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初就不该把衣服送过去!你不把衣服送过去不就没事了吗?!”周木匠一下子像老了十岁。
周秦氏干抹着泪,不说话。她就是不明白,自己辛辛苦苦养了十几年的闺女一向乖巧懂事,怎么一下子就像中了魔似的,寻死要活的非要往一个烂赌鬼的身上贴?!
到最后实在没办法,连作法驱邪都试过了,可还是没有作用!
看着被关在家里的周桃枝一天天消瘦下去,周秦氏心中不忍,只好顺了她的心意,匆匆把周桃枝做好的衣衫带给了何成……
“我去求青禾,念在往日我和他感情还算不错,我去求她让她和我闺女做个平妻,总比做妾来的好听!”周秦氏握拳下定决心说道。
“你拿什么脸面去求人家?!”周木匠紧锁着眉头。
周秦氏一下子站起来,大声道:“我就这一个闺女,即便豁出我这张老脸不要,我也要去求!”
☆、V42V章
事关自己闺女;周秦氏片刻也不想耽搁;第二天一大清早,趁着何成还未赶车进城,周秦氏赶到了何家。
周秦氏刚到的时候青禾正在院子里用土炉子煎药。
前几天给庆生收拾床铺,她在柜子里翻找棉褥时无意中翻出了之前玉梅替她从王婆子那里讨来的那张黄纸秘方。
青禾看着那张黄纸;心想试试也无妨,若是真的能有效的话那就不用再每天喝那些难喝的中药了!所以最后还是按照黄纸写的到药铺里抓了药。
才刚落座,周秦氏便简洁直接的对何成说道:“昨个儿桃枝冒冒失失的就上门来,还请你们莫怪!这事儿村里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想瞒也瞒不住了,只好想个处理的法子。”
她顿了顿又说道:“我养的闺女我知道;她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心气儿又高;还从未和谁看对眼过。也是缘分,让何成你碰巧救了她,这傻丫头就吃了秤砣铁了心的要做你的媳妇儿,我和老周劝也劝不过,只有答应,只望进了你家的门儿以后好歹与青禾做个平妻,不至于太委屈了我那闺女……何成,这个事你是怎么想的?”
何成尴尬的咳了两声,目光好似不经意的瞄了下旁边的青禾又马上收回。
这一个小动作被周秦氏看在眼里,心里马上就明白了:何成在看青禾的态度,这事成不成关键还是要看青禾怎么说!
“青禾……青禾呀!”周秦氏慌忙走上去拉住青禾的手,一脸哀色,”看在秦婶儿平日里待你不错的情分上,你就应了秦婶儿吧!”
何孙氏坐在一边,静静地听着,一直未吭声。昨天她带着小花儿去别家吃酒去了,所以不知道发生的事,倒也听了一两句风言风语,只是未放在心上。如今见周秦氏亲自上门来说了,她大感意外,却不表露在脸上,只在心里一个劲儿的盘算着,这青禾嫁过来两三年了,肚子却始终不见动静,让周桃枝进了门来若是能给何成生下个胖小子,那何家不就有后了?她也就有孙子抱了!再者,那个周桃枝生得水灵水灵的,断不会委屈了她儿子!
正在这样想着,却见周秦氏紧接着就上去求青禾,心里立时不高兴了,在这家里,她说话的分量怎么着也比青禾来得重很多吧,这个周秦氏怎么先去求青禾不来求她?怎么说她也有可能是她闺女将来的婆婆呀!真是不会行事。
周秦氏说着说着泪水涟涟:“说来也是她自己作践,我原本根本不应来求什么,只是……桃枝她昨天竟闹着要跳井!你叫我和桃枝她爹怎么狠得下心来?”
“啊!什么?”何成一下子站了起来,有些紧张地问道:“那她没事吧!”
这一回,屋子里的人都看出点意思来了,至少何成也不是完全不中意周桃枝的。当然,一个长得这么漂亮的姑娘如此死心塌地的对自己,只怕心里欢喜还来不及呢,哪一个男人能够真心拒绝呢!
认清了这一点,周秦氏也稍稍放了心,说道:“没什么大碍,幸好被及时发现给拉了下来。”
何孙氏原本就有些动摇,而且面对着青禾不忍把心里的想法说出口,但是又怕错过了这桩好事,在看到何成的举动时,心中立即坚定了念头,站出来说道:“桃枝怎么干出这种傻事?要说起来,我对这丫头倒也没什么意见,但还是要看成儿他的想法!”说的这番话一来是暗暗表示自己同意让桃枝进门,二来是鼓励何成早下决定。
何成怎么会听不出何孙氏话里的意思,他尴尬的咳了两声,转眼又看向身旁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既没有大声反对也没有哭诉埋怨,而是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的青禾反而让他有些不安。
在陷入了短暂的安静之后,青禾站起身来,看着何成平静地说道:“我不愿意。”
她的不愿意在情理之中,大家都没有感到意外。
何成的态度犹犹豫豫,暧昧不明;何孙氏有顾忌的地方所以只是字里行间的表示同意却没有主动出面言明;
周秦氏听到青禾干脆明确的拒绝,心中一急,扑通一声一下子跪在青禾的面前,拉着她的手,涕泪满面的哭道:“青禾,就当秦婶儿求你了,看在往日的交情份上,你就退一步应了吧。说是平妻也不过是面子上好看,桃枝她还是个孩子,等她进了门,我定教她听你的话,断然不会越过你去的!”
