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自己的错觉吗?总觉得姑娘自从来了锦州城之后改变了许多,以前虽性格沉静,但不会像如今这般清冷,而且姑娘变得好像能看透一切似的,隐隐有股逼人的气势。
齐莞看了银杏一眼,将她打发了下去。
她是很想找个理由将银杏从自己身边调走,无奈她此时在别院,身边用得上的丫环只有她,就算想让她配人,也找不到人选……
轻轻地摇了摇头,齐莞起身到东次间看书,一天的功夫眨眼就过去了。
几天过去,陆氏的脸色逐渐红润,也不似之前轻易就困倦无力,便将精力投放在替齐莞找先生的上面,在陆氏看来,阿莞虽只是姑娘家,但也不能只懂得读女悈,大周国对女子要求宽松,她自是希望女儿能多学一些。
“娘,我想到女子学堂去瞧瞧。”齐莞却不想请两个先生在家里,上一世便是这样的,可是这次她不想再坐在家中,对外事一概不知,只能靠丫环打听传递,在经历过那么多记忆之后,她只想过一种与从前不一样的生活。
她想过得更自在,更洒脱,更轻松。
“女子学堂?阿莞,在女子学堂学到的未必是你需要的。”陆氏说,锦州城的女子学堂她有所耳闻,名声是不错,但她还是觉得重金请先生到家中来坐馆更好。
大周国各地都有官方创办的女子学堂,但真正能到学堂上学的女子毕竟不多,一般都是官宦千金,但像齐家之流的勋贵,从不会让家里的姑娘到学堂去的。
不过,锦州城的女子学堂却不是其他地方所能相比,坐镇学堂的女先生是有名的才女,姓听说原本出身高贵,但所嫁非人,其夫宠妾灭妻,这位女先生不甘受小妾欺凌,写了一纸休夫书,倒是令天下不少女子为她喝彩,也有许多男子认为此女坚毅好强,才华惊人,甚是佩服。
后来,改嫁给锦州城云麓书院的山长为继室,成了韩夫人,后来,在韩山长的帮助下,韩夫人借助官府创办了女子学堂,因韩夫人平时行为端庄,待人亲厚,门下学生亦是不少。
这些都是齐莞在上一世就听说过的,她以前没机会结识,这次却想找机会接近。
“娘,女子学堂教的未必就比不上坐馆先生,何况去了学堂,我还能结识其他人,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我也能从其他淑媛身上学到东西呢。”齐莞努力地劝说着陆氏。
陆氏莞尔一笑,“你倒是知道怎么找理由,也罢,那女子学堂我明日去看一看,若是真的不错,你再拜师入学吧。”
齐莞闻言,心中顿时一喜,只要是母亲答应了,这事就不是问题,“是,娘。”
翌日,陆氏带着迎荷去了女子学堂,与韩夫人交谈半日,心中暗暗欣赏这位在锦州城倍受爱戴的女先生,回家之后,答应了齐莞到女子学堂拜师入学,只不过如今正好是学堂的援衣假,要一个月后才能到学堂上学。
因天气转凉,这个援衣假是朝廷规定,不得不放。
过了几天,陆氏发了请帖,邀请韩夫人过府一聚,韩夫人也想着见一见齐莞这位学生,便应了陆氏的邀约,齐莞亲自到门外去迎接韩夫人。
远远便见到一辆檀木马车驶了过来,在齐家门边便停住了,有个十五六岁的丫环从车上下来,摆好了脚蹬,扶着一位身穿浅蓝色对襟褂子的妇人下来。
这是一位仪态端庄,气质高雅的妇人,眉目沉静祥和,下车见到齐莞,温和地笑了起来。
“这位定是韩夫人,晚辈给您请安,早已久仰多时,今日能见到您,真是非常欢喜。”齐莞给韩夫人行了一礼,笑着相请进门。
韩夫人只受了半礼,托着齐莞的手起来,“齐姑娘不必拘礼。”
“母亲已经等候您多时,韩夫人,请随我这边来。”齐莞知道自己尚未是韩夫人的学生,她对自己必是客气。
韩夫人含笑点头,她与齐夫人虽只是初相识,但已觉得对方是个值得深交之人,今日愿意赴约,亦是这个原因,如今见这位齐姑娘行为举止不是轻挑娇蛮之辈,心下更是喜欢。
从一个人的行为举止细节上,可看出她的教养,齐夫人本就出身书香世家,教出来的女儿自然是不会差。
这一路走进去,韩夫人挑了几个问题让齐莞回答,齐莞一一作答,不显锋芒太露,亦不会显得笨拙,令韩夫人愈加满意这个学生。
快要到上房的时候,却见迎荷神色匆匆地急走了过来,见到齐莞和韩夫人走在一起,连忙行了一礼。
“怎么了?”齐莞疑惑地问,迎荷一向稳重,极少出现这样慌张的神情。
