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姨娘则是坐在床榻对面的木椅上,嘴里厉害地指着秦姨娘的鼻子骂道,“定然是你这个没眼见的毒妇,趁着晚膳时四周无人,不知给王妃吃下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竟然将王妃害得这般光景!”
秦姨娘平日里就惧怕容姨娘,这会儿子被她如此一骂,越发显得气短。四姑娘宇文青岚站在母亲旁边也是急得哭天抹泪。
她转眸看到任乃意,连忙上前拉着她的衣袖道,“二嫂嫂,您一定要救救我娘啊,她平日里是个连蛇虫鼠蚁见了都大惊失色的人,怎么可能会下得去那个毒手来害王妃呢!”
任乃意不理会这一屋子各怀目的的女人,走到王妃的床榻前,只见她脸色青白,眼圈下面晕染着一群有些发紫的青黛。连忙转头问钱嬷嬷道,“可叫了大夫没有啊?”
钱嬷嬷一拍脑袋,连忙哭道,“老奴该死!竟然将这最重要的忘了!我这就去请!我这就去请!”
任乃意又将盖在王妃身上的被子掀开,发现她身上所穿的竟然还是几日前她离开时所穿的那身亵衣。
她即刻转头望着桂嬷嬷,脸上虽然看不出有丝毫的怒气,却是不怒而威,“桂嬷嬷,这几日我不在府中,你们是如何照顾王妃的?!将这几日当值的两班之人都给我找来!我倒要仔细地问上一问!”
桂嬷嬷一听,连忙跪下道,“世子妃,这几日北阁楼都未曾排班呀!”
任乃意听了桂嬷嬷的话,看似无意地望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容姨娘,冷声道,“理由。”
“这……”桂嬷嬷一脸的为难。
容姨娘知道任乃意是冲着自己来的,便也就索性将两人之间的那层窗户纸捅破,“是我让她们不必排班的。王妃昏迷在床,我们三个姨娘日夜照顾,所有的丫鬟嬷嬷们都搭上手都尚且忙不过来。还排什么班?世子妃您倒是跟着世子出府散心了。如今见王妃不好,又来怪责我们的不是!”
任乃意倏地站起身,“你放肆!容姨娘,我平日里敬你是长辈所以对您礼貌有加。不过,您也应该清楚,如今在王府之中,除了王爷和王妃,只有世子与我才是个正经女子。你纵容下面的丫头嬷嬷们慢待王妃不止,如今还敢对我如此失礼放肆。我今日倒是要请王爷亲自来评个理,此事究竟是我的不是还你容姨娘的不是?!”
她说着,便让墨葵去书房请汉王爷。
那一直沉默不语的齐嬷嬷一听任乃意这话,连忙上前为容姨娘找台阶下道,“世子妃切莫生气。容姨娘这也是因为挂心王妃的疾患才会如此着急上火,世子妃您就原谅她这一回吧?”
说着,还暗自扯了扯容姨娘的衣袖,不停地向她示意。
双方正僵持不下的时候,钱嬷嬷领着大夫走了进来。那大夫走到王妃的榻前仔仔细细地把了脉,随即便站起身对着任乃意道,“世子妃,恕老夫无能,竟然看不出这王妃所患的究竟是何种难症啊。”
任乃意轻轻蹙眉,想了一想,便对着墨葵道,“你且带两个信得过的丫头,请世子爷抬了王妃去找他平日里经常看的那位妙手大夫。想必他自有办法可以治好王妃的病。”
墨葵连忙点头,不一会儿便找来一顶宽大的轿子,抬着王妃去北苑找宇文珏。
任乃意送走了王妃,心中也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缓步走到外室的主位上坐下,声音严肃而不容置疑道,“来人,容姨娘照顾王妃不周,害其病情加重不止,更是纵容下人怠慢轻贱王妃,将其杖责二十。”
容姨娘一听这话,不敢置信地站起身走到任乃意面前,指着她的鼻子道,“你算是什么东西?!竟然敢编排起我来?!此事若是被王爷知道了,定然是不会饶了你这心狠手辣的!”
众人们平日里也是受惯了容姨娘的号令,一时间竟也不敢上前来拿她,都怔怔地待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任乃意只当容姨娘是个跳梁小丑一般,声音微有些冷淡,对着一旁的丫头嬷嬷们道,“怎么?不肯动么?”
她说完,对着一旁早已经对容姨娘心怀不满的钱嬷嬷道,“钱嬷嬷,你与桂嬷嬷两人一起,压着这个不知三纲五常的女人出去好好地让她受上一顿板子,好叫她知道,在这府中,究竟谁是主子!”
“是,世子妃。”钱嬷嬷和桂嬷嬷原本就是王妃的人,平日里因为王妃一味的忍让所以日日受着容姨娘和南阁楼之人的闲气。这会儿有了任乃意撑腰,顿时底气十足,拉着吵吵嚷嚷的容姨娘就往院子里走去。
不一会儿工夫,众人们便听到外头传来容姨娘哭爹喊娘的叫骂声和哀嚎之声。秦姨娘和四姑娘都吓得呆住了。而其余的丫头婆子们更是被这世子妃的铁腕风格所震慑,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下。
不一会儿,钱嬷嬷和桂嬷嬷便满头大汗地走了进来。任乃意见她们那模样便知道方才这两位嬷嬷一定是下了狠劲去打的。钱嬷嬷走到任乃意跟前,问道,“世子妃,容姨娘如今如何处置?”
