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内诸多佛修刚毅的脸颊上涌出无尽虔诚之色,轰然应诺。
第四十章断章
梨花树开,千朵万朵压枝低。
此时正值深夜,头顶皓月当空,院内溪水潺潺,薄薄夜雾氤氲而起,缥缈在仿似雪花堆砌的万千树枝之上。
楚秀水一袭大红宫装,静坐溪旁。
静夜沉沉,浮光蔼蔼,冷沁溶溶月,在这似乎寂静无声的夜里,她孤身一人。
她光洁如玉的额头上,依旧镶着那块火光四射的似钻美玉,乌黑的长发逶迤胸前,半遮容颜,竟说不出的淡然清幽。
她就这么静静坐着,一动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立起身子,就像一朵火莲花悄然绽放一般,缓步走至一颗梨树之下,清冽道:“出来。”
然后一个穿着破烂道服干瘦之极的邋遢老道士从梨树之侧倏然显现出来,赫然就是道门第一修士采空真人。
他讪讪地摸着鼻子笑道:“我不忍心打扰你,所以就躲起来了。”
楚秀水似乎再懒得跟他较真,皱眉道:“你怎么又来了?”
采空叹息道:“若没有极为重要的事情,我是真的不敢来的。”
楚秀水清眸微眯。
采空见此仿似受到惊吓一般,朝后退了两步,连连摆手道:“不许动手!”
楚秀水拂去落在身上的似雪梨花瓣,清幽道:“你为何而来?”
采空真人舒了口气,这才挠挠头,神情变得严峻之极,“你知道的,我道门和儒宗一样,不受清虚境限制,但却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门中炼虚期以上修士不得干涉荒古大陆事务。但今日我太清玄门的祖师爷们一个个突然走了出来……”
楚秀水素手一挥,说道:“说重点。”
采空真人一滞,撇撇嘴接着说道:“好吧,其实事情很简单,我的这些祖师爷们说,清虚界、魔界、佛界之人不日就将进入荒古大陆。”
楚秀水容如止水,一丝变化都没有,只是清洌洌说道:“这关我何事?”
采空真人双眼一瞪,大叫道:“他们可是纠集了众多人手,几乎全是炼虚期以上的变态啊。”
楚秀水道:“那又如何?”
采空真人一噎,直勾勾望了楚秀水许久,才不可思议道:“他们是为了张岩那小子而来,你不关心?”
楚秀水青山含黛的眉毛一皱,缓缓道:“我知道了,你走吧。”
采空真人彻底无语,支支吾吾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早知道你这反应,我就不来了,让你那小情郎死了算了……”
楚秀水素手骤然握紧,也不见她有所动作,采空真人身上的衣物陡然着火了,硬是把这邋遢老道吓得哇哇大叫着,一头钻进了旁边的溪水中。
他一边在水中扑腾,一边语气央求道:“不至于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吧?”
楚秀水轻轻捻着自双肩垂下的乌黑发丝,冷冷道:“再乱嚼舌头,就不是如此简单了。”说着,她身子一晃,便像一朵红云一般,朝空中掠去。
采空钻出水面,大叫道:“你去哪里?”说着,他也忙不迭遁上空中跟了上去。
张岩就像一颗曝晒风雨中千年不朽的枯木一般,静静地盘膝于无尽火焰之中。
火焰是佛界最霸道的无垢之火,纯金色的火苗中蕴含着狂暴之极的毁灭力量,普通修士稍一碰触,便即会被融为一滩血水,魂魄全灭。
但张岩身体四周的无垢之火近乎百丈,仿似置身火海中一般,偏偏连眉毛都不颤抖一下,显得异常安详,安详的甚至有点诡异。
这是玲珑浮屠塔第四层,寂灭无垢境。
而张岩现在的状态似乎就应对了寂灭二字,状似死物。
无垢之火锻炼于外,滚滚燃烧,他却岿然不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张岩体表的无垢之火仿似突然受到召唤一般,纷纷自头顶天灵穴涌入张岩体内,冲入四肢百骸,涌遍全身七十二大周天之后,化作一股股纯金色的液体缓缓注入丹田之内。
丹田内,金色元婴陡然睁开双眼,小嘴一张,瞬间把汩汩金液吸纳体内。做完这些后,金色元婴体表突然升腾起宛如莲花绽放的火焰,身处其中的元婴就像一个凛凛火神一般,充满浩荡无匹的威严之感。
“无相无生,不寂不灭,劫火入体,涌现佛灵!”张岩轻声一喝,立起身子,轻轻笑了起来。
他大步走进五彩通道,朝三千须弥境走入。
中土万剑宗。
如今的万剑宗已然成为中土第一势力,其霸主地位近乎无人能够撼动。
湮没于历史的剑修强势回归,大放异彩。
但自从六位进阶炼虚期的太上长老斩杀了来自清虚境的十一名修士后,万剑宗上下再无一人踏出山门一步。
此时,在剑阁之内,青衣、夏易川、宁苏、花清钺、冷锋、小蔡大师盘膝坐在蒲团之上,神色肃穆。
“我剑修一脉回归荒古大陆殊为不易,岂能在我等突破炼虚期之时,便跟随那些人进入清虚境?”
