“桌子”上,待宏远娘把晓乐的小被窝抱过来铺好。宏远爹从胳膊上放下晓乐,就要帮着解扣子脱衣服。
晓乐一阵尴尬,忙爬到炕里头,嘴里说着“我自己”,三下五去二,很快脱了衣服钻到被窝里。
“乐乐真是大姑娘了。好,快着睡吧,天不早了。”宏远爹说完,一拐一瘸地走了出去。
这时宏远洗完脚也爬上炕来,边脱衣服边说:“你怎么不跟娘睡了?”
“就不。”说着还调皮地望了一眼在炕前木木地望着自己的宏远娘。
“你不吃妈儿妈儿(奶)了?”
“不吃。”说着纵纵小鼻子,冲宏远做了个鬼脸儿。
“小心我睡着了踹你。”宏远也冲她做了个鬼脸儿,还故意装出气势汹汹的样子。
“你敢,擓你脚心。”说着爬起来就要抓宏远的小细腿。一副“我才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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