任乃意淡淡地喝了一口茶,“方才容姨娘不是说要去请王爷做主吗?既然如此,你便去回了王爷,将今日的事原原本本地都告诉王爷,问他如何处置。”
钱嬷嬷一怔,“这……”
水清见了,便替任乃意道,“钱嬷嬷,让你去你便去,有什么事,我家世子妃顶着呢,你怕什么?”
钱嬷嬷一听,连忙笑着道,“是。老奴这就去。”
那钱嬷嬷走到汉王的书房,获准见王爷之后,便将今晚的事情略有些加油添醋地说了一遍。汉王一听,有些不敢相信地重复道,“你说,世子妃让容姨娘吃了一顿板子?”
钱嬷嬷一听,心想莫非这王爷是要找世子妃算账?于是连忙为任乃意解释道,“是,可是王爷,世子妃罚容姨娘那也是有缘由的,她……”
谁知她话还没有说话,汉王便摆了摆手,道,“你去回世子妃,既然北阁楼交由她主事,她觉得该怎么办便怎么办。以后这种琐事不必再来问我,你们都听世子妃的安排便是。”
待到钱嬷嬷走后,汉王忽然放下手中的笔,哈哈大笑了起来。他本来还想着,这个媳妇会如何拆穿容姨娘的把戏,想必不过是将计就计或者是引蛇出洞之类的把戏。
谁知她倒好,就这样明目张胆地当着府中丫头嬷嬷的面就这样惩罚了一向在府中无人敢得罪的容姨娘。
这丫头,实在是聪明的紧。他猜想,等容姨娘的事情解决之后,想必这媳妇就该来向自己摊牌了。
北阁楼里,当众人们听到汉王的意思之后,脸上都露出了格外意外的神色。心中便想着,看来这容姨娘只怕是大势已去了。
任乃意却只是淡淡一笑,缓缓从座椅上站起身道,“罢了,我今日也累了。让容姨娘那两个丫头好生搀扶着她回南阁楼吧。”
说完,又对着桂嬷嬷道,“明日起,重新开始排班点卯,不得再有半点差错。”
桂嬷嬷连忙应道,“是,世子妃。”
*
深夜时分,齐嬷嬷悄悄走进容姨娘的屋子,见她正趴在床榻上嗯嗯呀呀地呼着疼,连忙上前道,“姨奶奶,您没事吧?老奴给您带来了上好的金疮药膏,让我服侍着给你上药吧?也好叫你别那么受罪啊。”
容姨娘转头看到是齐嬷嬷,咬着牙道,“这该死的贱蹄子,竟然敢如此待我。我这老脸都丢尽了。”
齐嬷嬷一边替她上药,一边宽慰容姨娘道,“姨奶奶,您也别气。如今这小蹄子正是得意的时候,仗着王爷和世子爷都宠她,才会如此嚣张,不将您放在眼里的。可是,您想啊,这府中虽然是王爷做主,可是大少爷和三少爷可都是您亲生的。若没有三少爷将商铺打理的井井有条,咱们王府哪里会有如今这般的风光?咱们王爷哪里会有如此充足的军饷。”
容姨娘轻哼道,“那有什么用?我那两个儿子再有用,也不过是庶子,在王爷眼里,永远也比不上那个病痨子。如今我算是看清了。王爷这么多年来之所以偏帮着我,不过就是看我那两个儿子还算争气!我在他眼里,还不如那个人老珠黄,百无一用的黄脸婆呢。”
“啧,姨奶奶。不是我说您。王爷如今都是五十多的人了,还能在位多久呢,世子爷又是没有一点用的人,日后这偌大的家业还不是要交给大少爷和三少爷嘛。这道理您还想不通?”
“这我也知道,可是我偏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容姨娘忿忿道。
齐嬷嬷为她上好药,都给容姨娘倒了一杯茶水,极为耐心地劝着她道,“姨奶奶,找老奴说啊。您与其和那不懂人事的小蹄子争夺这府里主事之位,不如将这王府的收入来源紧紧的握在手里。您手中有了钱,自然有那小蹄子来求您的日子。”
容姨娘听了齐嬷嬷的话,“你这话什么意思?”