听得周秦氏的话,青禾心中刺痛,双眼一红,差点流下泪来!
因为苦涩和不甘,她声音颤抖:“秦婶儿,你口口声声说着往日的交情,但可曾为我想过半点儿?你只是为护着你的闺女罢了!将心比心,同样身为人妇,若是周大叔要另娶个女人回家,你可会答应?”
青禾抬眼看向何成,语气坚决的说道:“我已经说了,我绝对不会答应让周桃枝进门的。她要进门,除非我们和离!”
最后一句话让何成、何孙氏包括周秦氏皆是一惊,谁也没想到平日里一向温柔贤惠的青禾在关于这个问题上态度会变得如此强硬,居然连和离的话都说了出来,一点妥协也不肯!
“你凭什么得意?你仗着你为何家做过一点事你就这么得意?!桃枝进不进门也不是你能说了算的!你自己又怀不上孩子还想让何成不娶别的女人?简直是做梦!”周秦氏心中恼怒,双目圆睁,恶狠狠地瞪着青禾,全然没有了平日的温和大方,为了闺女她已经口不择言了。
青禾目光悲凉,“你说得不错,他若当真要让哪个进门又岂是我能左右的?所以,你与我这般为难,何苦?”
周秦氏言语梗塞了,仿佛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跌坐在地上,眼眶含泪,面容黯淡。她心中固然是对青禾愧疚的,但更多的是担心若这事成不了,她的闺女以后该怎么办?
何成眉头一皱,脸色有些不好看起来,“不让她就不让她进门,好好的说什么和离!”
“青禾姨……救命啊青禾姨……”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有孩子急迫的喊叫声由远而近,让大家一愣。
门边人影闪了进来,青禾一眼就认出是玉梅家的小皮猴儿!
小皮猴一见青禾就像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不管不顾就扯着她往外走。
估摸是跑得太急了,孩子连连喘气,双眼红红的,似是哭过。
“你快救救我妹妹吧!娘她……娘她……我拦不住……呜呜……”小皮猴手背揉着双眼又哭了起来。
小皮猴这孩子其实挺坚强的,听玉梅说有一次他因为顽皮从树上掉了下来,小腿被树枝划破了皮肉不住的流血,疼得直咧嘴却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而现在他却哭成了泪人,想来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青禾立刻蹲□去,手搭在小皮猴的肩头,用尽量柔和平静的语气问道:“别哭,告诉姨,你娘怎么了?妹妹又怎么了?”
缓慢温柔的话语和肩头给予他勇气的手让无助的小皮猴有了依靠,想到现在救妹妹才是最要紧的事,他连忙说道:“娘要拿刀砍死妹妹,姨你快去……”
小皮猴的话还没有说完,青禾已经刷的站起身来,说了句“我去玉梅家”,然后就领着小皮猴头也不回的往外去了。
尽管心中感觉有多么荒诞,有多么不敢置信,可是青禾确切的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小皮猴说的是真话!
她看得出小皮猴的眼中满满都是恐慌、焦急和无助,若是恶作剧那也不可能编出这样可怕的谎话。
要立刻赶到玉梅家去!青禾的心里这有这么一个念头。只有到了玉梅家,见到玉梅才能真正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V43V章
玉梅家的院子里围了很多人;一直站到了路边上;里面吵吵嚷嚷的,隐约有妇人的哭啼声。
青禾立即带着小皮猴奋力的挤了进去;人们围成一个圆圈中间空了很大一块空地,青禾好不容易挤到了最前面,抬眼便看见玉梅站在空地的中间;一手抱着小苗儿一手拎着菜刀不住的颤抖。
菜刀泛着冷光,仿佛下一刻就要朝襁褓里的婴儿砍下去!
见到此情景;青禾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失声尖叫道:“玉梅你干什么?你是不是疯了?!快把刀放下!”
玉梅似乎正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听到青禾的叫喊声吃了一惊,手中的菜刀立即慌张的抵上怀里的小苗儿,刀口离小苗的脖子已不到一寸的距离!
“青禾;你不要过来!我、我要帮小苗儿,你让我帮我小苗儿……”玉梅双目红肿,脸色惨白,浑身不停地发抖,说到最后近似哀求。
“呜呜~娘,你把妹妹放下吧!”小皮猴哭喊道。
“什么都不懂你住嘴!”玉梅声色俱厉,狠狠地冲小皮猴吼道。
小皮猴生怕娘手里的刀再往下去,只在那里嘤嘤低泣,却不敢再出声说话了。
青禾俯在他的耳边悄声问道:“你爹呢?怎么没看见在这?”