夏易川神色严峻道:“我等离开之后,万剑宗群龙无首,必然承受不住荒古大陆各派修士的联手打压。所以诸位道友不用再为此事担忧,杀便杀了,哪还顾忌他再次侵犯?”
小蔡大师苦笑道:“但据我所知,清虚境内修为最低的修士也有炼虚期,大乘期修士更有上千之众啊。如此庞大的势力,若倾巢来犯,别说我等,恐怕宗门所有弟子都难逃劫数。”
夏易川摇头道:“此言差矣,若他们敢倾巢来犯,就不怕被他们的敌人趁机抢占了清虚境?别忘了,和清虚境同等级别的界面还有很多,就像佛、魔二界。”
小蔡大师犹自辩解道:“可是万一他们不顾一切地冲下荒古大陆呢?”
夏易川嘿嘿冷笑道:“都活了近万年的岁数了,难道他们还像热血冲头的傻小子一样,甘心抛弃了清虚境这个灵气充沛之极的地方?”
花清钺插口道:“你们二位所言都有道理,以我看,咱们还是先谋求一个出路以防万一才对,即便清虚境不会全部出动,也必然会派出极厉害的修士前来报仇。”
“不错。”
性子极为沉默的冷锋也开口了,他的话异常简洁明了,只四个字,“防微杜渐。”
“那我等该做些什么呢?”小蔡大师说道。
“我去北疆一趟。”
青衣突然立起身子,缓缓道:“这件事我们需要更多的盟友。”
夏易川诧异道:“找谁?”
青衣道:“张岩。”说着,青衣便离开了剑阁。
他刚走出,便被一个小姑娘拦住了,大声叫道:“我也去,我也去。”
赫然就是夏兮薇小姑娘,她明显刚才把一切都偷偷地听在了耳中。
青衣看了看她,轻声道:“很危险。”
夏兮薇灿烂一笑,坚定道:“我不怕。”
汪道棋恭敬地从一间房屋内退出,甫一走出那扇门,他便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却依旧难以掩去脸颊上的一抹震惊。
房间内其实只有七个人,但这七人皆是儒门凤池的炼虚期前辈。今日,他们倏然从闭关之地出现,本就让汪道棋极为震惊,但当听到七人嘱咐的事情,这份震惊甚至差点让他道心失守。
曾夫子静静跟了上来,轻声问道:“诸位师祖怎么说?”
汪道棋神色复杂道:“这次,荒古大陆将进入一个彻底的黑暗时期了。”
曾夫子眉头一挑,吃惊道:“怎么说?”
汪道棋声音苦涩道:“佛界、魔界、清虚界纠集了全部精锐,不日将要抵达荒古大陆……”
曾夫子身体一震,追问道:“所为何事?难道是梦灵山战斗引起的?”
汪道棋摇摇头,语气奇怪道:“梦澜,你可听说过魔尊和佛主?”
曾夫子想了想,不确定道:“他们应该是魔界和佛界的大人物吧?”
“不错,魔尊便是魔界之主,佛主则是佛国领袖。”
汪道棋喟然道:“他们还有另一个身份,大乘期大圆满境界修士。此次,他们也将会来到荒古大陆。”
曾夫子神色彻底震惊,怔怔道:“他们已近乎仙人之姿,为何还要……”
说到此,曾夫子突然苦笑道:“汪兄,你还是把一切统统告诉我吧,不要让我一惊一乍的,我心脏再好,也禁不住这般折腾啊。”
汪道棋笑道:“刚才我知道这些时,比你还要不堪呢。”
顿了顿,他神色一整,肃穆道:“诸位师祖虽没说及原因,但据我猜测,似乎都是为了寻找某样东西。”
曾夫子恍惚道:“能让这些大人物全体出动的,恐怕不会在天地灵宝之下,甚至要远远高出天地灵宝的价值吧?”
汪道棋摇头道:“谁知道呢,这东西有可能是人,有可能是物,也有可能是某件秘辛吧……”
曾夫子语气出奇凝重道:“即便如此,似乎也不需要出动那么多人吧,莫非他们还有其他目的?抑或是……”
说着他望了汪道棋一眼,却见汪道棋也朝他望来,两人心中同时涌出一个极为荒谬的念头。
难道为了抢某件东西,他们要发动战争?
两人不敢朝下想下去,一路沉默。
汪道棋似乎想起什么,突然问道:“你那学生张岩呢?”
曾夫子摇头道:“那小子自从在千羽宗出现后,便彻底消失不见了,大概也知道风头正劲,躲起来避风头了吧。”
汪道棋语气奇怪道:“你说,这一切会不会都是这小子引起的?”
曾夫子一愕,说道:“不可能吧?”
汪道棋想了想,哑然失笑道:“是我多想了,听了这耸人听闻的事情,竟变得疑神疑鬼起来。”
曾夫子却突然止住脚步,喃喃道:“似乎……自从他出现,荒古大陆便仿似随之发生了许多以前根本没发生过的大动荡啊。”
汪道棋眸子一凝,沉声道:“那你说,我们现在找到张岩,能不能从他身上寻觅到一丝线索?”
