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珏想要上前将她拥入怀中,却被任乃意轻轻地躲开。他掩藏着眼中的失落,脸上依旧笑得灿烂道:“我就这么让你觉得讨厌了吗?”
任乃意沉默。
“既然如此,”宇文珏凝着她,缓缓开口道,“那么,以后无论任何人问起来,你都要记得告诉他,你从来都没有认识过我。”
他说完,又深望了一眼任乃意,随即便转身离开了柔颐殿。
*
自从出了云自意的事情之后,云子恺除了上朝之外,几乎随时都陪在任乃意的身边,生怕她再出一丝半点的意外。
这一日晌午刚过,云子恺便来到了柔颐殿,走到院中便看到任乃意一个人坐在亭榭之中,静静地下着棋。
此时,天气已经渐渐转暖,原本满园开遍的红梅渐渐退出视线,纷繁美丽的五色花朵开始含苞欲放。
云国最美丽的春季又悄悄来临。
云子恺走到亭榭中坐下,并不开口与任乃意说什么,自己取过桌上的一盒黑子,就着她下了一半的棋局,开始与她对弈。
任乃意下得有些心不在焉。不过,尽管如此,她却还是赢了,以五子让云子恺落了败。
对弈,是最需要谋略和胆识的游戏。
云子恺对着任乃意,心中永远藏有着一份温暖和柔意,所以无论云子恺的棋艺究竟有多么高超,在任乃意面前,他永远都是输家。
这时,王太后的贴身宫女素晴走进来,朝着云子恺跪拜道:“皇上,太后请您移驾瑶华宫。”
“何事?”
“奴婢不知。”
云子恺望了一眼任乃意,然后问道:“乃意,不如你与我同去吧?”
任乃意犹豫了一会儿,随即便点了点头,“好。”
一行人走进瑶华宫,看到内务总管正拿着许多画像放在王太后的面前,王太后见云子恺进来,连忙朝着他招手道:“恺,快来看看,这里面有没有你看得上眼的女子?”
云子恺一听,眉头便微微皱起道,“母后,朕无意选秀。”
王太后一听,随即便斥责道,“你是一国之君,后宫却连个妃子都没有,这像话吗?”
“母后,如今云国风雨飘摇,朕无心于男女之事。此事休要再议。”云子恺说着,便冷冷示意内务总管退下。
王太后见他如此坚决,又看到站在他身边一言不发的任乃意,心中便觉得一阵不适。
她忽然上前走到任乃意身边,用近乎恳求的语气对着她道,“乃意,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可是,恺并不适合你。你放手吧,只有你肯放手,恺才能立后纳妃,传承云家香火。”
“母后!”云子恺听了王太后的话,薄怒,连忙上前将任乃意拉至自己身后,望着王太后道:“此事与她无关。”
王太后望着他对于任乃意维护有加的样子,声音也忍不住冷了几分,“怎么无关?自从她住进宫中之后,云国的前朝后宫都再没有消停过一日。”
任乃意望着王太后骤然变化的脸色,心中忽然冷笑了起来。
曾经一度,她以为在这皇宫之中,也曾经有过短暂的温暖,那种她一直都非常渴望,却从来未曾感受过的,像家一般的温暖。
可是现在她知道,是她错了。
有些人,是注定只能共患难的。他们在落难艰辛的时候,对着你是一种模样,可是一旦摆脱困境,就又变成了另外一种姿态。
任乃意安静地站在云子恺的身后,格外冷静地分析着眼前的一切。
在王太后和云子恺都陷入沉默的时候,她才终于浅笑着开口道:“太后,您觉得是我这个煞星给云国,给你们带来了灾祸吗?”
王太后听了她的话,沉默不语,可是脸上的表情却说明了一切。
任乃意望着她脸上的表情,轻轻颔首,“也许您还真是对的。您还不知道吧,因为我这个煞星,荣王府如今又多么的凄凉,荣王终日酗酒,云自意被杖毙,云自姗流落在外,生死不知。您说,您也曾经与我相处过一段时日,不知道结果又会是如何呢?”
王太后听了她的话,身子顿时一震。她转头怒瞪着云子恺,“这就是你一心维护的女子!”
云子恺也对于任乃意威胁意味极重的话语感觉到一丝不满。王太后纵然不对,却也毕竟是他的生母。
“乃意,休要胡言。”
任乃意却笑着望向云子恺,“云子恺,你身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吧。如果死不了,就麻烦你,让我离开。”
任乃意在谈笑间说出的话,却犀利残忍无比。
她任乃意就是这样。没道理白白受了他们这么多委屈,却还闷不作声,还还乖乖地受着。
就算是隐忍,也要看对象是谁,也要看是为了什么。云子恺一脸不敢相信地望着任乃意。他不敢相信,从她的口中,竟然会说出如此伤人的话来。
许久之后,云子恺才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为什么,你要说出如此残忍的话来?任乃意,你究竟有没有心?难道你看不到我对你的在意吗?还是这样伤害我,会令你感觉到一丝快乐?”
