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总跟着你,什么时候都在。”
昂哥听不明白,想了想,从怀中取出块玉来,“这个是娘给我的,”沈虞仔细看了看,又放回到余慕昂的怀中,挂好,“那昂哥可要小心的护住了,看见这个就看见你娘了。”
“恩,我娘也是这么说的。”还是太小,不懂得什么叫做悲欢离合,早早的没了父亲,如今又要没了母亲,这孩子的命,不是一般的苦。
沈虞见桌子上有些点心,拿过来放到昂哥手中,“饿不饿,先吃点。”余慕昂放到嘴里咬了咬,又放下。不一会又说,“姐姐,娘让我将身上的衣衫给姐姐。”
沈虞想着,这个舅母还真是胆大,敢把昂哥的身家都放在沈虞的手里,沈虞还只是个孩子,谁知道以后人长大了会是什么秉性,万一起了贪念呢,顾氏还真是放心。
现在的余慕昂也只能靠着沈虞,就是不放在沈虞手里,还能放在哪呢?何况顾氏都将这东西告诉了沈虞了,沈虞瞒着众人,就是余氏面前,都没露出一星半点来。余慕昂将内里的小衣脱下来,放到沈虞手中,沈虞又将昂哥的衣衫系好。才放下心来。
吃过了晚饭,船队找个就近的码头歇了下来。码头不大,来往的客船都是暂时补给,歇息,外面有值夜的婆子,沈虞头一次在船上休息,根本睡不着,外面的丫头们累了一天了,都进入了梦乡,沈虞在幔帐中坐起来,看着对面睡熟了的墨棋,一直胳膊伸在外面,明日又该嚷嚷着水边的蚊虫多了。
正抱着枕头胡思乱想着,就看见进来个小黑影,直接到了沈虞床边,月光下清晰的能看见脸庞,沈虞知道,是自己的小表弟。
余慕昂站在床边,沈虞将幔帐拉开,小孩快速的跳了进去。“怎么。睡不着?”
“我刚梦见我娘了。”
这么小,又是头一次离开娘亲,当然会想,余慕昂上前抱住沈虞,“姐姐,我想我娘。咱们回去吧。”说完哭了起来。
沈虞捂住余慕昂的嘴,“别哭啊,别哭,你看,大家要是都被你弄醒了,”
说完,给昂哥擦了擦眼泪,“我们昂哥以后是男子汉,可不能总哭鼻子。”外面睡着的莹雪听见姑娘在说话,绕过众人,挪了进来,沈虞见了“正好,你去昂哥的仓中告诉他的丫头一声,就说昂哥在这边,你也先不必回来,睡到那边吧,”莹雪答应着退了出去。
“你看。有人醒了吧。可不能哭了”
余慕昂点了点头,沈虞将人放到里面,自己靠在外面,轻轻的拍着,又哄了许久才睡着了。
这一路行来,天气还是不错,到了枯水期,河面变窄,有些地方仅能容一条大船驶过,沈虞家的两条船一条客船一条货船,吃水量还不算大,加上舵工也是有经验的,倒还顺利。
沈虞一有时间就带着昂哥在一处晒太阳,或者是看看书,偶尔风平浪静的时候还写写字,两岸风光无限的,到了京中,再走这段路可就难了,能看多少就是多少。闲暇了,也不用人侍候,靠在仓边,闭一会眼睛,也不睡觉,偶尔山中的鸟叫声传来,清脆悦耳,好听极了。
墨棋走出来给沈虞把披风系好,又仔细的拢了拢,“姑娘到仓中歇息一会吧,都看了半下午了,也不嫌累,免得到了京中又该说晒黑了。”
沈虞摇摇头,“下一次停船到什么地方?”
