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乃意轻轻颔首,又道:“那为何是黄玉簪?这又是什么说法?”
青芽摇头,“这我也不太清楚。也许是黄玉可以避邪吧?听说那汉王世子虽然俊美,但是身子格外的病弱,她们大概是害怕世子的病会传染给她们吧。”
任乃意淡淡一笑,自然不会去相信这么牵强的理由。不过,病弱的汉王世子?这倒是一个十分有用的讯息。
一夜无话。
第二日黄昏时许,任乃意正坐在床榻上就着昏暗的光线看墨葵偷偷送进来的密函。忽然间青芽匆匆跑进来拉着她就往外走。
任乃意随手将密函藏进衣袖之中,一边跟着青芽往外走一边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青芽言简意赅地答道:“靖国王上一众人这会儿已经到军营外了。”
两个人刚刚走到外面,就看到操练场上站满了正装肃色的士兵,而站在最前面的是宇文烈和宁王。
周围则是跪满了一地的侍从和军姬。
任乃意随着青芽走入军姬的队伍之中。她身子半蹲着混在众多低头垂目的军姬中间,也学着其他的军姬一般地低下头,以求能够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随着一阵清脆整齐的马蹄声响起,所有的靖兵包括宇文烈和宁王在内,都纷纷地单膝跪地:
“恭迎王上!”
“恭迎父王!”
身穿一身深棕色罗中单的宇文珏站在一群靖人之中显得特别的显眼,他跟在汉王的身后下了马,随即便有侍从上前为他端上一碗烈酒让他暖身。他轻咳了几声,然后从侍从的手上笑着接过。
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地轻扫过一旁跪满一地的军姬,在看到那个思念许久的熟悉身影之后,宇文珏平静清润的双眸中终于划过一丝暖意。
这时,他听到宇文烈用靖语对着王上宇文玖开口道:“父王与二王叔一路舟车劳顿,今日先好生休息一晚,明日云国皇帝将设宴款待父王和二王叔。”
宁王宇文淮在看到病弱瘦长的宇文珏时,还特意询问道:“军营中物资匮乏,条件简陋。珏,你身子孱弱,可需要安排个军医守在营帐之外?”
宇文珏剧烈地咳嗽了几声,一边轻喘着气,一边笑着对宁王道:“多谢叔父关怀。小侄随身带有父亲特意命人制的药丸,在这里小住一晚,无碍的。”
这时,一直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宇文烈,在看到宇文珏弱不禁风的病样,实在忍不住轻哼地一声,“没想到汉王叔竟然生了一个如此不中用的儿子。”
那原本走在最前面的宇文玖听到宇文烈的话,顿时停下了脚步,转头怒斥道:“烈儿,不得放肆!”
而站在宇文玖身旁的汉王却仿佛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笑着对宇文玖道:“王兄,不妨事。太子说得没错,的确是珏的身子不争气。”
汉王说完,又转头对着宇文珏道:“你既然不舒服,就早些回营帐休息吧。”
于是,一群人有侍卫们引领着往各自的营帐中走去。
用过晚膳之后,任乃意走出洗衣院散步。忽然间,她听到角落里有两个侍卫正在小声地说着话:
“唉,你方才有没有发现,王上对汉王世子的态度,比对太子还要好。”
“那当然,汉王手中掌握着靖国将近一半的兵力,世子又是汉王的嫡子,王上自然对他特别啦。”
“可惜了,这汉王世子偏偏身子病弱,不似汉王那般的骁勇善战。”
任乃意听了他们的话,顿时陷入了沉思之中。
宇文烈从宇文玖的营帐中走出来时,正好看到一身粗布衣裙的任乃意,面对着皎洁月色,遗世独立的美丽背影。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任乃意转头,看到是宇文烈,轻轻福了福身,开口道:“宇文太子。”
宇文烈一双鹰目望着她雅致清艳的脸庞,难得柔和地开口道:“明日,你就会是我的。你让我实在等太久了。”
任乃意望着他一脸笃定的样子,浅笑反问道:“是吗?世事变幻无常,宇文太子还是不要这么肯定吧。”
“我会让云子恺知道,他所心爱珍视的一切,到最后都会是我的。”
宇文烈根本不认为这件事还会有任何变数,他自顾自说完,又深望了任乃意一眼,随即便转身离开。
对于任乃意,宇文烈有着前所未有的耐性。
虽然,他在心中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这个女人,不过是他手中用来打击云子恺的武器而已。
他刻意地想要忽略心中因为任乃意而泛起的一阵从未有过的柔软;他也刻意地想要忘记,他之所以会如此严惩朱锁锁,完全是因为知道了任乃意身上的那些伤痕都是拜这个女人所赐。
