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和钮祜禄氏就势起身,笑着寒暄了两句,拥着秋月行至偏殿。
宫中院宇深深,殿檐重重。此时,各殿堂的廊上都设摆叶如柏叶、皮赤色的丹桂,橙色花的金桂,香味浓郁甜腻,微风拂过,香味飘然而至,隔着几重朱廊碧槛都能闻到。
“花气袭人”四字形容,恰好不过了。
院内偏西位置早设了供桌,供桌朝着东南方向,两旁各捆一根小竹竿,上悬古画一幅,为工笔月宫图像,画面为一轮满月,月内绘广寒宫殿阁之形,宫前有一女菩萨坐像,两旁各有一名执扇侍女,菩萨头上绘有佛光,据说是太阴星君。
祭月供品,除五盘应时鲜果外,还有五盘蜜食,如金糕、栗子糕、蜜海棠、蜜红果和油酥核桃。在各种供品后面,有个月牙形状的大型木制托架,上置一个约五斤重的月饼。月饼之上模刻彩色月宫图,两旁各插鸡冠花和带叶毛豆枝。
因世俗有“男不拜月”之说,故祭月者皆为内眷。
乾清宫偏殿早已是锦帐高挂,彩屏张户,香烛辉煌。此刻众宫妃贵妇便聚在此处,说着闲话,等着皇后乌喇那拉氏的凤仪驾到,以行祭月拜月之礼。
宫里赴宴都有自己的潜规则,秋月到了不过片刻,就听太监喊道:“皇后娘娘到”
众人忙歇了话,一一起身,由秋月率领,到仪门处迎接乌喇那拉氏。
乌喇那拉氏从翟舆上下来,嘴角含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一一扫过请安众人,眼光在秋月身上顿了顿,方虚扶最前面的秋月起身,笑道:“都不是外人,哪里这么多礼数,都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众人齐齐道。
一时众人拥着乌喇那拉氏和秋月入了偏殿暖阁间,落了座。
喇那拉氏坐在上首,见钮祜禄氏一身得势掌权皇妃的装扮,容貌虽不如年氏,可那一身端庄雍容的气势比年氏的清贵又是另一种感受,加上嘴角淡淡的笑意,更是让人如沐春风,亲切不已。
想到以前胤禛夸过她的话,和钮祜禄氏已区区格格的身份,到如今与李氏齐坐,且硬生生高了她一层,喇那拉氏心里就是一阵膈应。
想到这里,她对秋月右边的钮祜禄氏笑道:“熹妃妹妹今儿打扮的倒出色,本宫看着,竟比平日里俏丽了几分,明媚动人的紧,也难怪前两日皇上在本宫面前称赞熹妃妹妹。”
秋月心里一紧,转头盯着熹妃钮祜禄氏,这才主意到她今日的装扮。
只见她穿着一身金色暗金丝梅花纹旗服,梳着高高的发髻,扁方上戴着一套金簪花坠两串小米珠的小金簪花,右侧戴着一支金累丝五凤朝阳桂珠钗并一珍珠珠串,与金色的衣裳相得益彰。脸颊两处略施薄粉,端衬得平日只算白皙清秀的面庞妩媚娇艳了起来,加上她身段丰腴,又有一股与世无争的气度,更添雍容华贵。
而外罩的纯白坎肩,更衬得那圆润的脸俏丽了三分,果然也是一个俏丽的佳人。
乌喇那拉氏见秋月和李氏都盯着钮祜禄氏猛瞧,达到目的后,勾了勾嘴角笑道:“齐妃妹妹今儿也是姿容出众,诸位妹妹都是千姿百态,看着真是赏心悦目,只怕皇上今儿会高兴的很。”
