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田里的守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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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田里的守望者-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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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先生。

听您的声音十分可爱。您好象是个极可爱的人。不过时间实在太晚啦。”

“我可以上您家来。”

“呃,在平时,我会说这再好没有了。我是说我倒是很高兴您上我家来喝杯鸡尾酒,可

是不巧得很,跟我同屋的那位恰好病了。她整整一晚都不曾合眼,这会儿才刚睡着哩。”

“哦。这真太糟糕啦。”

“您往在哪儿?明天咱们也许可以一块儿喝鸡尾酒。”

“明天可不成,”我说。“我只在今天晚上有空。”我真是个大傻瓜。我不应该这样说

的。

“哦。呃,真是对不起得很。”

“我可以代您向爱迪问好。”

“您肯吗?我希望您在纽约玩得痛快。这是个再好没有的地方。”

“这我知道。谢谢,再见吧,”我说,接着就把电话挂了。

嘿,我真正把事情搞糟啦。我本应该至少约她出来喝喝鸡尾酒什么的。

第10节

时间还挺早。我记不清楚已经几点钟了,不过还不算太晚。我最讨厌做的一件事就是我

还不觉得困的时候上床睡觉。因此我打开手提箱,取出一件干净衬衫,随后走进浴室,擦洗

一下,换了衬衫。

我想做的,是下楼去看看“紫丁香厅”里到底他妈的在干什么。他们这个旅馆里有个夜

总会,叫作紫丁香厅。

我在换衬衫的时候,差点儿给我小妹妹菲芘挂了个电话。我倒是真想跟她在电话上谈

谈。跟一个真正懂事的人。可我不能冒险打电话给她,因为她还只是个小孩子,这会儿准不

会不上床,更不用说不会在电话旁边接电话了。我曾想到万一是我父母来接电话,是不是马

上就把电话接了,可这也不是办法。他们会知道是我。我母亲总知道是我。她末卜先知。可

我倒是真想找老菲芘聊聊天。

你真应该见见她。你这一辈子再也不会见过那么漂亮、那么聪明的小孩子。她真是聪

明。我是说从上学到现在,门门功课都是优。说实在的,我是家中唯一的笨蛋。我哥哥

DB,是个作家什么的,我弟弟艾里,就是我前面跟你谈到过的已经死去的那个,简直是个鬼

精灵。惟有我是个真正的笨蛋。

可你真应该见见老菲芘。她也是那种红头发,跟艾里的有点儿相象,在夏天剪得很短。

夏天,她总把头发一古脑儿扎在耳朵后面。她的耳朵也挺小挺漂亮。冬天,她的头发蓄得挺

长,有时我母亲给她梳成辫子,有时不梳。可那头发的确漂亮得很。她还只十岁。她个儿很

瘦,象我一样,可是瘦得很漂亮。室内溜冰的那种瘦。有一次我从窗口望着她穿过五马路向

公园走去,她的确是那模样儿,室内溜冰的那种瘦。你见了准会喜欢她。我是说你不管跟老

菲芘讲些什么话,她总知道你他妈的讲的什么。

我是说你简直哪儿都可以带她去。你要是带她去看一个蹩脚电影,比方说,她就会知道

这电影蹩脚。

你要是带她去看一个好电影,她也会知道这电影好。DB跟我曾带她去看法国电影《面

包师的妻子》,由莱绍主演。这电影简直要了她的命。可她最爱看的是《三十九步》,罗伯

特。唐纳主演。她把那电影都背熟了,因为我带她去看了约莫十次。

当老唐纳到了苏格兰农场的时候,比方说,当他逃避警察的时候,菲芘就会在电影院大

声说——就在影片里那个苏格兰人开口说话的时候——“你吃不吃青鱼?”她背得出所有的

对话。影片里的那位教授,其实是个德国间谍,还没伸出那个小指头给罗伯特.唐纳看,指

头的中间关节还缺了一块,老菲芘已比他先伸手了——她在黑暗中把她的小指头伸了过来,

一直伸到我眼面前。她真是不错。你见了准会喜欢她。唯一的缺点是,她有时候有点儿过于

亲热。她感情非常容易冲动,就她那个年纪的孩子来说。她的确是。她干的另一件事是一天

到晚写书。只是这些书没有一本是写完的。写的全都是关于一个叫作海泽尔。威塞菲尔的孩

子——只是老菲芘这把名字写成了“海士尔”。老海士尔.威塞菲尔是个女侦探。她本来应

该是个孤儿,可她的老子却经常出现。她的老子总是个“高个子的漂亮绅士,年纪在二十上

下”。简直笑死了我。这个老菲芘。

我可以对天发督,你见了她准会喜欢。她还是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很聪明。她还是个很

