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姨娘站在陆氏旁边,含笑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她并不是齐正匡最宠爱的小妾,但她却是夫人最信得过的姨娘,她很清楚,只要她和儿子不要失去夫人的信任,他们在齐家的日子就不会太难过。
而最难得的,是瑞哥儿能够亲近齐家唯一嫡出的大小姐,这让她感到十分欣慰。
齐正匡满意地看着自己的长女,发现这个女儿原来已经在他不觉意的时候,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虽然脸庞看起来还稍显稚嫩,但再过一两年,肯定不会比她母亲逊色的。
若不是太子殿下已经有太子妃了,他的这个女儿将来说不定还是一国之母……可惜可惜!
“一家人,就不要太拘礼了。”齐正匡让齐莞坐到陆氏的下首,含笑看了一眼妻妾子女,沉声开口,“这次来锦州城,一是从家书中得知你身体见好,想过来看一下,二来是为了差事,这几天我会在外忙碌,外头若是有人来找我的,若是我不在家,就让唐先生接见。”
唐先生又不是齐家的主子,凭什么代替齐家接待客人?可这话陆氏没有问出来,只是颔首答应下来。
齐莞心中讥讽一笑,能让唐先生接见的,无非就是为了太子那点事儿。
齐正匡又问起了陆氏和齐莞到了锦州城之后的生活,特别关心她们有没有和锦州其他名望世家来往。
陆氏说,“我身体不好,很少出去结交应酬,倒是前些天因为行善日,和汝南侯吴夫人还有刘夫人她们走得近些,阿莞哪里能整天出去,她还要学习女红练习写字呢。”
没有提到赵夫人,陆氏清楚丈夫的脾性,知道他断然不会喜欢赵夫人那样的巾帼女子,说不定还会反对她们的来往。
齐正匡认为女人只需在家中相夫教子,至于其他,都不是女人应该去碰的。
对于陆氏的回答,齐正匡很满意,又说了几句之后,便起身去了外院,不知要跟唐先生商量什么事情。
屋里只剩下陆氏母女和秋姨娘母子,几个丫环垂手站在一旁。
“你们先下去。”陆氏将吓竹几个丫环都打发了下来,抬头淡淡地盯着秋姨娘,哪里有方才在齐正匡面前的那种小意温柔,眉眼间透出一股凌厉,“家里都没什么事儿吧?”
秋姨娘眼皮不敢抬一下,低声而语气清晰地回道,“家里的各个管事都是夫人一手安排的,一切都是井井有条,就是……连姨娘好几次要安插人手到账房去,都被张总管挡住了,连姨娘因此在老爷面前告状了几次,还说担心夫人不在,底下那些人手脚不干净,她想要替您管好家里的大小事情……”
说到这里,秋姨娘小心翼翼地看了陆氏一眼,见她面色平静,似乎什么反应都没有,她心里反而有些紧张,“老爷找了张总管跟李妈妈去问话,后来就没再多说什么了。”
陆氏离开京都齐家的时候,留下了自己几个心腹替她管家,内宅的小事由李妈妈做主,大事若是无法拿主意的,就去问二夫人。她在齐家当家这么些年,府里各处人脉早就掌握在手里,不是谁想取代就取代,也不是谁想安插人手就安插人手的。
“连姨娘想替我管家?”陆氏眼底流露出冷然的嘲讽,“这么多年了,她的野心倒是越来越大了。”
秋姨娘低着头不敢说话。
“其他人呢?没什么动静?”陆氏轻声问。
“没,自从夫人离开家里之后,家里其他姨娘都不怎么出屋了,奴婢之所以知道这些,还是李妈妈跟奴婢说的,让奴婢务必说给夫人您知道,这还有李妈妈给夫人的信。”秋姨娘急忙从怀里拿出一封用蜡封住开口的信。
陆氏接过来,并没有立即打开观看,而是对秋姨娘说,“辛苦你了,我不在家里,你的日子肯定也不好过,你先带着瑞哥儿下去吧。”
秋姨娘懦懦地应是,的确,家里没有陆氏坐镇,便是那连姨娘最是嚣张,家里其他小妾通房都被她压得死死的,这次若不是有李妈妈帮忙,她还不一定能带着儿子来到锦州城的。
齐瑞这次没有硬要留在齐莞身边,而是乖乖地跟着秋姨娘下去了,他虽然不太清楚母亲和姨娘在说什么,但也知道这时候自己不能耍小性子。
待秋姨娘下去之后,陆氏才将李妈妈写给她的信打开,看完之后,脸上掩不住震怒,重重地将信拍在桌面,怒声骂道,“连雪心这个贱人!”
第二十三章 震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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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莞很少见到陆氏发火,更别说这样大怒地骂一个人。
“母亲,信中说了什么?”不必想也知是因为那封信的问题,齐莞走到陆氏身旁,低声问道。
陆氏胸口上下起伏着,片刻后才平静下来,眼底的怒火却没有熄灭,“连雪心打的好主意,竟然跟你父亲说要将齐茹过到我名下,以嫡女的身份定下亲事,不但能为你父亲拉拢关系,将来对齐家也大有益处!真是想错她的心,想利用她女儿抬高自己的身份,想都不用想!”