“您不如趁这个机会将府中的主事权都交给她,再向王爷提出去铺头给三少爷打打下手,您是三少爷的生母,他自然也都是听您的啊……”
容姨娘一听,心中觉得颇有道理,嘴上却道,“此事让我再想想。”
齐嬷嬷听了,便道,“是,那老奴便先回去了。万一被世子妃抓到,只怕她又该猜疑我来了。唉。”
一零一章:容姨娘之死
更新时间:2013…7…25 16:15:31 本章字数:3757
第二日是个风雨大作的极坏天气。爱残璨睵任乃意夜半时分被外头的淅沥雨声吵醒,便辗转反侧不能成眠。宇文珏见她心烦,便索性起身点了灯,温柔问道,“这是怎么了?母亲我已经让钱焕送往了庄园,不会有事的。”
任乃意轻轻点头。两个人都没了睡意,便索性和衣躺在床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
任乃意单手撑着头,闲闲地打了个哈欠,然后道,“我来晋城这么些日子,还未曾见过这样的大雨。”
晋城气候干燥,夏季也很少下雨。任乃意不禁有些怀念起云国的夏天,到了七八月份的时候,荷花莲叶开遍,整个竹林苑都是翠绿翠绿的。若是下起雨来,划船于太液池上,赏荷听雨,格外的富有情趣。
宇文珏将她的表情都看在眼里,轻柔地揽过她的肩,问道,“想不想去听雨?”
“可以吗?”任乃意有些不大相信地望着他。
宇文珏笑着拉她起身,两个人穿了轻软的蓑衣,来到北苑假山后面的湖边,果然见那里泊了一条不大不小的小船。
两个人坐了小船解了船绳,也就不再管它,任由船只在雨水之中随着风向往中间缓缓地漂去。桌上摆着一些茶具茶杯,墨葵为二人泡了一盏君山黄茶,用一只雕了兰花的紫砂壶温着。
任乃意拿起桌上的那两只形状像花瓶一般,十分得意有趣的杯子,好奇道,“这杯子怎么如此特别?可有名字么?”
宇文珏笑答,“这叫罂,是唐朝之前的人用来喝茶品名用的。因为其口小肚大,看起来很像花瓶,所有后来人们又叫它‘茗瓶’。”
任乃意半知半解的点点头,见那君山黄茶泛着淡淡地一层翠色,偶尔几缕茶烟飘起,穿过那浅绿色的纱窗,船外的清澈的雨滴似乎也蒙上了一层绿色,看起来十分的美丽。
她想,这晋城虽然地处西北,气候环境都不如云国。可是好在这汉王府却是亭台楼阁,湖池花景都不缺,就连这喝茶的器皿都是上乘的,如此奢华的生活对于一个偏于一方的藩王来说,实在是树大招风了一些。
正想着,任乃意便看到岸边那钱嬷嬷正神色着急地朝着他们挥手。两个人只得回到岸边,听了钱嬷嬷说才知道南阁楼出了事。
任乃意知道宇文珏除了与自己有关的事情之外,并不喜欢插手府中的大小锁事,便让他先行回了北苑,自己则连衣服也顾不上换便带着墨葵和钱嬷嬷往南阁楼走去。
任乃意走进容姨娘的房里,便看到整个屋子里里外外都站满了人,她越过人群走进去,便看到容姨娘整个人躺在床榻之上,双眸睁得极大,已经没有了气息。
她转头见众人都惊悚的楞在原地,连忙问尤氏道,“可通知了王爷了么?”
“王爷昨二个夜里有事与大少爷一起去了军营,一晚上都没回来呢。”尤氏掩面搐泣,整个人明显是被吓坏了。
任乃意于是对管家吩咐道,“赶紧去军营将此事通知王爷和大少爷,再请个有经验的仵作来替容姨娘验尸。”
管家离开之后,任乃意又让众人都退出了容姨娘的房间,自己则在房内四处查看。墨葵有些不甚心安地对任乃意道,“昨日夜里你才刚刚惩罚过容姨娘,今日她便就死了。此事该不会是有人存心要陷害于你吧?”
“应该不是。经过昨晚之事,这府里上上下下都已经知道容姨娘失了势,何况我是主子,她又不过只是一个姨娘,我既然已经给了她教训就再没有要取她性命的道理。”
她说着,走上前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容姨娘的尸体,见她除了两只眼睛瞪地极大之外,脸上根本看不出什么异样,不像是中毒而死的,又见她浑身衣服也是妥帖整齐,又没有致命的伤痕,四周也完全没有打斗过的痕迹。
任乃意微微皱眉,她昨日刚刚让齐嬷嬷以探病为由,劝说容姨娘前往王府的铺子里帮忙,好让她借此找到容姨娘私相授受的证据,没想到今日这容姨娘便就遇了害。
莫非问题是出在王府的铺子上么?任乃意正暗自思忖着,便看到管家带了仵作走进来。仵作走到任乃意面前朝着她行了礼,便继续往床榻边走去。
任乃意见状,连忙道,“若是在这里验尸,只怕不好。不如换个地方吧?管家?”
管家一听,便道,“咱们王府最北面有个小空屋。世子妃,不如去哪里吧?”
任乃意点头,“好。你且留在这里,这屋子里的一切摆设都不可乱动,待王爷回来,问了他再做打算。”
“是。世子妃。”
任乃意便领着那仵作,又命人抬了容姨娘的尸首往北面的小空屋走去。墨葵见任乃意也要同行,便阻拦道,“乃意,你才刚新婚,怕是不祥吧?”
“哪有那么多讲究。”任乃意不甚在意地摇了摇手,跟着仵作便进了屋子。
仵作先是用手按了按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