“爹他有事去城里了不在家。”小皮猴边啜泣边说道。
“你快点请人去城里寻你爹去,我在这里拖着。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妹妹有事的!”青禾说道。
“嗯!”小皮猴袖子擦了擦眼泪急忙从人群里钻了出去。
“玉梅,你和我说说,你到底为了什么要这样做?再怎么说我也是孩子的干娘,她就要被你这个亲娘杀死了,我总有权利知道原因吧!”青禾对着玉梅问道。
玉梅抬起头来看了看青禾,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小苗儿,眼泪又流了下来,“青禾,我不是真的要砍她,我要救小苗儿只有这个法子……小苗儿她病了——”说到最后泣不成声。
“病了就看大夫啊!难道你竟不肯给她看大夫还要砍死她?!”青禾咬牙。
“我怎么会不舍得给她看大夫?!刚开始她有一点儿拉稀的时候我就给她找了一个大夫看。大夫说只是受了点凉,没什么大碍,过两天就好。谁知过了几个月都不见转好,还病得越来越重!身子滚烫滚烫的,起先还一直哭个不停的,一边哭一边吐,可现在她连哭都不哭了!”
青禾走近几步,看向玉梅怀中的孩子,不由心中一痛。
没想到原先那个又暖又软的小家伙才几个月没见竟病成这样,她一动不动躺在襁褓里,双目紧闭,脸色灰白,唇显青紫。
“小苗儿不见好,我婆婆见好似中邪的征兆,连忙请了巫师给小苗儿作法驱邪。巫师看了小苗儿之后说有鬼怪躲在她的身体里不断地吸食她的三魂七魄,所以小苗儿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只有用刀朝她身上砍下去,才能把她身体里的鬼怪吓走。巫师说了只有这样我的孩子才能痊愈啊!”
“胡说!都是胡说!哪来的什么鬼怪!”青禾怒不可遏。
“有!有啊!你没看见孩子额上的那团黑东西吗?那是瘴气!那就说明有鬼怪在吸食她的魂魄呀!小孩儿的魂魄最是美味……”突然旁边有人说道,声音嘶哑,似是愤怒又似恐惧。
青禾这才发现在人群的最前面有一个穿着甚是怪异的老头站在那里,很是扎眼。身上穿着一件赭色长衫,腰间挂着一圈从各色面料上撕下的长布条和一张羽毛做成的面具。
想必这个老头就是玉梅口中的巫师了!青禾心想。
他又黑又瘦,脸上的皱纹如道道沟壑,眼窝深凹,圆瞪的双眼布满血丝,明明声音不高却好像说的十分用力,喉间如同灌满了沙砾,嘶哑、破碎。这种声音用一种异常神秘恐怖的语气说出话来,再加上那种又黑又丑又狰狞的脸,即便是青禾也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青禾暗暗观察周围,旁观的人不论是出于关心的还是好奇看热闹的,对这个巫师大多怀着崇敬或者敬畏的心情,听了他的这番话以后,大家看向玉梅怀里的婴儿的目光都渐渐变成了恐惧、厌恶甚至恼恨。
“既然巫师都这么说了,那就肯定不会错了!玉梅你还等什么,等到小苗儿的魂魄被鬼怪吃光了就再也救不回来了!”站在玉梅婆婆身边的一个斜眼婆子说得口水直喷,十分夸张。
“你什么东西,在这里妖言惑众!”青禾的目光锋利得像是能杀人一般,凌厉的气势让吵闹的四周渐渐安静了下来。
斜眼婆子被青禾的目光刺得一缩,不甘退后的回道:“我说的是事实!再说你又是哪来的,凭什么插手这事?!”
青禾哼道:“我是小苗儿的干娘,现在有人在这里胡说八道,想要她的命,我如何不能管?!”
“谁、谁想要她的命了?巫师是想把孩子身体里的鬼怪赶走,是在救她!”斜眼婆子瞪着眼说道。
“巫师的确是在就小苗儿!青禾呀,你就别跟在这捣乱了!”玉梅的婆婆急得跺脚。
青禾像是没听见一般,转身就走向那个还在那里装模作样念着咒语的巫师,一把抓住他的衣衫前襟,怒道:“不管你是巫师也好骗子也好,装神弄鬼的骗钱我不管,可你竟黑心到要害人性命!凭你嘴皮子动几下就表明小苗儿身体里有鬼怪?我看身体有鬼怪的是你才对!早已被金钱的鬼怪吃了心,没了人性!”
“你!你……你竟敢对巫师如此无礼!”斜眼婆子气得脸都青了,手抖着指向青禾斥道。
那巫师毕竟一把年纪了,吃的盐比青禾走过的路还多,又怎么会被青禾的一番话恐吓住?换句话说,他多少年来都是靠着装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