李氏使劲扭了扭帕子,讽刺道:“皇后娘娘说哪里的话,众姐妹打扮在用心,哪里及得上熹妃这么用心良苦。贵妃娘娘素来身子娇弱,这姐妹们都知道,可如今不过八月的天,贵妃娘娘都没罩坎肩,熹妃却穿了这个。哎,在府里时熹妃素来身子硬朗的很,怎么如今进了这宫里,竟这般娇弱,连这夏末的寒意都受不了,众姐妹哪里及得上她。”
武氏唯李氏马首是瞻,也出言附和道:“唷,齐妃娘娘这话可就不对了,熹妃娘娘哪里是身子骨弱啊,臣妾估摸着她是觉得皇上宠爱贵妃娘娘,是因为贵妃娘娘弱质芊芊,如弱柳扶风,惹人怜爱,这才学的吧。只可惜这画虎不成,反倒落了个东施效颦的意思,白白让人笑话罢了。”
依附李氏的一些妃嫔自然小声附和,一时场面言笑晏晏,倒热闹的紧。
秋月对场中的唇枪舌战充耳不闻,只捧着青瓷茶盏,敛眸轻啜,心里却颇有些不奈,十分怀念前世的随声听。在这种场景,有一个随身听,听着舒心悦耳的轻音乐,这种大会似的场景,却是最好熬过了。
这样想着,不禁觉得有些倦了。
钮祜禄氏也是个妙人,虽被众人这般口诛,面色仍淡淡的,只扫了众人一眼。而她扫过后,声音顿时小了不少,低位的宫妃这才想起她如今可不是在王府时的一个小小的格格,而是一宫主位,四妃之一。
如今的她可不是吴下阿蒙,二十掌握宫中大权的熹妃,皇四子的生母。
慢慢的,说话的人也被感染了,顿时大殿安静了下来。李氏气结,她不过被禁足几日,怎么宫里这风向就变了,正变脸间,只听一声轻笑。
原来是秋月浅笑了起来。
乌喇那拉氏转头对秋月笑道:“不知年妹妹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说出来让姐妹们都高兴乐呵一下。”
秋月抬眸看向乌喇那拉氏,对其摆手道:“不过是想起了一些好玩的事情,皇后娘娘和众姐妹不用顾忌我,只管说你们自己的。”
乌喇那拉氏端庄的笑僵了僵,秋月下手处的怡亲王嫡福晋兆佳氏笑道:“认识贵妃娘娘这么久,竟还不知道贵妃娘娘会说笑话儿。”
秋月和兆佳氏关系尚可,且认真说起来,年斌的媳妇儿和她还是连宗。想起外间坐着的兆佳氏,不禁感觉两人又亲密了几分,遂低头说着闲话。
乌喇那拉氏见秋月不接她的话茬,也只得另寻话题,而这些宗妇也不是吃素了,有颜色的早岔开了话题,说着乌喇那拉氏感兴趣的话,不着痕迹的捧着她。
一盏茶的功夫,又宫女从外间进来,说时辰到了。乌喇那拉氏遂领着众人,出了偏殿。
秋月抬首,正值皓魄当空,彩云初散之际。
乌喇那拉氏由太监搀扶至案前,焚香燃炬主祭,向月宫图像叩拜。
俟其拈香下拜,众人方一齐跪下,将五间大厅,三间抱厦,内外廊檐,阶上阶下两丹墀内,花团锦簇,塞的无一隙空地。
而场面鸦雀无闻,只听铿锵叮当,金铃玉佩微微摇曳之声,并起跪靴履飒沓之响。
此礼,名曰“拜月”。
秋月虔诚的拜着月,这是一种信仰,一种寄托,无关其他。
想到后世如中秋拜月,重阳登高等这些传统的习俗渐渐式微,而如情人节,感恩等国外节日大举侵袭,秋月便不由自主的有些微微心痛。
一时礼毕,即归院吃赏月酒。
