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在信上说的,让家中长辈稍安勿燥,只在心里有数就是了,若是见着了连成珏,听凭他的解释说辞,莫要逼急了他,免得他狗急跳墙,还有江县令之女江琳琅嫁连成珏之事,连成璧觉得极为可行,让家中老人勿要照办。
连俊杰也接到了一封信,看完之后也是脑门上青筋之冒,险些被气得吐血,“赵氏那个毒妇!那个毒妇啊!”连俊青接过了兄长手里的信,也是长吁短叹,两人互视了一眼,刚想商议要不要告诉家中老人,就听闻连老太爷、连老太太找他们兄弟,兄弟两个见传话的人面色不好,心知怕不是什么好事,连俊杰把信揣到了怀里,由连俊青扶着,往荣寿堂而去。
☆、138未思胜先思败
待他们到了荣寿堂;瞧着两位老人的面色不对;互视了一眼心道他们难道也接了信?连老太太什么也没说;只是呶呶嘴;让丫鬟将信交给了连俊杰,连俊杰看完之后,汗出如浆;手抖得几乎要拿不住信;连俊青把信自哥哥手里拿了来,同样是大惊失色。
“怎会是如此!”连俊青怒道,“成珏这个孩子怎变成这般模样?他在信里还说是赵氏逼迫他的,他也怕江姑娘自行上京路上出事;连家说不清楚;只得带着江姑娘上了京,一路之上几番的劝解江姑娘都不听,到了京城之后他拖了几天不肯带着她去见成璧,见江姑娘起了疑这才说先去成璧那里探口风,他本想依着赵氏的说法跟成璧分说一番,得了成璧不肯的信儿,再将江姑娘送回来,结果江姑娘猜出他的心思,竟假扮小厮随他混进了连宅,待他发觉不对回去寻的时候,五城兵马司的人已经围了探花府,他几番打探听说没事又听说江姑娘丢了,怕成璧误会他是有意为之,这才四下寻找江姑娘,想让她出来做个人证,为免让家中长辈担心这才修书回家,没想到……竟是如此……”
连老太太恨声道,“他还有脸颠倒黑白!若非成璧见机得宜,怕是你我如今就算是接到了信往京城活动也已然晚了!”
“我这就让人去把那个逆子捉回来!”
连老太爷拿鞋底磕了磕烟袋锅,“捉什么捉?你没瞧见成璧在信里写,成珏那个逆子攀上了内务府的人吗?还说不是总管也是个副总管,成璧如今才不过是七品官,连家虽有钱却无势,他若是知道咱们晓得了他做得事,跟咱们撕破了脸,到时候连家就算能勉强支应,怕也要伤筋动骨。”
连俊青在旁边思索许久,“唯今之计还是要依成璧所说,稳住成珏,至于将江姑娘许配给他,我看是成的,毕竟他们一路之上相伴而行,总要给江家一个交待,江家无有势力,江姑娘又是个笨的,咱们也好借着成珏成婚,把他拘束在府中,看他如何与外人勾连……只是江家不知会否答应。”
“如今满城的风雨,咱们家是儿子,探花府内又没有江姑娘的踪影,京里也好,山东也罢都是说什么的都有,难看的是江家,你明日把悬赏的告示帖出去,就说山东连家再出赏银,有知道江姑娘下落者赏银一千,将江姑娘平安送回的赏银三千两,你看江家如何应对。”连老太爷说道。
连俊青点了点头,幸亏成璧见机得宜将江姑娘送了出去,否则如今焦头烂额的就是连家了,再回想他在信里写的事情,条条件件有理有据,三言两语就交待得清清楚楚,见连俊杰和连家二老脸色尤自铁青,不由得笑了笑,“此事倒也看出,成璧长大了许多,再不是小孩子脾气了,有一个成璧是好的,就顶十个成珏。”
连俊杰脸色略缓,可还是恨恨,“早知成珏如此,当初他生下来就应该扔到水缸里溺死。”
连老太太咳了咳,瞪了他一眼,孙子在她眼里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成珏是庶出,成璧是嫡出,为了他们兄弟亲善,嫡庶分明,她这才有意的抬着成璧踩着成珏,成珏原先瞧着也是好的,谨守本份老成持重,比起被纵惯得任性已极的成璧显得更加的可靠,她虽更加大力的压制着他,心里也想着待成璧能独挡一面了,分给他一份产业让他自己去闯荡,却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可就这样她也没想过真要把成珏怎么样,不管怎么样那是她自己的孙子。
连老爷子哼了一声,“我当初就说,媳妇是个好的,又不是不能生,你非要把身边的大丫鬟开了脸送给俊杰,瞧瞧生出来个什么贱东西。”
“嗯……哼!”连老太太已经要使声儿了,眼见这两个老的又要争执起来,连俊青赶紧打圆场。
“成珏也还是个孩子,许是被恶人引诱教坏了也说不定,总能慢慢教好,若是教不好,连家也不差他一双筷子,只是赵氏实实的可恶……”
连俊杰听到这里,一撩衣服跪下了,“赵氏这样的女人,儿子实在是不敢要了,请二老准我休妻!”