“姑娘,夫人突然晕倒了。”迎荷沉声说道。
第十章 另请高明
齐莞一听母亲晕倒了,脸色微微一变,焦急地看向韩夫人。
“齐姑娘赶紧去看望齐夫人,我可自便。”韩夫人说,知道齐莞是怕怠慢了她。
“沉香,你且领韩夫人到茶厅用茶。”齐莞回头吩咐已经伤愈的沉香,跟韩夫人行了一礼,便带着迎荷匆忙来到上房的内屋。
夏竹已经吩咐外院的小厮赶紧去请庄大夫过来,如今正在给陆氏喂从京都带来的急救的药丸,齐莞走进来的时候,夏竹刚好将药丸溶在水里。
“我来,将夫人扶着坐起来。”齐莞比在场任何一个人都冷静,因为她清楚母亲不会这么快就离开她,可是她仍心中挂忧,不知这次母亲为何晕倒。
一碗药汁灌了下去,勉强只能喂进小半碗,庄大夫被请了过来。
庄大夫大概也没想到他本来信心十足能治好的贵人会突然晕倒,微微气喘随着夏竹进来的时候,额头上沁出一层细汗。
齐莞赶紧让了位,让庄大夫坐在杌上替陆氏把脉。
陆氏的脸色透着一丝不正常的红晕,呼吸急促,脉象比起之前的更显拘急,庄大夫一手捻着胡须,心中却是大惊,这症状可是大凶啊。
“庄大夫,我母亲病情如何?”齐莞见他诊脉之后只是拧眉沉思,许久也不曾言语,心中愈加忐忑,忍不住出口询问。
庄大夫摇了摇头,示意齐莞随他到外间。
“齐姑娘,齐夫人内伤已入肺腑,一般散邪药物于事无补,小老头才疏学浅,贵府还是另请高明。”庄大夫低头叹息,连诊金都不收,就告辞离去了。
怎么会这样?齐莞脸色突变,母亲的身体不应在这时就已经药石无灵的,应该是两年后才对,难道这一世和上一世有什么不一样吗?
不,是庄大夫的药!
上一世她没有请庄大夫来给母亲看病的,是因为她的鲁莽,所以提前让母亲的身体……
“姑娘,夫人醒了。”迎荷从里屋出来,欣喜地对齐莞说道。
齐莞立刻返身进来,看到陆氏已经被扶着坐了起来,正靠着床板抬头看她。
“娘。”齐莞心中虽惊骇,但脸上仍然镇静,她在陆氏身边坐了下来,“您觉得怎样?”
“只不过老毛病犯了,没什么大碍。”陆氏拍了拍齐莞的手背,说话的声音还显得中气不足,十分虚弱,“韩夫人来了吗?”
“来了,正在花厅奉茶,娘,那庄大夫的药吃了也不见好,不如停了他的药方,吃在京都带来得那些吧。”齐莞轻声说道。
陆氏的身体状况自己最清楚,今天是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凶险的,她也感到力不从心,看到女儿极力维持镇定的神情,眼底却掩不住的担忧,她就知道肯定是庄大夫束手无策了。
“好,韩夫人是客人,不能让她久等,我已经没事了,你去招待韩夫人吧,我这儿已经没事了。”陆氏说。
齐莞如今是一刻也不想离开这里,可是无奈家中还有客人,她只能叮嘱迎荷和夏竹好好照看夫人,便来到了花厅。
韩夫人已经等了小半个时辰,脸上却丝毫没有任何不耐,一见到齐莞走来,立刻就起身相询陆氏的身体。
“多谢韩夫人关心,家母已经转醒,只是身体虚弱,未能相迎,让我代为跟您说声抱歉,请夫人您过来,却又无法亲自招待,实在过意不去。”齐莞给韩夫人赔了一礼,本来今日应该是宾客相见欢的场面,没想到最后会这样怠慢了韩夫人。
“齐姑娘不必客气,我原是该去看望令堂,只是齐夫人才刚刚转醒,我便不好打搅,应是我感到不好意思。”韩夫人笑着说。
齐莞微微一笑,“韩夫人请坐。”
待韩夫人入座之后,齐莞才在她身边坐下,只不过她心里还在想着陆氏的身体,所以和韩夫人的谈话并不十分热络,韩夫人也没有提起要收她为学生的事情,两人言语了数句,韩夫人便起身告辞了。
齐莞亲自将她送到大门。
临上车之前,韩夫人回头对齐莞说,“齐姑娘,知府夫人医术在锦州城无人能敌,前两年我更是亲眼见到她只凭一根银针将一个垂死的妇人救了回来,只是,她不怎么经常留在这里,也不知此时是否在锦州,若你能请她出手……”
韩夫人言尽于此,含笑点了点头之后,上车离开了。
齐莞一怔,赵夫人吗?
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这位夫人的医术无人能敌。
“姑娘,姑娘?”沉香在身边低声唤了几句。
齐莞回过神,看了沉香一眼,慢慢地走回院子里,“你在锦州城有好几年了,可曾听说过这位赵夫人的医术高明?”
