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把帐目理清之后,刘、方两房人,也把分得的宅子收拾好了。
来向蓝氏请安的时候,就说要举家搬出去。
蓝氏照常跟他们寒暄了几句,想了想便说道:“如今快过年了,若是宅子还未收拾妥当,让几个小的先住在祖宅也成。待年后。你们细细把宅子弄妥贴了,再把孩子接回去便成。正好也让他们兄弟姐妹的好生亲近亲近。”
刘、方两房人听了面面相觑。
说实话,他们还真没做过搬离祖宅的准备。谁想到乔景昆母子还会回祖宅的?
如今时间仓促,住惯了祖宅,哪里愿意回到那逼仄的小宅子?
事实上乔兴存分给四个庶子的宅子并不小。只是拿来跟祖宅一比,就有些差距罢了。
乔家祖上一直都不喜欢分家。
即便父母都不在了,也喜欢几个兄弟挤做一处。这样一来,外头人看着还是一份庞大的家业。
家大业大的,也无人敢欺。这年头家大业大了,最容易被人觊觎。以大吃小是惯常手段。
这一分家。四散飘零不说。祖产家产分了个零散。哪里还敢称什么大家?若有那不善经营的子孙,没准还能把祖上积攒了几代人的家产都败了个干净。
故各家的祖宅都是越修越大。
代族长和几个族老那边就还是几个兄弟合住着。内里虽然分了家,各房拢各房的家产,但祖业还是搂在一起的。
家产收在公中。由有出息的子孙经营着,到年终各家各分得一份。
乔兴存想必当初也是想过不分家的。
所以临终时准备的宅子也很是仓促。他在京里经营了几十年,在京里倒是有几处大的宅院,但在益州哪里还有什么好的房舍给他?
只他大概也知道他家的特殊情况,几个儿子是绝无可能好好合住在一起的。便在临终把家分了个干净。
宅子虽分得仓促,但好在分给几个庶子的都有一些实实在在的铺子和田产。又在生前给几个儿子都安排了前程,倒也不怕他们会饿着。
只刘、方两房人住在祖宅惯了,对分到手的宅子各种看不顺眼。
如今蓝氏愿意把几个孩子留在祖宅住,她们自然是乐意的。
一来可以让孩子们代替他们在蓝氏面前尽孝。也免得受旁人歪话。二来自家孩子住在祖宅,不管是去族学也好还是与族人亲近也罢,只说他们住在祖宅,那平常花用,难道蓝氏这一房还能不出了?
各自打的好算盘。心里千肯万肯。
但嘴上却说道:“母亲愿意留下他们说话教导,我们自然是愿意的。这也是他们的福气。只怕他们吵着母亲了。”
蓝氏摆手说是无妨,这些人便都高高兴兴地应了。
只是回到各院,与方、刘一说,那二人便跳脚了。
蓝氏这是什么意思?
合着拿捏不到她们,便要拿捏她们的子孙?
蓝氏打的好算盘!
就是分到的宅子再破,再住不开,也不会把孙子孙女留下供蓝氏驱使。将来没准蓝氏还能教导他们与自家亲祖母不亲呢!
绝不能忍受这样的情况!
乔景仓、景山等人劝了好久,刘、方二人都没有妥协。还说立刻要搬离祖宅。
张氏、小方氏等人暗恨。
本想趁各家子女还住在祖宅,好歹也能得些祖宅的好处,没准将来子女们婚嫁,也能得祖宅的一份厚厚的嫁妆和聘礼。
哪里想到她们的婆母竟是这样的心肠?
蓝氏得知他们的决定后,也没说什么。
只交待乔景昆领着几个孩子去见一见刘、方两位姨奶奶。
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
那二位毕竟陪在乔兴存身边多年,家里上下也叫一声夫人的。她二人不来见蓝氏,但蓝氏却不愿让人说嘴。乔景昆做为晚辈,去见一见父亲的姨娘,在寻常人家看来也算庶母,也不算跌份了去。
乔景昆领了母命,带了乔明瑾几个往那两房人居住的院子走去。
先去的方氏所住的院子。
虽然刘氏名份上要比方氏高上一些,但也得讲究个先来后到不是?
这方氏在乔明瑾的太祖母还在的时候就嫁了过来,得了婆母兼姑母方太夫人的关照,方氏的院子自然不差。
院子大不说,且景色极佳。院里还有一个小花园,虽已秋冬季节。但仍能看出几份景致。
许是想不到乔景昆会带了自家孩子过来。方氏很是慌乱了一阵。
也不知是不是要好生收拾一番,父子几人反正在偏厅喝了几盅茶,琬儿坐在椅子上无聊到踢腿玩的时候,方氏才使人叫了一家子过去。
虽然一家子还在守孝,但仍能看出方氏的院子布置得精致,博古架上好东西不少。
方氏穿着素服,端坐在宽大的太师椅上淡淡地打量他们一家人。
虽是素服,但料子只怕也不是等闲人家能穿得上的。头上虽不能带有颜色的金饰宝石之类的饰物,但银丝攒花的珠钗上嵌的那一个珠子比之龙眼只大不小,怕是价值不菲。
一双绣鞋都用银丝绣着各色花鸟。
哪里是姨娘该有的模样?