赵氏将怀里抱着的狗交给抱狗的丫鬟,“等会再喂一遍它,记着要喂明前的龙井,别的茶它不喝。”
“是。”
她说罢整了整衣裳,自言自语道,“真不知老太爷和老太太找我做什么,他们素来不待见我,就算是所谓的有事相商也不过是他们说着我听着,却要每次都要我去。”
抱狗的丫鬟□儿的,素来颇有些心计见识,见她如此,忍不住出言提醒,“太太,难不成是为了江姑娘的事?如今外面风言风语,说什么的都有……”
“江姑娘的事与我何干?她自己走的,又不是我将她从家里拐出来的。”赵氏冷哼了一声,当初她就没让江姑娘进连家的门,而是安置在了她亲信的家里,再由连成珏带走,要说有人要顶拐带官亲的罪,也应该是连成珏,更何况连成珏有个大把柄在她手里,她不怕连成珏不听她的话,“你只管安心抱你的狗,若是把我的儿子给摔着了,仔细你的皮。”
春儿不敢说话了,抱着狗退到了一边,赵氏收拾利索了,带着几个丫鬟出了门,自那以后,再没回来过。
有人说太太被送去清修了,有人说太太被送到陪嫁的庄子看了起来,也有人说太太刚被送出连家就被劫走了,生死不知,连家给赵家和旁人的交待则是太太身子不好,在乡下静修。
连成珏将刚刚收到的信拿火折子点燃,扔进了火盆里,连家几个老的果然老奸巨滑,连成璧也是个诡诈的,竟想到了将江姑娘许配给自己这样狠毒的计谋。
他站了起来,推开窗户,深深的吸了一口潮湿的空气,没人知道他喜欢水也喜欢莲,站在临水的楼阁上,瞧着或蓝或碧的水波和盛放的荷花,浑叫人忘却了世间的烦恼,唯有一片喜乐,舅舅教会他的头一件事就是未思胜先思败,他既布置了那么大的一个连环计要治连成璧于死地,自也想好了退路,更不用说赵氏手里握着他的把柄,又整日端着嫡母的架子,让人望之生厌了,若非他授意,那洒扫的婆子又如何能得知他跟内务府的大员颇有些“牵连”又让金环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知晓了呢?
他设计连成璧的事若是成了,连成璧前脚进大牢,后脚就有人让他“羞愤自尽”,连家自然是要依靠他,他说什么连家的长辈信什么,他的后招也用不着,金环这个奴婢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若是不成,金环落到了连成璧的手上,为了保命必然要将自己的“把柄”双手奉上,连成璧却不是那些个没见识的丫鬟,知道他与内务府的人勾连,必定会知道畏惧,连家的长辈必然也会只将错处推到赵氏身上,对他示之以怀柔,再图谋其它,他反倒无事了,至于将江姑娘许配给他,倒是神来之笔。
他心里这么想着,竟笑了出来,程奉先推开门进屋,瞧见的就是他背对着门,面朝着窗口,仰头大笑的模样。
“何事如此高兴?”
连成珏转过身,“我刚接到了信,家里已然替我定下了亲事,是远山县令江家的二姑娘……”
“可是那个为了你兄弟千里淫奔的江琳琅?”程奉先皱起了眉头,他早知道连成珏在家里受尽委屈,却没想到连家的人做得这么绝。
“正是。”连成珏笑了笑,“我祖父和祖母说了,她这一路是与我同行的,我虽说是奉了嫡母之命,却也要给她和江家一个交待。”
程奉先怒道,“那谁又能给你一个交待?你难道不是姓连的不成?”
