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收买
许樱轻轻叩了一声院门;等在角落里的麦穗立刻过来,开了门,“姑娘,你可回来了。”
“我不在时有人找过我吗?”
“瑞春姐姐曾经找过姑娘;奴婢说姑娘已经睡了;她就走了。”
许樱快步进了屋;把披风脱了下来;又换了寝鞋;“把鞋和披风偷偷地放在火盆边烘干;不要让别人看见。”
“是。”麦穗应下了之后欲言又止地瞧着许樱,“连十爷答应姑娘了吗?”
“应下了。”
“姑娘为何不与老爷商量……”
“外祖父入了冬身子就不好,我怎好再拿这些事烦他。”
麦穗知道许樱没跟她说实话,也没说别的,拿了鞋子和披风出去了,许樱脱了衣裳掀开已经被汤婆子捂得极热的被子,躺到了床上,过了一会儿麦穗回来了,见许樱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撂下了床帐子,又吹了灯,这才走了。
麦穗刚一走,许樱就坐了起来,自床头的柜子里拿出一盏琉璃灯,掀开被褥露出里面床板,掀开右边第三行那一块松动的板子,拿出了一个黑漆木盒子。
盒子里有几根金条和几颗明珠,这都是她备了万一留的保命钱,许樱想了想,从里面拿出了两根金条,放到枕头底下,又把黑漆木的盒子放了回去。
她就是用钱砸,也要砸到唐氏腊月初八之前不会接她们母女回许家。
第二日一大早,麦穗和瑞春一起伺候许樱起床,瑞春叠被子的时候,被枕头底下的两根金条吓了一跳,“姑娘……这里怎么有两根金条。”
“哦,我昨个儿拿出来预备让常嫂子拿去打首饰的。”
瑞春一听就笑了,“奴婢的表哥自小便被送到了珍宝斋学徒,如今已然是大师傅了,姑娘若是信得过奴婢不妨请他来替姑娘打首饰,他年轻会看图样打首饰,样子新鲜用料又足,如今大明府的姑娘、奶奶都指名要他打首饰呢。”
“哦?我怎么从来都没听你说过?”
“奴婢表哥是苦命人,五岁就没了爹娘,奴婢舅舅养他到七岁,就送到珍宝斋学徒,当初签的是死契,奴婢娘为这事儿跟奴婢的舅舅十几年没说一句话,他这两年出息了,奴婢的舅舅倒找奴婢的娘亲说嘴,说自己当初有眼光,奴婢家里这才知道表哥竟已经学成了。”
许樱点了点头,这年月送孩子去做学徒,若是签的死契,那是死走逃亡主家一概不管,说是学徒还不如最下等的奴才,瑞春的表哥能熬出来实在是有造化。
“也不是要打什么新样子,你跟常嫂子说明白你表哥的名姓,我让常嫂子送到珍宝斋就是了。”
瑞春愣了愣,“姑娘打首饰不是为自己跟奶奶?”
“不是,只是打几样耳环、小瓒子、镯子这样的首饰,料要足些,样子精巧些,我要备着送人。”
“是。”
许樱猜的没错,唐氏果然已经在谋划着要把杨氏、许樱、许元辉接回家了,董氏惦记着杨氏不知何时攒的家私,唐氏说不动心也是假的,隆昌顺啊,她已经着人打听过了,那是日进斗金的买卖,就算里面只有杨氏两成的股,一年的分红也够可观了,那贱婢留下的贱种怎么配享用。
她又想到了许樱跟杨家的亲事,心里更气,杨氏只有许樱这一个亲生的女儿,定是要把所有家私都陪送给许樱,若是此时不下手,又岂有她的好处?
偏偏许国定那个黑心短命的,就算是萱草那贱妇死了,还一心只偏心她留下的贱种,如今她虽管着内宅,外院的大帐却是碰不得的,手里虽有董氏留下来的内院帐册和一千多两的私房,想要有节余还是要月月向许国定支领银子,偏偏许国定宠着那些年轻没名份的小星,心眼早就长歪了。
刘嬷嬷见唐氏脸色阴暗不定地想事情,摸摸自己新得的金镯子,笑了笑,“太太可是在忧心二奶奶的事?”
“她借着伺候娘家双亲的名头,躲去了茂松山,如今都进了冬月了,却还不说回来,难道是想在山上一直呆下去不成?她又有那样的名声,茂松山上有教书的先生也有年轻的学生,瓜田李下的难免出事。”唐氏明知道杨氏不是那样的人,可是现成的屎盆子不往她头上扣要往谁头上扣?唐氏打定了主意,杨氏回到许家她的第一宗事,就是要查清楚到底有没有奸夫,她若是个要脸面的,自当听说了外面的风言风语就该拿三尺白绫上吊了事。
“依老奴的愚见二奶奶不回来,许是好事。”
“哦?”
“太太可记得老奴带进府的叫苹儿的丫头?”
