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命他缴纳赎金贬为平民。
一时间卸去骠骑校尉之职的霍去病成了长安最为炙手可热的新贵,风头之劲甚至超过了大将军卫青,于是登门拜望的访客络绎不绝,几乎将府门前的青石门槛磨平。
他们打着各种理由与霍去病攀亲论交,甚至还有个四十多岁的乞丐言之凿凿地称自己是冠军侯年幼时一块偷吃地主家烙饼的玩伴,特来京城拜会以叙旧情云云。
“不在不在,说不在就不在!”面对形形色色的访客,厉虹如火气一天比一天大。
开始的时候,她还和颜悦色地替霍去病婉言谢绝诸多的邀约和会面的请求,到后来着实不胜其烦,不免后悔自己为何要接下这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这天她好不容易打发走门外五六个前来挑战冠军侯的陇西武士回到府里,就见霍去病悠哉游哉地在陪奇凤雨下棋。
无官一身轻,在卸任之后刘彻迟迟没有对霍去病作出新的任命。除了例行的朝会必须应个景外,大多数的时间霍去病都是在府里度过,宛如脱胎换骨变了一个人。
“我不干了!”她气不打一处来,“往后再有牛鬼蛇神上门,你自个去应付!”
霍去病不置可否地应了声,眼睛盯着棋盘始终没有将头抬起看她一眼。
“喂,你听明白了没有?”厉虹如提高嗓门,“本姑娘辞去射声营教习的差使,可不是替你当看门小鬼的!”
“这样啊?”霍去病蹙起眉头想了想,道:“那我只好每日出去应酬一番了。一群男人在一起,青楼啦,赌场啦,大概是免不了经常要去。没法子,树欲静而风不止,看来我想乖乖地修身养性也办不到了。”
青楼?赌场?厉虹如的柳眉往上竖了又竖,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霍去病忍着或许他并不想掩饰的坏笑,“我也是无可奈何嘛。”
“侯爷。”一名仆人进来禀报道:“洛侯请您今晚过府小聚,来人还在府外听信。”
“哦,就是那个有名的花花太岁吧?”霍去病漫不经心地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像是自言自语道:“听说他府中的丫鬟都是百里挑一、能歌善舞的美女……”
话还没说完,厉虹如已毅然决然奔向府门,气势汹汹道:“我这就让他滚!”
就这样所有的访客几乎都在厉虹如的面前吃了闭门羹,连霍去病的脸都见不着。
渐渐地长安城里又有了新的流言。什么“冠军侯是卫大将军的人,之所以飞黄腾达平步青云,都是因为卫青和平阳公主的大力举荐”;又或者说“什么战功冠于全军,压根就是骠骑营实力使然,换一头猪去做骠骑营统领也一样能建功立业。”
诸如此类的谣言,不断通过霍府的小捣乱们传到了奇凤雨的耳朵里。而奇凤雨也毫不隐晦地将这些话语如实汇报给霍去病。
“有趣。”听到这些充满恶意的人身攻击,霍去病的反应居然异常平静,仅仅付诸一笑道:“原来英雄和一头猪的区别不过如此。”
“是哪个混蛋在造谣中伤?”厉虹如义愤填膺,“明天我就上街去查!”
说话时众人都聚集在霍府的后花园里享受着初夏的凉风,一阵阵花香从夜色里飘过钻进人们的鼻子里,同时还有厉大小姐身上散发出的浓烈火药味。
“查不到的。”奇凤雨道:“散布这些恶毒流言的人别有用心,又岂会轻易暴露?”
“你是说这些流言蜚语都是有人故意散播出来的?”鲁鹏问。
“也是。”高凡感慨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世上见不得别人风光的小人太多了。”
“那就更得查个水落石出。”厉虹如道:“本姑娘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在捣鬼?”
霍去病不以为意道:“就当看一场猴戏,不也挺有意思么?”
