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叔显得很惶恐,“小姐这是说的什么话!老奴担心小姐是应该的!小姐坚持自己的意见也是应该的。去吧,路上千万要小心。若是见到了巧儿便赶紧往回返,老奴在这儿等着你们回来。”
动容地点了点头,云中秀捧着布兜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片刻的功夫,房门便从里面打开。
方才进去的是一位温婉大方的女子。可此时从里面走出的,却是一个身着月牙白色的翩翩少年郎。
一头乌黑亮泽的长发一根同色系的发带紧紧绑在头顶,像马儿的尾巴一样甩在脑后。发鬓整理的一丝不苟,显得他更加清爽利落。饱满的额头下,剑眉挺立,显得那双深邃的大眼更加炯炯有神。唇红齿白,面色如玉,着实是一个难得一见的美少年。
少年出来的时候,夏荷和夏兰也是刚备好路上所需要的东西。见六叔傻愣在院子里,她们这才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这一看不要紧。两个姑娘立刻红了脸颊,结结巴巴地说道:“是……是夫人吗?”
少年嗔了她一眼,故意压低声音道:“姑娘该唤在下公子才是。”
夏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矮了矮身子,打趣道:“是是是。公子好,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那少年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不过只是片刻他便装不下去了,连忙问道:“我这个扮相怎么样?像男人吗?”
夏荷娇笑道:“像极了。还是位俊俏的公子。”
低头看了看自己,云中秀显得很怀疑,“真的像?那你为何一眼便看出我是你家夫人了?”
夏荷本就是个开朗的姑娘,只不过平时刻意压抑着。此时见到云中秀露出小孩子一样的表情,她笑的越发开心了。“奴婢见您从那间房里出来,当然一眼便猜到了。况且在这个地方除了咱们几人,哪还有什么翩翩公子?但真的是像极了呢!若是去了城中,可不要迷死了一群姑娘嘛!”说着,她走到了六叔身边,道:“六叔,您说夏荷说的对不对?”
这个打扮当真好,一时之间六叔还真是难辨雌雄了。点了点头,他附和着说道:“老奴看着也不错。我家小姐若真是一位公子的话,身后定会跟着一群大姑娘小媳妇。”
又说笑了一会儿。来旺牵着马儿也走了过来。见到云中秀,他先是一愣,随后便是了然。目光也不敢看六叔,只是低着头道:“小……少爷。我们动身吧?”
见到他,六叔的笑容忽然僵在唇角,反而是一脸严肃地走过来,压低声音道:“我不管你心里装着何事,这一行你要给我好好照看着小姐,倘若有半点差池,我就打死你!当做再也没有这个儿子!”
来旺肩膀一缩,根本不敢搭话。
这话也被缓缓靠近的云中秀听在耳里,她无奈苦笑道:“六叔,哪有那么严重,便是我有何差池也是我自己选择的,关来旺什么事。好了,我们先出发了。”说到这里,她又将两个丫头唤了过来,吩咐道:“我走的这段时间里,你们要好好照顾六叔,便像对待我一样,听到了吗?”
两个声音齐声道:“奴婢只道了,请夫人放心。”
又交代了一些琐事,云中秀被来旺拉上马,坐在他的身后,和三人道别后,绝尘而去……
这一行,虽然来旺已经日夜不停、竭尽全力地去赶路,可还是用去了一天两夜的时间。
又重新回到南祺的时候,正好是蒋震应该服解药的那一日。
城中这几日戒备森严,云中秀能进城着实是使了不少银子。
如记忆中的那般,老皇帝果然是在四月十二那日驾崩的。因为老皇帝的身体一直不好,所以朝廷对外宣称,是病死的。可仍有‘皇上是被皇子毒死’的话传出来。而那个皇子,却不似前世那般的新皇子。而是众说纷纭。
在云中秀走的这段时间里,还发生一件大事,那就是太子被废。
据说,他在早朝的时候,针对南蛮入侵,提了一些反对老皇帝的意见。老皇帝勃然大怒,当即罢黜了太子的头衔,又将他幽禁在太子府。所以有传言说是皇后心怀怨恨,不顾父亲这些年的感情,将老黄帝毒死在了二人同床共枕了二十多年的龙榻上。
又有传言说二皇子虽然性情温和,可一直得不到老皇帝的中用,如今太子一罢黜,他理所当然就成了继承皇位的不二人选,所以与老皇帝身边的老太监勾搭成奸,谋害了他的性命。
还有另外一个传的更凶的传言,那就是新皇子,前不久才刚刚回宫的新皇子。
从他回宫后,老皇帝的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了,所以有人说是新皇子对当年的事怀恨在心,先是设计陷害了三皇子,后又给老皇帝下了慢性毒药,让他悄无声息地死在睡梦中。