这个事情齐莞早已经心中有数,连姨娘一直都在努力要自己的儿女变成嫡出,只是她从来不肯在母亲面前服软,以为只要齐正匡答应了,母亲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齐茹这一招可真高,那边让齐瑞透露消息给她知道,这边让陆氏收到这样的消息,若是她没察觉出她的心思,说不定会以为齐茹要抢走她的姻缘,一怒之下就为自己定下亲事了。
不对!齐莞突然灵光一闪,不应该是在这个时候的,连姨娘这个心思是在杨君柔出现之后,被杨君柔挑唆出来,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就跟齐正匡说起的。
“娘,您先别生气,这事儿未必是真的,父亲从来没跟您提过,说不定只是连姨娘故意让人透露这个消息的。”齐莞皱了皱眉心,想起齐茹故意让齐瑞透露的那些话,怀疑这个嫡女只说也是她们母女的圈套,也许连雪心根本没跟齐正匡提起这件事,故意透露给李妈妈知道,李妈妈告诉了母亲,母亲自然会在齐正匡面前反对齐茹过到她名下的想法……
如此一来,反倒成了母亲无中生有,心胸狭隘的表现了。
“我看是你父亲还来不及说!”陆氏冷声道。
齐莞拉住陆氏的胳膊,嘴角带着一丝微笑,“就算如此,二妹妹成了母亲的女儿,又有什么不好呢?”
陆氏皱眉看着女儿,疑惑地问,“什么意思?”
“父亲如今在为太子拉拢人脉,收买人心无非名利,可有些人非名利可收买,若是能联姻……您只有我一个女儿,断然是舍不得我去当父亲的棋子,既然连姨娘这般有心,您何不顺了她的意,到时候不但让父亲更赞您贤惠,连姨娘再想要出什么幺蛾子也难。”齐莞轻声地说着,觉得不如顺水推舟,让连雪心母女心想事成,还能替她挡去不少麻烦。
她本无意重复以前的仇恨,不过齐茹既然先对她做了初一,就别怪她十五十六一起送还给她!
陆氏是个聪明的人,急怒攻心之下没去想那么多,如今听齐莞这么一说,顿时发觉有些不对,“阿莞,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了?”
齐莞露出一个讥讽的冷笑,“娘,您以为父亲这时候到锦州城是为了什么?连唐先生都一起来了,自然不是为了我们,我从瑞哥儿口中得知,齐茹曾跟连姨娘说过父亲要为我定亲的话,这话肯定是她们母女俩刻意想让我们知道的,所以我觉得,父亲这次到锦州城,指不定会跟哪个世家联姻……”
陆氏一怔,随即怒道,“锦州城虽好,可跟京都相距一万几千里,我就你一个女儿,怎么舍得将你嫁得这么远,将来要见一面多难,何况,这锦州城还有谁能跟齐家门风相对?”
“父亲的女儿不止是一个,但嫡女只有我,为了太子为了前程,父亲未必不会这么做。”齐莞说。
陆氏敛眉想了一会儿,须臾,才缓缓开口,“既然连雪心要让她的女儿过到我名下,我便答应她,她想要她女儿能嫁个好人家,我便替她做主,我看她敢不敢说二话!”
有时候给一个人荣耀,并不是要抬举那个人,已经死过的一次的齐莞根本不注重在齐家须有的地位,齐茹想要什么就给她什么好了,只是这一次,她想要像上辈子那样嫁给称心如意的丈夫,那是不可能的。
“娘,这件事毕竟只是听说而来,并不能确定,不可轻举妄动。”齐莞出声提醒,还得先试探齐正匡的意思。
陆氏拍了拍齐莞的手,“我会先探一探你父亲的口风,放心。”
齐莞心里稍安,慢慢地蹲了下来,将头靠在陆氏的双膝上,语气充满了眷恋和忧心,“娘,我只想永远陪在您身边,谁也不想嫁!”
“傻孩子!”陆氏摸了摸她的头,露出慈爱的笑容。
然而,想要试探齐正匡的口风并不如想象中的容易,不是齐正匡不肯透露,而是想要见到他的人都难。
除了第一天晚上他歇在陆氏房中,接下来的数天,他都是早出晚归,有时候甚至彻夜不回,就算是回来了,也没有回到内宅,而是在外面书房歇下了,第二天陆氏想去给他送早膳,发现他早已经跟唐先生出门了。
这个方法行不通,总有其他法子,这么多年来,陆氏若是没能在齐正匡身边安插几个自己信得过的人,那她就妄为齐家的当家夫人了。
好不容易等到一个齐正匡留在家里的机会,可惜他和唐先生在书房中谈话,陆氏便将这几天跟着齐正匡进进出出的小厮叫来了。
这小厮是李妈妈的侄子,也算是陆氏的心腹了。
“老爷这几天经常和汝南侯见面,还有汝南侯的世子,明天要跟江守备到……到楼里谈事。”李永对陆氏说起了这些天齐正匡的行踪,“还有几位大人,都是锦州有头有脸的世家。”
“都谈了什么?”陆氏拧眉问道。
李永一直微弓着腰,不敢直视陆氏,“老爷让小的在门外守着,只隐约听说,老爷和汝南侯似乎有意要结为亲家……”话说到一半,他顿了顿,眼角瞄到陆氏铁青的脸色,额头忍不住渗出冷汗。
和汝南侯结为亲家?陆氏心里冷笑,“就这些了?”