第二百七十七章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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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七章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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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正殿已灯火通明。
内务府和礼部专职事时,自然将中秋之宴办得得滴水不漏、喜气洋洋。
当下殿门门俱已大开,吊着羊角大灯。堂前月台上焚着斗香,秉着风烛,陈献着瓜饼及各色果品。
地下铺着拜毯锦褥,众女眷一路行来,只见月明灯彩,人气香烟,晶艳氤氲,不可形状。
早有太监通报道:“皇后娘娘到贵妃娘娘到熹妃娘娘到齐妃娘娘到……”后面按品级高低依次高喊。
依次进了正殿,行至御座跟前,给胤禛行了礼。
只听上方传来胤禛熟悉低沉冷冷的声音道:“都起来吧。”接着众人起身,又有小太监将众人引至座位,秋月与乌喇那拉氏坐胤禛左右两侧,李氏坐乌喇那拉氏下首,钮祜禄氏坐秋月下首处。
坐定,众大臣依次给乌喇那拉氏、秋月、李氏和钮祜禄氏行礼。
接着,便是宴会惯常的节目,彩袖殷勤,觥筹交错,清歌艳舞,不计量珠,既有“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之雅致,亦有“香萦紫气霏金殿,花引红云护绣裳”的皇家雍容。
宫妃坐上首处,下臣自对宠冠六宫的贵妃好奇,一时,或打量或探究的视线纷纷不由自主的射向高座。
幸而妃嫔较多,众人亦不会如此无礼的直视贵妃尊颜,对这些或明或暗的打量秋月倒也习惯了,只冷着一张脸,敛眸看着案前的瓜果,保持众人眼中一贯清高的模样,倒也不觉得不自在。
案桌上摆满了吃食,尤以月月饼为最:糖馅、果馅、澄沙、枣馅,芝麻椒盐咸馅儿还有拜月祭祀切成小块的月饼等等。
更有各式水果:红葡萄、白葡萄、鸭儿梨、京白梨、苹果、青柿、石榴、桃子、烟台梨以及“莲花团圆瓜”(西瓜,专为供月之用)。
更有各类干果糕点,如糖炒栗子等,真是种类繁多,应有尽有。
因福惠年纪小,故而没坐在皇子阿哥一起,而是与秋月同坐。平日里秋月在吃食方面管他甚严,虽吃食不缺,然不许他多食,此刻见了这么多零嘴点心,自然兴奋了很,让素云给他剥栗子吃。
秋月用牙签叉了一小块西瓜,尝了一小口,又喂他吃了半块,母子两言笑晏晏,自成一个空间,也不将旁的人放在心上。
只是福惠记挂方才陪他玩的小姐姐,觉得有什么好吃的,不时央秋月送给年依茹一份,秋月自然也都以她的名义一一允了。
桌上有俩盏酒酿,这菊花酿香甜,桂花酿余韵绵长。喂福惠喝了一小口菊花酿,自个不时觅两口桂花酒,吃一些小果品,倒也自在。
见秋月爱喝,春纤在一旁笑道:“主子今儿倒是好兴致,这桂花酒是御膳房选了开最好的花儿,酿成酒,又在花根底下埋了三年,才有如今这甘醇绵长的味道呢。只是奴婢得了夏姑姑的吩咐,要好生看着您,可不许您多喝。”
此时秋月白皙的面庞上已爬上几丝红晕,清淡雅致的面容平添了几许娇艳柔美。
秋月眯了眯眼睛,笑道:“今儿过节,还不许多喝两杯么?”