“你没发烧吧?”这回连鲁鹏都觉得诧异了,“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好说话了?”
“宰相肚里能撑船。”霍去病哈哈一笑,扭头招呼霍光道:“走,我们去练刀。”
两人离开后花园来到柴房前的空场上,霍光取出柴刀在霍去病面前将“月冷龙沙”、“尘清虎落”这两式斩舞刀诀用心演练了一遍。
霍去病看完了并没说什么,俯身从脚下的树根边捏起一只蚂蚁,放在了一块半尺高的圆木上,然后从霍光手里接过柴刀。
“唰!”疾风掠动,手起刀落,那只刚才还在拼命逃窜的黑蚂蚁,已被拦腰截断,而在圆木的表面竟看不到一丝刀痕!
“清角吹寒!”霍去病将柴刀还给霍光,“先用树叶垫在圆木上,何时能够做到劈裂叶片而不伤木面,就算小有所成。”
为了给霍光充足的思考时间,霍去病有意顿了会儿才接着说道:“人们都以为斩舞刀诀至刚至强气吞万里,却不晓得其奥妙之处全在刀劲火候的掌握与变幻中,必须做到随心所欲寓静于动。不然的话这刀法和樵夫用斧头砍柴又有何区别?”
说着霍去病捡起一片落叶摆到圆木上,道:“小光,你来试试。”
“阖目凝神,存思止念,慢慢感受丹田九阳龙罡的律动,然后向上催动进入到关元穴。由此往上,走石门、神阙、下脘、巨阙直到膻中穴……”他一边讲解,一边用手指在霍光的身上徐徐指点经穴位置,引导其真气上行。
“……青灵、少海、灵道、神门、少府、少冲——出刀!”
“喀!”树叶后圆木应声被柴刀斜劈成两爿,远远地激飞到半空。
霍光有些不好意思地望向霍去病。霍去病淡淡道:“出刀后注意换气,假如你面前的敌人一剑刺来,你只有死!”而后又在他面前竖起一根圆木。
霍光长出一口浊气,流转丹田九阳龙罡,再将一片树叶放在身前竖起的圆木上。
“气走青灵通少海,神游太虚向太初——”霍去病一字字在他的耳畔念诵起“清角吹寒”的行气心诀,霍光凝刀聆听,露出深思之色。
“咄!”这一次柴刀挥落仅仅入木三分,圆木晃了晃并未跳起。
“好,有进步。”霍去病鼓励道:“万事开头难,只要领会了这式刀法的运气法门,将九阳龙罡在体内流转随心,很快你就能做到叶断而木不伤。”
“我试试,可以吗?”柴房顶上突然有人说道,那语气像是从冰川里传来。
“唰!”雪白的身影如一缕疾电射落,霍光的眼睛还没看清来人的面孔,黑夜里森寒的幽蓝色刀光一闪,那两爿摆放在圆木上的残叶竟已碎裂成三十二片,均匀齐整细长如柳。
对于这位从天而降的不速之客,霍去病似乎一点也没感到吃惊,注视着来人戏谑道:“你是切菜剁肉的厨师出身么?”