“在意?”任乃意脸上的笑容越发地妖娆,“云子恺,你知道吗?虽然我不像你这般地喜欢我,可是你在我心中却始终都是特别的。只因为,你曾经在我最无助的时候给了我片刻温暖,又在我陷入危险的时候舍身救我。因为我欠你的,所以我忍了你母亲的一记掌刮;因为我在意你这个特别的朋友,所以在你的母亲纵容云自意对我做出如此不齿的行为之后,我同样选择了忍让。不过,我的忍让只到今日为止。你若是不愿意放我走,随便你。不过,日后在这后宫之中,若是万一发生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你可不要怪我。”
她说完,转头便离开了瑶华宫。
王太后看着她拂袖而去的背影,望着云子恺,怒声道,“恺,难道这就是你心仪的女子吗?完全没有教养和礼拜!”
“够了,母后。”王太后被云子恺突如其来的怒喝声吓了一跳,只见他望着自己道:“母后,不要再去伤害她,若是你执意要将她逼走,那么你最终将会失去你日后唯一可以依靠的儿子。”
云子恺说完,也带着青芽离开了瑶华宫。
王太后猛地跌坐在座椅上,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道,“他……竟然为了一个煞星如此待我!”
素晴望着王太后一脸失落伤心的模样,心中忽然有了一个主意,她轻轻俯在王太后的耳边,悄声地将自己的主意告诉了王太后。
王太后听完,脸上伤心的表情渐渐褪去,她转头望了一眼素晴,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
山庄之中
晌午过后,欧阳晓用过午膳,觉得有些困顿,便回到房间,准备小憩一会儿。
她推开门走进去,发现四周的窗户竟然不知道何时被关得严严实实,令整个寝室看起来格外的昏暗诡异。
欧阳晓皱了皱眉,刚好走过去打开窗户,忽然听到漆黑一片的角落里传来一个诡异而危险的笑声,“呵呵……”
欧阳晓顿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她转身望向角落,皱着眉,有些不太确认地开口道,“是谁?!谁在那里?!”
她话音还未落,忽然间就觉得眼前一黑,人也随即昏倒在了地上。
宇文珏正与严轩在书房中谈事。
“冷无情迟迟不见有动作,难道他已经找到别人提他运送那批药物了?”严轩语带怀疑地开口道。
宇文珏听了他的话,轻轻摇头,“这不可能。靖云两国,除了我们魁影帮,没有人有这个实力和胆量敢为冷无情运送这么大批量的毒药。”
两个人正说着,书房的大门被阿楠从外面重重地的推开,他一边往里走,一边道:“珏爷,欧阳晓被冷无情抓走了……”
废庙中
欧阳晓被一种阴冷可怕的气息所惊醒,她缓缓睁开眼睛,随即便看到一个长得格外慈眉善目的男人正一脸笑意的望着自己,而他略带粗糙的手指则缓缓地游走在欧阳晓的脸上。
欧阳晓顿时感觉到一种恐惧,她被这个男人的手指弄得浑身战栗,冷汗顺着额头不断地滴下,她感觉到这个男人的危险,看着他的手指渐渐划至她的锁骨,欧阳晓再也忍受不住恐惧地惊叫了起来,“啊!……”
策马而来的宇文珏听到废庙中传来的尖叫声,快步走进去,随即便看到了蒲团上的冷无情和趴倒在一旁,吓得脸色煞白的欧阳晓。
欧阳晓见到宇文珏,顿时像是见到了希望,她大哭出声道,“珏,救我!救我!这个人好恐怖!”
宇文珏笑望着冷无情道,“冷谷主这是做什么?您若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只管冲着我来,何必为难一个小姑娘?”
冷无情一只手拨弄着佛珠,一只手不停地在欧阳晓白皙的肌肤上游走,“啧啧,珏爷,你这小师妹还真是长得水灵呢。你说,若是被你师傅知道,他唯一的千金在我手中,你这魁影帮的第一把交椅,还能坐得稳吗?”
宇文珏微微眯起双眼,“冷谷主究竟想要怎么样?”
冷无情一脸好笑地望着宇文珏,“我想怎么样,珏爷难道还不清楚吗?”
“若是我不答应呢?”宇文珏微微垂眸,唇角轻勾起一个不甚在意的弧度。
冷无情望了他一眼,随即又重重地捏了捏欧阳晓的脸颊,“你若是不介意你这可爱的小师妹沦为我今日的晚膳,不答应倒也是无妨的。”
欧阳晓一听,顿时吓得惊恐尖叫,“不要!不要!珏,我求你,我求你救我……救我……!”