“奴婢虽不曾亲眼见过,却听说了不少,赵夫人宅心仁厚,又经常帮助百姓,前些年附近有村庄发生瘟疫,是赵夫人带了帮手过去救人,这也是为何锦州城的百姓如此爱戴赵大人和赵夫人的原因。”沉香低声地说。
这么说是真的了!
如果她亲自上门去请赵夫人替母亲看病,她是否会答应?齐莞有些不确定,赵夫人是爱戴百姓,可不一定喜欢结交权贵……
而且就她所知道的,赵夫人那位儿子,是个冷漠无情的人,他的母亲又会是什么样的人呢?齐莞心里犹疑不决,但所有的犹豫都抵不过她想要治好陆氏的心情。
“明天我亲自去一趟赵府。”齐莞坚定地开口。
沉香看了她一眼,心里不忍,“姑娘,赵夫人似不在锦州城,听说她两个月前回娘家去了,不知如今是回来没有。”
齐莞神色一僵,心底感到一阵冰凉,难道真是什么办法都没有了?
“求菩萨保佑,让赵夫人快些回来,也让夫人健康长寿。”银杏在另一边喃喃求神明保佑。
“明天我们去一趟平安庙吧!”齐莞轻轻声地说道,她如今难道真的只剩下乞求神明保佑母亲这唯一的办法了吗?
第十一章 路有不平
去平安庙能做什么?齐莞自己也不知道,她就觉得已经到了这个境地,只能去平安庙求个心安,然后继续为母亲寻找名医。
昨晚送走庄大夫之后,齐莞又让人去请了另外的大夫,得到的诊断都和庄大夫差不多,这让齐莞的心更加往下沉。
陆氏喝了从京都带回来的药之后睡下了,隔天一大早,齐莞在陆氏还没起身的时候就过来了,见到陆氏的脸色比昨天见到的要好一些,心里稍微安心,但始终不能松口气,用过早膳之后,她就告知了陆氏,带着沉香往平安庙出发了。
“等我们从平安庙回来之后,你便去打听一下,那位赵夫人回来没。”靠着车壁,齐莞微微闭着双眼,低声交代沉香。
“是,姑娘。”沉香轻声地应下,看了脸色不太好的齐莞一眼,忍不住安慰,“姑娘且放宽心,夫人是个有福之人,定会长命百岁的。”
齐莞若有似无地嗯了一声,嘴角却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讽刺笑意。
有福?长命百岁?如果真是如此,她何来有这一世的重来。
但,不管前世如何,这一世她绝对不会允许再重蹈覆辙,即使是要和命运作对,她也在所不惜。
马车驶出了中大街,就要到达城门的时候,忽听到外面一阵吵杂的声音,马车也被迫停了下来。
“发生什么事儿了?”齐莞微微皱眉问。
“奴婢去问问。”沉香拉开深蓝色呢绒车帘,让赶车的小厮去问了前头发生什么事情,周围堵塞的人不少,没一会儿就问到了原因。
“姑娘,是云麓书院的学生在围堵一个少年,听说是那少年得罪了权贵,如今被那权贵少爷带着几个壮汉要求比武,那少年不肯,如今正僵持不下。”沉香回到马车,跟齐莞说明原因。
齐莞轻蹙眉心,“既是恶汉堵街,为何守城门的官兵没有任何举动?”
“是汝南侯家里的少爷,那些官兵不敢上前去阻挡。”沉香说。
见低踩见高拜的东西!齐莞在心里不屑地哼了一声,“被围住的是何人?”
“还没问出来,奴婢再去问问。”沉香这次亲自下了车去打听。
齐莞也撩开一线窗帘,朝那最是热闹的地方看去,正好人群中被隔开了一道缝隙,一张冷峻淡漠的年轻俊脸印入眼帘,齐莞怔了一下,将窗帘拉开,眼睛直盯着那个少年。
是他!
和记忆中的那人没有多大的区别,只要这个男人在的地方,仿佛其他事物都会失去光彩,让人只能看到他,明明不是长得倾城倾国的男子,却就是有一种让人忍不住想要仰望的气势。
那样不言不语地站在那里,眉目清冷,俊脸没有丝毫表情变化,就已经足够镇压住那些大汉不敢再往他面前走近一步……
这个男人啊,即使还没有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他已经能有这般凛冽气势,果真不是普通人。
赵言钰,没想今生还有再见面的机会。
上一世,如果不是她找了各种机会结交他,然后得到他的帮助,将齐家勾结前太子的证据交给他,她也不可能将根深蒂固的齐家连根拔起。
齐莞放下窗帘,既然她已经决定不想过上一世那样的生活,也就不愿意和这样的人物扯上任何关系,赵言钰在这时到将来位极人臣,中间是一段怎样的岁月,她不必想也知道,自古以来,成为君王者都要付出许多东西,而作为新帝的左右手,赵言钰的双手又有多干净?
“姑娘,是赵家少爷被围住了……”沉香从外面回来,跟齐莞细说起外面的情况。
话刚说完,外面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