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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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誓- 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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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呢?”马车里女子的声音道:“我要再看一看。”

田玢吩咐道:“严先生,打开车底,请公主殿下过目。”

黑衣男子不声不响的下了坐骑,从田玢乘坐的马车底部,徐徐向左侧抽出了一道暗格,不到两尺高的暗格里平躺着一个男子,仅穿了件月白色内衣,正沉沉熟睡。

对面马车里沉默片刻,严先生将藏人的暗格关上,只见整架马车浑然一体,天衣无缝。

“很好,堪称唯妙唯肖,这样我就放心了。”车内女子说道:“刘彻已经微服出宫,由公孙敖、李少君等人陪驾随行。你的人要时刻紧跟,不能出现任何疏忽。”

田玢道:“听起来,公主殿下还在对前晚的行动受阻耿耿于怀啊,这次我有十成的把握,相信绝不会令您失望。不知公主殿下还有什么问题?”

车内女子沉默片刻,说道:“李敢……”

田玢道:“三天前我故意安排项岳刺杀李敢父子,就是为了让刘彻彻底信任他。”

车内女子问道:“这么说来,田相对他的忠诚已毫无怀疑?”

田玢胸有成竹道:“公主殿下过虑了,事实上李敢一直是我的人,将控制皇宫的差事交给他,您可以放心。”

“刘赐、刘孝父子你打算怎么处置?”车内女子道:“留着他们迟早会是祸患。”

“刘赐还不知情,正一心一意作着进京登基的美梦,不足为虑。至于刘孝,我不会让他活过今晚。”田玢胸有成竹道:“到那时大势已定,他也就失去了仅有的利用价值。处理完他之后,再回过头来收拾刘赐,可谓易如反掌。”

车内女子问道:“你准备派谁去解决刘孝?”

田玢轻轻击掌,从小巷旁的屋顶上掠下一道白色人影,正是千叶永钊。

他向田玢所坐的马车微一欠身,说道:“一共五个暗哨,已经全部解决。”

“原来是千叶先生。”车内女子欣慰道:“看来我可以安心回宫敬候佳音了。”

田玢在车里抱拳一礼:“微臣恭送公主殿下。”

两辆马车在小巷里擦肩而过,田玢的马车驶出另一头的巷口,往城外行去,千叶永钊则像幽灵般地消失了。

出了城,马车直奔位于渭水河畔的花会现场,离会场尚有四五里地,路上已是行人如织,车马难行,大家具是前往观看花会最后一日决赛的达官显贵和长安百姓。

足足又花了半个时辰,田玢的马车才驶入会场,以他的身分,刚一露面便有众多的长安名流与文武百官上前迎接寒暄,田玢与众人谈笑风生,盘桓了好半天后,才来到为他特意安排的凉棚中入座。不久,悠扬的丝竹声响起,一位由南宫公主府选送的花女登台献艺,拉开花会最后的序幕。

田玢眯眼含笑欣赏着花女表演,低声问侍立在旁的严先生道:“李敢动手了吗?”

严先生回答:“假如不出差错,最多半个时辰便该有信送到。”

田玢点点头,凝望着彩台上载歌载舞的花女,轻轻道:“但愿我没看错他。”

这些天来,董武觉得自己生活在一个难以言喻的美妙梦境中,自北征凯旋归来后,好运便一直不断地伴随着他,先是因为功勋卓著晋升为掌管皇宫宫门启闭以及宫内巡逻重任的公车司,然后又与修成君的小女儿金峨订下婚约。人生如此,只怕老天爷都会心生嫉妒。

此刻他正率着一队皇宫卫士巡察长乐宫,兴许是昨夜的酒喝多了,脑袋还在隐隐作痛。没办法,赵破奴、仆多、高不识、徐自为……一干在北征时并肩血战同生共死的骠骑营兄弟,在得知他与金峨郡主订婚的喜讯后,都吵着要自己提前请客。

董武本想请霍去病和高凡、鲁鹏一起喝酒,可去送信的人却回报冠军侯不在府中,高凡和鲁鹏也另有要事不便前往,这多多少少让他有些扫兴。

短短数月的北伐征程,已令他对霍去病佩服得五体投地,即使在平时与别人的闲谈中,他也总忍不住夸赞起冠军侯统率八百骠骑奔袭千里,纵横戈壁草原间的神勇风姿。

他意外地发现,连金峨郡主都很喜欢听自己说起这些事情,可惜她对自己的老上司却颇不以为然,常常会来上一句道:“哦,他运气还不错。”

话虽这么说,可金峨毕竟是在耐心地听自己讲,这对她而言已是非常难得了。

当然,有时候金峨也会问起其他大军的情况,譬如李广父子所在的后军,可惜董武对此所知有限,只好着重在李敢率领三百人飞驰应援,与冠军侯会师一处,携手奋战锐不可当,拖住祖虎数万匈奴大军的战事。至少这一段董武亲身体会过,不必费心劳神地添油加醋,讲来也更可以扣人心弦。

“咦,那座偏殿的大门怎么是开着的?”