小的孩子的时候,我跟艾里常常带她上公园去,尤其在星期天。

在星期天,艾里总爱带着他的那只帆船上公园玩,我们总是带着老菲芘一块儿去。她戴

着白手套,走在我们中间,就象个贵夫人似的。遇到艾里跟我谈论起什么事情来,老菲芘总

是在一旁听着。有时候你会忘掉有她在身边,因为她还是个那么小的孩子,可她总会提醒

你。她会不住地打断你。她会推我成者艾里一下,说道:“谁?谁说的?是鲍比还是那位小

姐?”我们就告诉她是谁说的,她就会“哦”一声,依旧听下去。她也简直要了艾里的命;

我是说他也喜欢她。她现在十岁了,不再是那么个小孩子了,可她依旧惹每个人喜爱——每

个有头脑的人,嗯。

嗯,象她这样的人,你没事总想跟她在电话上聊聊。可我很怕我父母来接电话,那样他

们就会发现我在纽约,已给潘西开除了出来,等等一切。所以我光是穿上衬衫,收拾好一

切,然后乘电梯下去到休息室里看看。

除了少数几个王八样的男子,几个婊子样的女人,休息室里简直没什么人,可你听得见

乐队在紫丁香厅奏乐,所以我就定了进去。里面并不十分拥挤,可他们依旧给我找了个极不

好的桌位——在尽后面。其实我早应该拿出一块钱来举到侍者头儿的鼻子底下的。在纽约,

嘿,钱真能通神——我不开玩笑。

乐队是糟得要命的布迪.辛格乐队。全是管乐,可不是那种高雅的管乐,而是粗俗的管

乐。此外,厅里极少象我这样年纪的人。事实上,没一个象我这样年纪的人。他们大多数都

是上了年纪的、装腔作势的家伙约了他们的女朋友在一起。除了我隔壁桌上的几个。在我隔

壁桌上坐着三个年约三十的姑娘。三个全都难看得要命,三个全都戴着那么一种帽子,你一

看就知道她们不是真正住在纽约的,可是其中有一个金头发的,看上去还可以。她象是那种

爱卖俏的女人,那个金头发的,所以我就开始服她做起媚眼来,可就在这时,那个侍者过来

了,问我喝些什么。我要了杯威士忌和苏打水,叫他不要掺和在一起——我说得快的要命,

因为你只要稍一结巴,他们就会怀疑你不到二十一岁,不肯卖给你含有酒精的饮料。可是尽

管这样,他还是给了我麻烦。“对不起,先生,”他说,“您有什么证明您年龄的证件吗?

您的司机执照,比方说?”

我冷冷地瞅了他一眼,好象他给了我极大的侮辱似的,随后问他说:“我的样子象不到

二十一岁吗?”

“对不起,先生,可我们有我们的——”“得啦,得啦,”我说。我早就琢磨好了。

给我来杯可口可乐。”他刚转身要走,我又把他叫了回来。“你能掺点儿甜酒什么的

吗?”我问他,问得极其客气。“我可不能坐在这样庸俗的地方连一滴酒也不喝。你能掺点

儿甜酒什么的吗?”

“非常对不起,先生……”他说着,就走开了。我倒不怎么怪他。要是有人发现他们卖

酒给年轻人喝,他们就要丢掉饭碗。而我又年轻得要命。

我又开始跟邻桌上的三个巫婆做起媚眼来。主要当然是对那个金头发的,对其他两个完

全是出于无奈。可我也没做得太过火。我只是不时地朝她们三个冷冷地那么瞅一眼。可她们

三个见我这样,都象痴子似的格格笑起来。她们也许以为我太年轻,不该这样跟女人做媚

眼,这使我火得要命——她们也许以为我要跟她们结婚什么的哩。她们这样做后,我本应该

给她们泼瓢冷水的,可糟糕的是,我当时真想跳舞。有时候我非常想跳舞,当时凑巧正是这

样的时候。因此突然间,我朝她们弯过身去说:“你们哪位姑娘想跳舞?”我问的时候口气

并不冒失,事实上还十分温柔。可是真他妈的,她们把这也看成是一个惊人的举动。她们又

开始格格笑起来。我不说玩话,她们是三个真正的痴子。“请吧,”我说。“我请你们三位

轮流跟我跳舞。好不好?成吗?请吧!”我可真想跳舞呢。

最后,那个金头发的站起来跟我跳舞了,因为谁也看得出我主要是在跟她讲话,我们两

个于是进入舞池。我们一定,那两个傻瓜差点儿犯起歇斯底里来。我当然是实在没有办法,

才跟她们这样的人打交道的。

可那样做却很值得,这位金发女郎很会跳舞。

她是我生平遇到过的跳舞跳得最好的姑娘之一。我不开玩笑,有些极傻极傻的姑娘真能

在舞池上把你迷住。那般真正聪明的姑娘不是有一半时间想在舞池上带着你跳,就是压根儿

不会跳舞,你最好的办法是干脆留在桌上跟她痛饮一醉。

“你真能跳舞,”我对金发女郎说。“你真该去当个舞蹈家。我说的是心里话。我跟舞

蹈家一起跳过舞,她还不及你一半哩。你可曾听说过玛可和米兰达没有?”

