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一会儿,那丫头便请了任乃意出来,青芽指了指她旁边的竹椅,“世子妃,请坐。”
任乃意点头坐下。青芽亲自为她倒了一杯小岘春,“这茶,如今是越发的难得,十两银子只得一点点。”
任乃意淡笑地睨了她一眼,“我以为你已经将云国的那些旧事都忘了。”
青芽淡笑,“一刻未曾忘记。反而随着时光的流逝,越发的清晰起来。”她说着,随意地捡起她放在地上的一张宣纸,“我依旧每日清晨起来练字,一日都不敢松懈。”
任乃意极快地瞥了一眼,“你这字写得几乎与云子恺的笔迹一样,难道你就不怕宇文烈看到?”
“呵,这些他都知道。”青芽道,“他知道我恨云子恺,几乎恨之入骨。而宇文烈,又只是将我当成是一件发泄的工具,所以我的爱恨其实并不与他有关。”
任乃意听了青芽的话,悠然而笑。她一早便知道青芽是个极为聪明的女子,否则,精明绝情如宇文烈又怎么会待青芽如此特别。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转头对青芽道,“青芽,愿你求仁得仁。”
青芽嫣然一笑,回道,“你也是,乃意。”
两人的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一阵兵戎相见的打斗之声,丫头小厮们吓得乱做了一团,任乃意连忙趁这乱往外走去,刚刚走到拱门处,就看到一身黑衣的冷无情从房檐上纵身而下,拉起任乃意又重新施展轻功往王府外而去。
青芽望着任乃意安全离开之后,她忽然从衣袖之中取出一把短匕,对着自己心脏下三寸的地方狠狠地刺去,鲜血就这样不停地顺着她浅金色的衣裙落在地上……
任乃意被冷无情带着来到了晋城中的一家小客栈,她问冷无情道,“墨葵和水清也救出来了吗?”
冷无情点头,“我的人已经带她们过来与我们回合。晋城已经不宜久留,主子,你不如随我回绝情谷避一避。”
任乃意摇头,“不行。我必须尽快前往宁王封地洛城,希望可以说动他支援汉王府。”她说完,又从贴身的衣襟之中取出一封信函,递给冷无情道,“你尽快出城,务必将这封信亲自交到七王子的手中。”
冷无情接过信函,“是,主子。”他说完,又从衣襟中取出一只药瓶递给任乃意,“这是我研制的百毒清,您随身带着,以防有人对你下毒。”
一个时辰之后,水清和墨葵也被人带着来到了客栈之中。三个人由冷无情的人带着顺利地出了晋城,然后在郊外买了一辆马车,连夜直奔洛城而去。
*
三个人第三日一早便抵达了洛城,毕竟是女子,又在汉王府娇身惯养了一年多,如此强度的日夜颠簸让任乃意只觉得头晕目眩,墨葵和水清见了,连忙在城中找了一家还算能入眼的客栈休息。
三个人足足睡了一天才恢复过来。任乃意心中挂记着宇文珏和汉王府,不敢太过放肆,黄昏未到便唤醒了水清和墨葵,想着用过晚膳之后先在洛阳城中探探路,然后再想办法混进宁王府。
“唉,你们听说没有,前日夜里汉王府又一次遭劫,那汉王世子和世子妃都不知所踪了。”
“唉,不知道这场祸事会不会殃及咱们洛城啊?”
“不会吧,咱们宁王一向与王上关系良好,王上如今又准备攻打云国,断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对宁王发难的。”
“王上自然是不会。太子就不好说了……”
任乃意将四周的议论之声都悉数听在耳里,心中暗惊,宇文珏也出了汉王府,那府中的一众家眷怎么办?
正想着,忽然从背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原来世子妃跑来了这里。”
任乃意转头望去,竟然是那尤钦龙。她眼中划过一丝警惕,“没想到尤公子也在这里。”
尤钦龙一脸淡笑地坐到任乃意的对面,望着她俏丽绝美的脸庞,“没有我,你以为你可以如此顺利地离开晋城吗?”
“你跟踪我?”任乃意微微眯起双眸,脸上却看不出有什么不悦的神色,语气浅淡地问道。
尤钦龙展开手中的扇子,笑道,“你为何不看成是我在保护你呢?”
任乃意浅笑地喝着碗里的汤,“劳驾尤大少爷来保护我一个嫁了人的妇人,尤少爷真是折煞我了。”
“我可是听说,你与世子已经是割袍断义了。”
任乃意放下手中的碗,望了他一眼,“尤大公子虽然人不在汉王府,倒是什么都知道呢。即便是割袍断义,可是只要世子一日不给我休书,我就还是王府的世子妃。”
尤钦龙听了她这话,一直淡笑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龟裂,“那个病弱世子究竟哪里好?竟然能够让你这般的绝美女子对他如此死心塌地?”