白衣男子约莫四十余岁,相貌俊秀妖艳身材健硕挺拔,手里握着一柄狭长的幽蓝色弯刀,宽大的袖摆在风中微微飘动。
即使没有刚才惊鸿乍现的一刀,单凭他能够轻松自如地躲过千叶小慈的耳目潜入霍府,已足以证明其修为着实惊人。
“我不切菜也不剁肉。”白衣男子道:“我只杀人。”
“或者被杀?”霍去病拍拍霍光,吩咐道:“把柴刀送回屋里,暂时别出来。”
霍光机灵地应了声,拿着柴刀走进了柴房。
“能告诉我尊姓大名吗?”霍去病悠然道:“套用一句很俗套的话说:‘霍某刀下不斩无名之辈。’”
“即使我报出姓名,你也不会知道。”白衣男子冷冷道:“何况对于一个死人而言,不需要了解得太多。”
“好像你已吃定了我。”霍去病摇头道:“可惜世事未必尽如人意。”
饮雪魔刀悠鸣出鞘,在夜空中卷过一蓬血光率先出手劈向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竟不招架,手中的幽蓝色弯刀以攻对攻直劈霍去病眉心。
双刀在空中交错而过,眼看即将劈中对方的刹那,两人的身影不约而同朝反方向迅捷无伦地一闪,刀式齐齐走空。
“呀!”白衣男子神情肃穆冷傲,一声低喝双手握刀向下一压推向霍去病胸口。
霍去病却更快半拍纵刀抢攻,全身光雾荡漾赤龙隐现饮雪魔刀斜削对方脖颈。
“叮!”双刀交击火花四溅。霍去病顿感一股强劲凌厉的刀气迫入右臂,绞得经脉冰寒欲麻。
好强的功力!
他运转九阳龙罡抗御寒气侵袭,将饮雪魔刀稍稍一转,刀面上折射出刺目光华刺向白衣男子双眼。
白衣男子眼睛微闭错步撤刀,反旋向霍去病后腰。与此同时身上亦散发出了强大的淡蓝色寒气,一羽神鸟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电光石火之间,他一气呵成向霍去病连攻十九刀。而霍去病争锋相对毫不示弱,饮雪魔刀也同样向白衣男子劈出十九式!
站在柴房窗口前的霍光看得眼花撩乱,只见一团蓝光与一团赤芒绞杀激撞上下翻飞,哪里还瞧得清白衣男子和霍去病的身影?
“恶徒看刀!”半空中响起千叶小慈冰冷的低叱,峨眉刀划过两道雪白电光劈向白衣男子的背心。
“巴嘎!”白衣男子恼怒地低骂,身形像风般飘移,消失在千叶小慈的视线里。
等到千叶小慈重新看到对手,白衣男子已鬼魅般地出现在她右侧,那柄幽蓝色弯刀径直切向自己的玉颈。
“见鬼!”霍去病也在低骂,饮雪魔刀围魏救赵疾斩白衣男子左腰。
“咦?”千叶小慈手中的峨眉刀猛地一顿,眼里充满不可思议的惊喜与讶异,用本国语叫道:“奥拓桑!”
“叮!”幽蓝色弯刀在劈中千叶小慈的瞬间陡地一翻,挡开了霍去病的饮雪魔刀。
没等千叶小慈回过神来,白衣男子身影一晃飘过柴房屋顶,倏忽隐没不见。
“奥拓桑!”千叶小慈跃上柴房,举目四望却已看不到那人的踪影。
“头儿,她在叫什么?”骷髅头好奇地问道。
“不知道。”霍去病仰望屋顶上茫然四顾的千叶小慈回答说:“或许她已找到了自己的父亲。”
“呼——”一阵夜风吹过,霍去病身上的衣衫蓦地碎裂成片片飞絮,飘向空中。
“千叶永钊。”他低声自语,内衣的裂缝下尽是刀气所伤的红色血痕。
而在屋顶之上,千叶小慈举目远望,依然在焦灼地呼喊着:“奥拓桑——”
第三集 京师花会
第一章 妖云笼城
天色渐黑,盛夏的微风蕴藏着白天尚未散尽的灼热暑意,游荡在长安城的大街小巷中,道边树上的知了还在不知疲倦地叫着,听了让人生烦。
高凡最近也有点儿烦,令他烦恼的人正是身旁的千叶小慈;自从那晚千叶永钊因为夜袭霍去病而露面后,小慈就像疯了一样的满城乱找父亲。然而千叶永钊却似在空气里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过。
“他一定就在长安,可为什么不愿见我?”千叶小慈又是困惑又是伤心地问高凡,心里却清楚自己不可能从他那里得到任何答案。
望着每天柳眉紧锁,从最初的焦灼逐渐变得失落的千叶小慈,高凡心里很不是滋味,摇摇头提醒说:“咱们不是说好了?今天出门只为散心,不谈你父亲的事。”
两人牵着坐骑站在路边,半刻之前,盛大的彩车巡游刚刚结束。
这是长安花会正式开幕前的一项造势节目,由各地王侯府邸、乐坊青楼选送的花女,亭亭玉立在被鲜花和彩绸装扮得华丽绚烂的彩车上,自章台大街上缓缓行过,然后驶出长安北门,入住渭水之畔的鼓浪山庄。
从明天起,这一百余位千挑万选的娇颜女要各展才艺,进行连续三日的激烈角逐,以决定谁能从万紫千红中脱颖而出,成为受人瞩目的新一届花中魁首。
“你是不是可以把伸长的脖子缩回来啦?”千叶小慈不耐烦道:“彩车早走远了。”
“我才没有伸长脖子。”高凡小声辩解道:“你看谁最有希望成为这届的花魁?”