“就是给了娇姨娘的那个?”娇姨娘正是许国定的新宠。
“正是。”刘嬷嬷说道,“老奴听苹儿说,娇姨娘正在向老爷吹枕边风呢,说太太身子不好,年纪大了,人糊涂了,连月银都算不清楚,被帐房糊弄,窜叨着老爷把二奶奶接回来,让二奶奶和六奶奶管家。”
唐氏一捶枕头,“娇姨娘那个贱人!可恨我这一生嫁了那么个无良好色的,竟要一辈子受小妾的气。”
“苹儿还说娇姨娘已经有一个月没换洗了,整天还喊着吃酸的,怕是有了。”
唐氏一听见这事更气了,“那贱人想要生出个庶子来不成?她们一个个都想着摆布死了我,好登堂入室做太太。”
“可不是。”
“我才病了一年,低下的这些人不是反了水认了新主子了,就是被赶得远远的,倒只有苹儿这丫头是个忠心的,知道把娇姨娘的事告诉了你,你拿十两银子赏给她,就说我记得她忠心,定要好好提拨她。”
“这是苹儿那丫头的造化。”刘嬷嬷笑道,“只是年长日久,老爷难免被说动,若是如此……”
“不用年长日久,怕是他如今就被说动了,我知道他恨我,若非四奶奶疯魔了,六奶奶一心只想攀伏着老六跟着他走不愿意沾上管家的事,我想要重掌许家怕也不易,现下有人替他想到了二奶奶,他定要寻我的错处,好替二奶奶让位。”唐氏说这些话时,竟然不似过去夫妻决裂之前带着伤心,她对许国定早已经没了夫妻之情,只剩下恨了。
“二奶奶素来软弱,并未管过家,老爷……”
“他早被猪油蒙了心了,哪能管那许多,你且等着,今晚用过晚膳,他必定会来我这里找茬。”
这个时候瑞明端着参茶进了屋,头上的赤金梅花小瓒子,格外地显眼,“太太,您的参茶。”
唐氏向来自许心明眼亮,自己跟前这些个人,从爷爷那辈是做什么的,人品如何全在她心里呢,瑞明脑袋上明晃晃地多了金首饰,她又怎么会看不出来,“瑞明,头上对梅花小瓒是哪儿来的?”
瑞明看了一眼刘嬷嬷,“奴婢正要跟太太说呢,这对瓒子是我前个儿遇上了娇姨娘,她赏给奴婢的,奴婢心里觉得好笑,奴婢是跟着太太的,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哪会眼皮子如此的浅,娇姨娘真的是打错了算盘,只是人家愿意拿首饰给奴婢玩,奴婢哄着她玩又何妨,再说……”她看了一眼唐氏。
“继续说。”
“奴婢也想看看娇姨娘打得是什么主意,奴婢若是坚辞不受她的礼物,若是她拿去收买别的眼皮子浅的下作货色可怎么办。”
唐氏由怒转喜,“还是你想得周到。”她点了点头,“娇姨娘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没别的,就是要奴婢打听了,太太若是想对她不利,劳烦奴婢传个话给她。”
唐氏冷冷一笑,“平白的她若没做下亏心事,谁会对她不利?显然是做贼心虚。”
“奴婢原想不通是为何,如今听太太一说,立时就晓得了。”
“你去找娇月说,就说我想要接二奶奶回来,你看她如何说。”
“是。”
瑞明出去转了一圈,手上又多了个金戒指,“太太,您说这事儿怪不怪,我说您要接二奶奶回来,娇姨娘倒喜得不行了,从手上摘下个金戒指赏给奴婢。”
唐氏冷冷一笑,“她果是包藏着祸心,没准儿早就跟老二家的沆瀣一气了,老爷也是糊涂了,她肚子里的贱种是在孝期里有的,难道要学旁人一般,抱着一周岁的孩子硬说是刚满月?”
她这边话音刚落,那边门就被人一脚踢开了,进来的是怒气冲冲的许国定。
“太太就是这般管家的吗?我今个儿在府里转了一圈,好几个院子雪都把门堵上了,都没有人打扫,几个姨娘还有四奶奶的院子里,竟然连火盆都没有。”
唐氏早有准备,只是端坐在临窗大炕上,纹丝不动,“今个儿雪大,分家之后咱们留的人少,能干活的重劳力就更少了,就算是牲口也要让他们歇口气,那些个不住人的院子我早就吩咐过,明日慢慢收拾便成了,至于几个姨娘和四奶奶那里的火盆,我早已经着人送去了,上好的银霜炭也送去了不少,究竟为何没人点我真是不知了。”
“真是如此?”
刘嬷嬷福了一福,“回老爷的话,这些个事情太太昨个儿就已经吩咐了下去,六奶奶也知道。”
“那就是下面有人阴奉阳违,管家怎么能整日坐在屋里管呢?”
“老爷难道还想让我亲自去探看几个姨太太和四奶奶不成?”唐氏挑了挑眉。
许国定心里虽对唐氏一万个不满,也知道唐氏说得话是道理,只是道理归道理,听到耳朵里怎么就那么难听呢,“娇姨娘身上不舒服,你去给找个大夫来。”
“老爷真让让我找大夫?”