任乃意轻轻用丝帕擦了擦嘴角,起身道,“尤公子,感谢您一路护送我们来洛城。不过,希望你不要再跟着我了。毕竟男女有别。”
她说完,便准备带着水清和墨葵离开。谁知那尤钦龙却也是个执着之人,竟然伸手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我知道你想要找宁王去救汉王府。他不会答应的,宁王是个极有主见之人,如今他既然迟迟不出手必然是心中已经有了计划,断不可能因为你一个女人而改变主意。”
“那又如何?”任乃意想要甩开他的手,却没想到他竟然暗中使了几分内力,“宁王答应不答应那是我的事,与尤大公子似乎没有什么关系吧?你若是有时间,不如去关心一下你那个同样被关在汉王府的妹妹。”
尤钦龙依旧紧紧地拉着她,“你究竟要怎么样才肯来到我身边?那世子就算是不出事,就单看他那病弱的身子,迟早是要死的,你跟着他不会有幸福的!”
“你放肆!”任乃意没想到他会如此无赖作风,“我即便不受汉王府的待见,我还依旧是云国的长公主,你是有几个脑袋,竟然敢对我如此无礼?!”
尤钦龙冷哼,“云国皇帝如今只怕是已经自顾不暇,哪里还有空顾得上你这个已经嫁了人的长公主!”
墨葵和水清见状,也连忙上前想要拉开尤钦龙。说来也巧,任乃意竟然看到了带着两个侍卫走进客栈的宁王宇文淮。她心中一喜,连忙大声道,“宁王!”
宁王有些意外地转头望向任乃意,在看到她与尤钦龙的姿势时,当下便猜到了个大概。他对于任乃意很有好感,又听说她最近在汉王府发生的那些事情,心中只为她感觉到可惜。这样一个聪明绝顶的女人,可惜是个女儿身。
如今见她虎落平阳,竟然当众被人轻薄,爱才的宁王不由地抬步上前,轻轻地扫了一眼尤钦龙握着任乃意的手,淡淡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么?”
尤钦龙没想到任乃意居然会认识宁王。他虽然在替宇文烈办事,却也是不敢轻易得罪宁王的,何况此时又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只得暂时松开了任乃意的手,朝着宁王躬身道,“宁王有礼,在下是奉了太子之命来带汉王世子妃回晋城的。”
“是吗?”宁王睿智的双眸淡淡地落在尤钦龙的脸上,“汉王世子妃与本王是旧识,本王有意留她在洛城暂住几日游玩游玩,你自去回了太子,若他怪罪下来,就说是本王的意思。”
“这……”尤钦龙心有不甘,原本以为是他的池中之物,如今却陡然间飞了。
“怎么?”宁王有些犀利地望了他一眼,“莫非太子对于本王不放心?”
“不……”尤钦龙连忙道,“既然王爷如此说,我便回去回过太子就是了。”他说着,不甘心地又望了一眼任乃意,才拂袖转身离开了客栈。
任乃意轻轻地揉了揉有些泛红的手腕,在水清和墨葵的搀扶下,冲着宁王福了福身,“多谢宁王相助。”
宁王望着任乃意身后的墨葵,眼神忽然间一闪,忽然开声道:“任乃意,任意,本王早该猜到的……”
任乃意心中顿时大惊,尤钦龙的出现在她的意料之外,宁王的出现更是让她措手不及。一向心思缜密的任乃意竟然忘了宁王曾经见过墨葵。
“任乃意,你骗得本王团团转,你可知罪么?”宁王嘴里的话语虽然犀利,可是双眸却开始仔仔细细地打量起眼前的这个女人。
难怪之前他总是觉得这个女人眼熟,难怪他会莫名其妙地对她产生从未有过的好感。原来那个在雪夜的湖边小亭中跟自己说,男欢女爱才是人生第一大乐事的绝妙男子竟然就是她。
这个倾国倾城的任乃意!
任乃意知道这次是怎么也逃不过去了,何况她如今还对宁王有所求,他又是个绝顶聪明睿智的男人。任乃意轻叹了一口气,索性落落大方地站起身,朝着他福身请罪道,“民女欺瞒宁王,还请宁王责罚。”
“你为何一直都以假面目示我?”宁王淡淡地问道。
“之前一直听闻宁王厌恶女人,所以若是民女一开始就以本来面目与你合同,我担心会被你拒绝,又或者您误以为我想要与你合作是假,有其他目的是真。”任乃意坦白道。
宁王冷哼,反问道,“难道不是吗?当初你找本王合作只是单纯地为了赚钱吗?你还借着本王的手对付了荣王,不是吗?”
任乃意心中暗叹,没想到这个宁王居然也是个记仇的,“就算没有我,宁王您也迟早会借机除掉荣王,不是吗?”
“呵,”宁王忍不住淡笑起来,“好一个女扮男装的任乃意,没想到你区区一个女子,竟然有如此的本领,可以制造出那么多本王见所未见的兵器。你这次是专程来洛城找本王的?”