“听婆子们说是桃花域,春季来临的时候两岸的桃花瓣随风散在河里,远远看着倒像仙女衣裙一般,当地人就给起了这样的名字。”
“这个时候没桃花了,不知道桃子还能……”话没说完,就听咚的一声巨响,整个船身都斜向一边,沈虞忙扶住旁边的把手,“快看看是怎么回事。”墨棋忙往船尾跑去,沈虞歪歪斜斜的往沈老太太的仓中跑去,刚走了几步,船身又一晃,就听到船尾有人喊道“船漏了,快下船。”
沈虞听了,也不管什么晃不晃的,跑到沈老太太的房中,就见丫头们四散着,互相抓着能抓到的地方,老太太也扶着床木,见沈虞进来,忙问“怎么了”
“听人喊说是船漏了,祖母快来。”说着上前去扶着沈老太太,船底似乎是触到了什么石头上,上面的人来回的跑着,婆子们都忙乱的四处找东西,有几个丫头被挤进了水中,胡乱的叫着救命,沈虞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但是知道万一落了水,也要浮起来才行,四下打量,将棋盘一把抓在手里,扶着老太太往外跑。
整个船上,呼喊声,求救声,哭闹声,吵做一团,后面是拉着东西的货船现在过来也来不及,老太太大约也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儿,一只手死死的抓着沈虞,另一只手上是吓傻了的沈盏,三人什么都不顾的往外跑。
船舱进水越来越多,整个船往外倾斜的越来越严重,眼见是待不了多长时间了,沈虞还四下找着墨棋,就见墨棋在船尾大声的呼唤着姑娘,一只手倒是拉着余慕昂,沈虞见了微微有些放心,丫头们都往外跑,各人逃命要紧。
沈虞也不知道这水有多深,吃不准老祖母到底能不能撑着后面船上的伙计来救,将棋盘往祖母怀中一推,“抓紧了……”
话未说完,整个船就躺在了水面上了。沈虞咕咚一声就落下了水,秋日的河水格外的凉,激得人直打冷战,不由自主往下一沉,根本不见底,两只手胡乱抓了抓,什么也没抓到,顺着水的浮力往上一穿,“救……”命字还没出口,人又沉了下去,连着被灌了好几口涩涩的河水,此时沈虞心中最后悔的就是以前怎么没好好学会游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沈虞被水灌的脑子发晕了,感觉有一双大手穿过自己的腋下,将自己从背后托住,送出了水面,“好点没有。”
仿佛有人再同自己说话,远远的听不清,沈虞动了动嘴,发不出一点声音,用手摸了摸身上,还真是有一条胳膊,可能是获救了,这是她昏过去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沈虞做了很长的一个梦,梦中有一对双胞胎的小儿,都是漂亮的小女孩,沈虞拉着两个孩子蹲在地上玩土,从别处走过来一个女子,似乎是两个孩子的母亲,沈虞看两个小姑娘可爱,就捏了捏一个小女孩的脸蛋,小女孩咯咯的笑了,捏了捏另一个小女孩的脸,就见那个母亲扬起手给了先前那个女孩一个耳光,沈虞吓愣住了,忙喊道“孩子不是这么教的。”喊完,就醒了过来。
这是在床上,可以肯定,头上是垂着的幔帐,沈虞转过头看了看旁边,有个来回走动的身影,看不清楚,沈虞张了张嘴,半天才喊出“来人”两个字。嗓子有些呛哑了,身影忙跑过来,“姑娘,你可醒了。”
是墨棋,沈虞听见她的声音,长长的出了口气,任由墨棋扶着起来,这才看清周围,是个不大的房间,油壁墙,中间一张桌子,干净而且不失文雅。“祖母怎么样了?”
“姑娘放心,都已经好了,余少爷也都换了衣衫,盏姑娘也没事,就您一个人没醒了。”
沈虞听完了,才长出了口气,“这是哪里?”墨棋,低声说“奴婢也不清楚,但是知道是老夫人认识的京中旧人,正好路过刚才的地儿,救了咱们。姑娘先歇会,奴婢这就回禀了老夫人,说姑娘醒了。”
墨棋转身出去,沈虞慢慢下了床,揉了揉肚子,还好,不是很疼,就是头有些晕,小心的扶着黄竹桌子坐好,时间不大,门就开了,沈老太太第一个走了进来,上前搂住沈虞就说“可是吓坏了祖母了,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可怎么跟你父亲交代啊。”
沈虞忙安慰祖母“现在不是没事了,祖母,别惦记小鱼了,祖母没事才好。”沈虞见一屋子人,就少了沈盏,忙问“盏妹妹呢?”沈老夫人叹了口气,“你盏妹妹受了些湿寒,如今在床上躺着,不过也没事了,唯独你啊,这么长时间不醒,吓死我这老太婆了。”
余慕昂站在悯枝身后,见姐姐没事,这么多人在屋子中也就不敢凑过来,沈虞冲着他笑了笑,余慕昂也看着姐姐笑了笑。
本来沈老太太还让沈虞在床上歇着,沈虞挂记这船上的东西,还要跟救命恩公道谢,实在不能躺下,沈老太太见沈虞执意起来,也就不拦着了,毕竟自己年岁大了,又经了这个事情,身子骨也吃不消。只好由着沈虞到外面去主事。
沈虞穿戴好了,就到了前仓,由沈老太太引着,刚进了,就听见有人笑着说“老夫人怎么不多歇息一会,这就起来了。”