可不管哪一种传言,老皇帝驾崩那都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百姓在宫外看热闹,丝毫不知道宫中早已经斗的天翻地覆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官爷乃是旧相识
皇帝驾崩、举国同哀。
走在祺乐城中,处处弥漫着一种萧瑟的味道。就连平时大声吆喝的小商小贩,此时都是安安静静地守着自己的摊位。
静极了,城中真是静极了。除了偶尔巡逻的几队侍卫,吼上那么两嗓子,整个祺乐城死气沉沉的,似是暴风雨前夕的静谧,这种静,闷得人透不过气来。
越是对比这种出奇的安静,云中秀越知道,百姓们一定是人心惶惶的。太子被废,皇帝驾崩,那就意味着新一轮的夺嫡大战,又将拉开帷幕了……
来不及再有多余的感慨,云中秀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皇宫。可徘徊在宫门外,她根本就进不去,无论说了多少好话,或者是她拿出了多少金银,两个守门的侍卫连看都不看一眼,还是将她轰了出去。
云中秀极其无奈,在宫门外等候了许久,人来人往却见不到一个自己相识的人。
在这样等下去,也毫无办法,恍惚之际,她忽然想到了一个人,那个已经被幽禁起来的人……
如今老皇帝已死,他是否自由了?又是否能帮自己进宫呢?无论怎样,她都应该进去看一看他。
刚听到太子被废这一消息,云中秀并不惊讶。
因为前世,连沐风也曾在同一时间,因为同样的缘由被罢黜。她倒不担心他的处境,因为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与司远合演的一场戏。
他的志向本不在此,所以尽管被罢黜,于他而言,也不过是少了一点让别人畏惧的资本罢了。
可这许多年来,尽管他这个太子当的不怎么地。但是有他挂名在那里,仍然足以让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安分守己。
宫中已经安静太久了,老皇帝在龙椅上也坐的太久了。所以他们才故意联手,制造这一场夺嫡动乱……
坐在来旺的身后,马儿一路狂奔着。云中秀的思绪也随之飘到了许久许久以前的那些记忆中。
当马儿再次停下,他们俨然已经到了太子府。
可令人失望的是。太子府门前重兵把守,她根本就进不去。别说是见到她想见的人了,就是连多靠近一步都会被守卫轰出来。
就这样,云中秀像一只无头苍蝇般,四处碰壁。
她在城中四处转悠,想回云荣府看一看于安和方庆在不在,可是却发觉自己现在这副模样根本没有立场回去。
布兜里的干粮和水昨夜便已吃完。她和来旺两人已是饿的头昏眼花。
最终两人选择先去沁心茶园填饱肚子,然后才有力气想下一步该怎样走……
茶园的生意并不好,没有她在,没有六叔在,伙计们一个个都无精打采的,便是有客人来,也被他们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所气走。
眼看着自己一手经营起来的茶园此时死气沉沉的,云中秀的心里难受极了。从她的茶园火起来后,城中陆续开了几家,可茶客们只是在他们刚刚开业那两日去尝个鲜儿。其余时间还是在自己这里。
可她方才路过那几家,尤其是开在自己隔壁巷子那家茶园,生意极其火爆。相比起来,她的茶园此时已经没有客人了。
记忆中一向人满为患的园子里。此时只有三三两两个老茶客,喝过一杯凉茶后也不做停歇,便匆匆忙忙离去。
在她落座的这一小会儿功夫里,除了她这一桌,和角落里的那一桌,已经再没有别人了。
“眷眷往昔日,忆此断人肠……哎……”
正当云中秀感叹着物是人非时,隔壁那桌背对着她的男人,却在此时发出了一曲应时应景的长叹。
随后,云中秀看着他提着紫砂壶,为自己斟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茉莉花茶,不等那茶冷却,他却端起茶杯,将它一饮而尽。
随后,他起身准备离去。不知是因为方才那一句令他思念起了谁,还是因为一饮而尽的热茶烫了心肺,此时他的眼眶泛红,眼里还泛着些许泪花。
他的发鬓梳理的一丝不苟,光亮整洁,头带着一顶官帽,官帽下是一条过浓过粗的剑眉,和一双写满无尽哀思的黑眸。他方正的下巴上,长满青茬,微厚的双唇,不时地发出一声声长叹。
这样不够漂亮的五官,却让他这个人看起来异常耿直。
将手里一张有些发黄的纸张卷起,他留恋地看了看四周,最后视线落在了那唯一一桌的茶客身上。
这两个茶客一个头戴斗笠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另一个身着月牙白长衫,竟是位异常俊俏的公子,此时他也正打量着自己……
