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居雁越想越糊涂。她唯一可以肯定的,幕后之人做了那么多事,不可能凭借一己之力。当初她也曾想过,会不会是皇帝借吐蕃之手,除去威远侯一脉,把兵权收揽回自己掌中。虽然从后世的记载上看,皇帝与吐蕃之役的结果确是如此,可国事并非儿戏,皇帝就算再多疑,也不可能拿这种事下注。
“玉瑶不过是我身边的丫鬟,他抓了她到底想干什么?”云居雁恼恨地说着。
“若不是我和长顺以前去过土地庙几次,对那边比较熟悉,他们很可能抓了长顺一起离开。不过,有关银子,我还是不明白。若他的目的是为了抓长顺,就不该要求五万两。这么大的数目,我们不一定愿意拿出来。”
“不是长顺,是张泰。他们要求的是张泰。”云居雁纠正。
“相比其他人,张泰有什么特别之处?”沈君昊询问。
云居雁缓缓摇头,“这些日子,张泰一直在老宅,我并没交代他特别的事。”
两人说来说去都讨论不出结果,甚至无法确定玉瑶是死是活。沈君昊看云居雁紧拧着眉头,只能劝她先去休息,并告诉她,他派去的人虽然不敢太过靠近长顺,但他已经命他们注意着四周,若是有形迹可疑的人,就暗中跟着。整件事不管会不会有进展,有什么样的进展,眼前他们只能一步一步往下走,再见机行事。
在沈君昊和云居雁说话的当口,云惜柔正焦急地等待着。他们布置了几个月,任由云居雁顺利生下儿子,等的就是今天。确切地说,一直以来,他都在等待沈君昊和云居雁的感情出现裂缝。
云惜柔不知道他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或者说,她不关心他到底想干什么,她要的仅仅是云居雁的悲惨下场。“怎么还没有消息?”她不耐烦地询问。
“姑娘,您先喝口茶,润润嗓子……”
枇杷的话未说完,云惜柔抓起她递上的茶杯,狠狠摔在了地上。她恨“姑娘”这个称呼。她虽然还是姑娘的打扮,却再不是“姑娘”了。这一切都是云居雁害她的,以后她一定要百倍、千倍地讨回来。
枇杷知道云惜柔对沈佑的厌恶之情,她一声不吭地俯身收拾茶杯的碎片。原本她不明白主子为何要迂回地暗示云惜柔,让他委身沈佑。如今见云惜柔对云居雁的恨意更甚,她明白了主子的意图,不过她不明白云惜柔的逻辑。在她看来,是云惜柔选择了沈佑,主动接近他,继而委身于他,这一切与云居雁何干?甚至,在这件事上,主子也没有逼她,所有的事都是她自己的选择。说难听些,她这样不明不白跟了一个男人,不过是自甘堕落。
云惜柔居高临下看着枇杷。只要一想到沈君昊和沈佑的天渊之别,她就觉得全世界都欠了她。她上前一步,一脚踩在枇杷的手上,对脚下的殷红视而不见,厉声说:“还不去门口看看沈家有没有消息传来。”
枇杷不敢呼痛,只能点头称是。待到云惜柔的脚缩了回去,她才躬身退了出去。
云惜柔后退两步,在椅子上坐下。看着清冷的屋子,她胸中的怒火更甚,胸口仿佛快要炸开了。她见过沈君昊看云居雁的眼神,她也看过他偷偷牵她的手。可是沈佑对她,没有怜惜,没有疼宠,有的只是发泄欲望。虽然她在心底不屑沈佑,但是她恨。为什么云居雁有的,她全都没有?
为什么!
云惜柔抓起桌上的茶壶,狠狠摔在地上。
之前,他言之灼灼地告诉她,沈君昊和云居雁一定会因为“土地庙”而翻脸。他说,土地庙就是沈君昊心中的一根刺,谁也碰不得。只要他们有了第一次的争吵,就会有第二次。两个同样骄傲的人是不会轻易向对方低头的。他说,他们注定会反目成仇,不是这一次,也会是下一次。
“我不要下一次,不会是下一次!”云惜柔咬牙切齿。她希望枇杷马上进屋告诉她,沈君昊策马离开了沈家,彻夜未回,不过理智告诉她,或许她又会失望。她在很早之前就发现,他对很多人,很多事都能预测得分毫不差,可每当事关云居雁,总会产生偏差。她已经快失去耐心了。
见枇杷折回了屋子,云惜柔急问:“怎么样,有消息了吗?”
