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想的东西大多表诸于外,没有丝毫的做作,看似幼稚的举动暗含高贵,让人起不了丝毫轻视之心。看来又是一个不简单的少年。
但是更让我在意的是,窗外,隐身于黑暗中的两道目光紧紧的盯在正中的这张桌子上,分不清究竟是注意着谁,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目光中没有恶意。
酒吧中的主角斗酒斗到了高潮,两人的眼神都不复清澈,露出了醉酒的端倪,两人也不再一替一杯的喝,开始自顾自起来,速度不相上下,中间连气都不喘一口,方才还起哄的人群大多已经呆了,少数的一些人在一旁拽过椅子,看来非要看到结果才罢休。
突然,两人手同时握住了桌上最后一杯酒,各自拽了一下,酒杯没动,两人的目光这才落到对方的手上,顺着手臂延伸到对方脸上,互相看了一眼。
“啪!”握住酒杯的手谁也没松,用另一只手拍响了桌子,同时喝道:“老板,上酒!”
酒吧里鸦雀无声。
酒吧老板已经不是刚才握着一袋金币眉开眼笑的样子,鬓角的汗珠开始淌下。
“嗯,二位,好酒已经没了。”话说的小心翼翼。
“是酒就行。”少年显然没喝尽兴,舌头开始打卷。
“一般的酒,也不多了……”老板的声音越说越低。不怕有人来砸场子,也不怕人来闹事,开了几十年的酒吧,什么样的事情没见过,可偏偏眼前这两个人,正正当当的喝酒,大大方方的给钱,自己却没有酒可卖,连存货都给掏空了……
“嗯?”伊斯派克和少年的目光不约而同的瞪向了老板。
“我已经出去买酒了,马上就回来……”老板急急的说。酒吧的老板上别的地方买酒,这要是传出去还让人听吗?可是到现在也顾不得什么颜面问题了,只盼着这两位快点倒下了事。
酒吧中又是一阵鼓噪。
破天荒的,我竟也有些同情起这个老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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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微明。
风依然席卷着狂风之都的每一个角落,在黎明的时候更是变本加厉的呼啸肆虐。
清冷的街道上,走着一个奇怪的队伍。一个着黑衣的人和一个着白衣的人在前面走着,后面跟着两头魔兽:一头白色的魔虎,和一头紫色的狼首貂身的魔兽。更让人吃惊的是,两头难得一见的上阶魔兽背上竟各横了一个人,两头魔兽走的不情不愿,又不敢把两个人扔到地上,只能故意的颠簸几下。背上的两人各是一身酒气,随着颠簸还会打几个酒嗝,熏的两头魔兽也跟着晃悠起来。一个淡粉色衣衫的女孩子两旁照应着,怕两个人事不知的人摔下来,嘴里也是抱怨连连。
狂风吹过,两人不自觉的哆嗦着身子。前面走的两人头都不回,宛若无觉,粉衣女孩不得不放了两个小型魔法火球给两人取暖,免得冻死在路上,嘴里还不停的抱怨着“活该”。
据说,这两个人在狂风之都里唯一一个,也是在整个风之大陆上数得着的酒吧中拼酒,最后逼着老板把整个狂风之都里能买着的酒都收罗一空,才勉为其难的醉倒。
据说,酒吧在几人走后就摘下招牌歇业三天,不仅如此,整个狂风之都三天内不知酒是何味道。
据说两人喝倒了之后,其中一人的同伴不顾惊世骇俗,当众唤出两头旁人见都没见过的高阶魔兽,把两人扔到魔兽的背上扬长而去。无人敢跟在后面一窥究竟,为这个无眠的夜晚再添一项传奇。
据说回到旅店以后,因为旅店没有多余的客房,就把两人扔到一张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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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
一声震耳欲聋的惊呼在旅店响起。
第一卷 被诅咒的神与魔 第十九章 乌龙
男和女,公和母,雌和雄,真的很容易分辨么?双兔傍地而驰,又怎能分得清楚明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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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见黄昏,又见黄昏。
习惯的坐在窗台,蜷一腿,另一腿随意搭下,在夕阳中微熏。
我的世界除了黑暗没有一抹颜色。即便我能洞察再微末的变动,即便对于我来说能否视物于行动无碍,但我仍然看不到色彩的改变。千年了,颜色的样子似已淡忘,在某些时候却会异常的鲜明起来,比如现在,我就能“看到”金黄色璀璨的光芒在我的四周环绕,如烟霭一般。比如,当每个轮回以固定的结局结束,菲尔丽丝唯一的机会躺在我怀里,我的视野中就会涌满血腥的颜色……
被夕阳环绕的感觉,宛如枕在她的腿上,这就是温暖么?