因为与宇文烈的见面,任乃意这一晚都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眼看着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沉,任乃意的心绪也变得越来越混乱。
宇文烈虽然生性嗜血冷酷,但是他向来说一不二,言出必行,若是明日他真的当着所有人的面向靖国王上开口要她,到时候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任乃意从床榻上坐起身,转眸看到那些军姬们头上所插着的黄色玉簪,又想起方才从那两个侍卫口中听来的话。
她美眸流转,攸然拿起床边的一件外衣套上,趁着皎洁的月光,往洗衣院外走去。
任乃意缓步走至汉王世子的营帐外。夜色中,她看到两个侍从从汉王世子的营帐里面走出,一边走一边小声埋怨道:“这世子也真是的,明明身子不好,还偏偏喝这么多的酒。明日若是被王爷知道,咱们又该被骂了。”
另外一个侍从听了他的话,笑着安慰道:“没事的,世子每次喝醉酒都睡得又死又沉,到了明日说不定连他自己都不记得发生什么事,你不说我不说,王爷哪里会知道。”
任乃意听了他们的话,心中一喜,这么巧?病弱世子喝醉了?这回真是连老天爷都在帮她。
她不再多做犹豫,当下便轻手轻脚地走进汉王世子的营帐之中。
因为没有烛火,偌大的营帐中黑漆漆一片。任乃意只能就着窗外昏黄的月色,小心翼翼地往不远处的床榻走去。
此时,躺在床榻上安静假寐的宇文珏,小心地控制着自己的心绪和呼吸,静静地等待着任乃意一点点地向他靠近。
不一会儿,他便闻到了任乃意身上那一阵淡雅的迷人香气。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营帐之中,任乃意根本没有注意到宇文珏唇边泛起的那一抹灿烂笑意。
任乃意站在床榻边,在闻到他身上浓烈的酒味时,忍不住微微屏住呼吸,小声嘀咕道:“这身酒味真是……身子这么弱还喝这么多酒,也不怕提早仙逝。”
宇文珏将她声如细蚊的话语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中,唇边的笑意越发的深。
任乃意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又听到他轻微的鼻酣声,心中却还是有些不太放心,于是又用衣袖拂了拂他的鼻子,见他依旧没有反应,这才确定这个汉王世子的确是喝醉了酒睡死了。
于是,她小心地爬上床榻,轻轻地躺在床榻的外侧。
睡在床榻内侧的宇文珏,感觉到她柔然的发丝轻拂在自己的鼻尖,带着一股清淡的天然香气,不断地刺激着他的感官。
宇文珏十分辛苦地隐忍着想要将她用力拥入怀中的冲动。这许多日以来对她的思念和担忧,终于在见到她的那一刻获得了补偿。
夜色中,宇文珏轻轻睁开风华无限的双眸,贪恋地望着她优美的背影。她脖子上的勒痕已经渐渐褪去,而此刻,她的手正紧紧地握着自己送给她的那块黑玉。
只要一想到她为了保住这块黑玉差点被朱锁锁勒死,宇文珏的心就疼惜地忍不住一阵抽紧。
不过,这个胆敢背着他逃跑又让自己受伤的小女人,此刻已经安然无恙地躺在自己的身侧。宇文珏如此想着,为她揪起心又开始变得安详而柔软起来。
闻着任乃意身上的淡淡香味,因为担心她的安危而已经许久不曾好好睡过一觉的宇文珏,不一会儿便感觉到一阵倦意侵袭,随即便沉沉睡着了。
转眼到了第二日清晨,宇文珏还未来得及睁开双眸,便听到耳边传来一阵令他觉得非常悦耳的低泣声。
他强忍住心中的笑意,缓缓睁开双眸,望着此刻穿着一身素白色亵衣,盘腿坐在床榻上,低头垂目,哭得梨花带雨的任乃意,装作有些莫名其妙地开口道:“你是谁?为何会在我的床上?”
任乃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随手拿起他放在床边的锦缎罗中单,一边抹着脸上的眼泪鼻涕,一边无比委屈地开口道:“世子……昨晚上您对人家做过些什么,难道您都已经忘记了吗?”
宇文珏唇角的弧度已经几乎快要扩张到耳际,可是嘴上却十分无辜地开口道:“我昨晚做过什么吗?我记得我昨晚明明喝醉了啊。”
任乃意忽然间觉得他的声音有些耳熟,可是这会儿却容不得她细想。她手中用力地绞着宇文珏的衣服,看起来十分难过地开口道:“呜呜呜呜,奴家还以为世子与其他的臭男人不一样呢,没成想,您居然也会吃完不认账……”
宇文珏一脸地茫然,开口道:“这样啊……昨晚我喝醉了,喝醉了酒之后发生的事情,自然是不记得的,不如,我们现在再将昨晚发生的事重温一下,如何?”