如此看着,那身着一袭官袍的男子忽然倒吸一口气。他瞪着一双炯亮黑眸,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前方那位俊俏的公子。原本起身是要离开的,可此时他的双脚却像是被人死死钉住了,只愣在原地,却再也无法移动分毫。
在那异常灼人的目光下,云中秀连忙低下头,可心跳却不由得加快了几分,同时也在肺腑着,呆子啊呆子,他不会认出我来了吧?可是怎么会才看一眼,便将我认出来?我与他只不过才有几面之缘而已啊……
“敢问这位公子一直看着本官,可是识得我?”正当云中秀在心里暗暗祈祷那人赶快离去时,他却已经来到自己这一桌。
低头看着近在眼前的官袍,云中秀在心里暗骂了一声。随后便连忙起身作揖,故意粗哑着声音道:“在下不是本地人,自然不识得这位官爷,只是听您道了首哀思之词,忍不住多瞧了两眼。还望官爷大人不计小人过,莫要与在下一般见识。”
垂眸注视着她,那身着官袍的人没有说话。只是皱紧浓眉,朝另外一个头戴斗笠的人看去。
来旺始终低头吃着手上方才在外买来的烧饼,斗笠遮挡了视线,他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听到这一来一往的声音,他忍不住抬起头,好奇地朝两人的方向看了过去。
他这一抬头,正好对上了那身着官袍人的视线……
电光火石之间,只听见一惊呼,失声尖叫道:“来旺!”
第二百六十八章 竟然成了通缉犯(二更)
而来旺也仰着头,从宽大的斗笠下探出目光,傻乎乎地开口道:“李大哥?”
来旺口中的李大哥,也就是前不久才入朝为官的李华锦。
虽然在云中秀的记忆中,他是为司远效力的,可那都是后来的事了。在那之前,他似乎是二皇子的人,又似乎是哪位大人门下的。
吃不准,所以云中秀哪里敢求他办事。在这种内忧外患的情况下,一个不小心,她的小命可就危险了。
思虑之际,云中秀已经扯住来旺的衣角,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随后又对李华锦歉然开口道:“不好意思,这位官爷,您可能是认错人了。在下的朋友并不唤作来旺。”
此时的李华锦,又是高兴又是失望。高兴的是竟然可以再一次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失望的是……自己丝毫不被她信任……
苦笑一声,李华锦接着道:“我认错了,难不成你的朋友也会认错?那也太巧合了,在下当真是李姓。”
正当云中秀想继续否认时,来旺却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小姐!他是李华锦李大哥呀!您怎么不认得了?”像是遇见了救命菩萨一样,他继续兴奋地开口道:“小姐一直寻觅着可信之人,这不,还真让咱们给碰到了!李大哥,你能带我们入宫吗?”
云中秀气到咬牙切齿,却又不能再此时呼唤来旺的名字,只能不住地掐他。可他却像是毫无所查一般,仍然兴冲冲地与那男人喜相逢着。
忍无可忍,云中秀终于低喝出声,“你给我闭嘴!再多说一句看我不拔了你的舌头!”
来旺这个傻瓜!想进宫的心比她还要急迫!可是他也不能像只无头苍蝇一般,撞到哪儿便落在哪儿吧?
心里紧张万分。云中秀连忙对李华锦解释道:“官爷莫要听他胡言乱语。实不相瞒,我这位朋友的脑子不太好,所以经常认错人。见到男的便唤作李大哥。见到女的便唤作李大姐。因为早前一直想考取功名进朝为官,所以到了此时这般光景,也心心念念着想去宫中。他是个可怜人。还希望官爷不要计较了。”
似乎编瞎话已经成了云中秀的习惯,这番合情合理的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有些佩服自己扯谎的能力。
可早已经认出她的李华锦,又怎会被她骗到?他非但没有因此而离开,反而是沿着一旁的空位坐下,用着只有三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这里只有我们三人,夫人请莫要再否认了。您的恩德李某一直铭记在心中,从不敢有片刻忘怀。只想着有朝一日可以身居高位,以报夫人当日的提点之恩。如今,李某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芝麻官,但只要夫人有用得着李某的地方,李某仍愿意为夫人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他说的慷慨激昂,眼里还隐隐闪烁着泪花。云中秀绝对可以相信,倘若不是此时的情况不允许,他绝对会立刻跪在地上给她三叩首,以示自己的一片赤子之心。
可是。该信吗?
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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