春纤道:“好主子,您就饶了奴婢吧,当着夏姑姑的面,哪怕您就是吃了一坛呢。如今夏姑姑不在,回头只怕我又得挨两日的骂了,主子最心疼奴婢,可就饶了奴婢这一遭儿吧。”
秋月正欲开口,上头传来胤禛的略显冰凉的声音,“年氏,不可贪杯,好生看着福惠,不许他贪食。”
秋月抬眼,只见胤禛正直直盯着她这边,眉心微蹙。忆起那日贪杯被胤禛训斥,乃至后来被他惩罚,秋月讪讪笑了笑,搁下了酒杯。
这酒,就像后世的饮料一般,吃着好玩儿,哪里会醉。
皇上座位本就在最高处,李氏见胤禛的注意力都在秋月母子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嫉恨,想起方才在偏殿的一幕,眼眸狡黠的转了转,拿了锦帕掩唇娇笑道:“皇上,您看熹妃妹妹今儿可有不同,方才众姐妹坐在一起还说起呢。”
胤禛这才向坐在秋月下手处的钮祜禄氏望去,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似乎不曾想到她打扮起来也颇有两分姿色,不似记忆中那低眉顺目的模样。
如今完全是一副得势掌权宠妃的样子,比起身边的贵妃年氏,视乎在气势上,更甚一筹。
想到李氏的改变,又见钮祜禄氏如今的模样,胤禛皱了皱眉,连最老实的钮祜禄氏都变成这个样子了么?宫中的权势真的考验人。
这样想着,又看了一眼低头和福惠轻笑絮语的秋月,还好,她不曾变。
胤禛心里颇有些安慰。
见胤禛蹙眉,李氏心里得意,笑道:“皇上,您看熹妃妹妹今儿的打扮,瞧着可是比平时娇俏了三分呢。坐在贵妃娘娘身边,竟比贵妃娘娘还年轻几分,那纯白披肩更是将熹妃衬得肤若凝脂。”
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李氏低低惊呼了一声,“哦,对了,现在已是夜幕时分,贵妃娘娘素来身子弱,都没有穿上披风,臣妾竟不知熹妃妹妹身子骨竟弱至如此,想是自入宫以来熹妃妹妹操劳六宫琐事,亏了身子,可有叫太医好生瞧瞧。”
乌喇那拉氏也细细打量了钮祜禄氏,颔首笑道:“还是齐妃妹妹细心,本宫瞧着熹妃妹妹这一身装扮甚好,和年妹妹相比也不逊色。”
说着,仰首对胤禛笑道:“熹妃妹妹入府十余载,臣妾竟还不知熹妃妹妹有如此颜色。皇上慧眼识珠,想必从前就瞧出来了,还在臣妾面前夸过熹妃妹妹性子温婉和顺,和府里众姐妹都相处极好呢。”
胤禛眯起眼睛,看着乌喇那拉氏,良久方忆起曾很久以前随口夸了钮祜禄氏两句,她竟记到今儿。
他却是忘了,以他的性子,哪里会夸奖人,更遑论在乌喇那拉氏面前。便是秋月,他也从未在乌喇那拉氏面前夸过。
如此,对这句夸奖,乌喇那拉氏自然记得清晰。
胤禛将此事记在心里,撇头眯着眼睛细细打量了钮祜禄氏一番。虽已低着头,却仍能看出一番风姿。
忆起从前她在他面前的样子,胤禛一阵厌烦,又是一个装模作样的女人,亏的她心计深沉,竟在他面前装了这么久。
但转念一想,若不如此,只怕弘历也生不出来。就像他的额娘德妃,如果不是有心计,怎么能在康熙的后宫生下他,还让他们平安长大。
思及此,胤禛便有了一番计较:他的心思都护着了年氏和福惠,而钮祜禄氏这个女人可以护得弘历周全,保他在宫里平平安安长大,他不用在弘历安全上多费心思,岂不是一举两得。
然,虽如此,到底对钮祜禄氏的装模作样有些恶心,对其蹙眉道:“还是从前那样就好,如今弘历都可以娶妻了,这样的颜色以后就不要穿了。”
其实这大金色并不过分,只是胤禛对她有了嫌恶之心,像由心生,自然不喜她这身装扮。
钮祜禄氏面色白了白,才低声道:“是。”
旋即,胤禛看着一脸得色的李氏道:“齐妃亦是,如今孙子都有了,这一身粉红亦不符合身份。”
看了看身边一身大红的乌喇那拉氏,颇有意味道:“有空多和皇后学学,皇后的穿衣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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