“想来不是的。”连成珏叹息了一声,“如今家里既然已经安排下了亲事,我怕是不日就要离京回乡成婚了,经此一别你我……”他说着说着又勉强笑了一下,看着程奉先的眼神里带着某种自怜,又眨了眨眼,转过身不再看他,“我这一辈子……只有在你身边的这二十几天最快活……”
程奉先自十四岁身边开始有通房,经手的女人、男人无数,这一刻连成珏的一转身,却让他的心狠狠的揪在了一处,“不!我不让你走!你就是离了连家又如何?”他伸手去扳连成珏的肩膀,却被连成珏甩脱了。
“我虽与你好,却也是连家的九爷,我若是离了连家,跟你包的那些个戏子、小倌又有何不同?男子与男子之间,哪有长久的,我当初就说过,我早晚要娶妻生子跟你断了的,我本来也不喜欢男子……都是……都是你……”连成珏退后了两步拉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可是我……真的不后悔……若无这二十几天,我这一辈子……除了不懂事时,怕是无有一日快活了。”
程奉先被他说得心如刀绞一般,这世上的人,比连成珏好看的他见过无数,比连成珏更有风情的他也识得不少,偏这连成珏真如同魔障一般,让他挣脱不开,他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想怎么让连成珏长久留在自己身边,只是总觉有哪里不妥,此刻竟连那一星半占的不妥也不记得了,“我有个侄女,本是庶出的,父亲是内务府的八品庶吉士,嫡母不待见她,偏与我家老太太有缘份,我将她许给了你如何?你只管说要娶程家的女孩,你家中长辈必定是允的,到时候你常驻京中,我替你寻个合意的宅子……”
“不成。”连成珏摇了摇头,嘴上说着不成,眼睛里却带着不舍,“家中长辈已经替我安排了婚事……”
“你只管说是我与你相识做忘年交,许配婚事在先,你接到家中的信在后就是了,难不成你真要娶那个不知廉耻的江家女?”连家真得是把连成珏糟踏得太过了……偏连成珏一刻都不肯忘记自己是姓连的。
“你容我想想……容我想想……”连成珏转过身背对着他,嘴角慢慢
☆、139迷踪
江县令见到女儿的第一件事就是一个耳刮子打到女儿脸上;抬脚想要再踹女儿一脚;江太太跪了下来拦在女儿和丈夫之间;江县令的一脚实实在在地踢到了江太太的肚子上。
江县令和妻子是患难夫妻;彼此间感情极深,江县令这一脚踢到妻子身上,自是心疼;嘴上还是斥骂道;“慈母多败儿!若非你纵容女儿与商家妇往来,岂有今日之祸?”
“我也是怜惜女儿幼时跟着咱们夫妻吃苦,是以才让她与赵氏结交,岂知赵氏是个包藏了祸心的?”江太太顾不得自己身体疼痛;痛哭道。
江琳琅躲在母亲身后;缩成一团哭个不停,她看见家中父母才算真的悔了,原本保养得不差的母亲鬓边已经有了白发,父亲整个人老了足有十岁,原本的将军肚也不见了,脸上的皱纹长出了不少,“爹!娘!女儿知错了!女儿知错了!”
“你知错了又如何?你可知外面是怎么传你的?都说你为了连家的财势,贪念荣华富贵,千里淫奔,结果半路上不知道被什么人拐带去了,不是被人卖做小妾就是流落烟花柳巷,甚至说……”江县令再说不下去,“你弟弟为了你,在学堂和人打破了头,你姐姐在婆家受气,已经回了娘家,孙家口口声声要休妻,你若是那些个知廉耻的,自当三尺白绫了断了残生,也好过连累家人!”
“老爷!老爷!女儿也是为了奸人所骗,这才做了糊涂事,您饶了她吧!”
江琳琅哭道,“爹,女儿也想要三尺白绫了断了残生,可女儿去了自己干净,还要留父母兄弟姐妹在世上受苦,如今女儿身在尼庵,您二老只要一口咬定了连家的说辞,把那自作主张上京的捕快重责三十大板革了差事,说女儿只是偷上尼庵想要削发,过个一年半载,事此定能平息。”
江县令指着女儿手抖得不成样子,“我江万里怎么生出你这么个蠢货啊!你有一番说辞,旁人自然也能拿舌头压死你,你一个闺中的女孩家,为了什么说要削发为尼啊?你这样的名声,还有谁会要你?”
“连家已然说了,这一路之上是连九护送女儿,事到如今连家总要给女儿一个交待,要将女儿许配给连九。”
江县令听到这里再不说话,连成珏他是知道的,无论人品样貌都是一等的,此事虽说江琳琅淫奔无德之罪,也有赵氏引诱纵容之责,连家出面把江琳琅娶回自家,自可以消流言于无形,若说江琳琅真的是为了连成璧千里淫奔,连家断没有让兄弟娶与弟弟有牵扯的女子的道理。
江太太听到这里也是转悲为喜,“你说得可是真的?”
“女儿是连家的人送到莲庵的,那个去送信的香客也是连家安排的,自然是真的。”
“老爷……”江太太看向江县令,江县令背过身去,“唯今之计自是只有听从连家的安排了,若嫁不成连成珏,你就立时与我去死!”
姚大掌柜是个四十几岁精明能干的壮年男子,人长得也是相貌堂堂,此刻却显得有些狼狈,他不停地抹着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垂首站在莲花胡同京城人称连探花府的集墨斋外,连成璧却是瞧也不瞧他,只是低头写着请罪的折子,江琳琅的事闹得如此之大,他原一直不说话,可既已然有人写折子递到了御前,他总要写折子替自己辩解一番,却不能叫辩解,只能说是请罪。
他在折子上先说了江琳琅本是赵氏义女这桩事,又说自己一直埋首读书虽知有江琳琅其人,但因男女大防并未曾得见,亦不知江琳琅所谓倾心于他是所谓何事,所谓江家女为他从山东追到京城一事,他更不知情,如今风言风语颇多,他觉得女子名声第一要紧,不曾与外人分说过此事,只想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