“你什么意思?”
“我可是听说娇姨娘已经有一个月没换洗了,若是找了大夫查出她有了孕,不知老爷要如何。”
“有了孕自然要生下来。”
“老爷别忘了,这可是在孝期呢。”
“姨娘孝期有孕的事又不是没有过,生下来,私下里养两年,两岁说是三岁的孩子,又有谁知道,难不成你又要四处去宣扬?”
唐氏忍了又忍,这才没把桌上的茶杯扔出去,许国定这样的人,也实在是少见。
“对了,二奶奶走了也有些时日了,你身子不好,六奶奶自小产后也一直小病不断,你把二奶奶接回来,也能帮帮你。”
唐氏一听许国定果然打得这个主意,心中暗道若非有人报信,自己怕是要如许国定的意了,“二奶奶生性软弱,不是管家的材料,再说了现在流言蜚语的,她在山上倒清静,回了府难免传进她耳朵里一句半句的,你让她活是不活?还是让她在山上躲着吧。”
许国定愣了愣,“既是如此,就让她多住些时辰吧,可有一宗,年不能在外面过。”
“是。”到时候她也收拾了娇姨娘了,杨氏回来一样任她捏圆捏扁。
☆、69走
连成璧和连俊青之间一直有书信往来;连俊青十月里上了京,十一月一回家正赶上连成璧的信到了,一大包的信里多数是连成璧近日写得一些文章,最里面却夹着一个没印记的白信封;连俊青摇头笑笑;心道自己的这个侄儿不知道又在搞什么花样;展开信一看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他立刻叫来自己的长随;名唤侍墨的;“你可曾接过杨山长给我的信?”
侍墨摇了摇头;眼睛却垂了下来,连俊青一想到自己本来无事,却被母亲硬是打发到了京里,打点在京城的生意,心里也就明白了三分,“可是太太的意思?”
“爷……”这下子跪下的不止是侍墨了,侍书和侍酒也跪了下来。
“这些年了,我对你们一个个都是交心的,可恨你们竟都不明白我!”
“二爷,杨姑娘已经嫁做人妇,女儿都已经十几岁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生得出孩子,您对她的一片心小的们都清楚,可她对您呢?如今有了那样的传言,她的名声故然毁了,您要是去向杨家提亲,您也毁了啊。”这世上的事就是如此,本来都是对女子严苛,外面的流言蜚语虽多,却没多少人说连俊青坏话的,可连俊青若是向杨家提了亲,故然会有人说他是痴情的种子,更多人会笑话他连寡妇也要,说起来他一个举人娶进士守寡的妹子是门当户对,可杨氏已经三十多了,原本生过一个女儿就没再开过怀,真要娶回家,怕要生不出孩子来,以连俊青对杨氏的痴心,连妾怕是都不会纳,一辈子就毁了。
他们这些人串通了一气不把外面的传言告诉连俊青,虽说有连老太太有话有先的缘故,也有他们打心里往外希望连俊青对杨氏死了心的缘故。
“我竟不知道,你们都是如此忠心的。”连俊青一捶桌子,桌上的茶壶茶杯被震得哗啦啦直响,“我这就去杨家提亲,你们若是想要去禀告我伯娘就尽管去报,你们也告诉她,我连俊青此生此世,非杨慧娘不娶!”
侍茶和侍墨两人对视一眼,一左一右抱住连俊青的大腿,“二爷!您不能啊!您这是要老太太的命啊!”
“自古以来哪有您这样的爷们自己去提亲的道理,您这样又要将杨家娘子置于何地?”
连俊青自小到大除了没娶成恩师的女儿,从来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如今竟被手下的人又拉又拽,寸步难移,更是气得不行了,一脚踢开侍墨,“你们竟教训起爷来了!”
谁知道侍墨被踢开了,又爬跪了过来,再次抱住连俊青的腿,就是不让他出门,连俊青竟硬生生的被几个长随给拖在了书房里,连门都出不去。
过了一会儿,耳朵里听见拐仗响,是连老太太到了,扶着连老太太的正是自己长年生病的大哥连俊杰。
连老太太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当着连俊青的面下了令,“来人,把二门上锁大门落栓,谁也不许放二爷出连家半步!”
“娘!”连俊青吼道,他一时情急,竟连该叫连老太太伯娘都忘了。
“我原以为你真的是醉心功名,却没想到你是猪油蒙了心了!杨慧娘是守寡之人,又早已经过了花期,你年轻时一时糊涂犯了痴心思也就罢了,怎么到了如今还如此不懂事!她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药?”
连俊青没看见连老太太的时候话说得硬气,看见了连老太太也没有话说,只是默默无语地跪了下来,“娘……儿子不孝。”
“是伯娘对不起你,因你自小书读得好,我想着连家出个进士、状元,你小小年纪就把你过继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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