……
蓦然,一声震耳欲聋的叫声从隔壁传来,打断我的沉思,正要涌起的噬心的痛楚在一惊之下消弭无形。
那是伊斯派克的声音,这毫无疑问,可为什么叫声中夹杂着说不出的惊讶,我感觉不到任何危险的气息。
心中虽然疑惑,身形却没有任何犹疑的闪入传出叫声的房间,雪影和柯尔丝也如临大敌般奔来,可房间中却没有剑拔弩张的气氛,连一点叉眼的事物都没有,可房间中古怪的氛围却令每一个人不知所措。
本应在床上呼呼大睡的伊斯派克跌坐在地上,一手支地,另一手指着床上,嘴巴不知张了多久仍然不知道合上。
被伊斯派克指着的,正是昨晚被扔到同一张床上的,自称克劳蒂的少年。克劳蒂双手支床,睡眼朦胧的看着惊醒自己的声源,显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时间谁也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
“怎么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柯尔丝出生询问,想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竟能把一向玩世不恭的伊斯派克吓到这个模样。
似乎这个时候伊斯派克才发现身后有人近来,转过头,手仍指着少年的方向,嘴里却只能吐出一个单音节“他,他,他……”
“到底怎么了?”我皱皱眉,声音有些发冷,这样惊惶失措的伊斯派克一点也不想我所认识的人。
床上的少年无辜的眨了眨眼睛,依旧摆出一副困惑的表情。
被我冷列的话语一激,伊斯派克有几分镇定下来,看了看我,咽了口唾液,让嗓子不再那么干燥,转头瞪向床头半躺的人,终于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她,是女的。”
房间一时鸦雀无声。
不只柯尔丝,连雪影的目光中也出现了几分难以置信的神色,几道目光同时暼向床上。
少年似乎依旧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认真的点了点头:“对啊!”然后似乎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扫满脸惺忪,用充满不可置信的语气问向地上的伊斯派克:“不要告诉我你也是女的,以为我是男性,所以才投怀送抱……”
寂静,寂静。
伊斯派克的嘴再次忘记闭上。
一声爆笑冲口而出,柯尔丝捧着肚子依在门框上,身体弓成虾米的形状,笑得几乎被过气去。
第二个笑起来的,竟是床上那个分不清自己是男是女,也分不清别人是男是女的克劳蒂,笑的竟然比柯尔丝还张狂几分,到最后捂着肚子在床上打起滚来。
打从我们进屋开始就跌坐在地上的伊斯派克,终于再次从震惊中醒过来,想起自己丢人的表现,收回一直指向床上的手挠挠头来掩饰自己的尴尬,不由的也笑了起来,只是笑声中除了自嘲和有趣,还隐有几分别的味道,听起来不是那么爽朗。
尴尬的气氛被打破,我心里却在推想伊斯派克是怎样验明克劳蒂正身,嘴角不由向上翘去,露出一个从没有过的笑容,菲尔丽丝,你可想过有一天我也会这么无聊的为这些事情而笑,而费心思猜测么?