枇杷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回:“刚收到沈管事送来的消息,大奶奶的确去拦大爷了,但大爷并没有生气,也没有离开王府。沈管事说,后面的事……”枇杷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她看到云惜柔拿起了一把剪刀。“姑娘……”她想阻止,又害怕云惜柔阴晴不定的脾气。
“我现在就去杀了玉瑶。”云惜柔的声音似从地狱传来。
第696章 逃
枇杷跟着云惜柔的脚步来到关押玉瑶的耳房前。眼见着云惜柔马上就要推开房门了,她上前一步,劝道:“姑娘,玉瑶不过是一个丫鬟,就算杀了她,大奶奶……”
“闭嘴!”云惜柔伸手推开枇杷,她手中的剪刀滑过她的肩膀,衣服开了一个口子,顷刻间染上了刺目的红色。云惜柔紧紧握着手中的剪刀。她的表情扭曲,眼中的恨意几乎把枇杷吞噬。“不要在我面前提起她!”她一字一句吐出这句话,仿佛若是云居雁在她面前,她一定会上前咬一口。
枇杷看着她的骇然模样,吓得后退了一步,整个人重重摔在了门板上。
随着沉闷的“嘭”一声,玉瑶被惊醒了。自从被人掳劫,她一直被绑在椅子上,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除了云惜柔,她只见过枇杷。枇杷没有与她说一句话,只是在深夜的时候偷偷喂她喝了几口水。她很饿。云惜柔说,要把她活活饿死,这是她忠心于云居雁的代价。她觉得云惜柔是彻头彻尾的疯子。
“让开!”
云惜柔在门外低声呵斥。她的声音满是阴霾,在漆黑又潮湿的房间内令人毛骨悚然。玉瑶的身子动了动。她的手脚被紧紧绑着。初时的疼痛已经消失殆尽,有的只是麻木。她不想死,可是真的事到临头,她反而不怕了。反正就算是死,她也不会帮着云惜柔伤害云居雁的。
“姑娘,玉瑶会屈服的。只有她才最了解大奶奶。”枇杷跪在地上,挡住了房门。
“我再也不相信他了。你让开,不然我连你一起杀了。”
玉瑶听着云惜柔的怒吼。她很想知道她们口中的“他”是谁,她几次询问枇杷,她只是一味摇头。
“姑娘,就算您此刻杀了玉瑶又如何?大奶奶最多就是伤心一两天……”
“我都说了,不要提她!”云惜柔说着,一脚踹在了枇杷的肩膀上。枇杷闷哼一声。身子再次撞上了门板。
玉瑶听着外面的动静。若不是她的嘴巴被白绫堵住了,她很想说一句:“你要杀便杀,无论你们把我关多久,我都不会把知道的事告诉你们的。”
云惜柔见枇杷依旧堵着房门,一脚踢向她,喝问:“你让不让开?”
枇杷不敢摇头,继续劝道:“姑娘,您不是说。再把她饿上几天,待她彻底不能反抗了,再找一个男人……”
“我此刻就要杀了她!”
“姑娘,您若是亲手杀了她,就再也回不了头了。”枇杷的声音染上了哭腔。
“我还能回头吗?我还可以选择吗?是她,都是她逼我的,是她害我到如此境地,全都是她害的!”云惜柔发疯似的叫嚷着。
玉瑶听着她们的对话,原本苍白的脸庞更加没有半分血色。云惜柔为了让她屈服,把她绑着。不给吃喝,不让她看到一丝光线。如果她要找男人强奸她。并不是不可能。她曾听到她对枇杷说,这是他教她的,利用虐待与折磨,磨光她的意志力。假以时日,她一定会崩溃,最后对他们言听计从。
玉瑶不知道将来还会面对什么,在这一刻。她宁愿云惜柔进门杀了她。她努力睁开眼睛,但四周一片漆黑。她想看到光明,哪怕只是一点点的火星。可惜。她就像瞎了一样,什么都看不到,深陷黑暗。恐惧与绝望中,她开始挣扎。她的手脚早已勒出了血痕,但她毫无知觉。她使劲挣扎着,她只想摆脱无尽的黑暗。慢慢的,她的动作放缓了。她渐渐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有人呼唤她的名字。“大奶奶!”她无意识地回应着,“我绝不会让他们得逞的。”她喃喃着,怎么都睁不开眼睛。
“玉瑶,醒醒。”枇杷轻轻拍打着玉瑶的脸颊。
“是你。”玉瑶意识到说话的不是云居雁,失望地阖上了眼睛。恍惚间,她意识到嘴里的白绫已经不见了。她复又睁开眼睛,贪婪地看着枇杷手中的灯盏。即便在梦中,她同样渴望火光。
枇杷看着意识模糊的玉瑶,微微皱了皱眉。她放下灯盏,拿起茶杯,扶着玉瑶的头灌了她几口茶水,在她耳边说着:“马上就要天亮了,我只能送你到大门口。你能不能得救,全看你自己了。”
随着清凉的水滴趟过干渴的喉咙,玉瑶的意识慢慢回笼。她发现自己并非做梦。她复又睁开眼睛,就见房间的门窗上蒙着黑布,而枇杷正扶着她。“你要放我走?”她觉得不可置信。她当然是认得枇杷的。她曾是云凌菲的大丫鬟。
枇杷点点头,低声说:“你出门之后,一直往东走,大概经过三个路口就是长安大街。你见到大奶奶,让她赶快派人过来。六姑娘已经疯了。”
“为什么?”