突然,身后一名部下的惊咦声令董武的思绪回到现实,他顺着部下手指的方向瞧去,果然看到左前方不远处那座偏殿的门开着一条缝,或许是负责清扫的太监忘了关上。

“过去看看。”董武说着,便率领部下走到那扇门前,透过缝隙,只见殿内光线幽暗空无一人,可几面屏风不知为何横七竖八地倒在了地上。

“真该敲碎这些阉货的懒骨头!”一名部下骂道:“回头让人查一查是谁干的。”

董武道:“先看看那些屏风有没有摔坏。假如都没事,就不必声张了。”

“你也太厚道了。”那名部下道:“要换作从前,准要那太监吃不了兜着走。”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董武笑着伸手推开门,走进偏殿。

几个人走到屏风前,七手八脚想将它从地上扶起,蓦地,殿门被人关闭,一串轻微的破空声密集响起,数十枚细如牛毛的银针从殿顶洒落,几名禁卫军官猝不及防,连惨叫也来不及发出便倒地毙命。

董武双掌推出一蓬罡风,将头顶的银针震散,惊怒交集道:“什么人?”

需知皇宫禁地,不比其他地方,明里暗里设有诸多厉害禁制,更有数以千计的高手日夜不懈的拱卫;在光天化日下袭击巡查的皇宫侍卫,几乎是前所未闻的事。

“嗡!”

没有人回答,一束剑光临空刺落,锋芒吞吐直指董武眉心。

董武无暇拔刀抵挡,急忙拧身挥掌招架。

“噗!”

剑锋一转,血光迸溅,董武手掌齐腕而断,他爆出一声痛吼,手握断腕踉跄而退,这才看清出手偷袭自己的人。

“李……”他呆了呆,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唰唰唰!”

风声微动,四名李敢的心腹部属从殿顶跃下,落在他的身周,成合围之势。

李敢面无表情,傲世神剑气贯长虹,幻动点点光花罩向董武胸口。

董武重伤之下心神激荡,更加不是李敢的对手,在傲世神剑咄咄逼人的攻势里,左支右绌,节节败退,最终身前露出破绽,李敢毫不留情,一剑刺入他的胸膛,轻轻道:“抱歉,董兄。”

董武瞪大眼睛,死死盯视李敢,脸上写满怒忿与不解,缓缓地向后仰倒。

突然听见守在门外的几名李敢部下高声喝道:“站住,不准靠近!”

紧接着一个男子的声音问道:“我是骁骑营的雷被,殿里出了什么事?”

李敢挥手示意几名属下清理现场,迈步走到殿口,将门打开一小半,用身子阻挡住雷被的视线道:“什么事也没有。”

雷被一怔,施礼道:“原来是李卫士令在里面。方才卑职隐约听到殿内有人大叫,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李敢漠然道:“我已在殿内巡视过了,只是一点小事,不劳费心,请回吧。”

雷被笑道:“既然如此,卑职告退。”说着,便率领几名骁骑营同伴告辞离去。

李敢目送雷被走远,才回到殿内,地上的血迹已被清理干净,他冷静吩咐道:“白师兄,通知严先生,这里的事情已然办妥,请他务必要将名单送到。”

“是!”身后一名部属躬身应道,快步出门而去。

李敢望着被装进麻袋的董武尸首,低声叹:“董武,你命该如此,可怨不得我!”

渭水河畔的花会彩台上,今日第三个出场的虞凤至正在表演。

万众瞩目下,虞凤至从容落坐,清澈如波的目光懒懒拂过台下成千上万的观众,皓腕轻抬,将一支竹笛送到唇边。

清幽委婉的笛声响起,是一曲许多人都耳熟能详的楚曲《采菱》,仅仅吹出几串音符后,台下已是鸦雀无声,连原本此起彼伏的咳嗽也尽数停止。

乐如清泉,汩汩绵绵从她纤指间的笛孔里如清冽甘泉般流淌出来,不含一丝一毫的人间烟火气息,仿似天籁之音,沁人心脾。

人们或站或坐,痴痴地仰望着彩台之上的虞凤至,见她袖袂轻舞发丝微拂,美绝人寰令人疑似凌波仙子,尽管与她相距数十丈甚至上百丈远,仍担心轻微的一口呼吸也会惊扰到她。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摩肩接踵的人群里,一名身穿宽袍的青年男子目不转睛地注视虞凤至,轻轻赞叹。

“主上说的极是。”身边一名长随打扮的中年男子附和道:“素闻长安有三位吹笛高手——乐师李延年、博望侯张骞和卫大将军。可此女的笛音空灵飘逸犹若云起泉涌,似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个虞凤至,是平阳公主府选送的花女?”青年男子问道:“什么时候她的府里又出了这么一位妙人儿?”

“据说是公主殿下以重金从楚地聘来的。”右边的一个老者小声回答道:“别看她珠圆玉润纤纤弱质,首日一场剑舞豪情四溢冠绝全场,就连司马相如、东方朔这般眼高于顶的风流才子,也禁不住击掌叫好。”

“公孙。”青年男子说道:“回头告诉平阳公主,我要见一见这花女。”

公孙扭头,在身旁一个貌似老汉的下属耳边低语了几句,见那老汉点了点头悄悄离去,他便向青年男子笑道:“这刻也不知公主殿下在哪里,需得找上一阵子。”

话音未落,彩台下忽又响起铮铮琵琶声,与虞凤至的笛音相和。

“好嘛,又来一个。”青年男子怔了怔,微笑道:“今日我们耳福不浅呀!”