“什么?”她说。她甚至都没在听我说话。她一直在东张西望。

“我问你听说过玛可和米兰达没有?”

“我不知道。不,我不知道。”

“呃,他们是舞蹈家,尤其是那个女的。可她跳得并不太好。她把该做的一切都做了,

可她跳得并不怎么好。你可知道一个跳舞跳得真正好的姑娘是怎么样的?”

“你说什么?”她说。她甚至都没在听我说话。她的心思完全用在别的地方。

“我问你可知道一个跳舞跳得真正好的姑娘是怎么样的?”

“啊——啊。”

“呃——关键就在于我搭在你背上的那只手底下。我要是手底下什么也感觉不到——没

有脑袋,没有腿,没有脚,什么也没有——那么这姑娘才是真正会跳舞的。”

可她并没在听。因此我有好一会儿工夫没搭理她。我们光是跳着舞。天哪,这个傻姑娘

真能跳舞。布迪.辛格跟他的臭乐队正在演奏《就是这么回事》,可是连他们也没能把那曲

子完全糟蹋掉。

这是支了不起的歌曲。我们跳舞的时候,我没想玩什么花样——我最讨厌一个人在舞池

上耍花样显本领——可我老带着她转来转去,而她也跟得很好。

可笑的是,我本来还以为她也在欣赏跳舞呢,可突然间她说出了一句十分愚蠢的话。

“我和我的女朋友昨天晚上看见了彼得.劳尔,”她说。“那个电影演员。他本人。正在买

报纸。他真神气。”

“你运气好,”我对她说。“你运气真好。你知道吗?”她真是个痴子。可真能跳舞。

我忍不住在她笨脑瓜顶上吻了一下——你知道——正吻在那个笨地方。我吻了以后,她十分

生气。

“嗨!怎么回事?”

“不。没什么。你真能跳舞,”我说。“我有个小妹妹,还在他妈的念小学四年级。你

跳得简直跟她一样好,而她跳舞跳得比哪个活着的或者死去的人都好。”

“说话留神点儿,你要是不介意的话。”

倒真是个贵族小姐,嘿。一位女王,老天爷。

“你们几位是打哪儿来的?”我问她。

可她并没回答我。她正忙着东张西望,大概是看看老彼得.劳尔有没有在场,我揣摩。

“你们几位是打哪儿来的?”我又问了一遍。

“什么?”她说。

“你们几位是打哪儿来的?你要是不高兴回答,就别回答。我不愿让你太紧张。”

“西雅图,华盛顿州,”她说。她告诉我这话,象是给了我什么天大的恩惠似的。

“你倒真是健谈,”我对她说。“你知道吗?”

“什么?”

我没再说下去。反正说了她也不懂。“要是他们演奏一个快步舞曲,你想跳会儿摇摆舞

吗?不是那种粗俗的摇摆舞,不是那种跳跳蹦蹦的——而是那种轻松愉快的。只要一奏快步

舞曲,那些老的、胖的全都会坐下,咱们的地方就宽敞啦。成不成?”

“对我说来都无所谓。”她说。“嗨——你到底几岁啦?”

不知什么缘故,这话使得我很恼火。“哦,天哪。

别煞风景,”我说。“我才十二岁呢,老天爷。我的个儿长的特别高大。”

“听着。我已跟你说了。我不爱听那样说话,”她说。“你要是再那样说话,我可以去

跟我的女朋友一块儿坐着,你知道。”

我象个疯子似的不住道歉,因为乐队已在奏一个快步舞曲了。她开始跟我一起跳起摇摆

舞来——但只是轻松愉快的那种,不是粗俗的那种。她跳得真是好。你只要用手搭着她就

成。她让我神魂颠倒了.我说的是心里话。我们一起坐下的时候,我有一半爱上她了。女人

就是这样。只要她们做出什么漂亮的举动,尽管她们长的不漂亮,尽管她们有点儿愚蠢,你

也会有一半爱上她们,接着你就会不知道自己他妈的身在何处。女人。老天爷,她们真能让

你发疯。她们真的能。

她们没请我过去坐到她们桌上——多半是因为她们太没知识——可我还是坐过去了。那

个跟我一起跳舞的金发女郎叫作蓓尼丝什么的——我记不清是姓克拉伯斯还是克莱伯斯了。

那两个特别丑的叫作马蒂和拉凡恩。我告诉她们我的名字叫吉姆。斯梯尔,当然是他妈的随

口胡诌的。接着我想服她们谈些有意思的事,可那简直办不到。你于什么都得扯她们的胳

膊。你也很难说她们三个中间到底那一个最傻。她们三个全都在这个混帐房间里不住地东张

西望,好象希望看到一大群混帐电影明星随时闯进来似的。她们大概以为那些电惑明星一到

纽约,都不去白鹳俱乐部或者爱尔。摩洛哥那类地方,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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