静静的看着这一幕的雪影,一边的嘴角不知不觉的向上挑去,一向冰冷的唇线向一旁不对称的柔和起来,另一旁的唇分开,这种表情若出现在别人脸上,铁定只是个讥诮的撇嘴,但现在出现在雪影脸上,任何人都会看出是绝美的笑容,没有丝毫表情的脸一下生动起来,笑意直直的渗入从未揉进半点情感的眼睛,原本俊美得不带丝毫烟火气息的脸,搭配上这样的笑容,绝艳。
头一次,雪影的身上有了活着的味道。
笑的几乎喘不过气来的柯尔丝无意中把这一幕扫入眼里,不由呆了起来,傻傻的盯着雪影的脸,目光再也移不开,但也只是呆滞了一瞬,突然停止的爆笑就被呛咳所替代,柯尔丝又一次痛苦的弯下腰。
雪影被柯尔丝的异常变化惊醒,才明白自己方才做了什么。鲜活的脸只在一瞬回复成原本的冰冷,转身走了出去,握剑的指节用力到发白的程度。
等柯尔丝再有力气直起腰的时候,雪影早已不见踪影了。
两人的改变没有逃出我的注意,隐隐的似乎抓住了什么。我脸上的笑容不禁更深。
许久。
众人终于停止了爆笑和呛咳。
伊斯派克略现尴尬的挠挠头,平日的油嘴滑舌都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从没见过伊斯派克如此孩子气的举动,我心底一笑,也不再难为他,示意有些心不在焉的柯尔丝留下照顾少——女,与伊斯派克走了出去。
“说吧,还有什么事情。”回到我的房间,看尾随而来的伊斯派克仍然在发楞,心知事情不会有那么简单。
伸手又挠了挠头——还是第一次发现他有在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的时候挠头的习惯——伊斯派克无奈的看了我一眼,像孩子般赌气的说到:“你又知道了,你什么都知道。”
被他的口吻逗得嘴角不自主的微微上挑,不知怎地,和他们在一起,我身上的冰冷就会少了许多。对于魔族中的人来说,惧怕他的人越多就意味着他的威望越高。可是在因非尼特上游走的数年之间,于不知不觉中我竟有些讨厌被别人惧怕的感觉,可是很多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直到遇见伊斯派克,直到破例的开始与别人同行。然后我发现,这种感觉,我并不讨厌。
“在善格纳瑞的家族中有一个传统。”伊斯派克还是说了下去:“流着最纯正善格纳瑞血统的人,只能和第一个同床的女人结婚。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无论这个女人多老多丑。” 瞪了嘴角继续上挑中的我一眼,继续说到:“而恰巧,我就是善格纳瑞血统最纯净的后裔,并且,本族长至今还‘守身如玉’”说到最后,语气中已有了几分气急败坏的形象,现在如果他冲上来掐住我的脖子,警告我不要在露出任何与“笑”有关的表情我也不会有丝毫的意外。他的面部表情已然把他的心思表露无疑。
唉,这计乌龙,摆大了。伊斯派克的心里不止一次的叹息。
不忍再打趣伊斯派克,我板住了面孔,恢复了平日的冷漠表情:“你讨厌她?”
闻言,伊斯派克怔了一下,又挠了挠头,这样的习惯为什么以前没有发觉,按理说将近半年的朝夕相处这些枝末的习惯应该了解才对。是因为那个一向从容玩世的少年从来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如此窘迫么?
“到也不是了。”伊斯派克认真的想了想,眼前浮现出另一个巧笑倩茜的面孔,不由呆了一下,随即大力的晃晃头,像是要甩掉那张面孔一般,道:“大概是因为没有心理准备吧。”
这个答案到没有任何敷衍的成分,从赌酒的一幕中两人就已经相互欣赏,引为知己了。但知己是一回事,相伴一生又是另外一回事。
但如果说善格纳瑞家族会有这个传统,虽然在我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我可以给你一个许诺,”这个传统,制订的人情有可原,但是传了千年之久还墨守至此就不合原意了。“如果你觉得她不合适你的话,你可以不必遵守这个传统,你的后辈也可以不必遵守。”
伊斯派克吃惊的看着我,不用他说我也明白他此时在想什么。
“不用怀疑我是否有这个权利,即使是善格纳瑞家族千年前的族长,我也有权利让他改变传统。”
伊斯派克的眼睛瞪的好大,大概他这几十年吃惊的次数加起来也没有今天的多。
“他本来就是我的手下,魔族的八将之一。”
“你说,我的祖先,是你的手下,是——魔族?”
我转过身,面向窗口。往事一幕幕的掠过。
“在绿洲的时候,我就答应过你告诉事情的始末,”话没有说完,我顿了顿,每次关于这一部分的话题到了嘴边就不知道该怎么出口,不过我还是决心说出一部分,一部分伊斯派克该知道也必须知道的事情。戴俟•;善格那瑞,我知道你在注视着这一切,也知道你不会反对。
“你的祖先,戴俟•;善格那瑞是魔族八将之一的‘戮将’。”
“戮将”者,杀戮之将也,他手上的血腥不比我逊色半分,但其中的血,没有人知道有多少是替我流的。
“和在绿洲遇到的捷丽茜一样,在八将中戴俟排名第一,捷丽茜排名最末,称为‘幻将’”
“幻将”者,变幻莫测,喜怒无常。然而在魔族显赫一时的幻将,就这样在我的剑下了却生命。我不后悔,但每每想起她,想起她在最后一刻嘴唇蠕动出的形状,就会莫名的怅然。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是我的感觉在重伤之后失却了敏锐出了问题,可我知道,不是。
伊斯派克,知道自己的身世,知道自己为魔族之后,你能承担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