“为什么?”枇杷惨笑。她放下玉瑶,一把扯开自己的领口,露出了肩膀上的伤口。“这就是为什么!”紧接着又扯下手上的绑带,“还有这!这些都是今天的新伤。六姑娘根本就是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玉瑶讶然地看着触目惊心的伤口。她一直以为枇杷是云惜柔的心腹。“不如,你和我一起走吧。”
枇杷摇头,回道:“再一会儿她就醒了。昨天我好不容易才劝住她。有我在,能够为你拖延时间。”
“可是……”
“没什么可是。我们快走。”枇杷说着,搀扶着玉瑶站起身,又道:“若是大奶奶赶不及过来……”她哽咽低语:“若是你见到四姑娘,代我说声‘对不起’。”
“你……怎么会跟随六姑娘的?”
枇杷没有回答玉瑶,只是扶着她,左闪右避地走着。玉瑶费力地跟随她的脚步。两人行至后门,玉瑶追问:“你们口中的他是谁?”
“你快走吧。记得赶快带人过来。”枇杷把玉瑶推出了门外。
玉瑶看着紧闭的房门,只能依言往东而去。她已经几天没吃过东西了,早就饿得头晕眼花,再加上手脚长时间被绑着,伤痕累累。她靠意志力强撑着,一步步艰难地往前。眼见着长安大街就在眼前,她告诉自己,她一定可以的,只要找到人送她回郡王府,她就得救了。
她快步冲出巷口,转头就见一辆马车向她迎头撞来。
第697章 追踪
迷迷糊糊间,玉瑶隐约听到了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她努力睁开眼睛,就见自己正躺在床上,一旁的桌子边立着一位陌生的妇人。男人的说话声似乎是从隔壁传来的。她理不清头绪,只能闭上眼睛,侧耳倾听。
“为何不直接带她回家?”清冷的声音,透着些许不耐。
玉瑶复又睁开眼睛。她认得这个声音,是沈君儒。
“我们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这次我又是悄悄回来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玉瑶同样认得这个声音,是沈君烨。听她的言下之意似乎怕沈君昊、云居雁误会。她看到桌边的妇人转过身,慌乱之下她急忙闭上了眼睛。沈君儒的声音再次传入她的耳膜。
“既然二哥也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为何还要救她?天已经亮了,自然有人发现她。”这声音依旧没有温度。
“话不是这么说的。”沈君烨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她都是大嫂的大丫鬟。”
沈君儒低声回了一句,玉瑶没有听清。片刻的沉默后,她听到沈君烨又道:“既然大夫说她只是饿过头了,我们先回去吧。我已经交待店家,给她熬了粥,晚些会送她回去的。”
闻言,玉瑶睁开眼睛,就见原本的妇人已经不见了。她费力地问:“有没有人?”没人回应她。她知道云惜柔很快就会发现枇杷把她放走了。她挣扎着起身,却因重心不稳,“噗通”一声摔下了床。
“姑娘,你怎么了?”一个年轻男子推门而入。顾不得避男女之嫌,他扶着玉瑶坐在床沿。看玉瑶推开他,往床内侧缩了缩,他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姑娘,不好意思。是我撞了你,不过我已经替你请过大夫了,大夫说没事。我也让厨房熬了粥,马上就送来……”他断断续续地说着,最后又恍然大悟般说:“哦,对了,忘了说,我叫徐安。是这家店的账房。我待会儿就送姑娘回去,不知道姑娘家住哪里?”他立在床边,小心翼翼看着玉瑶。
若不是徐安的心虚模样,玉瑶几乎以为先前听到沈君烨和沈君儒的对话是她在做梦。她没有拆穿他,只是说:“徐大哥,能不能请您帮我送个信?”
“当然,当然。”徐安点头如捣蒜,脸颊在顷刻间就涨红了,转身就往外走。他走了两步,又折回床边问:“不知道姑娘想给谁送信。要说什么话?”
玉瑶不敢让徐安送她回郡王府,自己又虚弱地走不了路。而大清早让陌生人给王府送信。王府的门房可能觉得是恶作剧,不会给凝香院递消息。她思来想去,唯有让徐安给锦绣传话,让她赶快过来接她。
徐安似乎想说,他可以送她回家,最终只是点点头,说他马上找人送信。一盏茶之后。徐安端了一碗白粥进门,不好意思地说,是大夫吩咐。只能给她喝粥。
玉瑶原本不敢吃陌生人给的东西,但见徐安在一旁站着,只能端起了粥碗。因为实在饿极了,不一会儿她就把一碗粥喝完了。徐安收走了空碗,又说大夫吩咐过,不能一下子吃太饱,仿佛在解释为何他只拿了小半碗清粥。
若是玉瑶一直昏睡着,她几乎以为徐安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但是有那番对话在前,徐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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