“应该可以。”
曾夫子想了想,随即苦笑道:“可他如今踪迹全无,让我们去哪里找他?”
汪道棋却笑道:“想找到他很简单。”
“什么方法?”
汪道棋悠悠说道:“一个浪迹在外几十年的人,最想去的地方是哪里?”
曾夫子随口道:“当然是回家。”
随即,他才恍然大悟,一拍额头,笑道:“还是汪兄思虑严密啊,走走走,我恰在翠山镇住过一段时间,那小子的家我知道在哪里。”
汪道棋微微一笑,说道:“我可比不得梦澜,收了这么个搅动天下风云的学生,称得上是慧眼如炬。”
曾夫子一扯汪道棋衣袖,哈哈大笑道:“我这是运气,运气啊。”
在通往翠山镇的马车上,蓝雪痕抱着麟儿静静地坐着。
马车辘辘向前而行,扯碎了天际铺砌的夕阳霞光。
又一天过去了,距离他的家乡也越来越近,他会不会不在呢……
蓝雪痕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娘亲,那位叔叔家的家好远啊,咱们走了这么久的路,会不会把自己走丢了?”麟儿从蓝雪痕怀中探出头,脆生说道。
“走丢了……”
蓝雪痕也不知想起了什么事,神情怔怔,秋眸里又溢出了点点泪光。
“娘亲,你答应过麟儿的,在见到那个叔叔之前不会哭鼻子的。”麟儿拿起小手小心地擦了擦蓝雪痕的眼睛。
“嗯,娘亲答应麟儿,再不哭鼻子啦。”蓝雪痕放下心事,看着乖巧的麟儿,一时眸子里满是爱怜之色。
若这孩子是我和他的,那该多好啊……
不自觉地,蓝雪痕心中钻出这样一个念头,随即心中一疼,再不敢往下想了。
第四十一章世人唤我,阿弥陀佛
“当年爷爷的打铁手艺可是远近闻名的绝活,连最出色的猎人都在我这里订制短刀长弓呢。小虎子你不知道,那小子拿着爷爷打制的弓箭愣是把山中的野兽杀得屁滚尿流,闻风丧胆呐。”
“爷爷,你又在吹牛。”
“臭小子,爷爷哪里吹牛啦,可惜,那小子也不知去了哪里,要不让他给你讲讲爷爷的手艺,那绝对……”
……
……
暮色里,祖孙二人缓缓地踩着荒草丛生的小路,缓缓走进了梅西村。
几十年过去了,这个当年淳朴无争的小村落仿似成了废墟,当年袅袅升起的炊烟、各家各户传出的鸡鸣狗叫、小屁孩追逐嬉戏的声音……一下子都变得不见了。
蔓延的野草似乎忌惮地游走在乱石瓦砾之间,倒塌的房屋像不堪重负的垂暮老人,躺在黄土中大抵再也立不起来了。
夕阳披散下如血红霞,衰草离披。
祖孙二人突然停住了说话,望着眼前萧瑟荒芜的一切,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时怔怔无语。
村落门中皆老意,寥落心事谁来寄?
“爷爷,这里真是咱们以前的家吗?好……好……”小虎子瞪大了眼睛,似乎想找个词汇来形容眼前的一切,一时又找不着,模样很焦急。
“是……是啊。”爷爷苍老的脸颊变得很失落,脊梁骨似乎倾塌了一般,背部不自觉弯了起来。
“这地方好吓人。”
小虎子终于找到形容眼前一幕的词汇,却不知此话落入爷爷耳中,让他的心情更加难受起来。
他用手指点着四周,激动道:“以前,那里有棵老槐树,老槐树后边就是三娃家,他娘做的烙饼最好吃了……”
爷爷牵着孙子的小手艰难地避开那些蔓草,一步步朝村子深处走去,他一边走一边指点着这里以前是谁家,谁家又有几个孩子、几亩田地……
当走至一处早已看不出有房屋痕迹的荒草地时,他突然顿住身子,沉默了许久才苦涩道:“这里……以前是咱们的家!”
小虎子瞅来瞅去,不禁大叫道:“爷爷你又骗我,这里连一片瓦都没有,哪里来的房子?”
“这里以前的确有房子。”
这话不是爷爷说的,而是一个突然出现的青年,他身材轩昂高大,眼睛却显得很小,微微一笑,给人很亲和的感觉。
祖孙俩显然对这个不速之客有些吃惊,爷爷忍不住问道:“小哥儿,你咋知道?”
青年神色复杂地望着眼前的老头,缓缓道:“洪叔,我是宝财,张宝财啊。”
老者神色突然变得激动异常,哆嗦着嘴皮子,怔怔道:“你是张岩那小子的堂弟,住在镇子里的那个小胖子!”
青年自是张宝财,他尴尬笑道:“我现在可不胖了。”
“爷爷,爷爷,这位大哥哥是谁啊。”小虎子扯着老者的衣袖,好奇地问道。
张宝财一把抱起小虎子,揉着他的头,哈哈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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