沈虞也不好抬起头看,“这位是以前的京中旧友之子,家主和你祖父有些缘分的,今天多亏了陆公子啊。”沈虞上前说道,“今日多谢陆公子伸手搭救,请受小女子一拜。”
说完,按正经礼节给陆公子行了大礼,这才抬起头来,微微扫量这位陆公子,这个人倒是十八,九岁上下的年纪,带着公子冠,穿着一身豆绿色的长衫,眉眼真心没打量清楚,说是文人吧,也不像,说是会武之人,没有那么大的震慑力,没有文人的内敛,也没有武将的张扬,乍一看,还真看不出是做什么的。
陆公子也没有回礼,只是笑了笑,“陆某还有些事,处理完再过来看诸位,要是用什么沈老夫人千万不要客气,”
沈老夫人点头称是,陆公子这才退出前仓。沈虞看着祖母,小声的问,“这是什么人?”沈老太太拉着沈虞离门远一些的位置才开口“当年太祖开国的时侯,给自己起的名字叫常胜将军,后来做了九五之尊,就将这个称号改成常胜王,赐给了自己一同打天下的兄弟,这个人的祖宗就是那常胜王,常胜王袭着称号下来,传了五代了,到了这一代,正好就是他。”
沈虞听完,嘴都合不上,怎么会,怎么年纪这么轻,“那,”沈老太太摇了摇头,沈虞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忙命人扶着老太太回去,自己则到外面看小厮们打捞落在船上的东西。
还好这艘船上就是住人,带的都是随身的东西,几件衣服没了还不算什么,沈虞担心的倒是装着顾氏给余慕昂的银票子的箱子。
几个水手船工已经将大半的东西都打捞上来,各房的丫头在清点着,沈虞远远就见到了自己的箱子,才松了口气,锁头也是好着的,不过现在还是打开看看才放心,钥匙早不知道丢到什么地方去了,沈虞咬着嘴唇,想着怎么打开。墨棋见了,就走到船边防护的陆家家丁身边,低声求着问哪里有锤子,
家丁回过身来,眼睛不错的盯着墨棋,墨棋吓得大气都不敢喘,这个家丁身上,隐约有很重的杀气,人也冷冷的,“借锤子做什么用?”
墨棋磕磕巴巴的说“开,开箱子”话刚说完,就见这个家丁手起刀落,镗的一声将锁头砍断了,然后面无表情的转过身去。墨棋回头看了看自己家的小姐,沈虞将墨棋拉了过来,让莹雪和墨棋将箱子抬到自己仓中去。接下来又看还有什么别的东西,船工们手脚不干净的话,最容易藏东西了。
这样忙忙活活的到了傍晚才彻底完事,陆家的船就停泊在那等着沈家打捞东西,一下午,沈虞都没加过陆王爷一面,晚饭也是陆家准备的,沈虞陪着祖母用过了饭,两个人小声的商量着,下面该怎么办。沈老太太沉吟半响,听了沈虞说雇船的建议摇了摇头,一来,此地船不好雇,自家这船坏的不是地方,二来,这一船的女眷,怎么好雇别家船进京呢,要知道先前的船可是衡阳大船行出的,自家无论是老爷出门还是进京出京,都是这家船行,彼此早就熟悉,再加上二老爷的关系,方方面面都是稳妥的,不知道这次怎么会出事。
祖孙俩商量了半天,最后只好由沈老太太出面向陆家求着暂时用陆家的船,陆王爷很好说话,马上答应了,“就是老夫人不问,陆某也会提的,这一船的女眷,怎么好雇佣当地的船呢,陆某本是要回京的,这一路同行也方便。”
沈老太太忙着道谢,陆王爷跟沈老太太还是谦让了一番的,这样,就在陆家的船上安顿下来。陆家的船比沈虞家的大,安排好这些人绰绰有余,沈虞不明白的是为什么陆王爷借给了自己船,祖母似乎还是闷闷不乐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远离你不需要理由
晚上余慕昂看着沈虞忙完了,就跑过来找她,沈虞拉着小表弟问道“怕不怕?”余慕昂看着姐姐也没说话,沈虞将余慕昂搂在怀中轻抚着他的小脑袋说“怕,谁都会怕,姐姐是最害怕的,刚进去的时候就怕,过了一会,就什么都不怕了。”
余慕昂仰起头问“为什么?”
“因为,姐姐都晕过去了,还知道什么叫怕么。”余慕昂也不笑,沈虞站起身拉着他的小手走出船舱,“昂哥,你看,那个就是北斗星,像不像一柄勺子?”
“恩,像的,那个呢,那个是什么?”
“那个,姐姐也不知道,……”两个人越走越接近船头,正在前面听属下汇报事情的陆王爷听见俩人说话声渐进,扬手止住下属。“要不要属下将人……”陆王爷摇了摇头,一摆手,下属低头施礼,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这天上呢,一颗星星,就是地上一个人,”昂哥还没听完姐姐的话,用小手一指前面,“姐姐,你看,是流星。姐姐,你刚说一个星星就是一个人,那这个呢,这个是什么?”昂哥不明白流星意味着什么,沈虞摸了摸昂哥,也就没接话。“那哪个是慕昂呢?”沈虞找了半天,看着最亮的一个,指着说道“那个,那个就是,你是最亮的。”昂哥很是高兴,又问
“哪个是姐姐呢?”
沈虞也找了找,有颗发着红色光的星星,“是那个,那个漂亮的就是姐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