说话间,琵琶声渐渐高起,旋律悠扬,奏的仍是那首《采菱》。

但听它忽如莺语呢喃,忽如幽泉凝冰,轻拢慢挑似珠玉落盘,让闻者浑然不知身在何处,甚或那名叫的公孙的长随都忘记了回答,视线投向台前,急切地想找寻那位弹奏琵琶的佳人。

只见一位绝世丽人怀抱琵琶,盈盈走上彩台,来到虞凤至的身边,正是纪醉若。

两人相视一笑,莫逆于心,笛声与琵琶相得益彰,好似一双比翼齐飞的灵鸟,洒逸飘渺地遨游在蓝天碧水之间,一时间也不知倾倒了台下多少王侯才子!

一曲奏罢,余音绕梁,台下久久沉寂无声,唯有渭水在“哗哗”流淌。

“哗——”

蓦然间,雷鸣般的掌声从数万的人群中轰然爆发,人们像是醒了过来,拼命地鼓掌喝采,将心中的赞美毫不吝惜地送给台上的绝代双姝。

“这真是春兰秋菊难分轩轾啊。”那老者感叹道:“闻此一曲,余终身无憾矣!”

“走吧!”青年男子转身往外行去,前方有数十名身材壮硕的观众,不着痕迹地将人群分开,让出一条通道。

“主上不想再看下去了吗?”公孙紧贴青年男子左侧,小心翼翼护送他离开。

“你以为这般佳人,接下来还会有吗?”青年男子说道:“尝过了山珍海味,再吃粗茶淡饭便没胃口了。”

公孙心里巴不得赶快离开这等鱼龙混杂的场合,尽管青年男子戴着精致的人皮面具,又换了一身便服,任谁也无法猜到他便是当今的天子,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天晓得人群里会否隐藏着居心叵测之徒?当下便道:“要不,我们这就前往鼓浪山庄暂作小歇?”

青年男子点了点头,跨上坐骑道:“也好,我正觉得有点儿累了。”

众人出了会场,走一段山路拐了个弯儿,喧嚣的人群消失在身后,路边苍松如盖,繁花似锦,炎热的暑气也悄然消退了不少。

前方山路忽然出现一辆缓缓而行的马车,将道路挡住。

一名长随纵马追上,朝车夫叫道:“把车靠到一边,让我们先过!”

那车夫回过头打量长随一眼,撇撇嘴道:“你不知道车里坐的是衡山王府的纪小姐么?嚷嚷什么,小姐身子不舒服,最怕人吵。”

长随大怒道:“我管你是鸡小姐鸭姑娘,快闪一边去,省得你仆爷动粗!”

原来他便是晋升为骁骑营统领的仆多,今日奉旨微服护驾,随刘彻观赏花会。

这时,公孙敖唤道:“仆兄弟,回来!我们在后面跟着就是。”

仆多一愣,晓得公孙敖传的定是天子旨意,不敢违拗,便气呼呼地拨马回转。

李少君拍拍他肩膀,温言道:“你知道么?纪小姐便是方才弹琵琶之人。”

仆多明白过来,偷偷瞅了瞅刘彻,刘彻微笑道:“你忠心可嘉,并没做错。”

前方的马车却在道边停下,纪醉若由丫鬟麝韵搀扶着从车里行出,向众人盈盈一礼道:“公子见谅,车夫不晓事得罪了。请诸位先行。”

刘彻下了马,由公孙敖和李少君一左一右护着走到纪醉若面前,上上下下观瞧了一遍,不禁心里暗赞。

方才相隔较远,毕竟看不真切,此时两人近在咫尺,纪醉若动人妩媚的容貌自是一览无遗,让人无酒自醉。

以刘彻的阅历,平生所见女子中,堪与眼前纪醉若一争高下的不过寥寥数人而已,即使以皇后卫子夫年轻时的风姿样貌,也难言胜过此姝。

“听车夫说纪小姐微恙,怎地还下车来了?”他含笑道:“刚才是随从无礼,我已训斥过他了。”

纪醉若嫣然一笑,道:“因连日登台献艺,偶感不适,可能是有些累了。我正准备回庄里歇息,不想遇见公子,也是有缘。”

刘彻的目光像磁石一般被深深吸住,说道:“小姐弹奏琵琶时我就在台下,如此琴艺,着实令人流连忘返。”

纪醉若矜持道:“公子过奖,可怜我一介孤苦漂萍,难当盛誉。”

麝韵凑近纪醉若低语道:“小姐,您身子弱,不能久立,既然和这位公子聊得如此投缘,不如请他上车说话吧。”

公孙敖一听头就大了,自己的这位主子天纵英明,偏就见不得女人。这纪醉若乃衡山王府选送的花女,身世不明,怎可让天子轻易与她独处?于是急忙道:“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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