“是,”任乃意望着他,“请宁王增援汉王府。”
“为什么?”宁王带着一丝玩味道,“你将本王骗得团团转,你认为我还会帮你吗?何况,帮了汉王府,本王又有什么好处?”
“唇亡齿寒,原本汉王府为您挡去了无数的锋芒和危机,如今汉王府一朝败落,等宇文烈攻下了云国,您以为他还能容下您吗?”
“本王若是增援了汉王府,说不定灭亡的更快。”
“不会。”任乃意笃定道,“您应该知道,宇文烈欲要取王上而代之。若是他真的上了台,不要说晋城和洛城,整个靖国和云国都会遭殃。民女知道,宁王您心怀天下,并不是一味地只是想要那张象征权力的位置,可是,若是宇文烈坐上去,您这毕生的理想和信仰就会被毁坏殆尽,不是吗?”
宁王听着她句句切中要害的话语,目光有些复杂地望着她姣好的容颜。当他以为她只是任乃意的时候,他对于她还只是欣赏和赞许,可是如今他知道,那个令他一直视为知己的任意竟然与眼前的这个绝色女子就是同一个人。
他这一生戎马,每日过得都是蝇营狗苟,刀口舔血的生活,从来没有时间停下来好好地爱一场,也从来不知道情爱究竟是什么滋味。
可是如今回想起来,当初因为任意的那番话而产生的陌生悸动和心悦,那种感觉应该就是吧。
可是,他好不容易才喜欢上的人,这一刻却因为另外一个男人而求着自己。宁王有些无奈地望着任乃意,“那一年的除夕在宝辰殿看到你,我就已经知道,你这样的女人,对任何一个男人还说,都是一种致命的毒药。”
“宁王……”任乃意有些不解地望着他,却见他突然间从座位上站起身,“以往,与我吃酒聊天的知己是任意,今日你既然来了我的地方,不如明日又我在我的府上做东,好好地请你吃顿饭如何?”
任乃意沉思片刻,她有些不太清楚此刻宁王的心中所想,所以她迟疑。可是想到如今宁王是整件事情的关键,这也是她此次来洛城的最主要的目的。
于是她笑了笑,“王爷盛情,乃意岂敢不从,只是怕叨扰了府上。”
宁王淡答,“你与我之间,不必来这些虚礼与客套。那原也不是你的本性,任乃意。”
话语中竟然带了几丝明显的不悦,让任乃意不由地感觉到一丝诧异,只觉得今日的宁王实在是太异常了一些。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以沉默相对。宁王轻轻走近她,“明日午时,不见不散。”说完,便带着两位侍从往二楼走去。
而任乃意却重新坐在位子上,渐渐从紧张的情绪之中缓过神来。她不停地告诫自己,任乃意,这个时候千万不能自乱阵脚。
客栈对面的茶楼上,身穿着一身灰棕色的罗中单的宇文珏望着任乃意怅然若失的神情,眼中划过几丝不悦。
钱焕好笑地望着他,“看来,宁王果然对任姑娘产生了兴趣,如此一来,我们想要拉拢他也已经成功了一半了……”
宇文珏冷冷地扫了钱焕一眼,“你再多说一句,我不介意让你从此都开不了口。”
钱焕无奈地撇了撇嘴,决定不跟某个被酸醋浸泡的男人计较。
宇文珏俊逸的双眸落在任乃意姣好的侧脸之上。的确,他当初之所以会用言语激怒任乃意,就是希望她能出来求得宁王的帮助。
她与宁王的那些交往,宇文珏都一清二楚。他知道,宁王对于自己的这个小妻子一直都是特别的。所以,他故意设计了这一幕,让宁王发现她是女子的身份。
他成功了。宁王待任乃意,的确是不同。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宁王居然因为任乃意疏离客套的话语而生了气。
宇文珏忽然间不想要将这一切继续下去。什么什老子的宁王,什么宇文烈,不如直接用几枚炮弹把整个云靖大陆都炸成灰烬。
他的小妻子即使离开他身边,一路上却都会有不同的男子殷勤地保护她,照顾她。他自己不也是一样吗?只要一想到小妻子独自在外,就再也顾不上其他,一心只记挂着她的安危。
难怪人家说,美色误事,温柔乡就是英雄冢。
宇文珏却是甘之如饴,只是希望她是他一个人的温柔乡,而自己才是她独一无二的英雄。
*
第二日,任乃意如约来到了宁王府。宁王已经知道她这次来洛城的目的,却始终只字不提及此事,所以任乃意也不好主动提起,两个人只是闲话家常,气氛倒也不算太差。
用过午膳之后,宁王又别有兴致地陪着她在自己的王府里散步,任乃意见他的府上家丁极少,可是府中的每一处都整洁雅致,别有一番情趣。她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