“我没兴趣。”千叶小慈道:“这都是无聊男人想出来的无聊玩意儿。”
高凡眨着眼睛笑道:“那你知不知道,当朝卫皇后也曾是花魁?”
“那又怎样?你让她和我比两招试试,看看谁的刀快。”
“这还用比么?当然是你快!”高凡无奈叹道:“要不咱们先找个地方吃点什么?”
“我要守夜。”千叶小慈上了马,一口拒绝高凡的邀请。
这时候,街边看热闹的人群已散去了一大半,高凡策马追到她的身旁,赔着笑脸道:“迟点也没关系啊,我知道前面拐角就有一家很不错的酒楼。”
“拜托你,像个男人好不好?”千叶小慈回头道:“别总是没完没了的唠叨。”
“这算什么话?”高凡不悦,正准备义正词严地驳斥千叶小慈,忽然听到有个声音问道:“你是高凡?”
“您是?”高凡低头诧异地望着挡在马头前的陌生老妪,不记得在哪儿见过她。
老妪淡然道:“是高凡就好,我可不想抓错人。”话音未落,身形暴起,左腕微微一振,细长如枯竹般的手爪快逾飞电,抓向高凡的肩膀。
“喂,你要干什么?”高凡惊怒交集,压根没想到对方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对自己出手。他左肩一沉闪躲老妪插落的手爪,右手掣出风水神签斜挑对方的胸口。
“别乱动,免得自讨苦吃!”老妪左爪在身前划过一道弧线,握住风水神签。
“啊!”一股雄浑霸道的气劲,顺着风水神签迫入高凡体内经脉,震得他身子晃颤犹若醉酒。
与此同时,老妪的手肘朝外一顶,“砰”地击中高凡胸头膻中穴。
好厉害的老太婆!高凡的脑海里还来不及闪过第二个念头,人已向后栽倒。
老妪右手一探,扣住他的腰带,指尖劲力透出,令高凡大半个身子顿时麻痹酸软,失去抵抗之力,乖乖地被她提离马背。
从对方开口问话到高凡束手就擒,整个过程兔起鹘落,尚不够完成一次呼吸动作!
“老太婆,放下他!”千叶小慈在旁寒声厉斥,峨眉刀精光闪烁劈向老妪面门。
“铿!”
老妪用风水神签挡下峨眉双刀,双腿站定在高凡坐骑的马鞍上,漠然说道:“小姑娘,你不是我的对手。回去转告霍去病,说‘漠北故人来访’,如果不想朋友有意外,就自己到长安城北的秋蝉苑来交换;记住,我只等他三天,他如果怕死不敢来,三天后老身便提着高凡的人头亲自登门拜访!”
说完话,老妪将高凡颀长的身躯挟在肋下,腾空飘飞向东而去。
“哎哟,快去报官,有女飞贼!”
“什么女飞贼?分明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