宇文珏却依旧冷静自持地淡笑着道:“魁影帮的势力有多大,相信冷谷主十分的清楚,只要你不介意下半生都过着像鬼魅一般逃命的生活,您尽管动手便是。反正,杀了这小师妹,我正好少个人与我争夺师傅手中的势力。也许,我还要感谢你呢。”
欧阳晓一脸不敢置信地望着宇文珏,她想不到宇文珏居然会如此狠绝,抑制不住地放声大哭道,“宇文珏,你好狠!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枉我那么喜欢你!我从小就喜欢你!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冷无情望着他平静难测的表情,脸上的笑容终于渐渐消散,宇文珏的难缠和诡计多端,他五年前早就已经领教过。
这个看起来美如谪仙的男人其实手段极其的狠绝而残忍。他说的话与他脸上神秘莫测的表情一样,令人难辨真假。
不过,对于冷无情来说,杀人从来不需要理由。他再次泛起了一个极为残忍阴鸷的笑容,从身旁的黑衣人身上拔出一把短匕,将刀锋轻轻地划在欧阳晓娇嫩的脸颊上,“我该从何处开始呢?这鼻子仿佛生得不太好,令我觉得不舒服……”
“啊!不!不要!不要!”欧阳晓哭得格外的凄厉而惨绝,眼看着冷无情的短刀就要割上她的鼻子。
宇文珏的手在衣袖中暗暗的握紧。他在赌,赌那笔生意在冷无情心中的重要性。
只要冷无情真的想要做成这笔生意,他就不会对欧阳晓下手。
宇文珏的一生都像充满了大大小小的赌局。任何人和事都可以是赌注,包括他自己的性命在内。
反正,只要被赌的,不是任乃意,他都无所畏惧。
而且,他向来相信自己的判断,这场赌局,他并不会输。
冷无情没想到宇文珏真的会如此狠绝无情,他忽然间有些欣赏地望着他,道:“我发觉,你才应该叫无情。珏爷,你还真是心狠啊。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就这样一刀刀地被我毁了,你真的忍心吗?”
宇文珏挑眉,望着他笑道,“怎么?冷谷主不会是心软了吧?还是突然间怜香惜玉了?你若真的下不了手,不如我来替你动手,如何?”
欧阳晓听了他如此狠心的话,彻底地绝望了。她一双眼睛紧紧地凝着宇文珏,“宇文珏!你真是狠!若是躺在这里的是她,你也能够如此冷静吗?!”
冷无情转眸望向欧阳晓,饶有兴致地问道:“她?她又是谁呢?”
欧阳晓听了他的话,冷冷地望了一眼宇文珏,然后咬牙切齿地一字一顿开口道:“任、乃、意。”
她说完,又重新对上宇文珏俊美的双眸。终于,她看到了他眸中隐约地格外深邃的一丝恼意。
欧阳晓心中悲戚绝望地冷笑,既然要死,大家就一起吧。
冷无情缓缓对上宇文珏的双眸,“不愧是靖国第一美男,这风流韵事就是多啊。这位任乃意又是谁呢?珏爷?”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宇文珏掩藏着眼中愈见浓烈的杀气,语气平静地答道。
冷无情眼中忽然泛起一丝阴鸷的得意笑容,然后对着宇文珏道,“是吗?那我就拭目以待咯。”
宇文珏依旧只是冷漠以对,“我的答案相信冷谷主已经十分清楚,至于你放不放人,就全凭冷谷主决定好了。”
他说完,又淡淡地望了一眼趴在地上双眸无神的欧阳晓,潇洒转身离去。
冷无情没有想到宇文珏竟然真的会就这样离开。他转头望了一眼地上的欧阳晓,然后对着身后的黑衣人道,“尽快找出那个叫任乃意的女人。”
那黑衣人沉默少顷,随即便应道,“是。谷主。”
*
山庄之中,气氛格外的凝重。宇文珏自从从冷无情那里回来之后,就一直在书房与阿楠嘱咐着什么,一直到晚膳都不曾出来。
刚刚大病初愈七七望着每个人脸上都格外凝重的表情,推了推一旁的欧阳冉,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欧阳冉看了她一眼,一脸担忧道:“晓被冷无情抓了。”
钱焕开口道:“看来,冷无情这次是势在必得,非要让珏爷接这笔买卖啊。”
“珏爷生平最恨被人威胁,”七七淡淡开口,“冷无情越是如此,珏爷越发不会答应。”
严轩目光轻落在七七的身上,随即又转开,道:“只怕冷无情会盯上任姑娘。”
众人都不无担忧地暗自轻叹了一口气,难怪珏爷会将自己关在书房之中,一定是在与阿楠交代着保护任乃意的事情。
第二日,云子艾在瑶华宫行笄礼。作为她出嫁之前的成人仪式,云子恺特意命宫人为其大肆筹备,还亲自前往瑶华宫为云子艾主持笄礼。
众人都落了坐之后,随着一段丝竹管乐声的响起,云子艾的笄礼终于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