按理方氏还得向乔景昆这个嫡长子见礼。只是方氏只端坐椅子上不动。看着乔母的目光都带着几分不屑。
往旁扫了几眼自家的两个儿媳。哪一个不是官宦人家的大家闺秀?
岂是地里刨食的庄户人家能比的?
乔母只略瞧了两眼方氏。便有些畏缩地往乔父这边凑了凑。
乔明瑾上前搀住乔母的胳膊,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又噙着淡淡的笑往方氏那边瞧去。
方氏也正往乔明瑾这边瞧来。在乔明瑾身上下下打量。
乔明瑾也任她打量,只是笑着。并不开口。
方氏打量了她一番,眯了眯眼睛,又往明珏等人身上扫了一眼,便移开了眼神。
乔父给她福了半礼:“给方姨娘请安。这是景昆的几个孩子,今日正好带过来给姨娘见一见。”
乔明瑾等人也跟着乔父给方氏福了半礼。
方氏扫了一眼她身边正想把蒲团递过来的丫鬟一眼。
那丫鬟手中的蒲团还未递到乔父脚下,没想到不仅乔父已见完礼,一家孩子的礼也都见完了。
见方氏扫向她,便躬着身悄悄退了出去。
乔明瑾瞧着笑了笑。
过不了多久,自家父亲就是乔家家主了。代族长也会把族长之位传给父亲,这祖父的姨娘倒还看不清形势,想着要拿捏嫡子呢。
有这样的心性,也难怪不愿把几个孙子孙女留在祖宅。
掐尖要强惯了,哪里会愿意自己的孙子孙女在蓝氏底下讨生活?
方氏让人给一家人都送了荷包。又给乔母送了一对玉镯子,又寒暄了几句,便打发一家人出去了。
乔父也不欲多留,带了几个孩子便告辞了出去。
刘氏的院子离方氏这边有些远。
祖宅本来就大,这穿廊走院的,一般人可是吃不消。好在一家人都是苦日子里熬出来的,倒也没叫轿子。只琬儿被乳娘抱了在身上。
蔫巴的样子就像暑天里受了暑热蔫巴吐着舌头的小狗。
“外太公的家太大了。”
小东西一脸委屈的控诉。一点也不想承认是自己小短腿走不动道。
众人听了都笑了起来。
乔母也去了几分拘紧。在她的眼里,公公的小妾也是她的婆母。
刘氏早得了一家人要来向她请安的消息,故一家人到的时候,倒不像在方氏那边一样,候了那么久。
才到院门口就被人领到院子的花厅里。
刘氏和她的儿子乔景山一家早早就坐等在那里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 成舟
一家人请了安就分坐两侧说话。
乔明瑾坐下后悄悄打量刘氏。
这刘氏五官虽不及蓝氏长得精致,但保养极好。又有宫里的御医常来家里调理,虽比蓝氏大了几岁,但却不是在乡下吃苦受罪的蓝氏可比的。
瞧着都当了祖母的人,但面上还是嫩生生的,褶子也没几处,白头发都没几根,瞧着也只比乔母大了几岁而已。
很是富态。
与她同呆在上京城的方氏也是不能比的。方氏虽比她年纪小,但看着比她要老态。
也不怪乔兴存对她们这一房要厚待了几分。
在乔明瑾看来,方氏和刘氏都是精于算计的人,但面上瞧着,刘氏要比方氏高明多了。
方氏是有什么就表现在脸上的人,喜怒哀乐,厌憎不屑,面上一览无疑。而刘氏至少要藏得深些。
即便对乔景昆这一房人看不上,面上也能笑着寒暄几句。带着乔景山与乔父说得极为亲热。
俨然是一对感情极好的亲亲兄弟。
乔明瑾对于这样心思深沉的人一直是戒备的。
反正人家也把她们一家只当乡下来的,她也乐得扮演乡下人的角色。
遂抱着女儿只端坐椅子上,含笑不语。
在任何场合,你不会搭讪,不会哄托气氛,或是怎样都不要紧,面上带了笑,别人至少不会对你有太大的意见。
自她们回来后,刘、方两人对蓝氏的态度乔明瑾一直看在眼里。做为庶房,还要远道回来的嫡房去将就她们。
乔明瑾并不想惯刘氏这样的毛病。
她祖母蓝氏不想争,她也不想,但不代表她要去迎合她们。
靠山靠水靠爹靠娘靠自己,可不指靠她们。
刘氏比方氏要热络多了,拉着乔景昆就是一通哭诉,说她这些天身子不好,都出不得门,没法见一见至亲骨肉。错过了与一家人相聚的美好时光云云。
乔明瑾听着也只是笑。
刘氏要问到她她就答一句,旁的是别指望她主动的。刘氏对她的套话她也不接腔。