任乃意没想到这个什劳子的汉王世子居然会如此难缠,她低头用力地绞着手中锦袍,心中那个纠结郁闷啊。
半响,她将手中的锦袍随意地甩至一旁,一边试图从床榻上起身,一边毒舌道:“不是奴家不肯,我是担心世子太过操劳,万一弄得个精尽人亡……”
宇文珏听了她牙尖嘴利的话,顿时失笑,他望着她喋喋不休的红唇,忽然发现自己再没有多余的耐心与她玩捉迷藏。
想到此,宇文珏伸手一把抓住任乃意的手臂,将她重新拉回床榻上,又在她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就低头用自己的薄唇封住了她红润小巧的樱唇。
任乃意被他一连串的动作弄得完全措手不及,一直到被他吻住双唇时,她才终于看清楚了这个病弱的汉王世子的真面目。
任乃意的双眸顿时瞪得极大,她一边嗯嗯啊啊地抗议着宇文珏的深吻,一边气得抬脚就要去踢他的要害。
宇文珏失笑,终于不舍地暂时放开了她甜美的红唇,却完全无视她的攻击,将任乃意紧紧地压在身下,笑得一脸妖孽道:“踢坏了,你以后可苦了。”
任乃意气得俏脸涨红,望着他,咬牙切齿道:“宇、文、珏!”
宇文珏轻咬了一口她的粉颊,笑得春风满面,柔声哄她道:“乖,叫官人。”
官人你大爷!任乃意这会儿又气又羞,只想将压在自己身上的这个该死的腹黑男人狠狠地揍一顿。
宇文珏笑眯眯地望着她。不一会儿,他湿润而密集地吻就要一点点地落在任乃意的发梢和脸颊之上。
任乃意一边竭力地躲开他的吻,一边气得破口大骂道:“宇文珏,你这个大骗子!”
宇文珏轻咬了一口她白皙的脖子,笑着问道:“我怎么骗你了?”
任乃意瞪他,撇嘴道:“你绝对是故意的!故意将我骗来这里!”
宇文珏暂时停下了嘴上的动作,好笑地望着她,轻挑起一条眉。
任乃意趁机脱离他的狼嘴,一边试图从床榻上起身,一边瞪着他控诉道:“你从来没说过你就是汉王世子!”
“那是因为你没问。”宇文珏浅笑回答。
“你……你昨晚故意让我知道你喝醉了酒!”
宇文珏听了这话,笑着朝着她勾勾手指,很有耐心地开口道:“来,关于这件事,咱们有必要好好谈一谈。”
任乃意听了他的话,顿时感觉到一阵心虚,可是她随即又一想,老娘干嘛要心虚,明明骗人的是他好不好?!
于是,任乃意理直气壮地将头伸到他面前,瞪着他道:“有什么好谈的?!事实就是你欺骗了我!就这样!我要走了!”
任乃意说完,就要起身逃开他身边。
宇文珏哪里肯让她离开,他一把将任乃意重新勾进怀中,笑眯眯地望着她问道:“谁让你偷偷跑进靖国军营的?”
关于这一点,任乃意丝毫不觉得有任何问题,所以她十分坦白道:“我自己要进来的,怎么啦?”
“你进来这里就是为了爬上其他男人的床榻?”宇文珏挑眉,继续笑着问道。
只要一想到这女人居然如此大胆敢深夜偷偷爬上其他男人的床,宇文珏心中就觉得一阵不舒服。
虽然那个他口中的所谓其他男人,根本就是他自己。虽然精心设计了这一切的,也是他自己。
任乃意一听这话,顿时没了底气,她轻咬着嘴唇,有些心虚道:“我……我这不也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清白吗?”
宇文珏看了一眼她挂在脖子上的那块黑玉,笑凝着她又道:“这还不算,为了对付荣王,居然还敢用自己演苦肉计,嗯?”
任乃意望着他笑眯眯的俊脸,眨巴了几下眼睛,心中暗忖,做错事,骗了她的人不应该是他吗?可是,为什么这会儿心虚的人变成自己了呢?
任乃意望着他绝美妖冶的笑脸,心中莫名觉得一阵心慌,她瞪他道:“演都演了,你还拿来说什么说?”
宇文珏仿佛对她的话十分的赞同,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然后轻抚着她的发丝,徐徐开口道:“也是。既然如此,你就将原本想要演得美人计演到底吧?我会非常配合的。”
任乃意一听这话,白皙通透的脸颊顿时红透。
在宇文珏的面前,她一向引以为傲的智慧和计谋都会通通被他看穿,这该死的,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原来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啊啊啊!该死的腹黑男啊!太腹黑了!黑透了他!
宇文珏望着她一脸愤懑不平的样子,心中只觉得好笑,他轻轻将她拥在怀里,轻声地唤着她的名字:“任乃意。”
任乃意带着一丝迷茫地对上他深邃晶亮的双眸。他笑着吻上他的柳月眉梢,缓缓开口道:“不许再偷偷从我身边消失。”
任乃意从他霸道的话语中听出了他对自己的在意和担忧,当下不由地心中一暖,语气也放柔了许多,破天荒地想要向他开口解释道:“宇文珏,我……”
可是,对于从来不屑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