“小的会为夫人再打探打探。”李永急忙道,他怎么知道夫人突然对老爷在外头的事情感兴趣了,要是早知道,他肯定会打听更多一些,可是,有些话不是他不想说,而是说出来伤了夫人的心啊。
老爷他是天天往青楼院子跑,这事儿能说出吗?
“别的事用不着去打听,知道太多对你也没益处,你就去查一查,老爷是不是真的想跟汝南侯联姻,还有,是打算以哪个姑娘去结亲的。”陆氏淡声吩咐道。
李永松了一口气,“是,小的知道怎么做了,夫人请放心。”
“下去吧。”陆氏露出疲惫的神色,挥手让李永退了下去。
陆氏回到屋里,靠着美人榻静坐不语,夏竹和迎荷见了,也都放轻了脚步动作守到门边,不敢扰了她。
不知过了多久,夏竹才轻手轻脚走了进来,“夫人,赵夫人来了。”
“哦,快请进来。”陆氏回过神,收起脸上阴郁的神情,让夏竹赶紧将赵夫人迎到屋里来。
因为齐正匡到来的关系,她有几天没有针灸治疗了,昨日赵夫人使人来问她,是否方便继续治疗,她便请赵夫人今日过来了。
第二十四章 关系
赵夫人今日过来,是为了三件事,一是给陆氏针灸治病,二是考考徒弟的功课,三嘛……她还在考虑到底要不要跟陆氏提起。
替陆氏把了脉,赵夫人的眉头皱了起来,“你这几天本来应该心清气爽甜蜜滋润的,怎么脸色反而更差,肝火又盛,这可不是好现象。”
陆氏无奈地叹了一声,她不想在赵夫人面前露出自己的晦涩心情,没想到人家一把脉就知道她最近心中有郁结。
“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赵夫人在陆氏身边坐了下来,关心地问道。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家里一些琐碎烦心的。”陆氏苦笑摇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何况她所烦恼的事情又不是什么好事,说出来也没用处。
赵夫人不赞同地看着她,“谁家里没个烦心的事情,你又何必放在心上,解决得了的就不用烦心,解决不了的,也不要急着生气,反正天塌不下来。”
“我倒是想像你这般豁达。”陆氏笑道,赵老爷与夫人情深意重,连个小妾都没纳进门,哪里像自己的丈夫……这人与人之间,有些是相比不了的。
赵夫人看出陆氏不想说太多家中的事儿,就不好继续问下去,替她针灸的时候,见陆氏眉心仍堆着疙瘩,还是安慰说,“齐老爷不是来了吗?有了主心骨,你何必去烦心那许多,小事没必要烦恼,大事有男人,你说是吧。”
“我们家老爷?见个面都不容易。”陆氏自嘲地笑了笑。
“看来齐老爷也是个大忙人啊。”赵夫人眸光一闪,看来陆氏并不知齐正匡在外面做什么,她的第三件事果然是没有说的必要。
陆氏苦笑,“他可不就是个大忙人么。”
这语气似有幽怨,赵夫人在心里轻叹,不再多问,专心为陆氏治疗。
替陆氏做完针灸,赵夫人正想问一问齐莞在何处,就听到屏风外传来窸窣的脚步声,抬头望去,就见到齐莞明如皓月的脸庞出现在视线中。
“娘,师父。”齐莞得知师父来了很高兴,脸上掩不住喜悦地行了一礼。
陆氏嗔了她一眼,对赵夫人说,“这几天她就抱着你那两本书看,别的事儿也不做了,还不许别人打搅她。”
赵夫人含笑地问,“看得怎么样了?”
齐莞眼色微敛,认真地回答,“书都看完了,有的地方能理解,有的地方不明白。”
“哪里不明白?”赵夫人对齐莞这个徒弟本来没那么期待,可是如今却忍不住觉得惊喜,或许齐莞入门稍显晚了,但天赋不错,说不定将来成就不小。
“这两本书所记载的都是适合针灸的病例和方法,若是遇到不适合针灸的呢?行针入穴,又怎么知道病人不适合针刺法呢?”齐莞疑惑地问,她早已经将那两本书的内容都熟记在脑海里,同时又衍生出许多不明