刘氏又拉着乔母亲热地寒暄了几句,摸着乔母手上的厚茧直掉眼泪。那手上的帕子往眼角按了又按。
直哭着说她们辛苦了,地里刨食很辛苦吧,养几个孩子很不容易吧,若是家里知道了定是早早就派人寻了过去云云。
最后明琦都起了鸡皮疙瘩,频翻白眼。
到最后连乔父对她的热情都有些受不住了,拉着一众儿女就起身告辞。
刘氏还一个劲挽留,欲送不送地起身。
最后一家子几乎是逃开了那个院子。
怪道一个寡妇身的二嫁女能在乔家站得住脚。
刘氏在乔明瑾家离开后,扫了一眼儿子儿媳。缓声道:“这乔景昆倒不足为惧啊。他这性子不像你们父亲。倒像你们祖父。一辈子只怕也就是秀才了。守着家业过日子罢了。一家子都是木讷的,他那两个儿子只怕也是不成的,将来只怕也是前程有限。咱家倒是不急着搬。”
乔景山自然知道自家母亲的想法。
她母亲一辈子都在意她自己这个身份。虽早前有宫中姨母的帮衬,他也跟嫡子没什么两样。但回到益州。族人对他的身份并不认同。
乔景昆没找回来前,族长的位置也一直由别人代理着。
他娘一直想为他谋嫡子的身份,再借他的身份为自己谋到正室的身份,抹除寡妇二嫁的痕迹。
只是原先谋划的再好也没用,如今乔景昆一家回来了。
“娘,我们还是搬走吧。东西都收拾好了。如今他们都在祖宅当家理事了,咱们还能怎样?当初父亲在的时候,儿的身份就没有更改的余地,更何况父亲都不在了。”
刘氏瞪了他一眼。道:“就是你父亲不在了,咱们才好谋划一些。只要用些钱往你三叔祖和几个族老那边打点好……”
乔景山抚额道:“娘,要是在他们一家回来之前倒还有可能,如今哪里还成?就是乔景昆不在了,还有两个侄儿在呢。而且父亲临终前也说了。若大哥一家找不回来,那一份家产就要归入族中的。”
刘氏恨恨地咬牙:“你父亲就是偏心!不管平日里对我们母子多好,只要一提起你我的身份就默不作声。临死还把那么大一份家业分给不知回不回得来的人身上!”
顿了顿又道:“如今咱们一家也不谋那份家财,有了地位将来什么没有?咱还是要先谋了这个嫡房的位置……”
乔景山有些无奈:“娘,儿现在是正五品的职,钱财也不缺,将来也不会在益州生活,何必在意这个身份呢?有那心劲还不如拢络了族里的人,将来守孝满了得了一个好名声,不说升官只要保住原来的官位就成。儿起复,能不能谋到实缺还要靠族里说话呢。”
“郡王府那边……”
“娘,表哥已经不在了,侄子们对儿也只是面子情,再说圣上对他们那一支也看不上,他们都没捞到实缺呢,如何去帮衬孩儿?将来儿子起复还是要靠族里帮衬。再怎么说大哥一家的身份是更改不了了。哪怕退一步讲,他们一家都遭遇不测了,族里也是会给他们一房过继嗣子的,有方氏那一房在,咱也是艰难。到最后只会便宜了别人而已。”
乔景山的妻子张氏一直在默默地听着。
她就生了一子一女,就是乔景山没谋到实缺,有她的嫁妆在,她的两个孩子也不怕吃不上饭,再者还有她的娘家在呢。
她可不想因为刘氏的心思害得他们一家被人说嘴,最后害了两个儿女没了好名声,影响了婚事。
便开口说道:“娘,还是夫君的事要紧。”
刘氏瞪了他们夫妻一眼,便也不说话了。
多少也明白木已成舟的形势。
而乔明瑾一家人出了刘氏的院子,都不约而同长舒了一口气。
这唱念做打,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就她家祖母蓝氏的寡淡性子和乔父乔母的少言,生了几个孩子都是不善言语的。
这真要在一起生活,还真的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啊。
就乔父这性子,当初若没有随着蓝氏离开,留在乔兴存身边,有这样厉害的枕头风吹着,没准最后一丝父子之情也能抿灭了。
哪里像现在这样,念着一份愧疚,临终撑着分了大半家产给嫡长子?
所谓一饮一啄,也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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